战锤40K-机械神教

更新时间:2024-05-10 06:55:01 阅读量: 综合文库 文档下载

说明:文章内容仅供预览,部分内容可能不全。下载后的文档,内容与下面显示的完全一致。下载之前请确认下面内容是否您想要的,是否完整无缺。

帝皇,护佑帝国之人;机神,主宰机械之神

机械之灵,技术之密,皆胜肉体凡躯;

赞美机灵乃汝天职所在,看护机灵乃汝安乐所依,安抚机灵乃汝存留之本。

无教条,则机械之灵不助。

鸣大钟一次! 推动杠杆,启动活塞和泵!

鸣大钟两次!

按下按钮,发动引擎,点燃涡轮,注入生命!

鸣大钟三次! 齐声歌唱,赞美万机之神!

0.01

火星上从未下过雨,也永远不会。曾经,在一个远在它被人类知晓的年代,在火星还活着的时候,强烈的风暴撕扯着它的地表,在岩石上刨削出河道,将连绵的海岸线从陡峭的悬崖塑造成高耸的山脉。然后,这个世界经历了它的第一次死亡,整个行星变成一片布满尘土盆地和坑坑洼洼的灼热沙漠的空荡荡的红色废土。

然后,这颗红色的星球再一次复苏了。

在人类的黄金年代的最早期的那些岁月里,地球化改造工程表面上为火星带来了新的生机与希望。但最后,这被证明只是治标不治本。在短短几个世纪的时间里,由于被无数的联合铸造厂、大陆规模的精炼厂和成百万的武器工厂排出的废气所窒息,火星第二次死去了。

“火星上从未下过雨。”

当佛提科迪亚(Verticoda)修士驾驶着双足机甲阿瑞斯扈从沿着奥林匹斯山缓和的斜坡向上前往巨大的火山口时,这种想法第一次跳入他的脑中。

如同野兽一般高达九米的人形机甲阿瑞斯扈从,是一架帕拉丁级的骑士机甲,一架拥有深蓝色防护装甲和威力远远超过地球皇帝座下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所能装备的恐怖武装的单兵战争机器。

阿瑞斯扈从迈着大步笨拙的走着,多亏了坚固的膝部链结,无需技术牧师将其修复至完全工作状态,佛提科迪亚也能轻松熟练的驾驶,就如同他出生在驾驶室中一样。

火星上从未下过雨。

除了现在的雨之外。

从高远的橘黄色天空中落下的一些细微湿气,凝结在佛提科迪亚的驾驶舱外。他从脊柱中的插入栓感到冰冷的潮湿侵入了他的手指的触觉神经。

他发觉他和阿瑞斯扈从被淋湿了,他从未设想过会见证这样一个景象:天堂的门被人打开,雨水降在红色行星的表面。这样一个景象从未在任何一个生者的记忆中出现,对于火星来说那也是很遥远的以前...

跟在佛提科迪亚身后的是另外两架他的兄弟们驾驶的火星骑士机甲。他可以通过集线簇,一种联结意识的神经突触集合,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没有语言可以表达他看到这种景象时所感受到的震惊。

奥林匹斯山之上的天空愤怒了。

风暴使乌云翻滚着,好像那些远古的、已被遗忘的众神正在其间战斗,用他们强力的铁锤猛砸精铁铸造的铁砧,并且用闪电叉互相投掷。火星最大的卫星,法波斯(Phobos),看起来就像一个躲在云后的黄色不规则体。近几十年来,人们在它的地表上离火星最近的点上建起了基地。

这座雄伟的、有着几乎三十公里高峭壁的、高高耸立在火星地表上的火山,是塔西斯(Tharsis)地区甚至整个太阳系最伟大的山峰。佛提科迪亚非常了解塔西斯的这片地区。三十年前,他曾驾驶阿瑞斯扈从自火山东侧铸造总管(Fabricator General)大人的铸造厂出发,带领他的兄弟们无数次横越火山的斜面。

从凯波-海尔(Kelbor-Hal)大人的领地里那些高塔与装甲壁垒上向外望去,无数闪电划破天空,如同风暴一般成千上万地聚集在火山底部,着实令人胆颤心惊。天空被某些超乎想象巨大的物体撕扯扭曲着,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灿烂的光芒在任何肉眼或生化义眼都目不可及的高耸云端上闪耀着。

成千上万的人群跟在骑士们身后,缓慢地沿着奥林匹斯山的斜坡向上爬着。但他们却没有战争机甲们的速度与灵活性。这个奇迹是单单为塔拉尼斯的骑士们准备的。

一个黑影在云团间移动着。佛提科迪亚右手松了一把劲,以便让他的载具在火山口边缘的峭壁边上站住脚来。战争机甲立即做出了反应。他在多年的战斗中与阿瑞斯扈从铸成的默契就如同两个浴血奋战,共享胜利的战友一般。

佛提科迪亚此刻可以从阿瑞斯扈从身上每一个发烫的关节与焊接点上感受到这种预感,尽管他——不仅是他——一直在期待这荣耀的一天。金色的光芒在高空中闪耀着,蒙蒙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峭壁中有一条凿刻而成的小道,蜿蜒着通往大约两公里之下的火山口底部。现在的路况远远谈不上良好,在这样的天候下走这条路近乎于自杀。

“你怎么说,老朋友?”佛提科迪亚问。“我们应该去和那些新来者打声招呼么?”

佛提科迪亚笑了,他能感觉到身下的机甲绷紧了身体。他提高动力,驾驶骑士机甲向峭壁边缘走去。那些阶梯都是为骑士机甲长长的步伐和宽大的足部设计的,但在雨中仍是非常湿滑。要走到

底部还有漫长的一段路,如果从这个高度失足摔下去的话,那么不管是用于在战斗中保护自身的厚重装甲还是能量护盾都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佛提科迪亚驾驶阿瑞斯扈从踏上峭壁中的小道,他能感受到路面上的湿滑,就如同他亲身踩在上面一样。每一次迈步都是如此危险,他小心地确保着每一步都能站得最稳。一步接一步,一英尺接一英尺,他操纵机甲下方那个布满坑洼的平原走去。

光辉而灿烂的金色光芒突然从云间暴射下来,猩红色的闪电如同蛛网般在天地间跳跃着。佛提科迪亚本能地抬头望去,耀眼的光线晃得他差点站不稳脚。

一座雄伟的金色都市正在自天空中缓缓降下。

那座都市闪耀着绚烂的光芒与色彩,它如同一片背负着群山的大陆一般,其巨大的尺寸远远超越了凡人的想象。一座庞大的黄金鹰翼船首像立在浮游城的一端,如同火星上最雄伟的群峰一般的高大塔楼和城垛像石笋一般密密麻麻地延伸至另一端。

放置在浮游城底面巨大的建筑物内的引擎阵列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能量发出的光芒,佛提科迪亚呆呆地看着,他被这能够维持那庞然大物悬浮在空中不坠地的神奇科技震住了。一些较小的飞船伴随在母舰身旁,她的尺寸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部分从云间显露出来。

“机械之血啊,”佛提科迪亚身后的另一名骑士耶西克(Yelsic)低语道。“这样的一个东西是如何能够停在空中的?”

“注意你的脚下,”佛提科迪亚警告道。“我可不希望你在我身后摔倒。”

“明白。”

佛提科迪亚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浸泡在冰冷雨水中的山路上,走完了最后三百米路程。当他第一步踏在奥林匹斯山火山口的表面上时,忍不住颤抖着做了次长长的呼吸,享受起一脚陷进泥泞里的奇妙感觉来。

当骑士们来到峭壁的底部时,那艘巨大的飞船已经着陆了。她庞大的船体被许多缓冲区支撑着,以避免飞船被自身的重量压垮,或者深深地陷入火星地表。由灼热的蒸汽和凝结的气体形成的云

团自飞船中喷涌而出,翻滚着扫过阿瑞斯扈从。佛提科迪亚闻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气息:强烈的辐射,刺骨的寒冷,高原的空气和已被长久遗忘的对故乡的思念。

他告诉自己要想从这么一艘刚刚从灼热的行星大气层中降落的飞船上感受到些什么东西是有多么可笑,然而他们就明明白白的停在那里。

“散开,”佛提科迪亚道。“最大速度。”

其他骑士穿过炎热、潮湿的雾霭从他身边大步跑过,并组成了战斗阵型。佛提科迪亚从那艘飞船上感受不到敌意,但多年来的训练与战斗条令不允许他在不做提防的情况下靠近情况不明的物体。

雾气逐渐变得稀薄,那艘如同刚从星球表面拔地而起的山峦一般的飞船侧面的巨大金色舱门升了起来,佛提科迪亚赶忙停住脚步。眼前这艘飞船的规模如同泰坦军团的堡垒,或者全知神殿的数据山脉(data mountains of the Temple of ALL Knowledge)一样令人肃然起敬。

与这艘飞船的规模相比,甚至是叙利亚平原上的伽马世界(Mondus Gamma)里最雄伟的铸造神殿也要相形见绌,尽管那座神殿设计精巧并经受住了百万年来的地质变迁。巨大飞船上的每一块板材都是由能工巧匠精心打造,佛提科迪亚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他想知道投入如此大的热情、花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来装饰一艘用于在群星间航行的飞船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这不是一艘普通的飞船,这是一艘用爱建造的飞船,一艘为一个被所有人民崇拜和爱戴的领袖建造的飞船。这份爱绝不是献给一个凡人的。佛提科迪亚突然感到自己被压倒性的恐惧笼罩,他现在正在见证一个远远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伟大还要威严的存在的降临。

气流从飞船中呼啸着喷射而出,从一扇巨大的舱门的边缘处开始射出金色的光芒。庞大的空气活塞——比一架泰坦还要大——缓慢地降下了一条宽度足够一整个接受过基因强化的护教军(Skitarii)军团肩并肩走下来的舷梯。随着舷梯的降下,飞船内的光线也倾泻而出,火星大地沐浴在一片温暖、热情的光芒中。

佛提科迪亚操纵阿瑞斯扈从绕着主轴转了一圈,当看到整个火山口的边缘上已经站满围观者时,一种奇妙的感觉顺着脊柱传遍他的全身,他不由得颤抖起来。他想了一想,而后提高了观测屏的

放大倍数。他看到数以千计的穿着长袍的长老,仆从,技术牧师,机仆和工人们聚集在一起,看着下面正在发生的事。

闪着电光、噼啪作响的云团为人群身后的天空增添了些许色彩。嗡嗡鸣叫着的伺服颅骨在空中飞来飞去,没有一个人敢接近笼罩着飞船的静电力场。

巨大的舷梯嘎吱作响地压在地面上,佛提科迪亚眯着眼睛向从其中迸发出的光亮中看去。一条高大魁梧、雄壮伟丽的人影正从光芒中走来。

佛提科迪亚看着那条身影走下舷梯,一道影子在飞船降落的地方向远方伸展开去,似乎光线也在随着他的脚步而移动。尽管佛提科迪亚一刻也不愿意将目光从那个伟岸的身影上挪开,但当他抬起头向上看时,发现太阳的表面上出现了一片椭圆形的黑影。

当那个身影第一次行走在火星的土地上时,光从风暴肆虐的天空中消退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是此时光明的唯一来源。佛提科迪亚立即意识到这个男子是一名武士,毫无疑问,只有经过无数场战斗的磨练才能铸就如此庄严的形象。

佛提科迪亚从骨子里都能感受到那千万个目击者们共同的喘息,连他脚下的星球也因感受到那一位的触摸而喜悦得颤抖起来。

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武士——他高大的身躯上穿戴着金色盔甲,每一块甲片都是由与建造他的飞船相同的技艺与热爱精心打造而成。这名武士没有戴头盔,也没有使用任何可见的辅助呼吸器,但他看上去却丝毫不受火星充满化学毒物的空气影响。

佛提科迪亚发现自己的目光紧紧盯在武士的脸上。那是一张美丽的、完美的脸。即使坐在阿瑞斯扈从中,佛提科迪亚的灵魂也被深深震撼了。在他的双眼中,在他那如此古老的双眼中,佛提科迪亚可以看到所有时代的全部智慧和知识都蕴含在其中。

猩红的斗篷在高大武士的身后随风飘舞,他强而有力的手中紧握着一柄顶端雕有雄鹰的权杖。金色巨人的双眼审视着佛提科迪亚座下的蓝色机甲,他的目光沿着阿瑞斯扈身前的圆锥形裙甲,一直看到装饰在它肩甲上的由齿轮和闪电图案构成的塔拉尼斯骑士纹章。

武士向他走来。“汝之机甲已然损坏,泰蒙·佛提科迪亚。”武士说道。他的嗓音浑厚而富有音律,如同那想象中最美妙的声音一样。“吾可乎?”

佛提科迪亚发觉自己无法开口回答,他知道在如此完美的存在面前,他所说的任何话语都毫无意义。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伟大的武士会知道他的名字。不等得到回答,那名武士便径直走了过来,佛提科迪亚感到他在触摸阿瑞斯扈从的膝关节。

“机械,自愈汝身!”武士喝道。这声音中的决心与自信传入佛提科迪亚的脑中,仿佛为他血肉与钢铁结合的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感到一股暖流自那名武士的掌中传遍他的机甲全身,惶恐与颤抖在它用塑钢和陶甲包裹的机身上蔓延开来。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发觉他的机甲如同它们曾经的那样灵活。他又踏出一步,他可以感受到阿瑞斯扈从有如刚从组装线上走下来一般,它受损的膝关节现在焕然一新。

“你是谁?”他喘息着问道,他的声音与黄金武士的美妙嗓音相比,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吾乃帝皇。”

这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回答,然而每个音节中都蕴含着历史的凝重与一个光辉未来的可能性。

在意识到他永远不会再听到意义如此远大的话语后,佛提科迪亚和阿瑞斯扈从做出了在接受帝皇的触摸之前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单膝跪拜在帝皇面前。

在那一刻,泰蒙·佛提科迪亚知晓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存在的真实身份。

“欢迎来到火星,大人。”他说。“一切赞美归于机械之神。”

六名包裹在已经褪色、衣衫褴褛的锈红色罩袍中的机械神教护教者纹丝不动地站在她面前,就好像技术档案部(LibrariumTechnologica)宽阔的誊写大殿内俯视着下方数以千计的抄写员的那些贤者的塑像一般。他们的铁质靴子被牢牢锁定在星舰甲板的收容槽内,而她则必须紧紧抓住一根金属支柱,以免将自己的头撞到舰身上,或者在星舰起飞时摔倒在地。

星舰的内部空间简洁朴实,尽可能地增强了实用性。它的设计中没有包含任何不必要的装饰或者用来取悦视觉的美学元素,完美地展示了它所属的那个组织的特点。

达利雅·塞希拉用一只手捋过她被剪短的金发,附着在她头发上的灰尘与油脂让她更加渴望每周一次在上风水池隔间中的沐浴,然而,她有一种感觉,她向往的清洁正是离那些护教者的头脑最遥远的东西。

当他们将她从图书馆下面的牢房——鲁德主教(Magos Ludd)在一周前把她关进了那里——带出来时,除了确认她的名字,他们中没有人再多说过一句话。他发现了她对她的沉思者电脑(译:

Cogitator,一种电脑,主核心部分只有手提箱大小,可作为一艘星舰或者军事设施的数据

堆栈)内部工作方式的改进,并在一阵从他的扬声器发出的狂暴而愤怒的脑静电杂音中将她从

工作线上拖了出来。

被关在完全的黑暗中整整七天几乎使她崩溃了。她还记得当牢房的门终于打开,护教者的青铜死亡面具、他们手中闪烁着微光的手杖和他们眼中毫无宽恕之情的目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禁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在护教者们邀请鲁德扫描储存在他们手杖中的生物检测安保密码后,他对他们的突然闯入脱口而出的抗议就马上停止了。她很害怕这些护教者,后来她觉得自己本应该就害怕他们。他们在机械神教中的主人特意将他们设计成这个样子:增大的体型,被改造成武器的四肢和在青铜骷髅面具后闪烁着绿色光芒、一眨不眨的双眼。

不一会儿,她就被从牢房中拽了出来,并被拖着走过她之前两年一直在其内工作的如巨穴般震荡着回音的缮写室。她的四肢瘫软无力。

成千上万披着罩袍的抄写员、绘图员、管理员和表格盖章员填满了这间缮写室。在被带往那道通向远方世界的拱门时,她意识到她将会为与这里的知识分别而伤感。

她不会想念这里的人,因为在这里她没有朋友,没有同事。那些皮肤苍白的熟练工们没有人会从他们单调乏味的工作中抬起头来,他们的沉思者电脑发出的海绿色荧光和飘浮在充满尘土的空气中的球型照明灯发出的摇曳的光芒掩盖了他们毫无生机和活力、如枯槁一般的面容。

这样一种状态对于达利雅来说简直闻所未闻,她总是为她的抄写员同僚们对他们从事的工作有多么光荣一无所知而感到惊奇。

被复原的来自地球的知识和被伴随远大圣战的各支远征军一道出行、遍布银河的数以千计的探险队发回的新技术被源源不断的汇聚到这个房间里。尽管各种信息如滔天洪水般涌来,地球上各大

图书馆中的每一个默默无名的奴仆仍会盲目地、不间断地把这些知识小心地记录并归档,并且日复一日地重复进行这些官僚气十足的行政任务,却轻易忘记或者丝毫不关心他们与闻的那些信息的价值,直至暮年。

那些没有意识到甚至没有意愿去质疑被派发给他们的任务的抄写员们,每天都会拖着脚步从他们的住所在那些地板已被踏得很平的柱廊间走过同样的距离,不带疑问、思索或者敬畏地执行他们的任务。

纸张发出的瑟瑟声让达利雅想到了海洋的声音,加法器发出的咔哒声和排字机上的黄铜按键发出的嘀哒声就像海滩上无以计数的鹅卵石在互相碰撞一样。当然,达利雅从未见过这些她想象中的东西,因为地球上的大海早已在那些已被遗忘的战争中蒸发掉了,但是在她每天誊写由肌肉强壮的机仆们送来的数不清的纸张和资料石板上的信息时,那些词语便和不同世界上的无数可能性与远远超过这个地球上最大的誊写室的范围的各种构想一起填满了她的脑海。

在从技术档案部充满霉臭气味的黑暗中走出来之后,天空中一片亮白色。白天耀眼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太阳像一颗朦胧的光球悬挂在被染上诡异色彩的破碎的云团间。

在这个海拔高度上,空气冰冷而稀薄。她可以从填满帝国皇宫这一区域的拥挤的屋顶和尖塔上认出这些被称作世界屋脊的石板色的群山。她一直渴望可以好好看看这座宏伟的山脉,但她的护送者们却带着她穿过一条条满是蒸汽、油污和噪音的昏暗街巷,一刻不停地向未知的目的地走去。他们的终点是一座着陆平台,在其之上停着一艘被雾气环绕的星舰。它的船壳还是热的,而且正因进入大气层所受的压力而发出呻吟声。

她被带进巨大的船舱,而后被推倒在地板上。护教者们走向分配给各自的位置,用磁力锁将自己锁定在甲板上。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和一阵突然的振动,星舰腾空而起,达利雅也因这猛烈的上升而摔倒在地。恐惧感包裹了她的全身,当船身突然剧烈的倾斜时,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一根悬垂的立柱。

正在离开她出生地星球的念头猛地向她袭来,她为这个远远超越她认知范围的念头而感到无比恐慌。在责备自己不应该为这样的事而胆怯之后,她脑中的恐惧感便消退了。她感到胃中一阵绞痛,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有多么饥饿。

星舰发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舰身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她甚至怀疑这艘飞船马上就要解体了。最后,噪音改变了音调,星舰也开始进入水平状态,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高速在虚空中前行。

此刻,她是坐在一艘星舰上旅行。

在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现在她很想知道他们正去往何处,那些机械神教护教者为什么把她从图书馆的地牢中带出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这次不寻常的航行,不过她把这归因于这次旅行带来的足以掩盖任何警戒心的神秘感。

在接下来的一天左右,她的护送者们——现在她不再认为他们是逮捕者——除了命令她进食和饮水之外,经受住了她对进行沟通的每一次尝试。尽管那全是些人造的化工食品,她仍吃得狼吞虎咽。

在旅途中,他们完全没有离开过锁定点,像哑掉的看护人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着。除了研究他们的样子以外,她再没有其他任何消遣。

他们每一个看上去都高大强壮,他们的体型因基因改造而十分庞大,并在身体内植入了多种武器。

棱线分明的电缆和各种颜色的电线穿过他们的罩袍,通过嵌在他们皮肤上的插栓刺进他们的肉体中。她以前也见过护教者,但是她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过他们。他们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快的腐肉、机油和汗酸的臭味。

他们装备着枪管内闪烁着光芒的巨大手枪和顶部有青铜与白银质地的齿轮在旋转的长长的铁质手杖,一条挂在其上的羊皮纸在冰冷船舱内充满灰尘的空气中不断摆动。

羊皮纸上有一个四乘四的方格,里面写着一组数字,达利雅很快就算出任意行列的数字加起来总数都一样,不管它们是按什么样的方式被组合——垂直的,水平的或者对角的。不止这些,每一个象限,和中心的四个方块,顶角的方块和许多其他组合加起来的总数也是相同的。

“三十四。”她说到。“总是三十四。”

这样的设计对于她来说非常熟悉,达利雅知道她以前一定看到过关于它的信息。她刚一回想是在哪里看到过的,答案就已经跳入了她的脑中。

“精神忧郁症。”达利雅说着朝羊皮纸点了点头。

“你说了什么?”护教者问到。

他的声音仍属于人类,但却和一阵刺耳的金属磋磨声一起在他的青铜面具下回响,达利雅立即被他竟然对她说的某些话语做出了回应吓了一跳。

“在你的羊皮纸上的那个符号,”她说。“出自于一块雕版。我曾在两年前誊写过的一部书上见过。”

“两年前?你仍然记得它?”

“是的。”达利雅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很擅长记住我读过的东西,并且不会忘记。”

“这是我们的主人的符号。”护教者说到。

“它出自于一本古代大师的著作。”达利雅说到。她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开始变得呆滞,似乎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它相当古老,不过那时候我们在大殿中抄写的每一件并非来自远征舰队的东西都很古老。”

她脑中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有一个女人,但是她看起来很失意,好像她正因没有能力发明出什么精巧的东西而生着气。环绕在她身边的是各种各样的设备,几把重量秤,一个沙漏和一把锤子。但是她看起来很不高兴,似乎她无法把灵感转化为现实。

在达利雅讲述的同时,护教者们互相交换起眼神,每一个都握紧了各自的手杖。达利雅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怎么了?”她问。

一个护教者解开将他固定在甲板上的磁力锁,向达利雅走去。他的突然举动让她吃了一惊,她慌张地向后退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护教者一步步向她走来,他隐藏在破烂的兜帽里的双眼放射着耀眼的绿色光芒。

“我开始明白我们为什么被派来将你带回去了。”护教者说。

“真的?”达利雅问到。“那你们为什么被派来抓我?我?达利雅·塞希拉?”

“是的,达利雅·塞希拉。罗谬31(译:Rho-mu 31,此处按希腊字母做音译)被派来将你从地球带回去。”

“罗谬31?”

“这是我们的名称。”护教者说到。

“什么?你们所有人?”

“我们中的所有人,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所有都是一样的。”

“好吧,但是你们为什么会被派来带走我?”达利雅问到。

“我们被派来在你被处决前将你带回去。”

“处决?”达利雅惊叫了起来。“为了什么?”

“马古斯·鲁德援用了神圣复杂性之律。”罗缪31解释到。“任何被以此律指控的个体都会引起我们的主人的注意。”

达利雅想了一阵儿,她的眼球在睫毛下来回转动,她回忆起了那条律法涉及到的内容。“让我想想,那条法律是说每一台机器的构造和工作方式都已由机械之神制定妥当,因此它是神圣的,因此改变它是…噢!”

“你现在明白我们是为何而来的了?”

“还不完全。”她坦白到。“总之,谁是你的主人,他想对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故纸堆里的抄写员。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

罗谬31摇摇头,他举起一只拳头,放在他手杖顶端的白银与青铜齿轮之上。

“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达利雅·塞希拉。”他说到。“当你见到我们的主人——岩浆城的主宰、高阶大师科瑞尔·泽塔女士(High Adept KorielZeth, Mistress of the Magma City)之后,你会清楚更多事。”

“岩浆城?”达利雅问到。“在哪儿?”

“在戴达利亚平原的边缘,阿尔西亚山的南侧。”罗谬31说着举起手杖,用其触碰了正在振颤着的船身上的某块不透明的嵌板一下。一道闪烁的光芒放射出来,那块嵌板开始发生变化,并逐渐变得越来越透亮,直至最后变成完全透明。

当这一变化完成之后,达利雅因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而惊讶得屏住了呼吸,她的脸沉浸在下方的行星发出的炽热的红色光芒中。行星的表面被火焰与金属覆盖,它的大气被条纹状的污染云窒息。就像躺在地上伸开四肢的巨人般的工业区的规模比古代地球上的各块大陆还要大,整个世界似乎在随着巨大铁锤的重击而悸动着。

火柱和高耸的烟囱在行星山峦起伏的南部地区升起,由闪烁着微光的钢铁组成的网状系统像大地上的裂缝一样向各个方向伸展开去,破碎的光线涌向天空。

“这就是…?”

“火星。”罗谬31确认说。“机械神教的领地。”

以超音速飞行的子弹撕裂如鹅群般聚集在一起、正在啃噬几具医疗机仆的尸体的机仆人群,瞬间便湮没了其中一人,顺带轰飞了另一个的肢体。另外三个摇晃着向后倒去,大块血肉被从他们消瘦的躯体上炸了下来。然而,他们仍坚挺着拒绝倒下,他们受损的大脑没有能力理解克罗诺斯(Cronus)的骑士机甲射出的枪弹对它们造成了多么悲惨的创伤。

“都是你的了,梅文(Maven)。”克罗诺斯说着切断了弹流。

“我真高兴你还能留些事情给我做。”梅文答到。

梅文开动战争骑士(Equtios Bellum)号机甲走到浑身血污的机仆们身后,并将能量剑从他的战争机器的右拳中伸了出来,然后横着一挥,把那些幸存者的身体全都划成了两段。老斯忒特(Old Stator)用一次短促的、完美的激光射击消灭了另一些漏网之鱼,他们残余的躯体爆炸开来,化为了一团团血沫与金属碎屑组成的烟雾。

三台五倍高于那些野生怪物们的骑士机甲塔立在战场之上。然而梅文知道,称这里为“战场”实在是太过夸大了他们制造的那些死亡的本质。

骑士机甲装配着厚重的塑钢和陶钢板,并被分层堆叠、能够承受比它们自身大得多的引擎释放出的怒火的能量力场保护着,还配备有能在同一时间杀伤大量敌人的各种武器。这些机甲上的甲片都被涂成深沉的、犹如午夜般的蓝色,每一台的右肩上都印有被一道闪电箭环绕的齿轮的图案。

悬吊在三台战争机器双腿之间的长长的淡黄色旗帜上也绘有同样的图案——那是塔拉尼斯骑士的纹章。

梅文在战争骑士(Equitos Bellum)中驾驶着。这是一台在远大圣战最早期的岁月中赢得了大量战功的充满荣耀的载具。它曾在无数片不同的天空下与帝国的敌人们交战,并且甚至曾经伴随火蜥蜴军团的原体——伏尔甘一同征战过。铭刻在骑士机甲驾驶舱顶部上的火龙徽记总是会让人回想起那场战役,而梅文也从不厌倦于讲述他在战斗中的那些光辉事迹。

他那位热血的同袍,克罗诺斯,驾驶着死亡的宁静(Pax Mortis)号机甲,而老斯忒特操纵着庄严而令人敬畏的金属的威权(Fortis Metallum)号。全部三台战争机器都曾在泰坦机甲——那些神之武具——的前方冲锋陷阵,并在帝国的战场上赢得了属于他们的那一份荣誉。

塔拉尼斯的骑士们因为他们卓越的武勋而在火星的战士们之间声名显赫。他们因为在火星的历史中占据的重要地位而受到尊敬,并且还因为他们的指挥官的睿智而被称颂。

由于佛提科迪亚大人和加图里克斯大人(Lord Caturix)做为领袖都因其混合了战士的热血和外交家的冷酷而著名,因此即便是泰坦军团的那些位高权重的主驾们也都会公开地向这几位修会的大师寻求明智的建议。

“那么,以虚空之龙的名义,我们为什么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收割这些野生机仆?”他问他自己,然后突然想起各台骑士机甲之间的思维连接仍然是打开着的。

“我们来这里是因为这是我们的任务,梅文。”斯忒特说。“你对此有意见么?”

“没有,导师(Preceptor)。”梅文回答到,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懊悔。“我只是觉得,这看起来根本是在浪费我们的实力。难道马克西玛主教(Magos Maximal)手下的护教者们就不能自己完成收割么?”

“他们做不到我们这么好。”克罗诺斯说。他的回答听起来就像是从某本训练手册上抄下来的一样。听到他的兄弟的谄媚,梅文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没错,克罗诺斯。”斯忒特说。“我们被赋予了保护这组反应堆装置的职责。这职责中充满了荣耀,无论它看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

梅文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说到:“但是塔拉尼斯的骑士们曾经参加过远大圣战。那时候我们是和帝国的英雄们一起并肩作战,而现在我们做的只不过是射杀那些从灰白平原中冒出来的野生机仆。这任务根本毫无荣誉可言。”

“这些天来,针对战帅在战役中遭遇到的诸多威胁,需要动用比我们更加强大的部队。”斯忒特说。梅文可以感受到他话语中的苦涩。“远大圣战几乎就要结束了。”

“那还有什么任务会留给我们?”梅文询问到,斯忒特的话让他鼓起了勇气。“肯定会有远征队需要我们修会的战技的。”

“那些远征队不会邀请骑士。”斯忒特说。“他们请求那些神之武具与他们的大军同行。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火星并保持我们修会的传统,而履行我们的职责正是那传统中的一部分。你明白了么,梅文?”

“明白,导师。”梅文说。

“现在,让我们结束这次扫除,确保把他们清理干净。马克西玛希望这些设备会一直平安无事,

而加图里克斯大人也对他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梅文叹了口气,然后驾驶他的骑士机甲来到从坚硬的橙色土地中伸出、火花正在其上跳跃的动力电缆旁。机仆们将这些电缆挖出来用以供养他们被损坏的躯体上的机械部分。被派来修理故障的医疗机仆和机师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早已因峡谷深处的熔解反应堆中发出的高热而凝结的血泊中。

“检查一下那边还有没有,克罗诺斯。”斯忒特命令到。“他们出来狩猎时,通常会组成比刚才那个规模更大的群体。”

“遵命,导师。”克罗诺斯应到,然后开动他的骑士机甲离开那些死掉的机仆,并穿过围绕在反应堆四周并被链接在一起的的尖耸的栅桩之间的空隙。为了检查一块巨大圆石之后的空地,卡罗诺斯驾着他的机甲爬上了布满岩石的斜坡。要操纵像骑士机甲这样巨大的战争机器通过如此崎岖不平的地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为一名机师,梅文不得不暗自钦佩他的兄弟的驾驶技术。

金属的威权号转动它腰部的支撑轴承,将上半身转向梅文。尽管梅文无法透过驾驶舱红色的面甲看到他的导师的脸,但他仍能从甲片的缝隙间投射出来的柔和光芒中感受到那严厉而坚定的注视。“注意我们的身后,别让任何东西溜过去。”斯忒特命令到,他的声音再一次变得冷酷而强硬,就如同他座下的机甲一样。“否则我拿你是问。”

“遵命,导师。”梅文答到。“马上照办。”

火星上有这么一条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如果一名战士和他的机甲联结在一起足够长时间,那他们将开始表现出对方的某些性格特征。金属的威权号是一台古老的机甲,脾气暴躁,冷酷无情。它与斯忒特真可谓绝配。

梅文见过无以计数的泰坦驾驶员。只消与他们交谈片刻,就很容易知道他们指挥的是哪台机甲。

战犬泰坦的驾驶员们是一群像狼那样凶狠好斗的蛮勇之人。反之,驾驶那些高耸的战斗泰坦的都是些傲慢自大,以自我为中心的战士。他们时常对他们身边的人显露出轻蔑之情。

不过梅文清楚,那种自负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从那样的高度俯瞰整片战场并倾泻那样令人敬畏的毁灭之力,自然而然会地使一个人类的自我意识膨胀。但这也是一种必要的对在驾驶者面前占压倒性优势的泰坦机甲的自我意识的防护。

看到斯忒特转身跟着克罗诺斯走过被损毁的防护栅桩废墟,梅文便操纵他的机甲用一种炫耀技术般的大胆动作转身向后走去。

骑士机甲比泰坦要小得多,但是其内部的机械机构和驾驶系统却称得上是神迹。一台泰坦机甲需要机组成员维护它的系统:一个操纵全部武器系统的机仆,一个驾驶它的舵手,一名服侍它好斗的心的技术牧师,一位调度所有机组成员的指令长和一位负责指挥的主驾长。而骑士机甲是一台单兵驾驶的强力战争机器,是血肉与钢铁的完美结合。做为机师,不单要有信心运用好这份力量,还必须谦逊地明白,尽管这力量十分强大,但他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梅文一边迈着大步向后朝反应堆走去,一边伸展开他的探测网——尽管他认为他什么也不会发现——以便捕捉任何从主群体中脱离出来的野生机仆。即使他这样做了,区区几个机仆又会产生多大威胁呢?

通常,那些受到不可修复的损害的机仆或者开颅手术失败了的人们会被简单地倾倒进灰白平原(Pallidus)中。这个名字被用来描述火星的诸多铸造厂之间那片充满了毒素、铺满灰烬的内陆地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死掉,但是有一些将幸存下来,虽然把他们那被毁灭了的生活称为“活着”实在是夸大其实。

他们会成群结队地穿过废土向回走去,其中大多数仅仅是试图去执行他们为之而生的任务,尽管他们被烤焦了脑子没办法搞清楚他们已经不再服役。

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大脑受到的损伤会使他们获得某种极其脆弱的自主权,这些不幸的怪物们将分食死尸并以此偷生。由于得不到温暖与能量,机仆们会不经思考地聚拢起来并组成许多群体。他们会骚扰机械神教的设施,袭击工人,并吸干电流,以维持他们可悲的存在。

“这样的怪物需要被收割”,这种想法把梅文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抬起头,骑士机甲的头盖骨形甲壳也随之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

围绕在反应堆四周的峭壁一片空旷荒芜,沿着北方的洼地刮来的强风吹动充满尘土的乌云,不停冲刷着红色的火山山峰。

反应堆设施的核心区域座落在将其包围起来的栅桩之后六百米处。那里是一片由错综复杂的管道、电缆和装有不时噼啪作响的天线的高塔结合在一起的建筑群。在建筑群的中心处是一座巨大的圆

顶建筑物,其表面布满了各种栓塞和通风口。空气在那座建筑物的周围泛起涟漪,强烈的热浪和电磁波如潮汐一般从中喷涌而出。

吉珈槽沟(Gigas Fossae)的沟渠中坐落着几座熔合反应堆,而建在围绕着尤利西斯山(译:Ulysses Patera ,火星上的一座火山)北部火山口的岩石斜坡上的那一座是规模最大的,并且是由主教伊普卢文·马克西玛(MagosIpluvien Maximal)主持建造而成。

马克西玛大师是火星资历最老的贤者之一,他的熔合反应堆为星罗棋布在塔西斯高地(Tharsis Uplands)上的无数隶属于他的铸造厂提供能量。这样的约定在这颗红色行星各处都再平常不过,古老的条约用关于防卫与供给的互惠协议将各个氏族与铸造厂联系在一起,以此保证那些有着相互矛盾需求的不同群体可以和谐共存。各个铸造厂之间也建立了联盟。马克西玛用补给从诸多武士修会那里换来了他们的忠诚,其中还包括许多最受人崇敬的泰坦军团。

“那么为什么他们没到这里来?”梅文喃喃自语到。“因为他们正在忙着和自己人吵架。”

梅文将对火星上愈发紧张的局势的思考从脑中挥去,继续向前走去。他不时转动他的座驾的上半身,并来回摆动探测器。由于自身巨大的重量,他的机甲每迈出一步,都会将脚下的卵石踩为齑粉。他需要检查每一条通往反应堆设施的道路,而且——不管是否构成威胁——如果有任何野生机仆从他这里溜过去,斯忒特都肯定会狠批他一顿。

他感觉到岩石在战争骑士的脚下碎裂开来,感知类比装置将他的身体感官放大到了骑士机甲的尺度。骑士机甲沉重的步伐震撼着大地,部署在反应堆边缘区域的机械神教护教者部队看到他的到来,马上恭敬地屈膝向他致意。

仆役和机仆们维护着庞大反应堆的运作,他们穿戴着经过高度强化后的危险物质防护服,动作迟缓而懒散。电弧在一台巨大的变压器上劈啪作响,粗达数米的电缆和指挥塔楼前的铁格栅将其与反应堆连接在一起。蓝色的电光从变压器中迸射而出,沿着在电缆钻进浮土和岩层之前仍然可见的、遍布塔尔尼斯各处的管道像涟漪一般传了出去。

梅文感到一股震动从探测器中传回时,他眨了眨眼睛,那是一种某些东西正在反应堆的远处边界活动的短暂印象。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驾驶舱中对应那个区域的显示板上,并不断放大图像,试图查明他发现的是什么。

“机械之血啊。”当探测器侦测到某个大家伙,某个体型远比机仆要大,并正向外发射出像蜘蛛一样图案的电磁能量的东西时,他不禁暗自诅咒起来。在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看起来好像有无数其他信号伴随着那股能量一同出现。

一切转瞬即逝,一眨眼间,它就变得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景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梅文变得没有把握起来,他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看到了什么。

骑士机甲的探测器是通过一条脊髓插入栓与机师的感官硬件接入的,而对接收到的数据流的解析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形式,一种对直觉与事实的混合。不管怎么说,这个区域中,任何事物都很难被确认,从反应堆中泄露出来的热能和辐射严重影响了探测器的准确度。

这时,那道如蜘蛛般的闪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他确信他看到了些什么。

某个东西就在那边,而它并未在任何友方频道中通报身份。

“导师,我想我发现了些什么。”

“详细说明那个`什么',梅文。”传来的是导师斯忒特的声音。

“我不确定,但是它正在从反应堆区的另一边走来。”

“更多机仆?”克罗诺斯问到。

梅文咬住他的下嘴唇,等待着感应信号再度传回,这样他就可以汇报些更加确切的信息。但是,用于记录探测器发回的信号的复写机上始终都像背景辐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他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在那边的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是简单的野生机仆。

“不。”他说。“某种更大的东西。”

星舰的舰身开始倾斜,舰上的驾驶员不断调整切入的角度,以便使其可以安全地进入大气层。景物在罗缪31将其转化为透明状态的那块嵌板外一闪而过。达利雅忍不住用她手指的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

“我想这肯定不是玻璃。”她说到。“这是什么东西?”

“图景可变钢。”罗缪31说。“从我的手杖中释放出的冲击电流改变了金属中的分子团结构,这样某些特定形式的光波就可以透过它。”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达利雅为这种材料的潜力感到吃惊。

“没什么东西是岩浆城没有的。”罗缪31说。“这只不过是泽塔大师的造物之一。”

达利雅点点头,然后将她的注意力转回到透明金属板外飞逝的景物上。她刚转过头,就发现自己正惊讶地注视着一排巨大的建筑物。它们的规模是如此庞大,显然不是由区区人类的技术创建而成。

火星的天空之上充斥着各种体型巨大的空间站,那些是紧密排列在一起的庞大的船坞和造船厂。达利雅把她的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嵌板上,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建筑群会延伸到多远。尽管已经尽其所能,但她仍看不到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码头的尽头。钢铁圆拱的一端从她所在飞船的视界之上升起,另一端沿着红色行星的曲线消失在星球的边缘。

“钢铁之环。”罗缪31说到。“最初的探险舰队就是在这里被建造的,并且大多数远征舰队也是在这些港区中建成的。”

“真大。”达利雅说,心里却咒骂自己居然如此直白地描述某件事物。

“它们是银河中最庞大的星际船坞。尽管等木星的造船工人们完成暴怒深渊号(Furious Abyss)之后,他们就会马上宣称那是有史以来建成过的最庞大的星舰。”

达利雅听出了罗缪31的评论中那受损的自豪。在意识到一个机械神教的仆人也会表现出嫉妒后,她不禁被逗笑了。她把她的目光转回到星舰船体之外的远方,钢铁之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闪光。在那些地方,新的舰船正在被造船工大军建造着。

“那是什么?”她指着地平线上一团看起来像是由尘土和反光颗粒组成的朦胧的云团问到。

“那是一处现役的建造场的遗迹。”罗缪31说。“最新一批在那里建成的星舰刚刚开拔。”

“他们去哪了?”达利雅问到。她渴望知晓那些新造的战舰将要前往哪些遥远的所在。

“他们本被委任至太阳战列舰队(Battlefleet Solar)处服役。”罗缪31解释到。“但战帅发布了一件新的任务,命令它们前去参加伊斯特万(Istvaan)战役。”

达利雅听出了罗缪31声音中表示反对的意味,仿佛修改既定程序和变更已经传达过的命令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最深重的罪孽一般。

“看,这就是那只将要赶去与他们汇合的舰队。”罗缪31指着在他们上方远处的那些锚位说到。太阳战列舰队强大的战舰群进入了达利雅的视线,她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因为距离的缘故,舰队看起来小了些,但是在如此远的距离上认出并辨明每一艘战舰之后,达利雅意识到那些舰船有着无法想象的庞大尺寸。从这里看,那些有着倾斜的尖角船首的战舰就好像是光滑的标枪,长长的、哥特式的船身好似宏大的宫殿被掷入天空,并被精工打造成战舰的形式。

舰队很快在视线中消失了。蔓延的火焰顺着星舰的船身滑动,在穿越火星的大气层时摩擦发出的高热如涟漪般传遍了船体的保护壳。达利雅感到一只沉稳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在星舰持续降落的过程中,一只沉重的,金属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她。

火焰与热畸变很快使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在几分钟之内这一切就都消退了,于是火星的表面便不加掩饰地展现在达利雅眼前。

庞大的用钢铁建造的城市——比地球上任何一座巢城都更加巨大更加华丽——从火星的表面拔地而起,如同远古巨兽一般向天空中喷吐着火焰与烟尘。这里被叫做红色行星,但是地表上只有极其稀少的部分还可以被视为是那种颜色。群山间被镀上了一层金属的色彩,城市建设在这个以一个早已被抛弃的战争之神的的名字命名的世界的山峰与高原之上。

灿烂的光的洪流曲折地穿过庞大得无法想象的集合城市之间的少量布满坑洼的荒野地区、运输网路与磁悬浮轨道,高耸的玻璃与钢铁构成的金字塔像被遗忘的列位君王的坟墓一样矗立在大地上。

“我曾经读过关于火星的书,但我从没想过能亲眼见到它。”达利雅无声地说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见识到如此多令人惊奇的事物是人无法在精神上承受得了的。

“火星的僧侣并不鼓励拜访者们的到来。”罗缪31说。“他们相信火星的土地是神圣的。”

“不是说‘认为某种事物是神圣的’这样的想法,呃,已经不再被允许了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罗缪31点点头。“帝皇本人推行‘对神灵的信仰是一个谎言’的信条,但奥林匹斯条约中有一条这样写到,如果火星与地球结盟,他将发誓不会干涉我们的组织与社会的结构。”

“那么机械神教信奉着一位神灵?”

“这是一个不那么容易回答的问题,达利雅·塞希拉。我没有信仰,不过不要再多问了,因为我们即将着陆,而你需要牢牢抓紧。”

达利雅点点头。船身开始剧烈地倾斜起来,达利雅眼中的世界也开始疯狂地倾斜起来。机师开始带着他们飞过一座沐浴在光亮之中、顶部雕刻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的华丽的金字塔。

“全知神殿。”罗缪31说到,他已经预测到了达利雅的问题。

飞船突然急速下坠,达利雅感到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一层厚重的黄色烟雾使得船舱外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在他们在浓雾中飞行了几个小时之后,烟雾像它出现时那样突然地消失了。达利雅惊恐地哭喊起来——她发现他们正直直地向一座高耸山脉的如镜面般平滑的侧翼撞去。

星舰急速改变飞行角度,开始紧贴着险峻的黑色峭壁,以催人欲吐的陡峭角度垂直向上飞去。

达利雅的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而后,星舰又一头扎进了盘绕在山顶部的充满硫磺的烟雾中。达利雅紧闭双眼,等待着当他们撞进巍然不动的岩石堆中,她的生命终结的那一刻的到来。

但是那令人恐惧的撞击始终都未发生。最后她睁开眼睛,屏住呼吸,透过船舱中的透明嵌板惊恐地向外望去。一片炽热的红色岩浆的海洋正在她的下方起伏涌涨,这颗行星狂暴的心正在这座巍峨的山脉之中沸腾着。

在她的视线中,火山口处的景象因岩浆发出的超高热辐射而摇曳跳动着。尽管那高得难以想象的酷热已被隔绝在船舱外,但仅仅是看着那些熔化掉的岩石,达利雅也会感到一阵令人不快的暖意。

“阿尔西亚山(Arsia Mons)。”罗缪31说。“一座被激活的死火山,用来为神教服务。”

“这真是不可思议。”达利雅喘息着向火山口的远方望去。在那里的是一座如城市般庞大的工业设施。它就像从岩浆中升起的一朵由钢铁与岩石组成的黑色玫瑰,又像是一艘浸没在其中的星舰露出的舷侧。巨大的闸门在熔岩中向外喷射着蒸汽,用闪烁着微光的陶钢(译:ceramite)制成的强力活塞呻吟着升起而后又落下。超高温蒸汽构成的云团翻涌轰鸣着,如同一只巨龙喷吐出的龙息。达利雅发觉他们正在提升高度,以飞越这座奇异的建筑物。

随着逐渐靠近,她现在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这座设施的庞大规模和复杂程度,一组排列严谨的水门、排溢渠和压力闸限制了熔岩的流动,使其在系统内不断循环,并形成了火山口远处那片不可思议的景象。

熔岩顺着山脉的侧翼流进一条宽达几百米的深坑,并在那里汇聚成一片广阔的泻湖,或者说,一片由炽热的、不断冒着泡并嘶嘶作响的熔岩汇成的内陆海。

建在这片海洋之上的便是岩浆城,一座伟大的城市。当达利雅看到那些宏伟的铸造厂——毫无疑问地属于罗缪31的主人,高阶技师科瑞尔·泽塔——她几乎震惊地喘不上气来。

在起伏翻腾、表面燃烧着火焰的熔岩湖各处,数座黑色的圆柱形塔楼从岩浆中耸立而起,伴随在几座外型像是顶部被削平的金字塔,并不断向外喷吐着火舌与蒸汽的巨大建筑物四周。曲折的小路,宽阔的大道,空旷的广场,宽广的平台和整座工业区都被建设在熔岩的酷热中,似乎是在挑战囚禁在这颗星球的铄金之火中的恐怖力量。

一条金色的轨道划出了通往一座建造在这个庞大都市中心区域的雄伟的银色建筑物的路径,但是随着星舰不断下降,那条轨道很快就从视野里消失了。由黑色石块筑成的厚重的挡土墙环绕在泻

湖四周,那景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注满岩浆的陨石坑,小型巢城、居民区、起降场、跑道、指挥塔和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港口紧邻在火山的悬崖旁,填满了墙后的地平线。

无数用钢板封装的集装箱自岩浆城中蔓延而出,堆积在一起构成了战备物资组成的摩天大楼:武器、弹药和补给在火星的各个工厂中被制造出来,用以供应战帅的军队与征伐。

港口上方的天空中布满了由庞大的舰船组成的舰队。各支舰队不断在火星的表面起降,形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钢铁与制动火焰汇成的洪流。每一支舰队都被派往远离太阳星系的世界,每一艘船都与参加远大圣战的任何一名战士或者任何一艘战舰同样宝贵。

一片起重机组成的森林在港口各处摇摆呻吟着,它们沉重的平衡吊臂以称得上懒散的速度进行着复杂的工作。一支由机仆、装卸工和集装箱小艇汇成的大军则在尽可能多的往运输船的货舱中搬运货物。

星舰再一次倾斜角度,向城市中的一处着陆平台飞去。在一条尾端伸进岩浆中的金属吊臂上可以看到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十字形标志。透过图景可变钢钢板向外看去,景象开始因为高温而泛起波纹。达利雅紧紧抓住立柱,她发觉自己又因为失去方向感而反胃起来。

罗缪31用他的手杖点了一下墙面,飞船的内壁再一次变成不透明状态。当他们穿过灼热的气流向下降落时,船体开始振动起来并不断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们曾经在这儿撞过船么?”达利雅问,她清楚在这样的事故中是不会有幸存者的。“我的意思是,以前有没有飞船掉进过岩浆里?”

“有过几次。”罗缪31说。“你最好不要去想这种事。”

“太迟了。”达利雅低声抱怨到。此时星舰引擎发出的噪音已由低沉的轰鸣声变得尖锐起来,姿态推进器向外喷出火焰,以矫正气流的流向。很明显,驾驶员在将他们的飞船降到着陆平台上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达利雅闭上了她的双眼,并试着不去设想如果他们掉进岩浆会发生些什么。

她试着不去想象这样一副景象:岩浆烧灼着她的血肉与骨头,浓烟使她窒息,她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这样的痛苦是她难以忍受的。当然她将不会存活这么久,以至于能够体验到这些事,但是她的头脑却一直乐此不疲地用这些惨祸的恐怖场面来作弄她。

达利雅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惨象强行从她脑中清除了出去,以此阻止它们使她的心智崩溃。她感到飞船的底部传来一声重击声,马上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那是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么?”

罗缪31怪异地看着她。尽管青铜面具隐藏住了他的面容,但达利雅仍能感到他对她的恐慌的讪笑。

“没有。”他说。“我们只不过是着陆了。”

达利雅如释重负地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心中对能再次站在陆地上感到由衷的感激——尽管更准确的表述应该是火星的陆地。虽是这么说,但是不管怎样,一片被支撑在由眨眼间就能把她烧成灰烬的液态岩石汇成的海洋上的土地,又能有多么稳定呢?

一阵气体泄漏时发出的嘶嘶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星舰后部伴随着活塞发出的悲鸣声正在缓缓放下的活动舷梯上。一股热浪瞬间填满了船舱,达利雅因这突然出现的高温而喘息起来。汗水立即从她的额头上渗了出来,而她口中的唾液很快就干了。

“王座在上,这儿真热!”她说。

“感谢热量交换器和气体分离器吧。”罗缪31说到。“没有它们,你将瞬间就被这里的高温和毒气杀死。”

达利雅点点头,跟着罗缪31从星舰的内部向外走去,他的队伍中的其他成员则跟在达利雅的身后。在他们走下舷梯时,达利雅不得不遮住她的眼睛,以避免熔岩泻湖和锈红色的天空发出的强光刺伤她的双目。

在星际的船舱里待了有大概一天左右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如此的渴望见到天空。当她在技术档案部内做为一名抄写员工作时,她还是能够透过高高的礼拜式窗户看到支离破碎的天空的。

这里的天空看上去低沉而凶险,从远方被火焰环绕的精炼厂中排出的厚重的烟云混杂着颗粒状微粒,如巨浪般向上翻涌着。尽管她知道远处那些聚拢在一起的云团并不是自然界中的乌云,而是被排放出的废气,但当看到它们如静止的凶兆一般沉沉地压在地平线上时,她却不由自主得颤抖起来。

高高的扶手环绕在着陆平台四周,沿着护栏每隔几米便有一根装有不断嗡嗡作响的装置的高耸的银质竖杆伸向天空——这就是罗缪31提到过的热量交换器和气体分离器,她推测。每一根竖杆上都盘绕着一团蒸汽云,滴水管沿着竖杆向下延伸,最终钻进平台的甲板中,以此将热量传导到别处。

“要分散如此巨量的热能肯定花费了多到不可计数的能源。”她指着银质竖杆上的机器说到。“你们用什么方法过滤空气中的有害气体?人造纤维膜,吸附,还是低温精馏?”

“你知道这些东西?”罗缪31问。

“那个,我曾经读到过它们。”达利雅解释到。“许多从美洲沙漠的废墟中发掘出来的古老文献都提到过它们,而且就像我读过的所有东西那样…”

“这些信息被存储在你的脑中,并且在以后的日子可以像一件事实那样被重新复原。”

“我想是的。”达利雅说。她被他的声音中尊敬的语调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目光从罗缪31身上移开,随即看到一辆赭石色涂装的载具从距他们最近的那座建筑物——一座用黑色金属建成的高塔——中开了出来,并且顺着吊臂向他们驶来。它的底盘下有许多如高跷般细长的腿,以一种诡异的、十分机械的步态移动着,就像是一只体型粗短的蜈蚣。随着载具的靠近,达利雅看到一个大块头的机仆被焊接在车辆的前部。对于她来说,通常情况下应该是一位驾驶员坐在那里。

载具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并用它为数众多的长脚沿着它的中轴线转了个身,最后停降在甲板上。

罗缪31打开载具侧边的一扇舱门,并且示意达利雅也应该爬上来。她登上蜈蚣载具,而后在一条金属长凳上坐了下来。想到要坐在形状如此古怪的交通工具中进行旅行,一股寒意便马上传遍了她的全身。

罗缪31坐到她的身旁,但是其余的机械神教护教者并没有随行。载具用它的腿再一次站立了起来并掀开一扇小天窗,然后一摇一摆地向那座黑色巨塔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达利雅问。

“我们将去觐见泽塔大师。”罗缪31说。“她非常渴望见到你。”

“我?为什么?我不明白,她想要我做什么?”

“别再提问了,达利雅·塞希拉。”罗缪31警告说,不过他的语气并不严厉。“泽塔大师做事都有目的,而你来此正是为她的目的服务。你将进行何种服务将由她亲自决定。”

步行载具逐渐向那座漆黑的金属巨塔走去。当达利雅回头向那堆聚集在一起的云团望去时,一丝恐惧掩盖了她对见识新鲜和神奇事物的渴望。

她被带到火星来是为了一个与心智和记忆有关的目的。但是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目的?她会为这段旅程悔恨终生么?

巨塔的阴影吞噬了达利雅。尽管这里酷热难耐,但她仍禁不住打起寒颤来。

梅文接收到的最初的警报是变压器在一片火焰的波浪与如鞭子边四处跳跃的电流中发生的大爆

炸。一次如锤击般强力的激光火力齐射,如同上百道闪电将岩石撕碎那样,锯穿了缠绕在一起的金属线圈,并瞬间就将其熔成一滩铁水。他的显示屏随即黯淡了下去,以保护他不被强光眩伤眼睛。但是在变压器爆炸之前,他目击到了攻击者的身影。

敌人的体型几乎和战争骑士号一样巨大,球型,披挂着厚重的装甲,机体两侧是一对畸形的武器臂,无数柔软的金属触手就像蝎子的尾巴一样蜷伏在它的肩膀上。在它的正面,一组三联装的凸面泡形罩就像充满恶意的眼睛一样闪烁着,炽热的黄色光芒带着憎恨和死亡从中迸射出来。爆炸引发的白热掩蔽了未知的攻击者,当白光消退、骑士机甲的自动感知系统恢复的时候,那台战争机器已经消失了。

转瞬之间,战争骑士已调整成作战姿态,为武器供能的发电机急速运作起来,驱动机甲用的高能蓄电池也切换成为战斗模式。当他看到无数条手持武器的黑影从岩石堆后涌了出来时,他立即操纵他的骑士机甲闪到一旁,并俯下身去。他眯起眼睛,认出那些身影是护教者小队,火星大师们的仆从。形势似乎有些失控。

“斯忒特!克罗诺斯!你们注意到现在的情况了么?”

“当然。”斯忒特低吼到。“准许与敌军交火。我们会马上赶到你那里去。”

“敌军?”梅文轻蔑地说。“他们是护教者!”

“而他们现在正在攻击由我们负责保护的设施。别废话了,马上战斗!”

梅文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耸了耸肩,身躯庞大的战争骑士也试图做出同样的动作。梅文驾驶他的战争机器进入了战场。他坐在指挥席上,身体前倾,双臂抬起,并不断扭动着他的头,搜寻着敌人的战争机器的踪影。

那东西是什么?他很好奇。某种新型的战斗机器人或者是机仆驾驶自动机械?

当梅文回忆起那台战争机器的水泡形传感器中的死光时,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觉得那东西似乎是在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对他感到不屑一顾。这种念头激怒了他,他可以感到战争骑士体内狂暴的愤怒与他的感受如齿轮般啮合在一起,他们都渴望将怒气发泄在那些进攻者身上。

身着灰色斗篷的护教者们迈着冷酷无情的步伐穿过反应堆建筑群,用迅速射出的激光光束将那些毫不抵抗的机仆们纷纷击倒,并且与试图保卫主人领土的马克西玛的护教者们交上了火。

一股激光的洪流自梅文的右臂中倾斜而出,大地在一阵金属与泥土的风暴中炸裂开来。敌人的残尸如喷泉般飞上天空,几名敌兵被炸成一团破碎的肉块与沸腾的鲜血构成的烟雾。

一阵枪弹如飓风般向他袭来,他开始向后退却——他感到他的能量护盾中有一道已不复存在。如同泰坦那样,一台骑士机甲只有有限的能量护盾用以保护自身,但是泰坦的反应炉可以及时地为它的护盾填充能量,但骑士机甲的电池却做不到。战争骑士能够有效地抵抗大多数武器单独的攻击,但是护教者们却通过一种被称作公共战斗链接的方法将他们的武器联合在一起,并可以极其精确地在同一时间发动射击。

又一道护盾震颤着消失了,梅文不得不调转他的战争机器面对新的威胁:一支装备着长枪身的高能武器的护教者核心小队。梅文看到每一个护教者的颅骨上都镶着一圈银色,他认出那是一种照准网络的硬件接入组件。

梅文猛地侧身向一旁闪去,强力的激光光束从每一个护教者的武器中急射而出,并在上一个时刻梅文所站在的位置上汇聚到一起。他只有几秒钟来做出反应。

梅文的武器组射出一阵光束的暴雨,将护教者们包裹在一片火焰的风暴中,瞬间就湮灭了他们的存在,甚至没有留下一点残渣。他踏过仍在燃烧的变压器的残骸向前推进,电弧在仍不时发生的二次爆炸的残骸内部四处跳跃着。

那台干下这一切“好事”的战争机器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并且以塔拉尼斯之名,斯忒特和克罗诺斯现在又在哪?

一朵爆炸产生的蘑菇云从反应堆建筑群区深处直冲天际,梅文马上调转战争骑士向事发地点赶去,骑士机甲沉重的脚步震颤着大地。又一次爆炸的轰鸣声传来,梅文驾驶他的骑士机甲顺着半球形反应堆的曲线绕了过去,恰好看到他的敌人正背对着他,向熔合反应堆的穹顶倾斜着足以将其外部装甲撕裂的电浆光矛。

那台机甲的体型异常巨大,宽度几乎与高度相同,而且还装备着一组恐怖的武器——有一些梅文可以识别出来,另一些对他来说则十分神谜。骑士机甲的移动是借助它的双腿,而这台机甲却是依靠一套笨重的履带装置。几个不走远的机仆被碾压在履带之下,污血和机油溅得到处都是。

被熔化的装甲钢板像燃烧的纸片一样如瀑布般从反应堆的穹顶上掉落下来,梅文意识到在其内进行着的狂暴的熔合反应将很快冲破那座囚笼。尖啸着的汽笛和疯狂闪烁的预警灯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尽管骑士机甲的脚步声很沉重,但梅文并不认为他的敌人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梅文将能量从非必要系统中抽离出来,他准备发动攻击。

那台战争机器身上的金属武器触须中有一条突然调转了过来,梅文立刻感到一阵恶心——那家伙正在看着他。一瞬间,那些还未停止攻击反应堆的武器触须也全都冲向他调转了过来。梅文在他的敌人发动攻击的同一时间也开了火,他发射出的镭射光束撞在数道能量护盾上,仅仅将一条武器触须从他的敌人撕扯了下来。敌人反击的炮火直击在战争骑士的胸膛上,击溃了最后一道防御护盾,并且撕裂了他的装甲。如死亡般的痛苦传遍骑士机甲的全身,梅文也失声惨叫起来,他的双手抽搐着捂在他的胸口上,好像那伤害是直接施加在他的肉体上一般。

骑士机甲摇晃起来,梅文拼命控制着它的动作,尽管从他的每一根神经的末梢都传来如烧灼般的痛苦。他将意识强行从战争骑士所受到的伤害上扭转回来,这使得他感到他视觉回复了正常——他看到敌人的战争机器正准备再次发难。

又一道强力的激光向他急射而来,梅文侧身闪向一边,沉下肩去。但超高温的激光仍烧穿了他肩甲的一角。他有些畏缩,但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皮肉伤,他用他的武器臂锁定了目标,开始向他的敌人的后背倾泻起激光火力的洪流。

“搞定你了!”看到那台战争机器身上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梅文兴奋地大喊起来。

但是他马上又变得哑口无言,他发现他的攻击显然完全未对敌人造成伤害。

一道正泛着涟漪的不可见的能量护罩包裹着那台机甲,而那玩意刚才还不存在。现在的情况只可能有一种解释,那台战争机器拥有虚空护盾。

“操!”他狠骂了一句,他的犹豫几乎要将他害死——敌人停止了对反应堆的攻击,转过身向他开起火来。

令人眼花缭乱的激光光束如暴雨般向他袭来,梅文拼命地操纵他的骑士机甲向后退却以躲避敌人炮火。他身旁的油料罐一个个被引爆,燃起冲天大火,他感到他的机甲被包围在一片酷热之中。一发流弹擦过机师的驾驶舱,发出一声刺耳的爆裂声,他的眼前的景物一片恍惚。

梅文痛苦的喊叫起来,抬起手向他的眼睛摸去。他感觉好像有一根滚烫的钢针刚刚从他双眼处刺进并贯穿了他的后脑。他的视力模糊不清,但他仍一边左右闪避一边向后移动,以摆脱他的敌人的瞄准。

敌人发射出的激光光束烤焦了他周围的空气,但是并未击中他,随着从战争骑士的伤口处传来的痛楚逐渐减退,他灵巧地避开了敌人的炮火。那台战争机甲的射击方式与教科书上记载完全的一致。

但拉夫·梅文可不是什么教科书。

他开着他的骑士机甲转过反应堆的转角。他的脸上汗水直流,一道细细的血流从他鼻子中滴落下来。“斯忒特!克罗诺斯!”他呼喊起来。“以阿瑞斯之名,你们在哪?”

这时,反应堆爆炸了。

本文来源:https://www.bwwdw.com/article/zhrg.html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