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柯赫与自体心理学(简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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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柯赫与自体心理学

第一章

维也纳裔的芝加哥人

恩斯特。吴尔夫(EMEST.XOLF)

精神分析是有关人的科学的旭日,将散发理解的温暖以及阐释的光明。(KOHRT。1973. P .684)

我略带保留地开始这篇评传。要撰写有关于汉斯。柯赫的种种,是件既简单又极端困难的事情,这种感觉或许正如任何一个人要负责谈论自己的朋友时都会有的感受一般;将焦点集中在个人的经验以及第一手接触的了解上是比较容易的,但即使是在合理程度内的公允及严谨客观的企图的前题下,我也许可以试着给予他生动的描绘,但这仍然是非常有限,而且难免还是掺杂了个人的观点。柯赫是一个喜欢和朋友及学生交谈并就各种事情发表意见的人:然而,他却又是个隐晦,甚至是神秘的人,他将他的过去隐藏在一阵平凡的烟雾中,时至今日,仍无人能够出版一份关于他的学术性传记,而时机也没有成熟到足以重开旧创,或重燃那尘封已久的论争,因此,这篇短文的读友们必须对于 这位与他太过接近而无法纵观全貌的朋友所提供的对这位二十世纪心理学的重要改革者的惊鸿一瞥感到满足,而且为了保有柯赫学派自体心理学式精神分析的神髓,我将避免使用绝对客观的判断,以便使不断开展的互动体验能够更加扩散。

我与柯赫的初次相遇是在芝加哥精神分析学会二楼等电梯的时候。这学会一直都在这个老地方----北密西根大道644号,当时我仍在接受查理斯。克林格门(Charles Kligerman)的分析,所以这学会必定是自1950年代晚期就在那里的,当时我们一群人----包括病人及受训人员----正等待着下楼的电梯准备离开。一位还算年轻,削瘦,衣着考究,神情肃穆的男士询问我们是要前往下一个楼层还是要到地面楼。他说:“乘会电梯到地面楼是可以的,但若仅仅只是要到下一楼,那应该走楼梯。”当时我楞住了,我以前从末见过柯赫,但知道他是何许人物,而且久闻他是这学会最好的老师之一。我自问:“这个人是谁?竟然告诉我们是不是应该搭电梯?”当时我并不喜欢这个看似禁欲而规律,充满了日耳曼式(命令式)踞傲的男士。这段时间,我正深潜于第二次的精神分析,而且正由我的第一个分析师麦斯威尔。吉特尔森(Max well Gitelson)的话语与沉默所带给我的痛苦屈辱里复原当中。

回想起来,我对于柯赫最初的反应,染上了我对于吉特尔森残余的转移作用(transference),以及身为纳粹德国迫害下的逃亡者对于有关德国的一切产生的厌恶焦虑,这也包括奥地利人在内。当时的我尚末完全自希特勒德国的阴影下成长的犹太人经验中复原过来,而依然神经质地害怕有关德国的一切。当时我并不知道柯赫的双亲都是犹太人。日后我们成为好朋友,特别是在1960年代后期我成为仰慕自体心理学的学生之后,但我知道他的犹太血统是后来的事,在那些年当中,我们日淅熟识,但是我从不认为他是一个犹太人。犹太文化,犹太食物甚至是犹太笑话对他而言都简直有如异国般的陌生。由于一个已被完全同化的家庭中成长,他并不认为他自己是一个犹太人;但是,纳粹德国并不如此认为,他们强迫他离开奥地利。虽然我自己或者是其他人从末质疑过我的犹太认同,但它带给我许多严重的问题,以致于我能轻易的了解一个人为何一愿意他的犹太血统引起注意。

当柯赫抵达芝加哥时已经拥有维也纳大学的医学学位。在芝加哥大学医院中,他受教于备受推崇的神经科主任理查。李希特(Richard Richter)的门下担任住院医师。能够担任李希特的住院医师是一种成就以及前途远大的保证。可以理解的是,当柯赫放弃他的职位转

为精神分析学院的候选人时,他的一些朋友有多么震惊与不赞成。

柯赫似乎是一个奇怪的混合体,他融合了疏离却温暖善感而体贴的特质。但又显露贵族般的高雅,冷漠,以及几乎如清教徒般的禁欲。他是一个相当注重隐私的人,而且对于如何让自己展露于大众之前显得非常小心。我从末见过他衣着失宜,而且他会重复地校正并修订他的作品直到满意才公诸于世。他合宜地注重身体健康,而且很少有朋友知道他在晚年苦于慢性白血病。还在当今所流行的慢跑及运动盛行之前,柯赫就开始跑步----不是慢跑,而是每周跑好几趟他自己规定要跑的里数。此外,为了保持形象,他吃得很谨慎。

但是汉斯和贝蒂(BETTY.柯赫之妻)在家中的晚餐却是美食的飨宴。汉斯是美酒的鉴赏家,晚间的时光通常是在正餐前的闲聊伴着特制的白葡萄酒中展开,有时还有客厅的灯火相伴。晚餐有应时的波尔多或勃根第葡萄美酒点缀其中,饭后点心则包括各式白葡萄酒。贝蒂最拿手的,是根据她从末泄露的食谱所调制可口的烧烤,但是酒还是汉斯最关注的,他教导我倒酒到酒杯时要小心,不可以太多,半满即可,他骄傲地展示来自他的好友汉斯。哈特曼(heinz hartmann)的一封信。事实上这是哈特曼过世前不久写给他的,在信中,哈特曼向柯赫抱怨因为年老所带来的不舒服,但随即指出随着年龄渐长也得到一些令人愉悦的补偿,那就是:喝的酒愈来愈好。柯赫对于美酒的强烈喜好使得我在拜访他们夫妇时更有家的感受。生长于盛产葡萄的莱茵河谷地的我总会在家中有度典的时候喝一杯莱茵河白葡萄酒,或是法国摩泽尔(Moselle)白酒。即使是在孩提时代,我们也被允许小啜几口,这让当时还小的我们感到融入整个家庭的温暖气氛中,即使当时的我们并不是真的喜欢它的味道。

柯赫家中的晚餐就有一点那样的气氛。聚集在他周围的年轻同事们定期与他见面讨论工作上的进展,有时则共进晚餐。这种团体的组成有一部分源自于柯赫体会到以往同事及朋友对他的冷眼相看,特别是当他开始谈论并发表有关自恋及自体的理念时,美国精神分析学会的领导者对他采取冷落态度。他曾向我提及一些原本熟识的同事如今在举办国际会议的旅馆大厅相遇时对他不理不睬。老友们突然忽视他,或走在路上相遇 时对的问候只是报以冷淡而草率的回应,他为此感到受伤害及愤怒。他曾经担任美国精神分析学会会长以及世界精神分析学会的副会长,他曾与安娜。佛洛伊德(Anna Freud)以及汉斯。哈特曼共事,并且一度有希望成为世界精神分析学会会长。在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的众多候选人眼中,他因教授最佳的理论课程以及撰写最有趣的论文而备受推崇。当我回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候选人的时候,听到他与我们班级讨论他的近作(自恋的形式与转形)(Forms and Transformations of Narcissism,1966),这篇论文开启了我们对精神分析的新视野。几乎所有的候选者都认为他是该学会中最好的老师之一,他在精神分析理论方面的课程都是在最诡辩的方式下进行的。我们学生有指定的读物,他会在一开始询问我们一些关于阅读内容了解程度的问题。随着他与班上同学的一问一答间,便产生了一些值得讨论的重点,之后我们便坐下来,全神贯注地聆听他为我们启示精神分析难懂而纠结的理论奥秘。一旦开始了一个主题,他便能持续讲述半小时以上,而且不喜欢被打断。我对于他渊博的学识既惊讶又仰慕。简而言之,他被我们视为现代精神分析的知性领导者------“精神分析先生”(Mr Psychoanalysis).

所有的尊崇和仰慕在自体心理学出现之后骤然生变。举例而言,在一个学术会议中,柯赫强调布洛伊尔(Joseph Breuer)及安娜。欧(Anna O)对于佛洛伊德创立精神分析的贡献时,他被与会同仁视为无法彰显佛洛伊德而遭到谴责,并且在数周内,他甚至经由同事投票而被芝加哥学院的精神分析教育审议会除名。他开始感到学术上的孤立,于是心理上需要一种肯定的回应。较早之前,在他开始撰写他第一本著作《自体的分析》之后,他开始与一些年轻而有兴趣的分析师逐章地研读这本新书。我相信这团体最初的成员包含了米歇尔。巴斯克(Micheal Basch),约翰。吉多(John Gedo),亚诺。高柏格,大卫。马奎斯(David Marcus),保罗。拓品恩以及来自辛辛纳提的保罗。翁思坦恩(Paul Ornstein)。之后,我被邀请加入,而玛利安。拓品恩(Marian Tolpin)及安娜。翁思坦恩(Anna Ornstein)也随后加入。我对

于能够恭逢一位富有奋发创造性的天才而感到既畏惧又兴奋。我视柯赫为新的佛洛伊德,而把我们的聚会盾做是极具价值地传承了早期佛洛伊德家中每周三晚上维也纳学派的团体聚会。在聚会中我环顾四周,幻想着我们之中有人是当代的亚伯拉罕(Karl Abraham),有人是费伦齐(S.Ferenczi)……。约翰。吉多是我们之中的精神领袖,而且他似乎与柯赫最为亲近。当《自体的分析》于1971年出版之后,柯赫便不再从事公开讲学,我和约翰也在思考对他而言适合的讲学场所。再过几年柯赫就要六十岁了,我天真的预期精神分析学界会希望能够在他的寿辰给予他荣耀和庆贺,但显然我是一厢情愿了。当时我正好是芝加哥精神分析学会的节目委员会成员,当委员会召开时我提案在柯赫六十大寿时,由学会主办一个学术会议以表扬这位声望崇隆的同事。我的提议并末获得热烈的回响,但委员会还是通过在大会的一般例行性会议中讨论我的建议。然而同事们却一个个起身离开以表示对此动议的反对。的确,以学会的名义为一人会员祝寿是史无前例的,以我现在的眼光看来,我的提议被否决是完全合理的。即使现在回顾往昔,我依然不了解当时的我怎么会期待学会会员们去尊敬一位他们所嫉妒而且还提出威胁他们所一直确信的理念的人呢?

然而,我并不打算放弃,而且学会同事们的短视引起我的义愤。带着热切的仰慕,我决定组织我的朋友们召开一个学术会议以彰显柯赫的荣耀。在保罗。拓品恩以及当时担任学会理事的乔治。波路克(George Pollock)的支持下,我们组织了一个委员会(其中包含了内人依娜‘INA’的大力相助)以安排这场祝寿讨论会。由于我们需要金钱来发动,我缠着大约一打的朋友,向他们每个人借了150元美金,并且承诺他们,如果可能的话,会在会议后还给他们。我们预备了学术发表的会场以及举行宴会的饭店,并计划了一个由来自欧洲及北美学者演讲的高水准的学术会议议程。柯赫在议程的安排中扮演了非常活跃的角色。我没有办法回想起所有的受邀者以及议题,依稀记得来自普林斯顿的历史学家卡尔.夏洛斯基(Carl Schorske)发表了有关维也纳时期的佛洛伊德;来自瑞士的精神分析兼人类学家保罗.派林(Paul Parin)以及来自纽约的劳伦斯.佛芮德门(Lawrence Friedman)讲述精神分析的理论;玛利.吉多(Mary Gedo)讲解艺术与精神分析;来自法兰克福的亚历山大.密切理奇(Alexander Mitscherlich),他是战后德国精神分析后与运动的领导者;约翰.吉多在餐会上致词赞美柯赫。这为了庆祝柯赫的寿辰而举办的讨论会小论在学术或个人方面都是非常成功的。将近六百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贵宾们,包括朋友及同事,齐聚一堂。林内.史匹兹(Rene Spitz)自丹佛赶来,安娜.佛洛伊德虽无法与会,但自伦敦致送了一封温情洋溢的祝贺函,她是我们的荣誉赞助者之一,我们的赞助者还包括了芝加哥市长理查.达利(Richard Daley).最后,在付清借款后,这次讨论会还有盈余可以捐赠给学院。

柯赫一直和安娜.佛洛伊德维持着温暖的友谊。当安娜造访芝加哥时,必定会在汉斯和贝蒂那儿落脚。有一次贝蒂十分欣赏安娜所佩戴的一条琥珀项链,而就在安娜造访的最后一天,她将这一条项链脱下并且亲自为贝蒂佩戴在脖子上做为临别赠礼。不久之后,当汉斯将《自体的分析》一书的手稿寄给在伦敦的安娜之后,他收到了并不十分肯定但是令人鼓舞的回覆。就如同和依斯勒(K.R.Eissier)的友谊一样,柯赫和安娜的友谊在他因创新的理论而引发的紧张关系中还是存留了下来。他们经常在生日或是节日旱交换礼物,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不再谈及精神分析或是有关柯赫的新贡献,而他的工作似乎在他最亲近的朋友之间也成为一种禁忌。

几十年前,当茹丝.依斯勒(Ruth Eissler)还在芝加哥时,汉斯曾经接受过他的分析。他第一次的精神分析,是在维也纳由奥古斯都.艾宏恩(August Aichhorn)所做的。柯赫谈及艾宏恩时,总是带着温暖的感觉。当我在1976年出版了早期受自体心理学影响甚深的论文《包容与禁制》(Ambience and Abstinence)之后,我收到来自柯赫的礼物----一张他非常年轻时与艾宏恩并坐阅读一篇文章的照片。照片后面写着,‘致恩尼,与艾宏恩摄于1927年:多包容,少禁制;汉斯、1976年10月。’艾宏恩,《任性少年》(Wayward Youth)一书

的作者,是早期少数能够了解并处理青少年犯罪的精神分析师之一。当治疗年轻人时,他会促进他们对治疗者的理想化,随后利用这强烈的理想化转移作用作为杠杆使治疗发挥影响力。我常在想:柯赫是否是因为与艾宏恩的接触而认为理想化转移作用是十分重要的。虽然,柯赫想当然尔是不会去操弄理想化转移作用的,他会做的是去分析它。柯赫曾告诉我一件发现在他与艾宏恩的治疗关系中的轶事。显而易见地,年少的柯赫是个彬彬有礼的‘好男孩’,在治疗中,他的‘好’常会搞得艾宏恩不耐烦,最后艾宏恩甚至爆发似地大喊:‘汉斯,但愿我能在你体内注入一些偏差的血清!’虽然汉斯从末向我提及艾宏恩的另一位病人玛格利特.马勒(Margaret Mahler),但日后她也成为将精神分析学说创新的一代宗师。

当柯赫获悉佛洛伊德要离开维也纳的消息后,他赶往车站与之挥别,而柯赫也得到佛洛伊德挥帽致意的回馈。我认为这是柯赫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佛洛伊德。日后他对此事津津乐道。我相信柯赫觉得当时佛洛伊德的肢体语言是一种薪火相传的符号。1938年的某一天,在佛洛伊德离开之后,柯赫也告别了维也纳。在英国暂留了一年之后,由于他的好友----后来也到芝加哥大学的音乐学者---齐格曼.雷瓦力(Siegmund Levarie)的鼓励,他前往芝加哥。柯赫是一位音乐爱好者,而且是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奏会以及歌剧表演的忠实观众。柯赫的父亲曾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一度打算以演奏为业,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入伍服役后才终止了在音乐上的企图心。汉斯对音乐的爱好与涉入早为我们所熟知。有一回,我们这一群和他共事的年轻人送他一套巴哈清唱剧全集的唱片,而后他在每天晚上一张张的聆听。

尽管柯赫的想法被大部分与他同一世代的精神分析学家冷酷地否定,但是对于自体心理学的兴趣,却逐渐在年轻一辈的精神分析师和以分析为导向的心理治疗师之中萌芽。柯赫相信,虽然他的理论著作多是来自于他所治疗的案例,但是他的学说还是需要收集充分的个案病史来加以说明及支持。所有的围绕在他身旁的我们这些同事都专注于累积临床经验。在约翰.吉多的领导下,我们自己组织起来,撰写了一本包含个案病史和以自体心理学的崭新架构对个案充分讨论的著作。我们定期在学会中与柯赫会面,并且在他的参于下讨论我们的个案。对我们每一个参于者而言,这是一项独特而有价值的学习经验,真正是跟随大师的脚步,每一个个案都被充分地讨论,以便我们决定可以将其纳入这即将出版的新书的某一个部分。由于被最亲近的同事们检视并非愉快的经验,这带给在我们一些压力。通常这些压力会因为柯赫的总结讲评而消散,但有时也会无法消除,正因为如此,约翰.吉多从我们的团体中退出。这本著作的计划在亚诺.高柏格精力充沛的领导下得以持续,并且在1978年以《自体心理学:个案记录》(The Psychology of the Self:; A Casebook)为书名出版。

柯赫的晚年是在专业的满足以及个人苦恼的烦闷中度过。第一届自体心理学年会于1978年在芝加哥顺利召开,有超过五百人与会,它为往后具备高水准学术议程的自体心理学年会立下典范。在我撰写本文的同时,第十八届自体心理学年会即将于1995年10月在旧金山召开。柯赫于1981年六十岁时过世,在此之前,他一直积极地参于年会的相关事宜。在柏克莱所举行的第四届自体心理学年会当中,发表完他最后的演说的三天后,柯赫于芝加哥逝世。

回顾往昔,不禁让人臆想关于柯赫丰富的原创力,以及他对自恋的关注究竟源自何处?我个人推测他的创造力是对于一些早期剥夺经验的补偿反应,而这些剥夺经验正足以威胁他当时正在萌发中的自体的凝聚。一件重要的剥夺经验便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父亲的暂别。我并不清楚他父亲确切的服役时间,但柯赫的确在1913年5月出生。对柯赫的父亲而言,这场战争灾难性地中断了他钢琴演奏家的生涯,而复员之后的他已无法再追寻音乐上的目标。我们可以轻易地想像柯赫父亲的忧郁,以及身为人子的他,曾经对于一位自战场归来英雄的遥远崇拜,以及如今的幻灭。但是父亲对韶光的兴趣,在多年后依然反映在他与好友齐格曼.雷瓦力所共同创作的音乐论文上。

小汉斯和母亲非常亲近,这种关系持续了数年。但是由他的一些言谈中,使我感到他

母亲是一位有些疏离的女性,她十分投入于社交生活,而将小汉斯留给仆人及家庭教师照顾。我猜想柯赫的双亲对于社会地位必然有一些渴望,其中包括能够融入上流的中产阶级社群。我们知道有一些外来族群成功地同化于主流文化的例子,而我推测柯赫夫妇也抱持着同样的目标。(或许在一个新的已同化的团体中,展现个人非凡的创造力是一种肯定自我的表现;那是籍由展现个人的种种家世根源,抱负,理想,以对于因为放弃了那些末同化前在另一团体中支撑自体的认同后,所做的一种补偿的作用。)

汉斯是独子,我曾听他抱怨有关幼时与同龄孩子的疏离,剥夺了他某部分社会化的经验。他并没有被送进公立学校,而是在家接受私塾教育,这在日后造成他无法在大群体中感到安然自若。但我必须强调,至少对我而言,他似乎颇能隐藏他所感受到的任何的不自在。

我们可以想见在柯赫幼年时期,根深蒂固的心灵创伤持续着。在他青春期晚期以及成人初期,由于奥地利青年的纳粹化,他骤然地被摒除于非犹太人的朋友圈子之外,这对他而言是另一个创伤。显而易见地,在他遇见他的分析师奥古斯都.艾宏恩时,必定是个困惑而不安的年轻人。

除了这些我们所知道促使他成为今天我们见到的模样的因素之外,是什么原因使得他打破了‘精神分析先生‘的典型,一跃成为精神分析式自体心理学的创造者?他曾经写到有关一些接受分析的人告诉他,不要再老是做一些什么伊底帕斯情结的刻板化解释,而是要真实地倾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才重要。另一个诱发因素则和他出任美国精神分析学会会长的经验有关。很显然地,他必须暴露在那些备受尊敬的同事们自私的政治技俩之下。这种经验正好对于政治上的自恋的一次教育,而且促使他去思考一种较好的精神分析式的解释,以理解那些想像中应该是已经被彻底分析过的分析师们,内在尚末被分析到的残余的自恋性格疾患。

我相信那些围绕在柯赫周围的年轻分析师们,包括:吉多,高柏格,巴斯克,保罗及安娜.翁思坦恩,拓品恩,以及我自己,对于柯赫所展现的那种难以界定却又明显被感受到的那种涌现的思维,必定感到相当的冲击。他的想法并非来自于他的追随者,他所需要的是一个稳固的评议会,最好还能有正向而和谐的回响。由此可知,我们的团体可以说是他个人挑选的,我们有相当的特权去聆听他的话语,以及阅读有关他研究的著作。但不可避免的,对于某些议题的讨论是我们团体所热衷的;而对于其他主题则可能兴味阙如。我们之中有一部分成员对于议题的讨论采取临床导向的回应,而其他的人则比较醉心于大胆的理论创见。在团体中没有人会直率地否定柯赫的思想,即使其中蕴含了一些令人怀疑的部分,毕竟能够遵循大师的足迹,看他展现令人惊异的学养,对临床资料出色的再阐释,以及大胆地发表几近异教徒般的思想,对我们每一个人而言已经是相当令人满足而兴奋的经验了。我们都是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近期的毕业生,请容许我放下不必要的谦逊,说一句:我们的确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们仰慕他,并且提供了他良好的自体客体(selfobject)经验,而柯赫也籍此发扬了他的创造力

II

我们要如何去评断像柯赫一般的巨人,他对于精神分析以及我们本身所造成的冲击?非常明显地,我无法没有偏差地呈现他的种种,而我也没有必要如此。当代精神分析争论的热潮,使得我们对他的评价无法不偏不倚地免除带有偏见的臆断。我的一项偏差是来自于医学传统以及我身为医师所受的训练。和精确的理论建构比较起来,我赋予治疗与康复较高的评价。这是一项重要的优先顺序判断,它为我与同事甚至与佛洛伊德之间带来纷争。佛洛伊

德并不乐于当一名医生,他致力于科学知识的进展,特别是经由精神分析方法所得来的知识,他在这一方面的兴趣优先于对治疗的雄心。当我开始阅读佛洛伊德的作品,并且成为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的候选人时,我或多或少地接受了他的价值观。但是,我从末因分析工作的治疗效果而感到非常快乐。我大部分的病人病情都获得改善,其中三分之二到四分之三的患者有显著的进步,和其分医疗专业比较之下,这是一项不坏的记录。然而,我一直认为,当病人无法达到我所认定他们的潜力可达之处时,我们太轻易地把这现象归因于病人的阻抗作用(resistance)或是无法分析性(unanalyzability).

汉斯.柯赫不会轻易的采用这种归因方法。他的一个女性患者,是一位清楚地具有伊底帕斯精神病理的个案,对于他所诠释的伊底帕斯转移作用却无动于衷,这和期待中的结果大不相同;他再地作诠释,而病人也一再地拒绝它。这是阻抗作用吗?临床的资料理论却又是互相吻合的;是不可分析的患者吗?最后柯赫决定去倾听这位病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以充满神人(empathy)及开放的态度,去倾听她内在的经验,自体心理学于是诞生。最后,柯赫形成他的价值系统;同理心的价值应于真相的价值。当第一次听到他做此陈述时,我大为震惊。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了解其中的真意。他并非贬低真相的价值,也并末忽略数百年来科学的成就。让我引用1973年5月,柯赫在他的六十大寿晚宴上的常说来加以解释:

现在,我要将原本普遍性的通则搁在一旁,并且透露一项我相信它将在精神分析领域中即将发生的价值体系的特别改变;充分整合佛洛伊德的想法,可以让下一世代的分析师成为所有人文科学领域中价值体系改变的领导者;透过将重点由强调真相及现实的道德教化,转向对于神入的理想化;将强调对于清晰的洞察力及坚定的理性而来的骄傲,转向对科学精神控制下自体拓展的骄傲……..科学的神入--------一条通往他人内在世界之宽广而坚固的桥梁,将成为最高的理想。(Kohut,1973,pp.676-98)

精神分析在过去总是不断的引发这种革命性的进程,并因此改造了我们的‘道德优先’价值体系。佛洛伊德也许曾经或末曾盾清神入在以它为汇集资料的方法所界定的精神分析的领域中,所处的核心的地位。他在著作中不止一次地提到神入,但是他说:‘一条藉着模仿(imitation),经由认同(identification),而通往神入的路径;那也就是,我们要能够在面对另一个精神生活时,以接受任何可能性的态度的方法去了解这些机转。’(Freud,1921,p.110f)在德文原著中,它的含意更加清楚:没有神入,我们将无法理解(stellungnahme)他人的精神生活。这段注脚是佛洛伊德唯一直接的自白,而后成为柯赫精神分析方法的核心焦点。但即使是佛洛伊德,神入的字眼依然只是潜藏在他的推理及阐释中。柯赫则直接将神入置于分析式临床资料搜集中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sine qua non);同时不可避免地,他也将自体的概念置于有关人类内在世界诸多理论的中心地位。以柯赫的观点来看,这是为佛洛伊德所开始的精神分析革命跨出了一大步。就是这个清楚的神入观点留给我最长久而深刻的印象,并且也是让我成为一名自体心理学家最重要的因素。

至于自体心理学对于精神分析的冲击为何?以我的观点看来,柯赫的思想以及临床实务匡正了后佛洛伊德的主流学派对于精神分析的扭曲,这种扭曲已经将原本追寻人文科学的努力转成为机械性,非人文的系统,而造成自我心理学(ego psychology)已不再和当代的科学与哲学相容。若我们将这个问题限定在探讨那些通过美国精神分析学会所认证的分析师们,所进行的治疗活动时,我们该如何评量柯赫对于他们临床技术的影响?也许,大部分的分析师已经不再实行包含我在内,与我同世代的分析师们在三,四十年前所经历过的所谓标准技术了。在以往的日子里,漫长的沉默;带着敌意的介入以及破坏性的毫无回应,我相信,都已成为过往云烟。而对于自体客观转移作用(selfobject transference)的阐释和反映转移作用(mirror transference)’理想化转移作用(idealizing transference),这些以往末知领域,如今已成为大部分分析师治疗的必备工具。但是,对于自体心理学的更广泛了解仍是末来世代的分析师们所必须完成的。要把多年来依照原欲(libido)和本能驱力(instinct drive)理论架构所累积的知识忘掉是困难的,正如同要停止机械式地以自我。原我和超我等等名词来思

考一样的困难。大部分的分析师尚末领会到:口语阐释的功能,并非为了以提供内在的洞识(insight)为目的而进行资讯的传递,其及是要唤起分析者与被分析者之间一种治疗潜能(therapeutic potential)的经验。有时这种经验可以呈现在认知层面,而接受分析者能够用口语的方式将其概念化。但我们也知道,即使用是否有效作为标准来衡量,那些证明分析是‘有效’的受分析者,在治疗过程中其实都接受到了完善的分析,但是却不需要学者用什么‘适当’的话语去标示这种治疗中的精神动力的改变。也许有人会说:他们已获得深具疗效的分析,但没有太多意识层次的内在洞识。然而最后我们了解到,过去接受分析的病患,可能获得许多的洞识,而他们也能 告诉我们在治疗中所了解到有关于他们意识及潜意识的精神动力情形,但是除了获得这些得来不易的知识外,他们的心理功能还是没有改善。我们可以说他们已经被完善地分析了吗?

当然,我可以理解那些以传统模式进行分析的同事们,可能会认为我们的工作并不真的是‘精神分析’而将其摒弃,但他们或许会承认这也是一种好的心理治疗。或许我因为固著于过去的种种,而作出错误的判断以及扭曲了我对传统分析方式的看法。我对于传统精神分析实务的了解,也许仅能表现在一幅描绘今日于其他分析师的会谈室中在做什么的讽刺画当中。我的确知道在过去几十年间,由于和柯赫本人及他的理念接触,我的会谈室中的包容(ambience)是如何地在改变。和柯赫一样,我对精神分析的末来充满信心。这反映在自体心理学研讨会参与的人数上,不论在美国国内或海外,治疗者对于它的兴趣,知识以及娴熟度都与日俱增,我们有理由盼望:末来的精神分析师将能够在不同的主流的精神分析思想之下接受训练并且熟悉它们,其中也包括自体心理学;而精神分析将成为来自各种与人类研究相关的各个心理卫生专业成员的基础科学及语言。

第二章

柯赫思想的源流

心理治疗师及精神分析师们若想要全盘了解柯赫思想的演进,就必须如柯赫般熟悉传统佛洛伊德的理论,并能将之整合推展才行。本章将籍由柯赫在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的一系列演讲内容中讨论佛洛伊德理论的课程内容,让读者对精神分析之先驱佛洛伊德的理论有更进一步的了解。我努力的方向是希望能呈现柯赫身为一位老师的风格;而我所缅怀的,是他的创造自发性及博学,更不用提他如一派宗师的领导能力了。现在,我希望能有条理,有组织地将他整体的教学风貌呈现出来。

本章以下的内容采自柯赫的助讲师菲力普.赛斯(Philip Seitz)医师所搜集的笔记,这些尚末付梓的笔记是收藏在芝加哥精神分析学院的柯赫档案中。(参见Kohut and Seitz.1960,for’Kohut’s unpublished course’)我在本书的最后附上词汇解释(glossary)以帮助读者研读这些资料。

第一年课程

导读

柯赫教授精神分析课程的时间是以两年为一期,从1958到1960年代晚期,课程的内容主要在强调精神分析理论建立的演进过程。柯赫在导论中申明他对佛洛伊德著述的讨论将会加入包括自从佛洛伊德写下精神分析的滥觞以来,在精神分析领域中的前进发展。柯赫这番开门见山的导论其实是针对当代唯佛洛伊德是从,服膺传统教义的北美精神分析师所做的回应。在当时,几乎所有精神分析的文献都会引用佛洛伊德的作品为引子,盼能藉此增益著作的公信力。求变的思潮被视为偏离常道;提出的看法若与佛洛伊德学派之理论有所抵触时,作者的潜意识总会被拿来分析一番。柯赫开始传授这些课程时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理论,因

此他这番导论并非为自己铺路,而是要以一个老师的身份,一谆谆告诫他的学生,如何开阔心胸从各个角度审视这门科学。

柯赫相信精神分析理论并非如同一些精神分析学会所认定的是固定不变的知识体系,而是会随时间而改变的。柯赫举佛洛伊德为例,他留意到佛洛伊德随时间的进展而发展出新的心灵模式,往往扬弃旧的概念而转向新的概念,柯赫以此为例,证明精神分析理论是会不断的演进而有所改变的。

精神分析史

柯赫在导读之后紧接着回溯精神分析史,他注意到精神分析的历史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1890-1920)始于十九世纪末,由第一位接受分析的病人安娜.欧到佛洛伊德的同事约瑟夫.布洛伊尔处寻求治疗为开端。布洛伊尔最后因为觉得他们彼此间的治疗关系太过于强烈而将她转介给佛洛伊德。在佛洛伊德治疗安娜.欧的过程中,安娜.欧要佛洛伊德不要打断她自然涌现如潮水般的思绪,因而被称兴誉为发明‘自由联想’(free association)的人。(安娜.欧始终没有成为佛洛伊德的病患,作者有明显的简化的错置。自由联想的‘发明’无法确切地标示出日期,而是从1890年到1898年的漫长时段里演变出来的,其来源要考虑到布洛伊尔对安娜.欧的宣泄疗法“cathartic method”之外,还要考量佛洛伊德的自我分析,以及苏黎世学派有关情结“complex”所做的字词联想。绝非谨限于安娜。欧一人而已。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The Language of Psychoanalysis,J,Laplanche and J.B.Pontalis,W.W.Norton tr.1973,p.p169-70.-----译者著)佛络伊德在这个时期发展出他的基础观念。柯赫的第一年教学课程即致力于此时期之探讨,课程主题强调在《原我》.《潜意识》和《婴儿式性欲》上。在这一年的课程中,柯赫专注于佛洛伊德基本观念的教导,而不把佛洛伊德的理论加以延伸。至于精神分析史的第二。三阶段则是柯赫第二年的教学课程。

第二阶段(1920—1937)的主题是结构学的观点(structural point of view).这在佛络伊 德1923年发表的〈自我和原我〉(The Ego and the Id)的‘三元模型‘(tripartite model)中对这个观点有一番阐述;这个时期的精神分析着眼于’原我—自我—超我‘的概念及彼此间相互关系的探讨。

第三阶段(1937-1958)由1937年起到柯赫到开始传授课程的1958年为止,这时期精神分析的焦点在‘自我’(ego),这个自我心理学时期,这阶段的焦点主要在讨论自我本身的结构,功能及防卫机转的探讨。

依序原理

在描述了精神分析史后,柯赫致力于如何带领学生进入复杂的佛洛伊德心理学理论。他籍著论证佛洛伊德如何面对庞杂的心理学资料,将它们整理分类,建立规则,因而他提出一组五个‘依序原理’(ordering principles)来带领学生进入这门领域,以下我们将阐述柯赫对这五个原理其中四个的详细说明,如此我们将如同佛洛伊德与柯赫的学生般,在面对复杂的临床资料时有分门别类的工具。佛洛伊德的五个依序原理分别是:

1. 心智层次有不同层次。不同等级之分的原则; 2. 精神动力学的观点(the dynamic point of view); 3. 地志学的观点(the topographic poin view) 4. 经济学的观点(the economic point of view) 5. 起源学的观点(the genetic point of view)

柯赫末将结构学的观点纳入,因为第一年的课程尚末涵盖佛洛伊德这部分的理论。

精神动力学的观点

柯赫由精神动力学观点开始展开讨论,因为他认为透过对动力学观点的探讨才能深入佛洛伊德之心理学的中心观念。简言之,即我们心智有某个部分是非意识思考所能达到的地带。这部分掌握了我们的渴望,记忆,幻想和及于压抑的欲求。佛洛伊德假设这其中的心智现象的一部分会对客体(objects;在佛洛伊德的语汇中是‘人’的意思)的内心造成冲击,激荡。在佛洛伊德的固解模型中,他用各个方向的箭头代表内在的力量,这些力量在内心互相冲撞。相对力量的冲撞是佛洛伊德理论的中心议题;因为他认为我们的内心有与生俱来趋向冲突的先天倾向。

柯赫十分激赏佛洛伊德在无法直接看到的情况之下,能够将内心世界加以概念化的能力。他强调佛洛伊德理论的重点在于,心理的动力并非靠意识的思考所能得到的,它们是装在心智活动的一个特殊部分当中-----佛洛伊德称之为潜意识系统(System Unconseious).个体对潜意识系统的内容所能经验到的是一种驱动的力量(driving force),而佛洛伊德称这些心智的内容为‘驱力’(drives)的表现。

由于冲突(conflict)是柯赫当年在受训及教学时北美的精神分析师们所探讨的中心议题,因此我们将要暂时离开柯赫的教学内容,先讨论一下‘冲突’;‘冲突’是柯赫初始的思潮所根据的概念,但他到最后还是跳脱了这个观念的局限。

要了解‘冲突’这个概念的起源,必须先对佛洛伊德所处之时代的科学及语汇发展有所了解,才能进一步明了这样的氛围下对佛洛伊德的心理学学说有什么影响。为了使自己创新且具革命性的科学具有公信力,佛洛伊德从发展已臻成熟的物理学及生物学中借取观念和语汇来说明;他从物理学中借用了机械力学和流体力学(mechanics and hydrodynamics)的观念;他认为心智如同处理各种能量的机械装置,这些心智力量具有能量,而其行为就像在密闭系统内的液体一样。当这些能量遭到阻挡旱会产生想要挣脱释放的压力,佛洛伊德由此推敲出心智器官处理这些能量的精巧方式。

佛洛伊德又借用生物学的概念来解释这些能量的起源问题。在1859年,佛洛伊德出版《梦的解析》(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1900)的41年前,达尔文(C.R.Darwin)就已经提出进化论,指出生物体有寻求维持自己及本身物种继续繁衍的天性。佛洛伊德应用达尔文的生物学假定而指出有两种本能提供人类行为之动机及能量;佛氏认为性本能(sexual imstinct)维系了物种的繁衍,而攻击本能(aggressive instinet)则维系了生物本身自体的生存。

柯赫后来批评用生物学的原则介入精神分析科学的论点(1959),他渐渐觉得这样的观点不适用于精神分析的范畴,而且误导了精神分析仅单纯就现象学描述的心理学范畴。佛洛伊德的后设心理学有一套自建创新的语汇,柯赫则尽其所能精确地讲述这套语汇,除了明确地定义每一个名词外,他也一再地斟酌检验使用这些名词语汇的前后文是否合宜;他会先从某一个方位审视这些词汇,再换一个角度看一看,就像教外文的老师一般,必须确定每个学生都能抓到这些新名词的意涵。

柯赫审视潜意识及前意识系统,努力呈现佛洛伊德对心智的观念及其如何运作的概念,并且仔细检验。他看待佛洛伊德模型的方式如同观察一具引擎,看各个部分如何单独运作,以及彼此间的关系。佛洛伊德并为每一个系统的运作命名:潜意识系统的运作称为原发过程(primary processes);前意识系统的运作则称为次发过程(secondary processes)。佛氏假设次发过程是理性的,负责清醒时的语言及有次序的推理过程;相反的,原发过程则是非理性的,负责作梦当中的思想,此时白天的逻辑推理可以置于一旁;在梦里,一件事可以代表另一件事,不可能的事亦能成真,而许多事可以相互矛盾前后不一。因为原发过程存在于潜意识系统,所以非意识所能察觉,必定要经由一些推理(inference)的过程才会知道。当原发过程的力量大到能穿透潜意识与前意识之间的障壁进入次发过程时,我们才能‘推理’。这些‘推理’也能藉由巧妙的心理学

技巧蒙骗过介于两个系统之间的障壁而得到。

这些心理学技巧之所以有用的背后,佛洛伊德假设,这是因为被潜抑的潜意识欲望会依附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所以我们才能操弄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是所谓的‘日间残余’(day residues),而正因为它们是无关紧要的,所以适合于‘转移作用’;潜意识的欲望藉此得以穿过关卡而浮上前意识系统。‘日间残余’扮演了‘特洛伊城的木马’的角色,愚弄了负责防止具有威胁性之欲望侵入前意识的筛检系统,佛洛伊德称这个具有类似筛检功能的关卡为‘潜抑障壁’(repression barrier).

图2.2显示原发过程跨越潜抑障壁而进入次发过程的情形。这个转作用的机转产生了语误、梦及精神官能症。

柯赫一再强调‘转移作用’定义的重要性,因为这帮助柯赫分辨个案与分析师之间的关系是转移作用,或者是他的关系。柯赫运用佛洛伊德‘转移作用’的概念到治疗情境当中,在此,分析师扮演‘转移作用客体’(transference object)是最理想的,因为分析师在个案的生活中并没有现实上的重要性。柯赫认为对个案而言,分析师就像‘日间残余’一般,他曾说道:‘若是分析师成为个案的支持者、解救者、朋友、或满足个案欲望的人,那他就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地成为个案转移作用的客体。’(1960,P。14)

柯赫用地志学的观点来衍生佛洛伊德的思想。请记得:‘冲突’是佛洛伊德的中心理论,根据佛洛伊德的说法,冲突并非存在于单一的系统之中,而是存在于两个系统之间。柯赫形容系统间的冲突及是因为潜藏于潜意识系统中的一些‘种子’(seeds)所造成的,例如:婴儿式性欲(infantile sexuality)(小孩藉着黏膜刺激而产生的欣悦感,与成人的性欲有别)就是种子之一。根据佛洛伊德的说法,婴儿式性欲起源自最原始的性本能,在潜意识系统中是一种享乐的驱力,这种驱力会将人推向欲求即刻得到满足的渴望中。汲汲于欲求即刻的满足是潜意识的动作原则,此即佛洛伊德所称的‘享乐原则’(pleasure principle)。

柯赫强调原发过程(primary process)之追求欲望满足的本质。他主张唯有了解‘个人的经验构筑了他、她的心灵世界的中心’的概念,才能全盘了解这个重要的观念。柯赫也一再强调内在的经验是真实心灵的定义者,并同时强调两个系统之间的动力学关系;但是他将潜意识系统的特殊意涵,留待后续的课程中再作探讨。他大略提到潜意识系统之内容包括‘潜意识欲望、驱力及行动’(unconscious wishes,drives and inpulses)。为了方便我们的讨论,我将在此简短叙述潜意识系统的理论内容。 在佛洛伊德的理论中,性原欲和攻击原欲的表现,显现在孩童时期期待与异性的父亲或母亲有乱伦的关系,但是和同性别的父亲或母亲则互相竟争,甚至意图弑之的表现。意识到这些潜藏的欲求时,会造成强烈的焦虑,因为这些欲求夹杂了会被一起竟争的同性别的父母亲所报复的幻想。潜意识中弑新乱伦的渴望,及被同性父母亲报复的恐惧,构成了佛洛伊德理论的中心架构----伊底帕斯情结。

无论何时,只要佛洛伊德一提到潜意识的欲求(wishes),他所指的一定是性欲望和攻击欲望。对佛洛伊德而言,性与攻击的欲望就是冲突的种子。如我之前所提到的,它们夹带了被同性别双亲所报复的幻想式威胁,对男孩而言,这种幻想中的报复形式是被父亲所阉割;对女孩而言(根据佛洛伊德的理论,女孩觉得自己早已被阉割了),是害怕被母亲所遗弃。据佛洛伊德所言,害怕被报复的焦虑是如此的令人恐惧,因此,防御机转动员了起来(mobilized),藉着极力防止潜意识的欲求侵入前意识的系统,来保卫我们的心灵。将这些令人恐惧的幻想付诸实际的行动(action)对个体而言是一种极危险的感觉,因为它会与潜意识中的性与攻击本能有所连结;坚决(assertiveness)对心理而言也是极具威胁性而必须加以压抑的。因此,自我保护的机转采取了广泛压

抑的形式,以免在现实的世界里有实际的行动出来。

佛洛伊德坚信所有的活动(包括:走路、看东西、讲话、思考、书写)都是性本能的表现。这些活动都必须和会引起冲突的性欲望无关才能正常运作而不被压抑。前意识系统的次发过程必须让这些活动去性欲化(desexualized);若是这些活动又再带有性意涵(resexualized)而夹带潜意识欲望的产物时,心理机器便会立刻武装起来防卫它,而这种防卫通常采取压抑(inhibition)的方式来防卫,例如:一个灵思乍现的作家要下笔时却突然脑中一片空白便是一例。佛洛伊德此时的观念中尚末发展出一套理论来解释被禁止的欲望所衍生的罪恶感的问题,这方面的理论一直到他在(自我及原我)中提出起我(superego)的理论时才得到解答。

柯赫接着针对佛洛伊德所谓情绪成熟(emotional maturation)的观念讨论。对佛洛伊德而言,成熟中的孩童所面对的任务之一,是发展出一种能力去分辨何者是幻想中的欲求?而何者是现实上的满足?佛洛伊德相信,有‘恰到好处的挫折’(optimal frustration)的经验才有能力分辨‘欲求’(wish)和‘现实’(reality)的区别。所谓恰到好处的挫折,就是在孩童特定的欲求得到满足之前,要先经验一段时间的延迟,以过这种延迟,小孩才会了解到要满足自己的欲求之前,必定要有所行动才行。根据柯赫的说法,佛洛伊德建议,唯有经由恰到好处的挫折,欲求和现实的分野才有机会显现出来;而所谓恰到好处的挫折,是指这个挫折不会大到造成过度的创伤,也不会小到感觉不到。佛洛伊德称这种具有认清现实及延迟满足的能力为‘现实原则’(reality principle),其本质上是一种次发过程的思考模式。现实原则在前意识系统之中运作,和原发过程及潜意识系统中一有欲望就要马上满足的‘享乐原则’是不同的。

柯赫对恰到好处的挫折的讨论,来自他早先对自恋这个主题的敏感。他对学生这么说:

若是这个小孩被宠坏了(没有经验过恰到好处的挫折)则过度大量的自恋和全能感(narcissism or omnipotence) 会存留下来,然而在此同时,他又没有真实的技能,因而自觉卑下;相对的,过度挫折的经验,会使得潜意识难以和前意识区别,并且导致其继续保留自恋式的全能幻想。(Kohut and Seitz,1960,p,20)

由此观之,柯赫已经将自恋的概念置于发展历程的背景当中来看了。他断言:‘在一个被宠坏的人身上,可以发现固著而原始的全能妄想,而它绝对不只是一种过度的补偿的防御机转而已。’(1960,P,19)他认为自恋的全能(narcissistic omnipotence)是因发展的缺陷所致,这和风行于1950到1960年代间的精神分析观念不同;当时认为自恋的全能是一种防御机转。柯赫为自恋的发展过程,构想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

由于佛洛伊德所讲的是一种‘冲突心理学’,所以他发展出一套语言以描述两个彼此不同的系统。柯赫则小心地运用佛洛伊德的语汇,将这两个系统的性质、特色、加以归类。他教导道:原发过程、享乐原则、欲望满足、婴儿式性欲.婴儿式攻击原欲等都是潜意识系统的一 部分或同意词;而次发过程、现实原则、理性思考则是前意识系统的一部分或同意词。

柯赫描述这两个互相冲突的系统间的关系,并解释:‘若是我们认为潜意识和前意识之间是连续的,则原发作用到次发作用是渐进的,而享乐原则到现实原则也是渐进的。’(1960,P。20)他提到,他所相信的事实,正是了解潜意识系统的锁钥。他说道: 在了解享乐原则的过程当中。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要和佛洛伊德一样想像,在原始的潜意识中除了追求欲望的满足之外, 其他什么也没有;而存在于这个心灵最原始阶层的东西,都 是幻觉。(Kohut and Seitz,1960,P.20)

柯赫总结他对地志学模型的了解如下:

心智的功能分成两部分:前意识和潜意识;两者间不是直接连接,而是中间有一

层障壁阻隔着;……恰到好处的挫折使人能分辨潜意识和前意识;分辨原发过程和次发过程……同时过度与不及的挫折导致回著于‘潜意识—全能—享乐原则—婴儿式性欲的满足—原发过程’的作用。(Kohut and Seitz,1960,p.21)

精神能量的观点

柯赫在此转而讨论精神能量的观点,这是他极有兴趣的前瞻性探讨,我相信这个观点扮演着他的理论概要与临床经验之间的桥梁。柯赫极为关心人们的心灵能力如何在经历强烈的情感之后还能保持完整;也对于心灵会因为遭遇无法处理的情感而崩解的倾向有所感受。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倾向是相对性的概念,和创作的性质、发生时所处的发展阶段、受创时的心灵强度,及当时所处的环境,都有关系。精神能量讨论的主题是情感的处理及压力调节的问题,重点不在潜意识的意涵,也不是讨论感受强度或情绪的本质。‘创伤’(trauma)是精神能量讨论的中心主题,它发生在过强的情感来袭,超过个体所能维持心灵平衡的能力量。柯赫的教学内容指出,创伤所指的不是事件本身的内容,而是此一事件带来的情感强度。创伤与心灵的本质及成熟度有关,而时机(timing)也很重要,因为创作的强度和遭遇创伤当时心灵结构的脆弱程度(弱点)有关;这个道理不管在儿童时期或在接受分析的过程当中,都是如此。柯赫教导道:

一个不成熟、脆弱的自我,很容易因过度的刺激而受到创作。在生命早期,当时一个不成熟、脆弱,而自我又容易受到过度刺激的阶段,幼儿时期强烈的原发过程必须为许多最原始的潜抑作用的产生而负责。创伤总是和事件当时心灵的成熟度(或不成熟度)有关的。(Kohut and Seitz,1960,P.22)

他坚持创伤无法客观地定义,因为创伤与否是相对于个人的主观经验;由此观之,观察者不可能了解创伤,一定要藉着受创者自我报告或经由观察者能设身处地的神入创伤经验中来感受。以此为证,柯赫对‘神入’的强调,成为他临床研究方法的基石。

柯赫再回溯佛洛伊德的地志学模型,藉由创伤经验来解释地志学模型是如何动作。他坚信,因为创作的强度难以处理,受创伤的经验因而无法在前意识系统中整合,必得压抑到潜意识系统之中;将强大无法处理的创伤防堵在潜意识中,称为潜抑作用(repression).

柯赫用他教导学生的语汇,扩展创伤与潜抑的观念。他描述原发及次发过程的精神能量,并解释:一般情形下,次发过程尽力控制原发过程;次发过程处理的是小量的能量,但是原发过程处理的是大量的能量。这些大量的能量来自于享乐取向的婴儿式原欲的残余,它存在于潜意识系统中,催促着欲求得到即刻的满足。然而,因为它的本质太具杀伤力,会造成伤害,因此幼儿性欲无法被整合进入次发过程;相对地,他们被潜抑作用的力量所防堵着,以原始的形式存在于潜意识系统之中。

起源学观点

柯赫应用起源学的观点解释某一个特殊心灵的形状(shape)是如何形成的;他感觉到起源学观点具体呈现了精神分析的精髓。从这样的观点,我们得以臆测一个人生活方式的起源,并将一个特殊心智的内涵及形式,置于其历史的背景当中来加以审视。 柯赫不同意佛洛伊德将驱力视为心灵动机唯一来源的看法;他对于环境对精神的影响也投注了相当的兴趣。从他的临床经验中,柯赫感觉到环境因素的确对孩童的能力及发展有所冲击。他对于环境对精神之影响的兴趣却成为北美精神分析创始者严历批评的靶子。这些批评指挥柯赫注重的是环境的影响,简直像一个社会学学者,而不是一个精神分析师;当时的批评者指称,正统的精神分析应单独就潜意识的内涵主题来作讨论。这些批评其实都误解了柯赫的原意,因为他强调的并非环境本身,而是强调个体置身于环境中的经验(experience),以及环境对孩童时期发育中的精神结构所产

生的各种有益,有害的影响。

症状的形成

在课程的这个阶段,柯赫已经澄清了佛洛伊德后设心理学的语言(metapsychological language),而且提供了有次序的原则来帮助临床资料的整合。有了这些准备的工作,他便可以开始讨论症状的形成(sympton formation)而他认为这个观念是佛洛伊德早期理论的重心。

精神官能症的症状形成

柯赫开始讨论佛洛伊德的观点,佛氏认为精神官能症的症状实际上是一种转移现象(transference phenomenon),是潜意识中的某些事物威胁要侵入前意识的结果。精神官能症的症状类似于梦的形成。

虽然佛洛伊德认为外在的现实不会影响潜意识的内容,但是他断言精神官能症状的形成(neurotic symptom formation)是源自于以现实世界为基础的挫折;诸如:爱情失意、工作失败、生意的损失或严重的疾病。。。。。。等等,这些事件都会引发精神官能症状的形成。佛洛伊德主张,尽管这些挫折并不直接产生精神官能症的症状。但却是症状产生的不可或缺的第一步。佛洛伊德认为,心灵对于挫折会采取增加前意识中所谓的‘白日梦’(daydreaming)的方式来应对。柯赫认为这种方式如果是在有弹性、有限度的情况下,是一种缓和现实冲击的健康方式;‘白日梦’是在自我控制之下的一种退化反应,藉着这种方式,人们可以远离痛苦、挫折的现实而幻想式地回到先前尚末受挫的状态。‘白日梦’仿佛是在必须面对现实的严酷时,令人重新振奋的间奏曲。佛洛伊德将这种白日梦的状态称为‘外显退化’(manifestregression).然而,在精神官能症的症状形成过程当中,这种尝试恢复的方法失败了,而退化的过程继续退行至佛洛伊德所谓的‘正退化’(regression proper)。

让我们回忆一下,之前我们曾经提到,‘原欲’是一种连接到性与攻击本能的能量。‘正退化’则是原欲从成熟的位置撤退至更早期发展的地方。为了解释这个现象,佛洛伊德举了一个类比的例子: 这就象在行进中逐渐分散开来的一支军队一样,当军队前进时,会留下少数兵员在更早期的所谓前哨的地方,如果前哨很小,只要留下极少数的兵员;如果战斗激烈,就可能要留下较多的兵员来保卫这个 脆弱的地方。结果这支军队一定是越往前进兵员越少,直到最后终于碰到胜过他们的武力时,便只好撤退至先前曾经留下主力兵员的地方。相似地,佛洛伊德认为原欲在沿着发展的路径前进时,会在早期的固著点(fixation point)留下一些残余,类似之前军队前进的例子。对于经历过早期发展创伤的人而言,大量的原欲会留在这个固著点。佛洛伊德假设这类人对健康的‘外显退化’能力减少,而较容易撤退至‘正退化’的机制中。

在正退化中,原欲会冲回到早期的固著点,造成原先已经被潜抑的童年期乱伦感觉再度重现。病人对现实的人、事、物的兴趣渐渐减少,而退行到渴求潜意识中童年时期乱伦乱伦爱的感受。在受到挫折之前,潜意识中乱伦的爱是被相应的潜抑力量所抗拒而得以保持平衡。原本类似的平衡状态,变成了如所示的失衡;由于前意识被潜意识的内容侵入所威胁,能量的平衡被干扰,而过程中的第四个步骤‘被潜抑的客体原欲’(represssed object libido)的增加于焉开始。(见图2.3)佛洛伊德称这种能量的不平衡为‘真正的精神官能症’(actual neurosis),并认为这是精神官能症的核心。 ‘真正的精神官能症’是一种精神能量的观念,它是由于力量不平衡的关系,造成崩解的焦虑,而威胁了‘次发系统’(second system),即前意识系统。精神官能症状的形成及是因心灵企图保护前意识系统免于焦虑而来,如果精神官能症状移除,却没有解决潜藏的冲突时,焦虑会再度出现;如果精神官能症状不变的话,焦虑就会一直被阻隔着。

症状形成的最后一个步骤是‘折衷构造’(compromise formation).

精神官能症的概念图:

挫折--外显退化--正退化--(被潜抑的客体原欲增加)--真正的精神官能症--焦虑--折衷构造--精神官能症状

精神病概念图: 挫折--外显退化--正退化--(无客体状态)--虑病、试图以身体为客体----以精神病的形式尝试重建与重整

以上两个概念图是佛洛伊德对于精神官能症及精神病症状形成的概念图

佛洛伊德断言症状的形成(form)是由被禁忌的潜意识驱力和相反的潜意识力量之间的一种妥协所形成;这种妥协在前意识系统内发生,解释了实际症状的形式。伊底帕斯的畏惧症(oedipal phobias)具有典型的厌抑,就是一种‘折衷构造’的例子。在图2.3上半部的图示,柯赫呈现佛洛伊德所说的精神官能症状形成机制的概要图。

精神病症状的形成

柯赫认为,虽然佛洛伊德早期的兴趣在于精神官能症症状的形成上,但佛氏之后对柯赫所谓的‘较深层的病理现象’(deeper levels of pathology)更感兴趣。柯赫自己对这些主题的特殊敏感度在讨论精神病症状的形成时显现出来。他引用佛洛伊德的说法,认为精神病症状的形成(pdychotic sympton formation)和精神官能症症状的形成类似,其开始的顺序是相同的。整个过程从挫折开始,接着是‘外显退化’; 在精神病症状的形成过程当中,退化过程在‘正退化’的阶段,开始有别于精神官能症的方向,如图2.3下半部的图示所显示的。

和精神官能症是退化到乱伦的婴儿式客体所不同,精神病的退化是朝向前客体阶段(pre-object state),在这个状态之下,原欲无法依附于一个客体上,也就是失去了在潜意识与客体的连接。柯赫强调客体连接(object ties)的本质而说道;‘即使孤独隔离如漂流在荒岛的鲁宾逊.克鲁梭(Robinson Crusoe)也拥有对他周围客体经验的感觉(feeling),因为对客体的经验基本上是一种内在的经验。’(Kohut and Seitz,1960,P.38)柯赫认为退化至无客体阶段的固著点对人格的威胁极大,因为没有了内在对客体的连接后,某种一无是处、行将灭绝、仿佛飘荡在太虚幻境的感觉将会排山倒海地袭来。 佛洛伊德认这这种极度的退化造成‘虑病’(hypochondria),这种状态是因为原欲找不到客体可以连结,而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其客体。对于处在这种精神病性退化的人而言,他感觉身体仿佛是分开的,而世界正在远离中。以柯赫的观点来说,失去的不是身体、也不是外在的世界、而是客体的内在核心。失去潜意识的客体会产生一种前客体期的、自体性欲的(autoerotic)以及自恋的张力。身体即将分开以及世界即将结束的妄想是内在世界崩溃的表现。‘虑病’是精神病患者试图将一种无客体状态的经验以口语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字眼。柯赫形容这种精神病状态如下:

这种状态非常痛苦,因为自我之中健康的残余部分会观察到自我已失去平衡、失去组织性、失去内在的客体。具有分裂性特质(schzoid characters)的人可以依靠把自己与外在世界隔绝的方式,保护自己避免这种痛苦。他们了解自己的敏感度,而且知道如果他们 跟人接触而受伤的话,自己便会退化至一种无客体---自恋的(objecrless-narcissistic)自化开性欲的状态,这种状态对他们残留的自我而言是极为痛苦的。(Kohut and Seitz,1960,p.39)

在试图减少难以承受之自恋的努力当中,精神病人会尝试与潜意识的内在客体接触,这种企图复原的尝试造成了精神病症状的形成;新语症状(neologism)的形成既是这种尝试复原的例子。然而这是注定要失败的尝试,因为一旦潜意识的客体失去原欲的投注时,要在潜意识系统的客体(原发过程)与前意识系统中再现客体的语言(次

发过程)之间的联系就不再存在;结果语言本身就被视为客体,不再作为象征的连结的功能,而是语言本身成为爱与娱乐的对象。新语症状就是试图要与前意识中语言的象征相连结的尝试失败后所造成的结果。

柯赫了解精神病症状的形成就试图重新恢复与客体的接触方面而言,还算是一种健康的尝试。他把症状视为在处理压倒性的精神能量不平衡的状态时,所能运用之最有效的方式。他的态度,代表了在精神病理学的了解上,一种微妙的转变,这和当时北美精神分析师所盛行的态度有明显的对比。由于考虑精神病症状及是一种试图复原的反应,柯赫摒弃了传统上认为精神病症状是挖掘潜意识婴儿式驱力及其衍生物的障碍的看法。

畏惧症

柯赫接下来谈到的症状是畏惧症(phobias)。他注意到伊底帕斯时期的畏惧构成精神官能症的核心,而前伊底帕斯时期的畏惧(pre-oedipal phobia)则是精神病的核心。因为在前伊底帕斯时期的畏惧里,对驱力的控制能力才刚萌芽,而且也尚末臻安全,在这里,他再度触及到一个重复的主题,也就是新形成结构的脆弱性(fragility).正如之前所见,柯赫觉得新形成的结构是容易受到创作的,因为它们尚末安全地建立起来,而且也还没有整合至心灵的结构当中。创作是相对的概念,是相对于这个结构所能处理情感的能力而定。

柯赫接下来举了一个前伊底帕斯时期的畏惧的例子:一个两岁的小孩子害怕蜜蜂的嗡嗡声。他解释说这个小孩害怕的基础,是因为害怕无法驾驭的驱力会突破新形成的防卫机制所造成的威胁;这种威胁是因为驾驭驱力的技巧还没有稳固地建立起来。这些无法驾驭的驱力投射至外在世界,恰巧在这个瞬间投射在蜜蜂嗡嗡声上,这声音于是被认为是危险的。柯赫认为:‘在这个时刻,小孩需要双亲在身旁使其平静,并且保证对驱力的控制是安全的。’(Kohut and Seitz,1960,p.43)佛洛伊德将其主要的重心 放在内在的世界,而排除环境对发展中孩童的影响;然而柯赫则了解双亲提供了孩童失去的心理功能。柯赫由这样的了解,最后发展出自体客体的概念,我将在第四、五章中再作讨论。

柯赫喜欢比较对照一些心理现象,这些现象都有相同的外表,却有不同的意义,因为它们的起源是来自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他将这种喜好带到精神病性畏惧症和精神官能性畏惧症的讨论中。他分辨两者的不同;在精神官能性畏惧症中是由于被禁忌的驱力衍生物穿过潜抑障壁所造成;而前伊底帕斯时期的畏惧症则来自尚不安全及破碎的自我的投身作用所造成。

柯赫将 形成的讨论内容总结为下列几点;第一点,精神病妄想是受创作的个人对无客体状态之经验所形成的解释;第二点,虑病症状是受创伤及孤离的个人对其身体经验所形成的解释;第三点,孩童的前伊底帕斯时期的畏惧症是他无法控制驱力的表现。

柯赫和他的学生利用第一年课程的剩余时间,研究佛洛伊德《梦的解析》的第七章内容。我不再探寻这些讨论,因为这些资料重要的地方之前已经讨论过了,而且这方面其他的资料并无助于我们更进一步了解佛洛伊德学说或柯赫理论的发展过程,在某一次课程中,柯赫回答一位学生的问题,他的确提到了稍后他即将发展出来的观念。当时他正在跟学生讨论享乐原则,一位学生问说:“到底什么是纯粹的享乐自我(purified pleasure ego)?”柯赫的回答是:

发展中的心灵用于保护自己免于困扰的方法之一,就是让自己处在愉悦的自恋状态(pleasurable narcissistic state),任何不愉悦的事物皆被归因于外界,而愉悦的事物则归因于自体。在使用这个机制时,心灵已经分化为自体(self)与非自体(not-self);

自我(EGO)试图将所有的愉悦的事物归为自体,而将不愉悦的归于非自体或外界。控制(controlling)、拥有(owing)……等等在此刻尚末与存在(being)分化出来。接下来,当这种自恋状态能被进一步干扰时,一种全能(omnopotence)的物质会被投注在双亲的身上。之后,某些投注在双亲身上的自恋会被孩童再内射(re-introjected)而形成超我的一部分,这部分的超我称为‘自我理想’(ego-ideal.)(kohut and Seitz,1960,p.75

柯赫对学生的回答中包含了人即将全面发展出来的自体心理学的种子。我们将会看见他逐步地推敲这些观念,包括;夸大自体(grandiose self)、理想化(idealization)的发展轴线、经由‘转变内化作用’(transmuting interalization)的过程而增加的心理结构,经及形成一个提升的超我……等等的概念。

第二年课程

精神分析第一阶段的主题是地志学的模型,而第二阶段,也是柯赫第二年课程的主题则在于1923年佛洛伊德所提出来的‘人格结构理论’(structural theory)。在这个阶段的精神分析思潮强调心灵分体成自我(ego)。原我(id)、超我(superego)的结构。柯赫相信佛洛伊德第二阶段的理论是因为佛氏本身逐渐远离了转移作用方面的研究,进而转向对自恋(对自体的原欲投注)及精神病的研究。

在自变和精神病的研究中,柯赫认为佛洛伊德发现一系列他无法用他原 有的地志学模型解释的临床现象。在地志学模型中所描述的转移现象的确出现在精神病人身上,但却不是它们的核心 。佛氏对自及精神病的兴趣促使他撰写了一系列的论文,包括;(论自恋)(On Nareissism,1914)、(一个偏执狂‘妄想性痴呆’的病例自传中的精神分析观点)(Psyhoanalytic Notes on an Autobiography of a Case of Paranoia’Dementia Paranoides’.1911)(即‘许瑞伯病例’{The Schreber Case})、(哀悼与忧郁)(Mourning and Melancholia,1917)。根据柯赫的说法,这些论文正是佛洛伊德试图要了解什么是退化至自恋的、无客体的状态,所作的尝试。柯赫又说,佛洛伊德对这些更深一层病理现象的研究,引发佛氏从事自我功能的研究,进而引导其发展出‘人格结构理论’。 柯赫回到精神病症状形成的讨论上,从自恋的视点重新阐释。他采取这样的作法,以显示佛洛伊德对初始状态(archaic state)的兴趣如何使佛氏自己从早期的地志学模型,进而发展到三元模型。柯赫从佛洛伊德所描述过的五个病例之一,1911年的许瑞伯病例,开始进行讨论。许瑞伯并非佛洛伊德的病人,而是一个在精神病发作期间有写下日记、留下记录的一名法官。佛洛伊德用这本记录着许瑞伯的偏执妄想系统(paranoid delusional systm)的日记来研究精神病的发展过程。佛洛伊德相信许瑞伯的精神病的核心病理现象是他退化到了自恋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与客体的连结已经失去了。佛洛伊德建构了客体连结的发展上的连续过程,并认为这种发展是从无客体的自恋状态(objectless narcissistic state)开始,而朝向客体爱(object love)的方向发展。所谓客体爱的状态,是指在这种状态中,客体能够被爱,而且有独具的物质,并能与自我有所分别的特性。图2.4的上半部显示这这种发展的连续性物质。

在佛洛伊德的模型里,当这条连续性的轴线发生反向移动时就是退化(regressioon)。对他而言,同性恋(homosexuality)是在这条从客体爱退化到自恋的路上的中途站,也是想要恢复与客体重新连结的一种尝试,尽管在此时,客体已经仿佛自体(self)一般了。另一方面,精神病则是在退化程度已经超过同性变的阶段,而向无客体的自恋状态退化时所发生的,如图2.4的下半部图示。[{佛洛伊德之客体原欲演化的概念:从自恋到客体爱}:

‘无客体的’自恋---同性恋客体-----异性恋客体----客体爱。 佛洛伊德之退化的概念:从客体爱到精神病:

客体爱---异性恋客体-----同性恋客体----‘在此连续过程中精神病发生的点’----自恋。]

佛洛伊德认为,若要从精神病的状态回复,同性恋的关系是个要重新投注的状态,因为这个状态最接近自恋的状态。然而柯赫却有不同的解读,他认为精神病症状的形成是退化已经超过了婴儿式客体(infantile object)的阶段,甚至到了更早期的自恋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对客体的渴望(object srtivings)甚至都还没有发生。

对柯赫而言,并非所有的退化都是相同的,既然类似的症状在精神官能症及精神病中都会出现,他相信,一定要经由了解某一种特定症状潜藏的本质,才能了解退化的真正本质。于是他争辩说:临床上对于退化状态的处理问题上,最重要的区别就在这里;要分辨精神病与精神官能症的区别,重点不在于行为的本身,而在于行为想要保护自身而抗衡的对象为何;同样一个强迫症状,如果它所要抗衡的是对客体原欲的渴望(object-libidinal strivings),那它就是精神官能症的症状;如果它要抗衡的是避免自身退化到无客体的状态(objectless state),那它就是精神病的症状。

结构理论及三元模型

1923年,佛洛伊德将他发展中的概念化约为他的结构理论(structural theory),而创造了一个新的模型,三元模型(the tripartite model),来显示在 他新观念中的自我、原我、超我、三个机构之间的关系。柯赫相信佛洛伊德对更深、更原始的病理形式的兴趣,使他提出了心智中的执行机构,佛洛伊德称之为‘自我’的概念。在新的模型中,佛洛伊德将先前称为潜抑障壁,负责监督功能的结构称为‘超我’。图2.5是柯赫对佛洛伊德三元模型的说明。值得注意的是在他的说明中,柯赫强调的是‘自我’的潜抑力量(repressive forces)而非‘原我’的攻击力量(lffending forces).

中和化的非转移区域

柯赫在课程进行到这里时,作了一个很重要的观察。他注意到在佛氏的三元模型中有一个区域是潜抑障壁并没有将自我与原我分开的区域。用早期地志学模型的语言来说就是这个模式中有一个区域是前意识与潜意识之间没有分隔的地方。柯赫依据佛洛伊德对转移作用的说法,将转移作用定义为‘潜意识跨越潜抑障壁进入前意识’。根据这个定义,柯赫于是注意到三元模型中存在着一个非转移区域(nontransference area).见图2.5:

(超我)

自我

---|||------|||---------------潜抑的力量和防卫 原 我

2.5柯赫所描述的佛洛伊德三元模型

虽然佛洛伊德并末发展出有关这个模型中具有一个非转移部分的观念,但这个潜在的意义却引发了柯赫的兴趣。他推衍佛洛伊德的想法而将这个非转移的区域概念化为心灵的一个部门(sector),在这里,恰到好处的挫折(optimal frustration,指一种可以增加非冲突性、非性欲相关的心灵构造及技巧的经验)可以在此发生。柯赫举了一个双亲对待孩子玩弄粪便的处理方式,来描述这一点;他认为当这种行为是以柔和的态度、提供替代行为的方式,并以教导孩童其他行为的模式来处理的话,孩子就能发展出将其驱力去性欲化(desexualization)的能力;他认为这种状况代表 了可控制的挫折,而这种挫折容许了孩子内在的成长。这和双亲为 了禁绝及控制这种不愉快的玩粪便行为,而以严酷的态度处理是不一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挫折并非恰到好处的(optimal)而反倒是创伤性的(traumatic).根据柯赫的说法,这样的创伤性挫折反而会激发潜抑作用的进行,强制把驱力压到潜抑障壁之下而提供了症状的形成的种子。

他在课程中进一步扩大了这些观念,并且断言,如果以正确的双亲爱来处理来自孩童的攻击,就能将这种冲动予以中和化(neutralization)或去性欲化。

柯赫教导说,这种中和化而能将驱力编织进入自我的架构中的过程,正是孩童认同于双亲对他的攻击采取以充满爱的方式处理的结果。经由‘认同作用’(identification)的方式,孩童最后可以采取如同其双亲般坚定、充满爱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愤怒。如果孩童的愤怒反而被双亲以同样的愤怒的方式回应,那他就会认同于用愤怒的方式来面对自己的攻击欲望。柯赫认为,这样的孩童在愤怒时,也同样会对自己有严苛、施虐的态度。潜抑作用及其他的防卫机转最后还是会把这种冲突压到潜抑障壁之下,而远离了柯赫所认为中和化作用发生的非转移区域。柯赫再度与佛洛伊德不同地,认可了环境对形成心灵结构的影响力。

超我

柯赫接下来讨论佛洛伊德超我的观念,并且引用佛洛伊德对超我概念之发展的描述。依据佛洛伊德的说法,超我的形成是由于接收了生命中重要人物的道德部分,经由与该人物相处时的受挫折经验进而内射(introjection)而来。这种随着受挫经验而来的内射作用的观念,对佛洛伊德或柯赫而言都是极重要的观念,并且也是柯赫稍后发展出来的‘转变内化作用’概念的基础。

自恋的发展轴线

柯赫对佛洛伊德的三元模型中非转移区域的兴趣,促使他思考自恋的问题。他假设自恋有它自已的发展轴线,起源于‘原发自恋’(primary narcissism)最后发展到超我中自我的理想(ego-ideal)的部分,而不是佛洛伊德所断言的客体爱(object love)之上。在课堂上讨论过他的观念之后,柯赫公开地把这种对佛洛伊德想法的引伸呈现在他的论文《自恋的形式与转型》中。

因为柯赫对自恋的想法早在1960年代就显现出来了,这对我们追寻他思想上的演进有重大的意义,因此让我们一起看看一些他在课堂上关于自恋演替的一些讨论:

接下来的发展阶段,是将全能投射至双亲身上,对双亲加以理想化,之后孩童会分享这一部分,幻想自己是双亲全能的接受者。这个阶段的来临,是因为孩童终究有其实际上的弱点,这个现实无法再被否认。为了尽其所能地挽救他幻想中的全能性,孩童将其自恋投射到双亲身上,敬他们如上帝,而且藉由与双亲的亲近,试图重新恢复早期自恋而完美的感觉。

一段时间之后,投射到双亲的自恋就会失落。再一次地,现实带来了这种失落感。举例来说,想像看看,当儿童面对他生命中所说的第一个成功的谎言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对双亲竟然无法了解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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