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女性意识

海明威的女性意识 ——以《雨中的猫》为例

摘要：海明威不仅有粗犷的一面，擅长刻画“硬汉”形象，关注男性世界，而且还具有细腻的一面，能从女性意识出发，关注男女二元对立的冲突矛盾和女性在社会中和婚姻中的弱势地位及困境。本文通过从场景、意象、叙事技巧的转换三个方面来剖析短篇小说《雨中的猫》，解读海明威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关键词：海明威；《雨中的猫》；女性意识 海明威是二十世纪享誉世界文坛的美国作家，其作品通常从男性视角出发描写男性世界，并塑造了一系列深入人心的“硬汉”形象。而海明威对女性形象的描写和部分文本中女性形象的缺失则在评论界颇有争议。很多评论家认为海明威有“厌女”情绪，对女性怀有敌意，但研究海明威早期的一些短篇小说诸如《在密执安北部》 、《雨中的猫》 、《白象似的群山》、以及《乞里马扎罗的雪》，会发现海明威对女性世界也颇具人文关怀，对女性社会地位和婚姻地位窘境也给予了深刻的描写与关注。他能够超越自己的身份，将女性意识纳入自己的作品中。他可以从女性视角出发去观察这个世界，揭示她们内心的感受，反映女性的情感意识。本文以《雨中的猫》为例，剖析海明威在作品中的体现出的女性意识。

《雨中的猫》是海明威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被收录在短篇小说集《在我们的时代里》。这篇小说语言凝练，并运用了独具作者风格的“冰山原则”，简约而不简单，是一篇从女性视角出发，充满女性意识的佳作。《雨中的猫》故事情节十分简单：一对年轻的美国夫妇在意大利旅游时，被雨羁留在旅馆房间内，妻子发现了外面有一只在桌子下躲雨的小猫并想把它带回房间，结果却空手而归。寻猫未果的妻子又向丈夫提出了许多诉求，但躺在床上看书的丈夫始终都无动于衷并让她闭嘴。故事的最后，旅馆的老板差侍女给妻子送来了一只猫。在小说中，作者通过对场景、意象的描写和叙事角度的转换，反映了在婚姻中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的内心世界和困境。 一、场景描写

《雨中的猫》开篇便是一大段关于旅馆二楼所面对的景物的描写，包括公园、战争纪念碑、广场和大海。海明威的作品一向以简洁凝练著称，作品中的每一个词都具有深意，承担着一定的任务；每一个细节背后都有潜在的原因。因此，文章开头这大段的看似与故事情节无关的景物描写必然有其特殊的含义。作者一开始描绘了一幅生机盎然的画面：天气晴朗时的公园，棕榈树，绿色长椅和作画的画家。随后作者笔锋一转，将视线移向了带有沉重的战争记忆的战争纪念碑和在雨中不断拍打着沙滩的海浪。最后描写了一名侍者注视着空旷的广场的画面。雨及类似雨的意象不断重复，看似是对自然现象的素描，实则渲染了情境气氛，烘托了人物的心境。这一段景物描写不仅制造了一种凄迷的氛围也从侧面反映了美国妻子从对婚姻浪漫的期盼到对现实感到失望痛苦的心路历程。战争纪念碑是青铜铸造的，坚硬、冰冷，而纪念碑本身有担负着沉重的文化意义，让人联想到死亡、创伤和痛苦。雨中的纪念碑则更是将这种冰冷和悲凉的感觉发挥到了极致。这种灰暗阴郁的基调加深了美国妻子在异乡漂泊而又不被丈夫理解和关怀的那种孤独苦闷和压抑之情。“大海在雨中翻起一线长长的浪花，海浪从沙滩上悄悄退去，随后又汹涌而来，再次在大雨中翻起长长的一线浪花。”海浪不论如何努力前进都不能越过某条界线，只能不断在前进后退中徘徊。这象征了女性在社会、婚姻中的生活窘境。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中，女性始终处于边缘地位，被排斥在主流文化以外，处于弱势的女性不断为争取权利而斗争却又不断遭遇失败。在男女二元对立中，女性试图改变被男性压制的局面，为此她们不懈斗争并苦苦挣扎，想要在男性社会中谋得应有的

地位。

海明威小说中的对话场景也是研究海明威作品的一个重要方面。海明威不但追求对话的语调、语气、用词等方面的真实，而且追求对话人的感情、态度、性格等内在的真实。文中美国太太与丈夫有两场对话描写，分别是美国太太外出找猫前和回房后。通过这两场对话场景，可以看出这对美国夫妇之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语言沟通。美国太太向丈夫提出要去把猫抱回来，而丈夫虽提出“我去逮它”却始终躺在床上看书，丝毫没有要行动的意思，由此可以看出美国丈夫对妻子的敷衍与冷漠。丈夫乔治代表了男性强权 , 他用男性的话语霸权和价值观规定了妻子的形象和行为 , 漠视而且压抑了妻子的情感和需要 , 限定了她“第二性 ”的附属地位。在男权社会中，男人将女人看作为自己的附属品，女性处于被排斥和压抑的地位，她们没有话语权，她们的想法是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没有找到猫的美国太太回到房间后向丈夫提出了一系列愿望和诉求：“我想把我的头发往后边拢紧梳平，在脑后梳个自己摸得着的大发髻”“我想要只小猫??”而丈夫则在床上回了一句“是吗？”妻子紧接着提出“而且，我想用我自己的银餐具吃饭，还有蜡烛。我希望现在是春天。我想在镜前把头发梳理一下。我想要只小猫，还想要些新衣服。” 面对妻子的倾诉，他心不在焉，自顾自地继续看书，拒绝与她沟通，甚至还命令她 “闭嘴 ”； 妻子在窗口寂寥、无语的身影是女性被男性的话语压迫 “失声 ”的生动写照。美国丈夫无法理解也不愿去理解妻子的内心世界，在男人的理性世界里，妻子的这番诉求是非理性的，荒唐的。而从妻子的话中可以看出女性的自我意识正在觉醒，她试图改变自己，走出自我，渴望一份浪漫的生活和丈夫的关爱，但这一切却不被丈夫所理解。 二、意象的象征意义

猫是贯穿全文的一个重要意象，猫可以看作是美国太太的化身。美国太太飘零在外，身处异国他乡，周围全是陌生人，既有着地域上的陌生感，又有着文化上的疏离感。在这种情况下又无法与身处一室的丈夫进行情感上的交流和沟通。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在飘泊，没有归属感。猫在雨中十分弱小可怜，孤独又无家可归，一如美国太太的境地，所以美国太太看到在外面躲雨的猫时，不禁由猫的可怜无助的境地联想到了自己，从而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进而想要去得到它，保护它。一方面美国太太在猫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某种渴望却不可得的情感，另一方面，也想给自己孤独寂寞的生活带来一丝慰藉，填补自己空虚的感情。对猫的保护可以为美国太太的情感找到一个宣泄口，她可以从保护比自己更弱小的动物中暂时找到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雨”具有强大的无所不在的覆盖性、不可阻挡的强制性和力量，象征着男性为中心的男权社会以及强大的男性话语霸权。而躲雨的猫则可以看作是男权社会中无立足之地的缺失了主体意识的女性。小猫为了不让雨水滴在身上而试图蜷缩的更小一些，体现了当时社会中女性的生存状态：力量弱小却又想要为自己挣得一席立足之地，想与当时作为主流意识的男权主义抗争。

走出房间去寻找雨中的猫是美国太太迈出的重要一步，这是她为改变自己生活，走出自我所进行的勇敢尝试。雨中的猫使得美国太太开始进行自我认识和思考，开始审视自己的存在意义。所以从美国太太在雨中寻找猫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发生了转变，由“the wife”变成了“the American girl”。这一称谓的转变表明了在寻找猫的过程中，美国太太由隶属于男人的被束缚的附属品身份回到了独立的不依附于男性的生存状态。这时，美国太太的女性意识开始觉醒，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受自我意识支配的。虽然没有找到猫，但美国太太开始意识到自我，所以在回房后对丈夫提出了一系列的愿望和诉求，那是她对新生活的渴望和憧憬。她开始追求自己的女性权利，想要主宰自己的生活。然而丈夫的不耐烦让她重回窘境，她不得不做出让步“我要是不能留长发，又没有任何乐趣，总能有只猫吧。”然后，旅店老板差侍女送来了一只体型较大的玳瑁猫，虽然作者没有点明这只猫是否是雨中的那只猫，但根据

美国太太之前对雨中猫的称呼“kitty”可知那是只小猫，所以侍女送来的猫并不是美国太太之前寻找的那只雨中的猫。故事到此嘎然而止，作者没有描写美国太太对于这只猫的态度，因而究竟妻子觉得愿望得到了满足还是不满，读者不得而知。如果美国太太表现得很高兴，则说明她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故事皆大欢喜。但海明威并没有给美国妻子这样的机会，这一刻她被剥夺了话语权，与前文中她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欲望形成强烈反差；与乔治因为不耐烦了而制止她说话相比，此刻的彻底失声是更深层次的压迫。 三、叙事技巧的转换

《雨中的猫》的叙事视角为第三人称有限视角或者全知视角，故事由一个权威性的无所不知的第三人称叙述者讲述，但全知叙述者和故事主人公在故事的全部叙事过程中不断交替叙事角度。其中出现了几次聚焦，将叙事角度转向美国太太。海明威通过这种叙事视角不断转换的技巧客观地向读者展示了男女两性关系中存在的二元对立和矛盾，主要表现了女性在这种两难境地中的真实心理和窘境。

小说开篇处，作者采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介绍了美国太太和丈夫以及广场景物。而在美国太太下楼寻猫路过旅店老板办公室时，小说出现第一次聚焦——美国太太成了聚焦人物，叙事声音与眼光明显分离:She liked the hotel- keeper．在对旅店老板进行描写时，作者运用了一系列“她喜欢??”:“他站在昏暗的房间尽头、办公桌后面。这位妻子喜欢他。她喜欢他面对任何抱怨时非常严肃的姿态。她喜欢他的庄重。她喜欢他服务时热心的样子。她喜欢他当旅店老板的气质。她喜欢他那苍老、严肃的面容还有那双大手。”这段话里连续运用 6 个“她喜欢他??”来描写旅店老板的特质，作者此处将叙述视角移向美国太太的心理活动，这里所描写的旅店老板是以美国太太的视角描述的，是她眼中的老板形象，是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判断。这让美国太太此刻强烈的内心感受完全暴露在读者的视野内，似乎将之前一直处于旁观角度静静等待情节发展的读者突然强行拉入美国太太的内心世界，和她一同感受此刻剧烈的心理变化。“喜欢”的重复使用表达了美国太太内心强烈的感情，并强化了对丈夫的失望之情。

在美国太太找猫未果回到旅馆穿过旅店老板办公室时，旅店老板向她鞠了一躬:“她感到非常渺小，心里憋得慌。旅店老板使她觉得非常渺小，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一种瞬间的至高无上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此时，聚焦又一次出现，美国太太再次成为聚焦人物，因为只有从她本人的角度才能体察到如此细微的感受。这里，叙述者直接用美国太太的叙事视角向读者呈现她内心的感受。在与旅店老板的沟通交流过程中，美国太太获得了一种被尊重、被关注和被保护的感觉。而这一直是她所追求的，也是在丈夫那里得不到的。旅店 老板对于美国太太的热情服务很可能是出于职业的需要，但是美国太太对此有着不同的想法，虽然感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但是也感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重要性。对于美国太太来说，旅店老板是一个成熟男性的文化符号，面对他的尊重和体贴，女人的自我意识就暂时得到了回归和建立。

综上可以看出海明威并不是一个只有男性视角的作家，他的作品中也可以充满女性意识。海明威的短篇小说《雨里的猫》是一篇充满女性意识的佳作，展示了女性的迷茫、痛苦、挫折、渴望，表现了女性的主体意识与抗争，并反映了女性在现实社会和家庭中的地位以及两性间的不对等关系。海明威能够超越男性的狭隘视角，洞察和理解两性关系，表现出女性被忽视、被歧视的感受与遭遇。他从女性的视角来关注男权社会下的女性，严肃地反映女性在父权社会中所处的困境和劣势地位，体察她们的内心情感，表达她们的渴望和追求，并对她们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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