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红楼梦》中凤姐形象(8)

浅析《红楼梦》中凤姐的形象

宜春学院自学考试 汉语言文学专业 宋云娥

指导老师:张俊

画：“一片冰山，山上有一只雌凤”

词：“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这是贾宝玉随警幻仙姑到太虚境薄命司，看到贴有“金陵十二钗”册子中的其中一副图画和题词。画和题词描绘的是王熙凤，形象的写出了王熙凤的处境，性格特点，悲惨遭遇。

读过《红楼梦》的人怕是没有不知道王熙凤的，她出身于“金陵一霸”的王家，他和贾家是世代姻亲。王熙凤的叔叔王子腾从京营节度使升往九省都检点，是当时在朝统领军权，声势显赫的人物，王熙凤到贾家，又成了贾母最宠爱的孙媳妇，凭借优越的家庭条件和她的聪明才智，掌握了这个贵族大家庭的权柄。贾府家族内外的各种矛盾，都集中在她身上。家里上有三层公婆，中有无数的叔伯，妯娌，姐妹，下有那么多的仆妇、管家、丫环、小厮。如果把贾府中长幼、尊卑、亲疏、嫡庶、主奴等关系的错综交织比作一张网的话，王熙凤这个人物就处在一个相对中心的位置上，同时贾府在很多的时候也是凭王熙凤与社会发生各种各样关系的。

王熙凤是《红楼梦》众多的人物当中最生活化，最生动的一个形象。《红楼梦》的男主人公是贾宝玉，女主人公呢，第一女主人公应该是林黛玉，他们两个较多的寄托了作者的理想，比较空灵一点。从另一个角度说，王熙凤这个人物更多的来源于生活。王朝闻先生甚至认为,王熙凤比贾宝玉还要真实、生动,是《红楼梦》中写得最活的一个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王昆仑一语道破众人对王熙凤的又爱又恨。作为《红楼梦》一书的主角,王熙凤是封建社会的代言人,也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王熙凤的复杂个性,使得众多评论者对她褒贬不一,所以曹雪芹才会将她列入”薄命司”中。凤姐这个形象，在《红楼梦》艺术结构中起着重要的支柱作用，把贾府中各种关系，贾府和社会、朝廷联系起来，所包含社会生活的广阔程度也是其他形象难以企及的。

王熙凤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的性格又具有怎样的特点呢?我想从四个方面来谈谈自己的一些浅薄见解.

一﹑心狠手辣

黛玉进府时贾母说她是凤辣子，这个“辣”字和我们平时说的“辣椒”的那个“辣”不完全一样。作者在不同的场合和时间，时空条件下，加入了不同的佐料。王熙凤这个人物非常复杂，所以她这个辣，不是一个简单的辣椒的“辣”，而是有手段的辣，在那个封建专制的社会里，女人是男人的附属物，是活在男人影子底下可怜又可悲的毫无尊严可言的封建礼教的殉葬品，可王熙凤却活得那么精彩，以超常的智慧和胆识掌握家族里的人事和财务大权，正因为凤姐的地位不同，造就她的性格也不同，心狠手辣是她性格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尤二姐是宁府贾珍之妻尤氏的妹妹，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在贾蓉有意撮合她与贾琏时，她便同意了，凤姐知道后，对尤二姐说一通好话：“ 我如今来求妹妹进去，我一块儿住的、使的、穿的、戴的、总是一样儿的。 只求妹妹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留我站脚的地方儿，就叫我服侍妹妹梳头洗脸，我也是愿意的！”说着便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凤姐的这一通好话，一番行为，让尤二姐以为凤姐真的很同情她，结果尤二姐一想，你是个正室，

我本身是侧室，是妾，这么真诚请我进府，我能不去吗？那一番话，假话说得比真话还要真，凤姐又说得那么真诚打动人。因此，尤二姐在关键的一招上，出了错了，她进了贾府以后，凤姐一反常态，借秋桐之手杀尤二姐，导致尤二姐处处受制，最后只好吞金自尽来得以解脱，凤姐这还不算，还设法追杀她的前夫张华。这正应验了小厮兴儿对凤姐的评价：“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王熙凤的心狠手辣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凤姐的泼辣无处不在，例如四十四回就有典型。当日是凤姐的生日，喝完酒后，大家都散了，回到府内，见有小丫头在院门神色慌张，屋内定有隐情，只听鲍二家的笑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凤姐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又听贾琏和鲍二家的赞平儿，那酒越发涌上心头，不假思索回身把平儿给打了，一脚踢开门进去，不容分说，抓住鲍二家的撕打一顿，又怕贾琏走出去，便堵着门站着骂道：“好淫妇！你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淫妇！王八条藤儿，多嫌着我，外面你哄我！”说完又把平儿打几个。当鲍二家的被打后上吊而死，她家里将要打官司，她起初也暗吃一惊，小厮来说要拿银子办后事，她不但不给，还反告他们一个“借尸讹诈”的理由。凤姐的言语及不服气，有力的证实了她的泼辣，平儿平日对她的好，她也不讲情面，也打得下手。

凤姐的毒辣在很多时候很多场合表现为逞威弄权，滥施刑罚。这方面《红楼梦》里面有很多描写，她素常惩治丫头的办法怎么样呀？说这个“垫着瓷瓦子跪在太阳底下，茶饭不给”，“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当她发现为贾琏望风的小丫头，喝命“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没有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而且威吓她要用烧红的烙铁烙嘴，用刀子割肉，当即拔下簪子来戳小丫头的嘴，扬手一巴掌打得那个小丫头立刻两腮紫胀。另外在清虚观的时候，一个小道士，无意中冒撞到凤姐身上，凤姐扬手一巴掌打的那小道士都站不住。这里可想凤姐的出手之重、之狠、之快，在贾府的主子中并不多见。在下人的眼里，这个时候的凤姐确实像一个恶魔，怪不得有些奴仆在背后里诅咒她，说她是“阎王婆”，“夜叉星”。这时，凤姐的“辣”就有一股森然的冷气，教人不寒而栗。

在这里，我们还可以举出有名的“弄权铁槛寺”。在这当中，凤姐为了自已的利益，也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耍尽手段，让张家退了守备的聘礼，解除婚约。结果弄得张金哥“悄悄的寻了自尽”，守备之子亦投河而死。张李两家人财两空，凤姐却安享了三千两白银。可见，凤姐为了达到自已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她府内府外，勾结官府，倚仗权势。在府里欺瞒长辈，假借贾琏之名，神不知鬼不觉作成这样肮脏交易。小说中还点明自此凤姐胆识愈壮，更加恣意作为起来。

在《红楼梦》中很多的例子都可以看出凤姐的毒辣到了赶尽杀绝，不留后路的地步。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凤姐和其她妇女，和王夫人比起来，她没有什么“妇人之仁”，也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她做了事以后，从来不后悔，而且呢，她还要斩草除根。书中的贾雨村对于知道自己底细的门子，最后把他远远地充发了；而凤姐对那个落有把柄的张华父子，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治死。从这些地方，我们可以充分领教凤姐之毒辣，这一点在别人身上是感觉不到的。

二﹑功于心计

在《红楼梦》中，冷子兴有一句评论凤姐的话，说她“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极犀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的。”可见凤姐性格的另一个突出特点是她的“功于心计”。凤姐的“辣”常常是形之于外的，心计则深藏于内。这两者是有联系的，尽管心计深藏于内，但同样有迹可循。人们常常说凤姐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就是形容她的心计之多，变化之快。

这个我们可以从凤姐的日常表现来看。凤姐日常的为人处事当中常常也有利害的权衡，得失的算计。林黛玉刚进贾府，王夫人说要拿布料给黛玉做衣服，凤姐说“我早就预备下了。”再看大观园诗社成立，说凤姐我们想请你做个监察御史，探春这里刚出口，凤姐马上就猜到你们是缺个“进钱的铜商”，你们是想要赞助了，她说：“我明儿立刻上任，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你这边刚刚说，她那里早就猜到了。大家都笑起来，所以李纨说“你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说这个凤姐通体透亮。凤姐这种揣测对方的心理，善于察言观色，我们这里举的例子还是一些比较平常，比较普通的，有时她还可以一百八十度转弯。同一件事，原来这样说现在又那样说，但她都说得入情入理，十分动听。书中有个情节，说贾赦要讨鸳鸯作妾。邢夫人来找凤姐商量，凤姐一听，连忙回说“别去碰这个钉子”，她脱口而出，她说“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成了，何况说老爷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做”，

劝告邢夫人，“明放着不中用，反招出没意思来，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她先这样说，觉得这个事情根本是不行的，但是这个邢夫人一点也听不进去，反而冷笑说“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这么个胡子苍白的 ”意思说要个妾有什么不可以，她说老太太未必好驳回。反而埋怨凤姐，说我还没去你倒说我不是。凤姐听了邢夫人的话，知道邢夫人听不进去，方才那番实话全不对路，立即掉头转面，改换话锋，连忙陪笑“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而且她举出例子，她说贾琏，琏二爷有了不是，老爷太太恨得那样，及至见了面，依旧拿出心爱的东西赏他。老爷太太待贾琏，父母待儿子这样，如今老太太待老爷自然也是那样了。看，她的出言何等现成，何等有力。当时邢夫人又喜欢起来。同样是讨鸳鸯这件事，一正一反两番说辞，同出于凤姐之口，居然都通情达理，动听入耳。

像这样能够顺应对方心理，急转直下又不落痕迹，在《红楼梦》里，只有在凤姐身上可以看到。所以我们说凤姐的这种心计，机变之速是足以让人叹为观止的。

说到心计，我们不能不着重讲一讲《红楼梦》里面最著名的关于凤姐的心计谋略的事件。如果说刚才讲到的是一些普通的人际关系、普通的跟家庭成员间的交往，那么一旦遇到哪件事是凤姐利害攸关的，是损害凤姐尊严，危及到她地位的，那么凤姐就会使出她浑身解数，她的心计谋略在这个时候会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红楼梦》中有两个著名的事件：“毒设相思局”“赚取尤二姐。”所谓“弄小巧用借剑杀人”。凤姐对人的优势不只于金钱权势，在心理状态上，她也常保持一种强者的优胜地位。贾瑞和尤二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他们的死也是不同性质的死。但是有一点是类似的，最初他们对凤姐而言，都有某种优势，接着都是在凤姐的导演下转为劣势，最终走上绝路。比如说贾瑞，是男性，他怀有调戏凤姐的非分之想，他是主动的。这种非分之想，尽管是一种幻想，也可以看作是一种优势，而凤姐只消略施小计，精遣兵将，就使贾瑞落入又冻又饿，又脏又臭，欲进不能欲罢不甘的境地。贾瑞之死属于自投罗网，但这张网恰恰是凤姐张设的。凤姐一次又一次假意挑逗，虚情承诺，而贾瑞则以假作真，执迷不悟，屡中圈套还声讨“死也要来”。当贾瑞不行了，来贾府求人参，王夫人去找凤姐，凤姐用渣沫搪塞，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贾瑞送命，果真应验了“叫他死在我手里”的预言。应该说置贾瑞于死地，凤姐是带有很大的自觉性的，她抓住贾瑞的弱点，运用自己模样极标致，心计又极深细的优势，陷贾瑞于歹毒的相思局中。

比之于贾瑞，尤二姐当初具有的优势就不是虚幻的，应该是实在的。因为贾琏已经娶了尤二姐作二房，已成为既成的事实，又把贾府的内幕，凤姐的劣迹都告诉了尤二姐，小两口过得十分富足和美。所以说这时的尤二姐相对凤姐来说是具有相当优势的。不仅指容貌脾气，尤二姐也很标致，她的脾气比凤姐随和多了，待下人也很宽和，而且贾琏钟爱又有生子育嗣的可能，这是凤姐无法比拟的。所以她估量要“反败为胜”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她就要煞费苦心，以退为进，造成种种假象。《红楼梦》中写她亲自出马素衣表盖到了花枝巷，说的那番话，完全是自责自怨，“ 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住，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和似亲妹，和比骨肉。 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容我一席之地安身 ”等等。这一席话不要说尤二姐把她认作好人，连大观园里的大部分姐妹都觉得凤姐改弦更张了，都觉得她很贤良。

同是这一个凤姐，有胆量发动一场官司，唆使张华，状告贾琏，告他“仗财依势，强迫退亲，停妻再娶”，并扯出贾蓉，借此声势，大闹宁府，吓走贾珍，把尤氏贾蓉母子搓揉得面团一般。衙门不过是她手中的傀儡，收放线头都在她手中，凤姐紧紧抓住尤二姐的弱点，牢牢抓住这张王牌，凭借衙门的法，家族的礼，造足舆论，布满谣言，使尤二姐坠入陷井之中，不能自拔，最终走向绝路。在这个过程中，凤姐不仅要越过外部的各种障碍，而且要克服自身的各种矛盾。比如说她同贾琏是合法夫妻却没有真情维系，她要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却无子嗣，她要博取贤良的美名但又不容丈夫纳二房，她唆使张华告状又不使真的把贾府告倒，她要除掉尤二姐但又不能露出丝毫痕迹。这些，需要怎样深细的心计和周密的谋略呀。

三﹑伶牙俐齿

在《红楼梦》五十四回中，贾府庆元宵，请了女艺人说书，那些说书的女艺人说“奶奶好这口，奶奶要一说书，真是连我们吃饭的地方也没了。”王熙凤的伶牙俐齿连说书艺人都甘拜下风，足见凤姐口

才不凡，这是凤姐性格的另一特点。

首先，会说话不等于光会耍嘴皮子，在这里“言谈极犀利”和“心机极深细”是密不可分的。同一件事凤姐说和别人说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效果。比如五十四回元宵夜宴，贾母问及袭人怎么没有跟来伺候宝玉，言下有责怪之意，贾母不高兴，王夫人忙回答“她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来。”贾母不以为然，“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她还跟我，难道这回也不在这里不成？”奴才没有自主权，跟了主子就以主子的需要为转移了。所以贾母在这时对袭人没有跟来不满意，凤姐忙接过来解释，说出一番“三处有益”的理由来，一则“灯烛花炮最是耽险的”，那园子需得很细心的袭人来照看，再则屋子里的铺盖茶水袭人会精心准备，“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三则又可全袭人的礼。凤姐这番话，既投合主仆上下的名分次序，更投合老太太疼爱孙子的心理。贾母听了称赞“这话很是，比我想的周到，”还说“袭人在屋子里头让鸳鸯做伴儿，拿点心什么的给袭人吃。”不仅不怪，反而关爱有加。这就是凤姐的口才。

其次，同是凤姐，对待不同的人，不同的对象，她就有不同的语言。凤姐是贾府的当家人，要和各色人打交道，交接对应，凤姐能够分寸得宜，不卑不亢的处理各种人际关系。比如第六回中，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刘姥姥第一次进荣国府打抽丰，她是一个年高积古的农村老太太，跟贾府并不沾亲带故的，不过偶尔来走动，但也不能简慢。神态之间凤姐的那种高贵，矜持可以看出来。但她说话还是很得体的，说出的话既有谦词“我年轻，不太认得，也不知道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知道自己是小辈，说自己家里“不过借赖着祖父虚名，作个穷官儿”，同时又告艰难“外头看着轰轰烈烈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而且还不乏人情味。“亲戚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 如果你不嫌少，这二十两银子暂且拿了去”。这样的语言既不热络又不简慢，既不丢份又不炫耀，还是很得体的。

凤姐对上面的人又是怎么说话的呢？在小说的七十二回，宫里夏太监打发小太监来借银子，他说“夏爷爷买房子短了二百两，上回借的一千二百两要等年底再还”。说是借贷，实是勒索。凤姐呢接口就说“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得提在心上，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若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我多少，只怕没有，若有，只管拿去”。一面说，一面打发人把自己的首饰拿去押了银子来打发那个小太监。凤姐这几句话，看上去并未得罪夏太监，其实却是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它有一种警示，像这样名为借贷实为敲诈，不知多少回了，又命人去抵押，就预告我这个府里已经被淘空了，我要靠典当度日，所以说同是凤姐这个主体，对不同的人，她都能够分寸得宜，不卑不亢的应对。

凤姐的语言还有一个特点是幽默和谐趣。在大观园里凤姐是贾母的“开心果”，“顺气丸”。府里的丫环下人听说二奶奶说笑话了，大家都奔走相告。她的语言有一种随机性，随机而出自然浑成，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在逛大观园的时候，贾母说她从小因为淘气，摔了一跤，头上落下个疤，一个窝。凤姐马上说“可知老祖宗从小儿的福寿就不小，神差鬼使的碰出那个窝来，好盛福寿，寿星老儿头上原来是个窝儿，因为万福万寿盛满了，所以倒凸出来的嘛”。一个疤痕却付出吉利的口彩，随口一编就编得这样喜庆，这样圆满，她的口才不得不让人佩服。

四﹑理家之才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金陵王家和贾、史、薛三家号称“金陵四大家族”在“护官符”中并列而称。这四家世代姻亲,互相支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熙凤出身于“龙王来请”高贵又正当权的大家庭，后来嫁给贾家荣国府二爷贾链，又到荣国府王夫人处作了当家二奶奶。要成为贾府的当家熄妇自然是很不容易的，王熙凤凭着自己的才智与苦心，见风使舵，多方应付，费尽心机，将这个大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地位显赫，同时也责任重大，贾府内又一直穷奢极侈。挥金如土的耗费、豪奴悍仆的差谴约束、外面皇亲国戚的贺吊应酬、亲朋故友的婚丧嫁娶、喜庆寿诞、侯门府第的送往迎来、繁文缛节等等，一大摊子庞杂琐碎千头万绪的事全都要她处理、过问、决断。脂砚斋曾这样批道：“纸上虽一回两回中或有不能写到阿凤之事，然亦有阿凤在彼处手忙心忙矣。”可见王熙凤在贾府中的地位已经到了“不可一日无此君”的地步。

王熙凤是贾母跟前的大红人，身居管理要职，权力日重，威望渐高，同时家族内外的各种矛盾，都集中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如此多的矛盾，都使得王熙凤这个权力中心像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她必须具有过人的才能、精明的算计才能将诸事处理得面面周到。王熙凤的理家才能及出色的管理组织才

能在“协理宁国府”的过程中，表现得最为充分。秦氏之丧本就是宁国府的大事，办成不易，办好更不易。贾珍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偏偏身体又犯了病，想求凤姐协理一个月，王夫人怕她料理不好，被人见笑，没有答应贾珍的请求；贾珍便对王夫人说道：“若说料理不开，从小儿大妹妹玩笑时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越发历练老成了。婶娘只看死了的份上吧！”那凤姐素日最喜揽事，好卖弄能干，今见贾珍如此央她，心中早已允了；又见王夫人有活动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说得如此上恳切，太太就依了吧。”贾珍的一段话让我们对王熙凤的成长过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幼小时曾穿着男装，被当作男孩子教养，因此她比普通闺秀能更广泛接触各种各样的生活，见闻丰富，多具有处人处事的才能，所以王熙凤从小就十分聪明能干。

面对宁府“里头着实不成体统”的局面，凤姐首先是“理出个头绪来”：头一件就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件，事无专管，临其推诿；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毫纵，有脸者不能服约束，无脸者不能上进。这就是宁国府的风俗。此时王熙凤还没有正式接手宁府事宜，但凭着对宁府情况的了解，她一下子就矁准了存在的弊端，并决定实施改革。宁国府都总管来升，听说请了王熙凤来作暂时的总管，便传齐同事人等说道：“如今请了西府的链二奶奶管理内事，倘或她来支取东西，或是说话，小心伺侯才好。每日大家早来晚散，宁可辛苦了一个月，过后再歇息，别把老脸面扔了。那个是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瞧瞧，好个凤辣子，人还未到，威风就已经过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走马上任，并宣布了“施政纲领”：“既然委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子，诸事由得你们。再别说‘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错我一点儿，管不了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清白处理！”她针对宁府的种种弊端,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首先是分班管事,职责分明:其次是精细考核,不容混冒;第三是赏罚严明,树立威信.做到是事有人办,物有人管,活有人干,各司其职,忙而不乱;加之软硬兼施,打一儆百,各色人等愈加谨慎小心,不敢怠慢,把那本是乱糟糟的宁府,治理得十分整素。于是宁府中人才知道凤姐厉害。 说到这里，我们已经觉得王熙凤的确是理家的一把好手了。可曹雪芹并未就此停笔，而是烘云托月，进一步突出凤姐这位“脂粉英雄”的风采：“这日伴宿之夕，亲朋满座，尤氏卧于内室，一切张罗款待，都是凤姐一人周全应承，合族中虽有许多妯娌，也有言语钝拙的，也有举止轻浮的，也有羞口羞脚不惯见人的，也有惧贵怯官的，种种之类，俱不及凤姐举止舒徐，言语慷慨，珍贵宽大，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了。”纸砚斋于次处批道：“写凤姐之珍贵，写凤姐之英气，写凤姐之声势，写凤姐之骄大。” 王熙凤面对贾母的老迈不问世事，王夫人的昏庸不理家务、邢夫人的贪财吝啬、李纨的不问现实、尤氏的庸懦无行、迎春的懦弱怕事、探春的有才无权、惜春的年幼无知，虽然未来还有两位宝二奶奶的人选，但黛玉身体虚弱，日后也不是理家的材料，宝钗虽心机过人，但目前还不是贾家的人 要处理好这个乱糟糟的大家庭的确不容易，虽然凤姐也有很多缺点，但这并不能遮盖其“脂粉英雄”的光彩。

确实，王熙凤作为一个作家塑造的人物，活灵活现，形神兼备，是一个被艺术升华了的精灵，是《红楼梦》中最生活化、最生动、最丰富的一个形象，也是文学史上争论比较多的，一个形象。心狠手辣、功于心计、伶牙俐齿、理家之才只是她性格的一部分，还有很多还等待我们去进一步匀去发现、挖掘。

参考书目：

<1>《红楼梦》,曹雪芹著,岳麓书社，1987年。

<2>《红楼梦人物论—论凤姐》,王昆仑著，北京出版社，2004年。

<3>《论凤姐》,王朝闻著,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年4月。

<4>《献芹集》,周汝昌著，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3月。

<5>《<红楼梦>诗词解析》,刘耕路著，吉林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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