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生豪夫妇与《莎士比亚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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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生豪夫妇与《莎士比亚全集》

(2010-12-13 17:48:19)

仅仅在世32年的朱生豪,留给世人的是一部不朽的译作《莎士比亚全集》(莎士比亚亦称莎翁),被时人叹为“宏伟的工程”、“伟大的业绩”。凡读过朱生豪译本的人深深为其璎珞敲冰般的文采所惊叹,了解了他翻译莎翁集的整个过程,更为其高尚的人品和坚忍不拔的意志所折服。但是,也许大家并不了解《莎士比亚全集》应是朱生豪与宋清如夫妇难产下的共同孩子。

朱生豪夫妇与《莎士比亚全集》

1912年2月2日,原名朱文森的朱生豪,出生于嘉兴南门一个没落的小商人家庭,家境贫寒。兄弟三人,他为长子,不幸10岁丧母,12岁丧父,孤儿三人由早孀的姑母照顾。入学后他改名朱生豪。1929年经校方推荐,保送入杭州之江大学,享受奖学金,主修中国文学,以英文为副科。

大学二年级时,他加入了词学大师夏承焘创办的“之江诗社”,他的才华深得老师和同学的称赞。夏承焘评价他说“阅朱生豪唐诗人短论七则,多前人未发之论,爽利无比。聪明才力,在余师友间,不当以学生视之。其人今年才二十岁,渊默若处子,轻易不发一言。闻英文甚深,之江办学数十年,恐无此不易之才也。”

大学四年级时,在举行之江诗社的新生欢迎会上,朱生豪对衣着平凡、独立不羁的宋清如一见钟情。她当时的入社诗作是一首《宝塔诗》。多年后回忆朱生豪在传阅中读到这首新诗时,宋清如说:“他只笑了笑……但留给我的印象是亲切的。既不是嘲笑,也不是捧场。”会后,朱生豪写下了爱情诗句《鹧鸪天》。这事对他来说有点特别。他自称“古怪的孤独的孩子”,朋友也常笑谑他为“没有情欲”的才子,谁知他心底却对爱情有着这般温柔而热烈的憧憬,为宋清如写了不少动情的诗和信:

“楚楚身裁可可名,当年意多亦纵横,同学伴侣呼才子,落笔文华绚不群。招落月,呼停云,秋山朗似女儿身。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竟已倾……我的野心,便是想成为你的好朋友;现在我的野心,便是希望这样的友谊能继续到死时。谢谢你给我一个等待……”

从此,他们开始了频繁的诗词酬和,但给宋清如的信中常常夹杂着忧郁心绪。宋清如便一直鼓励他。他喜欢电影,曾对宋清如赋予了许多幻想的成分,甚至当面对她说,所谓爱的对象主要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宋清如是深深信任朱生豪的,所以理解他这句话“并不是否定他感

情的专注,无非是寻求心灵的寄托”而已。人和人之间的理解是艰难的,达到他们夫妻这种程度更罕见。而正是这样罕见的信任理解才使得宋清如支持朱生豪最后完成了鸿篇巨制的莎翁集。

1933年7月,朱生豪大学毕业后去上海世界书局工作,任英文编辑。头几年工作是参与编撰《英汉求解,作文,文法,辨义四用辞典》。与宋清如分隔两地后,他为思念受尽折磨——“谁知咏罢河梁后,刻骨相思始自伤”,不断写信给宋清如倾诉相思之情:

“我们都是世上多余的人,但至少我们对于彼此都是世上最重要的人……为什么我一想起你来,你总是那么小,小得可以藏在衣袋里我伸手向口袋里一摸,衣袋里果然有一个宋清如……我实在喜欢你那一身的诗劲儿,我爱你像爱一首诗一样。”

1935年,当时日本人嘲笑中国连莎士比亚的译作都没有,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国家。于是国内不少名流达人翻译了莎士比亚,而名不见经传的朱生豪意外得到世界书局请他签订翻译《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合同后,告诉了宋清如。宋清如得知他要翻译莎翁集,激动地为他写了一首小诗《迪娜的忆念》以资鼓励:四月是初恋的天,九月是相思的天。

得到了宋清如的鼓励,更为了给中国人争一口气,在山雨欲来的气候下,他关在小屋里字斟句酌,寂寞深如古井。当他苦思冥想几天,传神地翻译出一个难句后,欣喜若狂地把译稿寄给宋清如。宋清如便为他的译作认真仔细地提意见,校正。

1936年第一部译作《暴风雨》脱稿,8月8日写成《译者题记》。

1937年他译完《威尼斯商人》写信给宋清如时说:“无论怎么不好,你总不要再骂我了。因为我已把一改再改的《威尼斯商人》正式完成了。大喜若狂啊!”

就在这一年,世界书局被日军占为军营。他交付的《仲夏夜之梦》,《威尼斯商人》,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第十二夜》等喜剧全部被日军焚毁。而朱生豪辗转几处避难,直到次年冬天到《中美日报》馆任编辑后,才重新开始补遗。其时正是二战最艰苦的年头,世界充满着权谋和诡计,他每天边翻译莎翁集,边收集大量的中外新闻信息,夜夜秉烛写下了千篇具有独创性的时政随笔散文“小言”,显示了他敏锐的思维,对世态准确深刻的把握,被世人当作一部生动的二战史和爱国主义佳作。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朱生豪混在排字工人中逃出,丢失再次收集的全部资料与译稿,三本诗集及宋清如的诗集两册一并被毁。1942年初朱生豪失业了,但同年5月1日,经历了10年漫长的离别和坎坷的生活奔波后,这对精神恋侣终于在上海完成了婚礼。

朱生豪在失业中借了新衣服举行婚礼,他们的生活正如夏承焘题送的“才子佳人、柴米夫妻”那般一贫如洗,却从此携手进行了一项艰巨的翻译工程《莎士比亚戏剧集》。朱生豪埋头译述至死,宋清如始终是他忠实的助手和伴侣。

为了躲避日军的骚扰,两个人回到朱生豪的老家宁愿吃苦受穷,也不愿到日伪政府效劳。朱生豪化名朱福全,从不上街,在家只靠一张榉木帐桌,一把旧式靠椅,一盏小油灯,一支破旧不堪的钢笔和两本辞典开始艰巨的翻译工作。宋清如负责每天的烧饭、买菜、洗衣,偶有空闲,便帮工做衣,补贴家用。为了省吃俭用,每月上旬,她总先把米买好,其它开支能省

的一律省去。例如,刷牙用盐代替牙粉,家里没有钟,起床以天明为准。灯油也省着用。朱生豪头发长了,便由宋清如亲自修剪。尽管生活拮据,但宋清如给朱生豪带来的心灵慰藉,成了朱生豪潜心翻译的重要精神支柱。

一次,宋清如有事回了趟娘家,朱生豪竟每天在雨中站在门口青梅树下等候,捡一片落

叶,写一首诗,“同在雨中等待,同在雨中失眠……”宋清如回来,心疼得流泪。朱生豪对闭户译作的投入到达了“足不涉市,没有必要简直连楼都懒得走下来”的地步。

在如此艰辛的生存环境下,他译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李尔王》《哈姆莱特》等莎氏悲剧8种,杂剧10种,《暴风雨》等9部喜剧,成绩惊人。也是这一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而朱生豪的健康开始每况愈下。

1944年初,他带病译出《约翰王》《理查二世》《理查四世》等4部莎士比亚历史剧,4月写完《译者自叙》,编《莎翁年谱》。在翻译到《亨利四世》时,他突然肋间剧痛,出现痉挛。经诊治,确诊为严重肺结核及并发症。至11月底,朱生豪病情加重,日夜躺着,无力说话看书了。宋清如则日夜守护他和襁褓中的儿子,企盼着他还有存活下来的奇迹。他则说,“莎翁剧作还有5个半史剧没翻译完毕,早知一病不起,就是拼着命也要把它译完。”

12月24日早上,他告诉宋清如大便失禁了。宋清如一看,全是鲜血。当宋清如给他擦洗身体时,他喃喃地说:“我的一生始终是清白的。”晚上,宋清如听到朱生豪叫了声“清如,我要去了!”宋清如连忙大声呼叫,他才渐渐苏醒。宋清如泪如雨下,告诉他哪怕相聚一分钟,也是宝贵的。中午,朱生豪两眼瞪直,用英文背诵着莎士比亚戏剧的台词。宋清如正哄着孩子,忽然听见朱生豪说:“小青青,我去了!”宋清如赶到床边,绝望地守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自己。朱生豪早年曾对宋清如说:“要是我死了……不要写在甚么碑版上,请写在你的心上,这里安眠着一个古怪的孤独的孩子……要是我先死的话,那么我将失去可宝贵的与你同在的时间之一段。要是你先死的话,那么我将孤零地在忆念中度着无可奈何的岁月……”

后来他儿子在《诗侣莎魂》中回忆,宋清如在朱生豪去世后几十年便是“孤零地在忆念中度着无可奈何的岁月”经历坎坷,坚忍异常。

朱生豪的31部中译莎翁集,在辞世两年之后,才出了其中的27种,而全部出齐,则是九年之后的事了。当人们读过朱生豪的《莎士比亚全集》后,便会发现和那些笨拙而机械的翻译相比,朱生豪是在用整个心灵和生命在体验莎翁的戏剧。译界称朱生豪为“楷模”,文学界称朱生豪为“早该树碑立传的人物”。

喜欢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的读者无数,为了满足读者的要求,宋清如将他从1933至1937年间寄的一部分信件整理成《寄在信封里的灵魂》,后朋友整理出了二战时的《小言》,他们的儿子又为他写下了《诗侣莎魂》。

今天,我翻读这位枯坐如僧、下笔却有千言的才子的译作或给爱人的信,为他的才华、真挚和深情所感动,如他对宋清如说的:“似乎我每次见了你5分钟,便别了你100年似的……但觉得一个人如幸而逢到一个倾心相交的友人,这友人实在比全世界可贵得多……”

已发《炎黄纵横》2010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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