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二题

小说二题

学做官 试用期干部肖海晴，到烟叶办上班不到半年，发现镇党委副书记马助很有特点。一是马助好坐车。马助不太喜欢出去，一旦要出行办事，就一定有车坐。镇政府只有两台车，一台是书记的，一台是镇长的。这两台车只要有一台在家，就是马助的：二是马助好发言。平常时候，马助不太喜欢说话，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但在会场上，只要有马助在场，第一个发言的就是他。只要马助对某人某事表了态，会议讨论、决议的调子就基本定了。书记、镇长也很少有与马助意见相悖的时候。

对于烟叶办的招聘干部肖海晴来说，马助是个关键的人物，一年试用期满后何去何从，马助的意见是十分算数的。

肖海晴很想在马助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但是，马助在镇政府是管内家的，一般没有多少时间与其它镇干部一同参加中心工作。再说，书记又经常要带着马助跑上跑下进行横向、纵向联系。所以半年来，肖海晴没有一次机会与马助零距离接触。

机会终于来了。肖海晴住在市里，马助也住在市里。

“五一”长假的一天上午，肖海晴正在城南一个朋友家打牌，老婆打来电话，说是岳父大人来了，要他赶回家去陪酒。于是肖海晴风风火火挤上了公交车。这天，挤车的人特别多，车上的人就像箱子里重重叠叠的蜜蜂。好在肖海晴是在起点站上的车，好歹坐上了个座位。

在肖海晴还有一站就要下车的时候，忽然发现马助也塞在人堆里。肖海晴还看见马助左脚悬空，落不

到车箱板上。

肖海晴有点激动地与马助打了招呼后，马上用尽全力把自己从座位上提了起来：“马书记，我让你坐……”。肖海晴差点要说“我就要下车了”，但马上意识到，他不能犯这个原则性错误：如果是自己要下车了才让位给马书记，这个位子就让得没有一点意义了。肖海晴接着补了句：“我坐麻了脚呢!” 马助就真的坐过来。

肖海晴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开始与马助拉起了话头。肖海晴说：“马书记也挤公交呀。太辛苦了的!” 马书记没有什么表情地回答：“今天办私事。” 肖海晴一听，心中很是不屑：私事?也许是真的私事，私人生活上的事；现在很多领导，到了假期，就不坐公车，打的或坐公交去会情人。但肖海晴还是说：“真难得马书记这样公私分明。”

马助并没有继续肖海晴的话头，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要到家了的。”

肖海晴就撒了个谎：“我不是回家。今天是去天音手机超市。”

天音手机超市还有五站路程，至少有三公里吧，远着呢。唯有远，才显得出这次让位的诚意。 马助有了一点精神，问：“想买手机呀?” 肖海晴立刻点了头：“是呢。我老婆要买一只手机。”

马助问肖海晴：“买什么牌子的?” 肖海晴道：“我老婆就是喜欢诺基亚。” 马助说：“我老婆就有一只诺基亚8800在抽屉中闲着。上班时我带来给你看看合适不?”

肖海晴一听，暗暗叫苦，心想：这马助原来并不好接触，也是盏省不了油的灯；第一次正面接触，就

提出一只手机来。这手机还不是人家送来的，他马助想通过我变成现金?!

而肖海晴的老婆前不久刚买了只诺基亚的。再说，诺基亚8800贵得很，那可不是普通老百姓买得了的。 这一天的肖海晴感到晦气极了，第一次正面接触马助，要坐个大老远的回头车不说，还得冤冤枉枉重复投资买只来路不明的手机!

到了上班那天，马助一见肖海晴就说：“我把那只手机带了来。你看一下合适不?”

肖海晴只得硬着头皮走进马助的办公室。 马助掏出那款手机，说：“这是我老婆一个同事送的。但我老婆和我一样，觉得常换手机的人，是立场和意志不坚定的表现。所以闲着，还不如给你的好。就算送给你吧。”

接着，马助补了一句：“送给比我大的人，涉嫌行

贿。送给你这个无根无据的试用期干部，谁也说不出什么名堂的。”

肖海海晴听到最后这句，气愤极了：你明明知道，我一个试用期干部怎么敢白领你一个领导的手机!你想得到现金，还要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落得我放了血，还要领你个人情。现在的黑官真是吃人不吐骨! 但肖海晴又岂敢得罪这个腕儿人物，于是只好说：“你不给个价，我又岂敢领您的东西!”

说完，肖海晴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算个价钱，如果以后同事知道了，还说马书记偏爱我，那不把马书记看扁了!”

马助想了想，只好说：“这手机原价3800元。你就给2000元吧。”

肖海晴想：说得轻巧，2000块还像个小数字似的! 2000就2000吧，今天吃个暗亏，明天就争你个

明的便宜，扯平!

这笔生意就这样成交了。

让肖海晴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手机竟然是水货!信号一点也不灵，有几个键按十来下也没什么反应!为此，老婆把肖海晴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又骂马助这个黑心官全家死绝!

为这事，马助也挨了老婆一顿骂。二十天以后的一个双休日，马助的老婆问马助有没有发现她抽屉中的诺基亚8800，马助告诉老婆，他把那只手机2000元卖给一个镇干部了。马助的老婆一听，对马助大发雷霆，说他当上这个芝麻官就变得缺德了，敢拿水货骗取下级的钱财。原来，这只手机是老婆一个同事送给她玩的泊来品，这手机根本不能用来打电话。 星期一的早上，马助郑重其事找来肖海晴，问：“那只手机怎么样?”

肖海晴一副满意无比的样子回答：“信号强，功能全，特好用的。”

马助听后，无话，也不看肖海晴，那份表情很是让肖海晴心寒。

此后不久，镇政府开了一次党委会，党委会的内容还没来得及公开，当晚十一点多钟散会以后，马助板着黑脸走进肖海晴的房间，交过去一只信封，严肃至极的说：“你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了!”

肖海晴拆开信封，上面是2000块钱，下面是一张盖了大红印的纸，纸上写着这样一层意思：鉴于肖海晴同志的表现，镇政府认为，该同志不适于在政府部门工作……

死亡之约

十月长假期间第五天的夜晚，我的朋友江导遇着了一件怪事。

江导三十多岁，却是我们县某大局的局长，仕途上可谓春风得意。可是，最近他属下的二十一个所中，有六个所长年龄到期，这些所长都是副科级，按规定，副科级到了这个年龄都得退居二线。可是位子还没有空出来，盯上这些位子的却一下子冒出了三十多个人，看趋势，盯位的还有猛增的势头。来要位子的，有自己的亲戚、下属，更有上级、上几级的领导打招呼。 如果都提上级领导打了招呼的人，自己的关系户要是把历年来孝敬自己的数目公开出来，他江导不死也得关十来年；要是提自己的关系户，不要说那批打招呼的领导和哥们儿得罪不起，他们提名的那些人更是各路的神仙，他这局长还要不要当了?为这事，最近，江导差不多到了焦头烂额的程度。

这日夜晚，江导从领导和哥们儿的酒宴上出来，却怎么也找不着坐车，拨司机的电话，关机：再看，就更怪了，同僚们不知去向，城市也了无踪影，唯有一条长满了野草的土路伸向天边。

江导无奈向前走去，不一刻，发现前面树下坐了一个人，待他走近，那人站起来，挡了江导，冷冷地问：“江局长请留 步。”

江导吓了一跳，借了月色，虽然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却想不起在哪里谋过面。

那人便又阴沉道：“你当局长之前，不是很喜欢看周梅森的小说吗?”

江导纳闷：喜欢看周梅森的小说与此人有何干系? “你记得《国家公诉》中长山市检察院的院长叶子菁吗?”

“……想得起来。”

“我就是叶子菁的前任马达。” 江导还是不明白的望着那人。

那个叫马达的人点起一支雪茄：“我在一次公事中发生车祸离开了你们那个世界，现在我已在另一个世界谋了一份差事。”说完递过一张蓝派司。 江导见那派司上写着――姓名：马达；职务：捕快；级别：二级捕督。下面盖了个“索命司”的大黑印。 江导一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达接着严肃地说：“我今日奉了司长命令，前来索你性命。” 此言使江导一下子瘫软在地。江导再清楚不过，索命司办事从来不会有戏言，办事从来可以说是说一不二。一瞬间，个人恩怨，人间冷暖，一下子涌上江导心头……

也算江导是条汉子，他心一横：死期在即，何不趁此把系统的人事大刀阔斧一场?特别是那些闲人、官

迷，平日里还以为我这局长是沾了他们家里人的光呢j还有那些送钱的家伙，屁本事没有，成天只会投机钻营……我将你们通通砍了，找我秋后算帐，奈何不了一个死人：举报我，死无对证。

江导当即决定：就上那些能当官又不跑官的人! 于是，江导对马达乞怜道：“马官人能否缓我二十天，让我处理些麻烦事，也算为党和人民作一次真正有益的事。”便将心里打算向目含冷光的马达说了。 马达沉吟片刻：“你是说二十天?”便将雪茄一扔，阴冷地说：“量你也不敢耍花招，二十天后的此刻，我在此等你。”说完遁去，城市复旧。

经过了一场翻天覆地的二十天后，江导一脸悲壮，那天深夜对我说：“我一生中就你算我至交，我此去交命，能否央求你去为我收尸?”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哀。我怎能不听江导最后

一次吩咐!于是，我们从最后的晚餐上出来，果然见着了那条土路。来到那棵树下，果见马达闪出，那马捕快冷笑一声：“江局长果然守约。”便向江导递过一支雪茄，问：“事情办好了?”

江导全无惧色，一脸决胜后的快感，用手做了个杀的姿势：“该杀的杀了!”接着又用手做了个端梯子的样式：“该上的上了!”说完，江导整了整衣冠，一脸不屑地指示着马达：“马当差，我们上路吧!” 马达狂笑一声：“去你妈的!”便驾云而去。 华街依旧流彩。我和江导拭一拭眼，竟发现还站在本城最豪华的“味中味”门外铺了红地毯的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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