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冀朝铸“文革”后期的生活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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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官冀朝铸“文革”后期的生活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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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外书摘 2013年1期 字体:大 中 小 打印当页正文

冀朝铸的名字曾与世界政要、重大事件紧密联系在一起。由于其出色的口语能力,曾长期担任毛泽东、周恩来、陈毅、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翻译,出使南太平洋岛国、英国,任联合国副秘书长。 一

从1973年到1975年,总理直接安排我去华盛顿驻美联络处工作。

1975年夏,在驻美联络处工作两年后我奉召回国,被任命为国际司副司长,但几星期后我又一次被派到外交部在北京北郊的“五七”干校劳动。

这是第四次派我到农村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也是我第二次去“五七”干校。虽然过去这些年我在中国不同地方的田间努力劳动,但我的耕作水平还是很低。

这次在“五七”干校的一年多时间里,我真诚地努力学习,像一个真正的农民那样干活。尽管我插秧的技术一点儿没改进,我还是不顾北京夏天的炎热,坚持在水田插秧。我弯腰站在田里,光着膀子受太阳暴晒,汗水就像小雨一样落下来。我在中国人里算高的,插秧对我显得尤其费劲。幸运的是,与以前在农村劳动时粮食限量不同,这次我们有自己的厨房,至少能填饱肚子。

然而,我体重还是减轻了很多,以至于1976年10月,我作为中国联合国代表团的一位代表,参加联合国大会第三十一次会议时,基辛格看见我很吃惊,大声问我:“冀先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瘦?你病得很厉害吗?”那时如果没有其他中国同事在场,我们同外国人说话就要特别小心,否则就会被指责为泄露国家机密,所以我只是笑着简单回答:“没什么事,我很好!”然后就很快走开了。

尽管我很努力,我在地里的表现还是太糟,最后调我去喂猪,很快猪又掉膘了,可是没人在意。干校的同志们都很同情我,又调我去和妇女、老人一起干活,像把稻子在场上铺开晒干等。那时我46岁。

我在农村时,总理与世长辞,那是1976年1月8日,全国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我立刻要求回北京,总理的卫士安排我向总理的遗体告别。当总理的灵车缓缓驶过长安街时,尽管没有事先通告,天上还下着大雪,但成千上万的北京市民,扶老携幼,在黎明前就沿着长安街伫立等待,痛哭失声。灵车经过时,每个人都深深鞠躬,泪流满面。那时,我们都觉得,我们不仅失去了一位父亲,而且我们祖国的前途和命运也都处于巨大的阴影中。 北京人民对“四人帮”越来越愤怒,人们开始聚集在天安门广场自发悼念周总理,人民英雄纪念碑四周贴满了诗词、颂文。我那时已回到干校,但总有干校的同事趁回北京的短暂间歇去天安门,回来就给我们看在广场上抄下来的诗词。这些诗词只有两个主题:怀念敬爱的总理及对“四人帮”公开的愤怒声讨。

外交部党委发布了明确的命令,禁止抄录和宣传这些诗词,但没有人理他们。向同(冀朝铸夫人)那时每日骑车上下班都要路过天安门广场。4月5日那天傍晚她下班回家,想停车去广场再看看有没有新的诗词,突然感到一阵寒风吹过,她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就赶紧骑上车回家了。不久“四人帮”就派爪牙到广场上殴打群众,撕毁了所有诗词。 二

与此同时,由于毛主席健康恶化,在外交部,上演了一场剧烈的权力斗争,以前是隐蔽的,现在在新任外交部部长乔冠华和外交部那些“通天”的人之间爆发了。乔冠华在毛主席会见外国贵宾时被排斥在外,急于找机会想重新参与这些会见。他派车到干校把我接回北京,住在他家里,嘱咐我不要告诉向同或任何人我回来的事。

乔冠华于是详细告诉我那些“通天”的人加在他身上的不公正待遇,然后对我说:“小

冀,你太天真了。她们一直想整死你,你却一点儿也没意识到。”我当然意识到了,而且在乔冠华讲这些话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我自己确实是那些人的牺牲品之一,我妻子也是。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也不喜欢我,但是我觉得在外交部又一次制造不和是危险的。按照周总理的指示,我已经通读了《资治通鉴》,对其中描写的一个发生在两千年以前的历史事件印象深刻。那是后来成为东汉第一个皇帝的刘秀,宽恕了他的死敌,结束内战,从此迎来了东汉王朝200年的和平与繁荣。我敦请乔冠华部长向刘秀学习,我还提到周总理的豁达大度的处事态度,认为仇怨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但是乔冠华苦笑着说:“小冀,你一点都不知道其中的复杂性。”他告诉我他需要见到毛主席,但他受那些“通天”的人排挤,不让他见毛主席。他说他是外交部部长,将任命我又一次做毛主席的翻译,这样毛主席接见外宾时,他就可以和我一起去毛主席的住所。然后他打电话给毛主席的秘书张玉凤,询问了有关安全事项,张玉凤问过主席后,表示同意乔冠华的安排。

就这样,在毛主席和外国友人的最后三次会见中,我再次成为他的英文翻译。最后一次是会见巴基斯坦总理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多年以后,布托政府被一次武装军事政变推翻,包括邓小平在内的世界许多政府首脑呼吁宽恕布托,但布托还是被吊死了。

我住在乔冠华家时,他告诉我他已经靠拢江青,从而在和外交部那些“通天”人物的斗争中得到支持。我吓了一跳,警告他这样做很危险,所有正直的人都痛恨江青,江青比任何人都坏。乔冠华又一次笑了,对我说:“小冀,这就叫做以毒攻毒。”

每次为毛主席翻译后,我都回到干校。那个夏天,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大地震,二十四万多人在地震中丧生。“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许多年,有关这次惨痛损失的原因才渐渐披露出来。原来那时江青一伙正发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不允许任何事阻挠这场运动。因此当地震局报告说唐山可能发生大地震时,所有警告大家做好准备的尝

试都被阻止。地震在凌晨发生时,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全城很快成为一片废墟。从死亡的人数上看,它是中国乃至世界上100年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地震。然而,在唐山郊区的一个小镇,那里震级和唐山一样,却没有人死亡,只有少数人受伤。因为当地政府不理睬上面关于继续批邓、不得终止的要求,通告全镇人民应对地震,采取了在户外过夜等防范措施。 北京也受到了这次可怕地震的影响,有不少人员伤亡。我那时恰好在北京,就安排向同带着两个孩子,还有我的母亲、哥哥和妹妹,飞到西安和亲戚住在一起,我继续留在北京。过了一段时间,余震不再发生后,我的家人就回到北京,我也回干校去了。9月9日,毛主席逝世了。9月18日,隆重的追悼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我和向同都参加了。追悼会事先安排得很好,所有机关工作人员、学生、工人、农民、解放军都整齐地列队站在广场上。初秋的天气仍很热,街上有许多卖冰棍的小摊贩。追悼会结束后,我走回家。 三

不久我被召回外交部,告知我已被选为联合国大会第一届委员会的代表。

在纽约时,我有一次写信给在北京的乔冠华的妻子章含之。在信中我非常直率,骂外交部那些“通天”的人。

几乎在同时,在纽约我们驻联合国使团的驻地,我从收音机里听到“四人帮”已被抓起来的消息。我当时独自一人在房间,没有人可以拥抱欢呼,就高兴得跳起来,使劲鼓掌。我感到极大的解脱,浑身说不出来的轻松。外交部部长乔冠华立刻被召回国内。很快,我也接到通知立即回国。我们驻联合国的代表黄华通知我的时候显得很担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担心,我觉得“四人帮”终于被打倒了,“文化大革命”也该结束了,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我回国之前,一个当时也在纽约使团的翻译处的同事要求和我谈谈。他问我对乔冠华部长和外交部那些“通天”的人的看法,我坦率地对他讲了。不久当我因偏袒乔冠华受到群众大会批判时,我在纽约告诉这位同事的话被当作证据证明我的“罪行”。过了些年,我和这

位同事都当了大使,我们在国外遇见了。他把我拉到一边,向我道歉。我被感动了。在“文化大革命”的那个疯狂年代,不仅朋友,甚至有时丈夫和妻子、父亲和儿子、母亲和女儿都相互背叛,以为这是无限忠于伟大领袖。我接受了他的道歉,我们又成为好朋友。 我返回北京时,在朝鲜时任志愿军代表团的一位领导、后来又担任国际司代理司长的毕季龙迎接我。他也对外交部那些“通天”的人很有看法,并很同情乔冠华部长。当时外交部的主要副部长刘振华指示,要准备领导国际司开展批判邓小平和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斗争。我们都非常迷惑,“四人帮”不是已被打倒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批判邓小平?而且,为什么“文化大革命”的冤假错案仍是正确的?

事情很快就趋于明朗了。乔冠华受到公开批判,外交部部长的职务也撤销了,所有支持过他的人都要接受批评帮助。指定了国际司的三个人专门来“帮助”我。其中一个人那时在外地,从未到场,他后任驻外大使,我们仍是朋友。另两个人在国际司召集大会、小会批判我,不断对我施压,要我坦白和乔冠华一起“搞阴谋”的“罪行”。这时我还是国际司副司长,我的职务也没变。很快他们告诉我暂时不能参加和外国官员的会见和外交事务,紧接着他们又不准我参加部里和司里的会议。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突然又告诉我,我不能再审阅外交电文和其他外交文件,从此集中精力揭发乔冠华的“阴谋”,并坦白自己在这些“阴谋”中的角色。听到这些话,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对他们这些卑鄙的勾当厌烦之极。我急需呼吸点新鲜空气,就走上了屋顶。他们中的一个人,生怕我会干什么鲁莽的事,赶快紧跟着我,满脸堆笑,想说服我下来。我一点儿也没有要从屋顶跳下去的念头,我继续在屋顶散步,他也紧紧跟着我,满脸堆笑,想和我说话。

在这些对我的斗争和“帮助”会上,除了这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人发言批判我。实际上,不少同事都私下对我表示同情和支持。两位当时的处长,杨虎昌同志与后来成为中国驻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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