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古典诗词该如何炼字

古典诗词该如何炼字的几点拙见

江苏涟水第一中学 郑海军

古人作诗，特讲究炼字。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句句夜深得，心从天外归”、“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蟾蜍影里清吟苦，蚱蜢舟中白发生”等诗句传达的便是这个事实。古人在诗歌中绘景状物、表情达意时，总是精心挑选那些最富表现力的字眼，力求把意思表达地准确、鲜明、生动、精巧。为此诗歌史上贾岛的“推敲”及诗圣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佳话广为流传。杜牧之“欲识为诗苦，秋霜苦在心”，《元稹白集序》中“搜天干地觅诗情”也为世人所熟知。

诗歌鉴赏，是近年语文考试中经常出现的题型。笔者认为，尤其应该注意的是那些富有表现力、能体现作者写作意图和情感的字词。那么，如何入手呢？笔者以为需从以下方面着手。

掌握类型

笔者总结常见的古诗词，古人炼字体现在以下几类词中：

动词:宋祁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中“闹”字，一个“闹”字将杏花，生机勃勃争艳、群鸟竞唱、万物争喧的盎然春意描绘得栩栩如生，为无声的画面增添了声音的色彩的大好春光就在这喧闹的“红杏枝头”呼之欲出了。陶潜“悠然见南山”的“见”字，一个“见”字现出诗人天人合一，物我一体的至高境界，张先“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弄”字，一个“弄”字再现出诗人欣赏月下花枝在轻风中舞动的美韵。如此事例不胜枚举。这些动词能给作主语以生动的形态，能化美为媚，化拙为力。

形容词:巧用形容词，可以绘景摹状，化抽象为具体，变无形为有形，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如触其物、如历其境。杜甫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黄、翠、白、青四个形容词，四种颜色，错落有致，静中有动，富有鲜明的立体节奏感。柳永《雨霖铃》“杨柳岸晓风残月”一个“晓”、一个“残”，词人内心情感由此尽情展露。如此例子，不胜枚举。

数词:“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望天门山》)。一个“两”、一个“一”，真实再现了夹岸高山、孤帆远来的壮阔情景。杜甫《旅夜书怀》：“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中“一”将宫女一只孤零零的沙鸥放到天地的大背景中，其孤独之意不言自喻。自然，诗人内心的孤寂、伤感也就不言自明。这些数词的份量和深度是不言而喻的。实际上，数词成了全诗的灵魂。古典诗词中数量词何其多。这些数量词往往含虚数的意义，有很好的烘托作用，能增强诗句的表现力。

虚词:虚词用得好，往往具有疏通文气、开合呼应，化板滞为流动的美学效能。如王勃的《滕王阁诗》中“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一句中的“空”字，表达了除了长江流水之外，别的美丽的景致作者都没有关注，作者是凝视着长江的流水，陷入了无尽的思绪。如果说王勃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去掉“与”、“共”二字就会大减其色，那么欧阳修《昼锦堂记》首句“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则因增加两“而”字成“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使文义大为增光。

把握角度

一、修辞

“云破月来花弄影”因拟人而使满篇生辉。破、来、弄三字写出三种连续的动态：云破而有月来，月来而有花影，花影引出弄字，有弄而有花枝随风摇动、抚弄花影的幽雅姿态。云横皓月、风弄花影，构成了一幅幽美朦胧的画面。云、月、花都拟人化了，被赋予丰富的情感和生命，同时使宁静的画面有了飞动之势。“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绿”不仅表明“绿色”，还有“吹绿了”的意思 ，将春风拟人化，更增添了动态美。。“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溅”、“惊”二字，同属拟人手法，不仅用字新鲜，而且增添了诗人感时恨别的内心苦痛。“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萍”中“催”“转”二字，凸显了因春天的到来，万物更显生机的特点，反衬诗人内心的思乡之情。

二、声韵

古诗词讲究平仄声韵，优美的诗词平平仄仄起来就是和谐的旋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冻”字比“饿”响亮，更具铿锵气势，更见悲悯之情，更显控诉之意。叠词最具声韵效果，它不仅增强语言的韵律感，更有强化作用。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可谓千古名句，是声韵的叠加，也是哀怨之情的叠加。王维《积雨辋川庄作》中的“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鸥”，用叠字之法，不独摹景有神，而且音调抑扬，气韵流畅。黄山谷以“夜听疏疏还密密，晓看整整复斜斜”描绘雪景，可以说是古今绝唱。

三、活用

古人惯于活用词语，形容词，名词，都可作动词，且一作就鲜活生动，呼之欲出。《村居》中“拂堤杨柳醉春烟”一句，其中的“醉”字原指喝酒过多，神志不清，属于形容词。这里则活用作动词，是迷醉、陶醉之意，极其形象地描绘出垂柳拂水陶醉于濛濛春色中的情态，从而渲染出浓浓的春意。又如杜甫“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中的“簪”字，原指用来挽住头发的一种首饰。这里是名词活用为动词，是用簪子别住的意思，刻划出诗人烦恼的愁闷形象，抒发了诗人忧国思家的强烈感情。再有“日色冷青松”（《过香积寺》王维）、“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破山寺后禅院》）、王昌龄“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蒋捷“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冷、悦、空、淡、绿、红、绿，均为形容词的使动用法，这些词语各有妙用，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增强了诗词的表现力、感染力。

四、语境 无论是“捻断数茎须”，还是“两句三年得”，其目的都是使语言最契合语境，最富表现力，把意思表达得准确、鲜明、生动、精巧。因此是否契合语境也该是判断炼字优劣的重要依据。昌黎先生据“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衬托得山里的夜晚更加寂静”替贾生选择了敲字，传为佳话，而亦可质疑：如果是主人，进自家大门何需敲？轻轻推门而入，岂不更见宁谧。以语境为据，也不无道理。郑谷把齐己的《早梅》诗“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中的“数枝开”，改为“一枝开”，因为“数枝”不若“一枝”更能言梅开之早，齐己因此而拜郑谷为“一字师”。

评判方法

换词法：对于诗词中炼字手法的运用，我们在鉴赏时可以采用近义词替换的方式作优劣的评判。王安石“绿”字用的好，据说是从十几个词中比较出来的。再如李白《望庐山瀑布》能否换成“看”？比较“望”，“看”二字，“望”有一种距离感，是远观，适用于形体阔大的事物，“看”则偏于近距离，适于形体微小的事物，因此用“望”更契合语境，更符合庐山之形象，庐山因为“望”而

被赋予了更多的生机与活力，故不能换成“看”。柳永《雨霖铃》：“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执”字换“牵”怎么样？答案是否定的。一个“执”字，有力度、有悲伤之感，给人一种苍凉、萧瑟之感，有一种悲伤。忧郁之感。而“牵”虽然也有手拉手之意，却较“执”字少一份力度感，多一份浪漫意。整体意境的营造就大打折扣。此为主要方法！

删词法：经典的炼字到底有何佳妙之处，直接的领悟很难，如若用删词法，再与原诗词比较，也许能柳暗花明，进一步体会作品准确、生动的艺术表达效果。李清照《声声慢》词开篇“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七叠连用，如改为“寻觅，冷清，凄惨戚戚”又如何呢？结合词人身世研讨，我们发现李清照面对噩耗，不愿相信，在恍惚中仍觉夫君在家，于是不停寻找，一处找不着再寻一处，这不正是“寻寻觅觅”才能表现的吗。而后叠词连加，极其生动细致地表现了女词人内心悲戚之情。叠词连用，不仅必要，而且经典。还有“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若将其中“淡”字去掉如何？（古代女子饮酒怎会觉得“酒淡”呢？）不可。词人悲苦浓重，就是“酒”在口中也无味，此处着一“淡”字，意味深远啊！

当然，古人炼字靠的是扎实的功底和深厚的文学底蕴，我们的鉴赏和学习仅有方法和技巧是远远不够的。厚实的底蕴是基础，有了坚实的基础，方法和技巧才能充分发挥其效用。因此在掌握方法的同时，也需不断地积累，夯实基础，内外兼修，才是提高鉴赏能力的最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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