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英语第三版_课文翻译
更新时间:2024-06-22 04:41:01 阅读量: 综合文库 文档下载
第六课 马克?吐温——美国的一面镜子
在大多数美国人的心目中,马克?吐温是位伟大作家,他描写了哈克?费恩永恒的童年时代中充满诗情画意的旅程和汤姆?索亚在漫长的夏日里自由自在历险探奇的故事。的确,这位美国最受人喜爱的作家的探索精神、爱国热情、浪漫气质及幽默笔调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但我发现还有另一个不同的马克?吐温——一个由于深受人生悲剧的打击而变得愤世嫉俗、尖酸刻薄的马克?吐温,一个为人类品质上的弱点而忧心忡忡、明显地看到前途是一片黑暗的人。
印刷工、领航员、邦联游击队员、淘金者、耽于幻想的乐天派、语言尖刻的讽刺家:马克?吐温原名塞缪尔?朗赫恩?克莱门斯,他一生之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浪迹美国各地,体验着美国的新生活,尔后便以作家和演说家的身分将他所感受到的这一切介绍给全世界。他的笔名取自他在蒸汽船上做工时听到的报告水深为两口寻(12英尺)——意即可以通航的信号语。他的作品中有二十几部至今仍在印行,其外文译本仍在世界各地拥有读者,由此可见他的享誉程度。 在马克?吐温青年时代,美国的地理中心是密西西比河流域,而密西西比河是这个年轻国家中部的交通大动脉。龙骨船、平底船和大木筏载运着最重要的商品。木材、玉米、烟草、小麦和皮货通过这些运载工具顺流而下,运送到河口三角洲地区,而砂糖、糖浆、棉花和威士忌酒等货物则被运送到北方。在19世纪50年代,西部领土开发高潮到来之前,辽阔的密西西比河流域占美国已开发领土的四分之三。
1857年,少年马克?吐温作为蒸汽船上的一名小领航员踏人了这片天地。在这个新的工作岗位上,他接触到的是各式各样的人物,看到的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大干世界。他完全地投身到这种生活之中,经常在操舵室里听着人们谈论民间争斗、海盗抢劫、私刑案件、游医卖药以及河边的一些化外民居的故事。所有这一切,连同他那像留声机般准确可靠的记忆所吸收的丰富多彩的语言,后来都有机会在他的作品中得以再现。
蒸汽船的甲板上不仅挤满了富有开拓精神的人们,而且也载着一些娼妓、赌棍和歹徒等社会渣滓。从所有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马克?吐温敏锐地认识了人类,认识了人们的言与行之间的差距。他在蒸汽船上工作的四年半时间是他真正接受教育的开端,而且也是最具有深远意义的教育。到了晚年,马克?吐温还声言是密西西比河使他了解了各种各样的人的本性。这种生活体验对他的全部创作都起了促进作用,然而他描写得最为成功的还是那些密西西比河上的人物。 随着铁路运输的发展,社会上对汽船领航员的需求日渐减少,而内战的爆发又阻碍了商业贸易的发展。这时,马克?吐温便离开了密西西比河流域。他在南方邦联游击队的一支杂牌队伍里当了两个星期的兵。那支队伍想方设法避免与敌军交战。在确信“我比发明撤退的人更精通撤退”之后,马克?吐温离开了那支队伍。
他乘驿站马车来到西部,在内华达州的华苏地区受到当时正流行的淘金热的诱惑。同那只有既幸运而又锲而不舍的追求者才能取得的巨大财富三心二意地打了八个月交道之后,他遭到了失败。在破产和灰心之余,他接受了为弗吉尼亚市《领土开发报》当记者的工作,这一行动将获得文学界永久的感激。
自从他因淘金失败而感到心灰意冷之后,马克?吐温便开始努力博取作为一名报社记者和幽默作家的地区性声望。从事新闻报道工作当然不能使他像淘金成功者一样立成巨富,但在挣钱方面他的笔杆却比他的锄镐要有效得多。1864年
春季,在他加盟《领土开发报》还不足两年之时,他又乘驿站马车前往旧金山,那儿在当时和现在都是有前途的年轻作家成长的摇篮。
马克?吐温磨炼并试验了他的新笔力,但他却因写了一些尖锐的评论文章而被迫暂时离开这座城市。他围绕着虐待华人等一类问题对市政府提出的尖锐批评惹得一些官员大为恼火,因之他只好逃到萨克拉门托山谷的金矿区暂避风头。他对那儿的拓荒者们的描写使西海岸地区富有创新精神的现代人倍感亲切。“这儿的人们真是了不起——因为那些笨手笨脚、无精打彩、呆头呆脑的懒汉都呆在家里??正是那些人们为加利福尼亚赢得了这样的声誉:当他们着手进行一项宏伟的事业时,他们会不计代价或风险而以一种豪迈的气概和闯劲勇往直前,一千到底。加利福尼亚人至今仍保持着这样的声誉,因而,每当他们发起一项新的惊天动地的壮举时,那些素来稳重的人便会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说:‘看吧,这完全是加利福尼亚的风格’。”
1864年与1865年之交的那个冬天,马克?吐温是在安吉尔斯矿区度过的。在这段沉闷的日子里,他记了一本笔记。在杂乱无章的有关天气情况和乏味无趣的有关矿区饭食情况的记录条目中夹着一条叙述当天听到的一则故事的记录——这条记录决定了他一生事业的发展方向:“科尔曼用他的跳蛙——与陌生人赌50美元——陌生人没有跳蛙,科尔曼去给他弄来一只——陌生人利用这段时间将科的跳蛙肚子塞满铅弹,这样,科的跳蛙跳不起来,陌生人的跳蛙便得以获胜。”
经过马克?吐温的生花妙笔改写之后,这个故事登在美国各地的报纸上,成了家喻户晓的“卡拉韦拉斯县有名的跳蛙”。至此,马克?吐温作为“太平洋海岸狂放的幽默大师”的声望已在全国范围内牢固地确立起来了。 两年之后,他得到了一个以美国人特有的眼光去观察欧洲旧大陆的机会。在纽约市,“费城号”蒸汽船准备进行一次到欧洲和圣地的观光航行。这是美国人第一次组织较大规模的团体观光旅行——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国家发展史上的某种里程碑。马克?吐温作为加利福尼亚一家报纸的记者被委派随同观光团采访。如果读者们期望能读到有关这次旅行见闻的神采飞扬的描写的话,那他们是要倍感意外的。 举例来说,他对于那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土耳其君主苏丹是这样报道的,“人们可以任意选择一个地方设一个陷阱,一夜之间准可捕捉到十几个更有能耐的人。”他信口开河地对一些受人景仰的艺术家和艺术珍品加以鄙薄,甚至对宗教圣地也敢于以亵渎性的言辞加以侮蔑。回国以后,越来越多的报纸开始刊登他的文章,整个美国都同他一齐欢笑。他一回到美国,他的旅行杂记《傻子出国旅行记》立即成为畅销书。
三十六岁时,马克?吐温开始定居于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镇,他的最优秀的作品全是在那段时间里问世的。
早在1870年,马克?吐温就试着写了一篇关于一个他名之为比利?罗杰斯的男孩子的童年历险故事。两年后,他又将主人公的名字改为汤姆,并着手将故事改编成剧本。直到1874年他才开始认真地扩展故事情节。《汤姆?索亚》于1876年出版后,很快成为美国儿童故事的经典之作。这部描写汤姆的顽皮、勇敢、机智以及他对贝琪?莎切尔的天真纯洁的感情的故事几乎像《独立宣言》一样成了今天美国学校里的必读书本。
马克?吐温本人的独立宣言却是由另一个人物表达出来的。在《汤姆?索亚》第六章里,他引出了“村里的流浪少年,镇上酒鬼的儿子哈克贝利?费恩”。哈
克不愿在清教徒道格拉斯寡妇家过上等人的体面生活,从那里逃出来后对他的朋友汤姆?索亚发牢骚说:“我试过了,还是不行;不行啊,汤姆。那不是我过的日子??那寡妇家吃饭要听钟声,睡觉要听钟声,起床也要听钟声,什么事情都得规规矩矩,简直叫人受不了。”
《汤姆?索亚》风靡美国九年之后,哈克被赋予独立的生命,成为一本被许多人认为是最成功的描写美国人的作品的书中的主人公。他同一个逃跑出来的奴隶一起乘坐木筏沿着密西西比河顺流而下的漂流航程展现了一幅幅揭示美国社会生活全貌的生动画面。 通过对密西西比河,尤其是对哈克?费恩这一人物的描写,马克?吐温将自己想从那束缚着自己并常常令自己苦恼的生活步调中摆脱出来,从生活中的各种清规戒律以及为了事业成功而进行的艰苦挣扎中解放出来的愿望表达得淋漓尽致。
马克?吐温认为,美国人的理想中缺少了一种成分。他说:“我们只消偶尔地躺下来好好放松休息一下,保持锋棱利角,我们将有可能成为一个多么朝气蓬勃的民族,一个多么富有思想的民族啊!”
马克?吐温的一生都笼罩在悲剧的阴影之中,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地去世:他的父亲在他十二岁那年死于肺炎,他的兄弟亨利在一次汽船爆炸事故中遇难;他的儿子朗顿才满十九个月即离开人世。他的大女儿苏茜死于脊膜炎;克莱门斯夫人在佛罗伦萨死于心脏病;而他的小女儿也因癫痫病的发作淹死在楼上的浴盆里。
这位曾令全世界欢笑的人自己却饱尝了人世的辛酸。他早期作品中的道德说教厚厚地包着一层幽默的外衣,现在幽默换成了辛辣的讽刺。对于美国军队在一个火山口上屠杀六百名菲律宾摩洛人的行为,他没有直接进行抨击,而是假装为之高唱赞歌。在《神秘的陌生人》中,他指出人类应该抛弃宗教幻想,依靠自己而不是上帝的力量去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他自己的最后一个幻想到后来似乎也破灭了。在晚年口述自传的时候,他以极端绝望的心情谈到人从尘世的苦难中的最终解脱:“??他们从世界上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无足轻重,无所成就;甚至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是个失败,是种愚蠢。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留下丝毫能表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这个世界赠给他们的只是一日的哀伤和永久的遗忘。”
第十五课 关于希特勒入侵苏联的讲话
二十二日星期天早晨,我一醒来便接到了希特勒入侵苏联的消息。这就使原先意料中的事变成了无可怀疑的事实。我完全清楚我们对此应该承担何种义务,采取何种政策。我也完全清楚该如何就此事发表声明。尚待完成的只不过是将这一切形成文字而已。于是,我吩咐有关部门立即发表通告,我将于当晚九点钟发表广播讲话。不一会儿,匆匆从伦敦赶到的迪尔将军走进我的卧室,为我带来了详细情报。德国人已大规模入侵苏联,苏联空军部队有很大一部分飞机都没来得及起飞便遭到德军的突袭。德军目前似乎正以凌厉的攻势极为迅猛地向前推进。这位皇家军队总参谋长报告完毕后又补了一句,“我估计他们将会大批地被包围。” 一整天我都在写讲稿,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战时内阁进行磋商,也没有必
要这样做。我知道我们大家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艾登先生、比弗布鲁克勋爵,还有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他是十号离开莫斯科回国的——那天也同我在一起。
那个周末值班的是我的私人秘书科维尔先生。由他执笔记述的下面这段关于那个星期天里切克尔斯首相官邸发生的情况的文字,也许值得一提:
“六月二十一日,星期六。晚饭前我来到切克尔斯首相官邸。怀南特夫妇、艾登夫妇和爱德华?布里奇斯等几位均在那儿。晚饭席上,邱吉尔先生说,德国人人侵苏联已是必然无疑的了。他认为希特勒是想指望博取英美两国的资本家和右冀势力的同情和支持。不过,希特勒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们英国将会全力以赴援助苏联。维南特表示美国也会采取同样的态度。
晚饭后,当我同邱吉尔先生在槌球场上散步时,他又一次谈到了这一话题。我当时问他,对于他这个头号反共大将来说,这种态度是否意味着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绝非如此。我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即消灭希特勒。这使我的生活单纯多了。假使希特勒入侵地狱,我至少会在下议院替魔鬼说几句好话的。’ 次日清晨四点钟,我被电话铃惊醒,原来是外交部来的电话,内容是报告德国已开始进攻俄国的消息。首相一向吩咐,只有当英国遭到入侵时才可以叫醒他。因此,我等到八点钟才向他报告这一消息。他听完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话:‘通知英国广播电台,我今晚九点要发表广播讲话。’他从上午十一点开始撰写讲稿,中间除与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克兰伯恩勋爵和比弗布鲁克勋爵共进午餐外,这一天的全部时间都花在写讲稿上了??讲稿直到九点差二十分才写好。” 在这次广播讲话中,我说道:
“纳粹政体与共产主义的最糟糕之处毫无两样。除了贪欲和种族统治外,它没有任何指导思想和行动准则。它在残酷压迫和疯狂侵略过程中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在人类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在过去的二十五年中,我比任何人都更坚定而始终如一地反对共产主义。过去对共产主义所作的批评我仍然一句也不想收回。但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象已经将那一切冲得烟消云散了。过去的一切,连同它的种种罪恶、蠢行和悲剧全都从眼前乍然消失。此刻我眼前看到的是俄国的士兵昂然挺立于自己的国土,英勇地捍卫着他们祖祖辈辈自古以来一直辛勤耕耘着的土地。我看到他们正在守卫着自己的家园,在那里母亲和妻子正在向上帝祈祷——是啊,任何人都总有祈祷的时候——祈求上帝保佑她们的亲人的平安,并保佑她们的壮劳力、她们的勇士和保护者凯旋归来。我看见成千上万的俄国村庄,那儿的人们虽然要靠在土地上辛勤耕作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却依然能够享受到天伦之乐,那儿的姑娘在欢笑,儿童在嬉戏。我看到这一切正面临着凶暴的袭击,正杀气腾腾地扑向他们的是纳粹的战争机器同它的那些全副武装、刀剑当当有声、皮靴咚咚作响的普鲁士军官以及它的那些奸诈无比、刚刚帮它征服并奴役了十多个国家的帮凶爪牙。我还看到那些呆头呆脑、训练有素、既驯服听话又凶残野蛮的德国士兵像一群蝗虫般地向前蠕动着。我看见天空中那些屡遭英军痛击、余悸未消的德国轰炸机和战斗机此时正庆幸终于找到他们以为是无力反抗、可手到即擒的猎物。 “在这些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场面背后,我看到一小撮恶棍在那里策划、组织,并犯下了这惨绝人寰的滔天罪行??
“我不得不在此宣布大英帝国政府的决定——我相信大英帝国各自治领对这一决定会适时地表示一致赞同——因为我们必须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一天也不应拖延。我必须发表正式宣言,难道还会有人不清楚我们将会采取何种政策吗?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不可改变的目标——我们决心消灭希特勒及纳
粹政权的一切痕迹。无论什么都不能使我们离开这一目标。我们决不妥协,我们绝不与希特勒及其帮凶谈判议和。我们将对他实施地面打击,我们将对他实施海上打击,我们将对他实施空中打击,直到在主的帮助下,将他的魔影从地球上消除,将纳粹统治下的人民从他所设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任何坚持同纳粹集团作战的个人和国家都将得到我们的援助,任何与希特勒同流合污的个人和国家都是我们的敌人??这就是我们的政策,这就是我们的宣言。因此,我们将竭尽全力援助俄国政府和俄国人民。我们还将呼吁世界各地的朋友和盟国与我们同心协力,坚定不移地战斗到底??
“这绝不是一场阶级战争,而是一场大英帝国和英联邦共同参加的、不分种族、宗教信仰或政党派别的全民战争。至于美国方面的行动,我无权代作宣言,但我要声明一点:如果希特勒认为他对苏维埃俄国的进攻会使那些决心埋葬他的伟大的民主国家稍稍转移目标或松懈斗志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恰恰相反,我们将会更加坚强、更加勇敢地为将人类从他的暴政下解救出来而奋斗,我们将加强而不是削弱自己的决心和力量。
“那些让自己遭到各个击破的国家和政府,当初若是采取联合一致的行动,本来是可以使自己和全世界免遭这场劫难的。现在当然不是对他们的愚蠢行为发表评论的时候。但在几分钟前,当我谈到希特勒受其嗜血成性、邪恶贪婪的驱使或引诱,贸然发动了这次对俄国的侵略冒险时,我还说过在他的疯狂行为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深谋远虑的动机。他之所以想摧毁俄国,乃是因为他期望着一旦这一行动顺利得手,他便可以将其陆、空军主力从东线调回,投入对英伦三岛的进攻。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须征服英国,否则,他将因其犯下的种种罪行而受到惩罚。入侵俄国的行动只不过是他蓄谋已久的对英伦三岛的入侵行动的序幕而已。毫无疑问,他期望这一切能在冬季到来之前全部完成,期望在美国的海空军来不及插手干预之前即能征服大不列颠。他期望能以空前的规模再度重演他长期以来赖以发迹的将敌手各个击破的故伎,然后便可以腾出场地来演出最后的一幕——将整个西半球置于他的控制和统治之下。他知道,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的全部战果都将化为泡影。 “由此可知,俄国现在所面临的危险就是我们自己的危险,同样也是美国的危险;俄国人民保家卫国的事业就是全世界一切自由的人民和自由的民族的事业。让我们从过去的残酷的历史经验中汲取教训吧。让我们趁着生命未息、力量尚存之时,加倍努力,团结奋斗吧。”
Unit1酒吧闲聊与标准英语 亨利?费尔利
人类的一切活动中,只有闲谈最宜于增进友谊,而且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活动。动物之间的信息交流, 不论其方式何等复杂,也是称不上交谈的。 闲谈的引人人胜之处就在于它没有一个事先定好的话题。它时而迂回流淌,时而奔腾起伏,时而火花 四射,时而热情洋溢,话题最终会扯到什么地方去谁也拿不准。要是有人觉得“有些话要说”,那定会大 煞风景,使闲聊无趣。闲聊不是为了进行争论。闲聊中常常会有争论,不过其目的并不是为了说服对方。 闲聊之中是不存在什么输赢胜负的。事实上,真正善于闲聊的人往往是随时准备让步的。也许他们偶然间 会觉得该把自己最得意的奇闻轶事选出一件插进来讲一讲,但一转眼大家已谈到别处去了,插话的机会随 之而失,他们也就听之任之。 或许是由于我从小混迹于英国
小酒馆的缘故吧,我觉得酒瞎里的闲聊别有韵味。酒馆里的朋友对别人 的生活毫无了解,他们只是临时凑到一起来的,彼此并无深交。他们之中也许有人面临婚因破裂,或恋爱 失败,或碰到别的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但别人根本不管这些。他们就像大仲马笔下的三个火枪手一样,虽 然日夕相处,却从不过问彼此的私事,也不去揣摸别人内心的秘密。 有一天晚上的情形正是这样。人们正漫无边际地东扯西拉,从最普通的凡人俗事谈到有关木星的科学 趣闻。谈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中心话题,事实上也不需要有一个中心话题。可突然间大伙儿的话题都集中到 了一处,中心话题奇迹般地出现了。我记不起她那句话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的——她显然不是预先想好 把那句话带到酒馆里来说的,那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要紧话——我只知道她那句话是随着大伙儿的话题 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的。 “几天前,我听到一个人说‘标准英语’这个词语是带贬义的批评用语,指的是人们应该尽量避免使 用的英语。” 此语一出,谈话立即热烈起来。有人赞成,也有人怒斥,还有人则不以为然。最后,当然少不了要像 处理所有这种场合下的意见分歧一样,由大家说定次日一早去查证一下。于是,问题便解决了。不过,酒 馆闲聊并不需要解决什么问题,大伙儿仍旧可以糊里糊涂地继续闲扯下去。 告诉她“标准英语”应作那种解释的原来是个澳大利亚人。得悉此情,有些人便说起刻薄话来了,说 什么囚犯的子孙这样说倒也不足为怪。这样,在五分钟内,大家便像到澳大利亚游览了一趟。在那样的社 会里,“标准英语”自然是不受欢迎的。每当上流社会想给“规范英语”制订一些条条框框时,总会遭到 下层人民的抵制 看看撒克逊农民与征服他们的诺曼底统治者之间的语言隔阂吧。 于是话题又从 19 世纪的澳大利亚囚犯 转到 12 世纪的英国农民。谁对谁错,并没有关系。闲聊依旧热火朝天。 有人举出了一个人所共知,但仍值得提出来发人深思的例子。我们谈到饭桌上的肉食时用法语词,而 谈到提供这些肉食的牲畜时则用盎格鲁一撒克逊词。猪圈里的活猪叫 pig,饭桌上吃的猪肉便成了 pork(来 自法语 pore);地里放牧着的牛叫 cattle,席上吃的牛肉则叫 beef(来自法语 boeuf);Chicken 用作肉食 时变成 poultry(来自法语 poulet);calf 加工成肉则变成 veal(来自法语 vcau)。即便我们的菜单没有为 了装洋耍派头而写成法语,我们所用的英语仍然是诺曼底式的英语。这一切向我们昭示了诺曼底人征服之 后英国文化上所存在的深刻的阶级裂痕。 撒克逊农民种地养畜,自己出产的肉自己却吃不起,全都送上了诺曼底人的餐桌。农民们只能吃到在 地里乱窜的兔子。兔子肉因为便宜,诺曼底贵族自然不屑去吃它。因此,活兔子和吃的兔子肉共用 rabbit 这个词表示,而没有换成由法语 lapin 转化而来的某个词。 当我们今天听着有关双语教育问题的争论时,我们应该设身处地替当时的撒克逊农民想一想,新的统 治阶级把法语用来对抗撒克逊农民自己的语言,从而在农民周围筑起一道文化障碍。当英国人在像觉醒者 赫里沃德这样的撒克逊领袖领导下起来造反时, 他们一定深深地感受到了文化上的屈辱。 “标准英语”—— 如果那时候有这个名词的话——已经变成法语。而九百年后我们在美国这儿仍然继承了这种影响。 那晚闲聊过后,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去查阅了资料。这个名词在 16 世纪已有人使用过。纳什作于 1593 年的《截获信函奇闻》中就有过“标准英语”(Queen’s English)的提法。1602 年德克写到某人时有句话 说:“你把‘标准英语’(King’s Engligh)简化了”。莎士比亚作品中是否也出现过这一提法呢?如出现 过,那就证明这个词在当时即已通用。他用过一次,在《温莎的风流娘儿们》中,快嘴桂嫂在讲到她家老 爷回来后将会有的盛怒情形时说,“??少不了一顿臭骂,骂得鬼哭神愁,伦敦的官话(即“标准英语”) 不知要给他糟蹋成个什么样子啦。”(朱生豪译)后来的事实果然被她说中了。 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词语就是那个时期产生的。经过前后五百年的发展和与诺曼底人、安茹王朝及金 雀花王朝的法语的竞争,英语最终同化了法语。被征服者变成了征服者,英语取得了国语的地位。 这样便有了一种值得引以自豪的“标准英语”。伊丽莎白时代的人没费吹灰之力,使其影响日盛,遍 及全球。“标准英语”再也不带有今天所谓的种族歧视的性质了。 不过,那个澳
大利亚人所作的解释也有一定的道理。下层阶级在用这一名词时总带着一点轻蔑或讥讽 的味道。我们会发现,就连快嘴桂嫂这样一个婢女也会说她的主子凯厄斯大夫会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而讲 起平民百姓们所讲的那种粗话。如果说标准英语就是所谓“规范英语”,这种看法常常会受到下层人民的 嘲笑讥讽, 他们有时故意开玩笑地把它说成是“规反英语”。 下层人民对文化上的专制仍是极为反感的。 正 如卡莱尔所说,始终存在着的一种危险是,“对我们来说。词语会变成具体的事物”。词语本身并不是现 实,它不过是用以表达现实的一种形式而已。标准英语就像诺曼底人的盎格鲁法语一样,也是一个阶级用 来表达现实的一种形式。让人们学着去讲也许不错,但既不应当把它作为法令,也不应当使它完全不接受 来自下层的改变。 我一向对词典有着始终不渝的酷爱一奥登说过,一个作家的全部所需就是一支笔、够用的纸张和“他 所能弄得到的最好的词典”——但我更赞同另一种说法,即把词典看成是一种常识的工具。标准英语是一 种典范——一种丰富而有指导作用的典范——但并不是一种最高的典范。 由此我们可以回到我先前的话题上了。即便是那些学问再高、文学修养再好的人,他们所讲的标准英 语在交谈中也常常会离谱走调。要是有谁闲聊时也像做文章一样句逗分明,或者像写一篇要发表的散文一 样咬文嚼字的话,那他讲起话来就一定会极为倒人胃口。看到 E?M?福斯特笔下写出“当今这个时代的阴森 可怖的长廊”时,其用语之生动及由其所产生的生动有力、甚至可怖的形象令我们拍案叫绝。但假若福斯 特坐在我们的会客室里说“我们大家正一个接一个地步入这个时代的阴森可怖的长廊”时,那我们完全有 理由请他走 常常有一些愚人要求大文豪们谈话时也像写文章一样字字珠玑。 也有些人对 18 世纪巴黎的文艺沙龙里 那些文人雅士的高谈阔论极表称羡。可是,说不定那些文人雅士们在那里也不过是闲聊,谈论酒食的好坏 哩。当时的巴黎大法院第一厅厅长亨奥尔特在德苏侯爵夫人家的沙龙里作客时就曾大叫着说“调料糟透 了”,接着还大发议论说侯爵夫人家的厨子和总厨师长布兰维利耶之间的唯一差别只不过用心不一而已。 会客室里和餐桌上是无需摆上词典的。 闲聊过程中若遇上弄不明白需待查实的问题可留待第二天再说, 不要话说到一半却去一边查起字典来。否则,谈话便会受到妨碍,不能如流水般无拘无束地进行。那天晚 上,如果我们当场弄清了“标准英语”的意义,也就不可能再有那一场交谈论辩,我们也就不可能一会儿 跳到澳大利亚去,一会儿扯回到诺曼底征服者时代了。 而且,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留到第二天去思考了。尤为重要的是,如果那个问题当场得到解决的话,人们就不会对于那位引出话题的“火枪手”那样发生兴趣,想多了解她的情况了。教黑猩猩说话之所以很 困难,其原因就在于它们往往可能尽想着要讲出些正经八百的话来,因而使得谈话失去意趣。
Unit2 Marrakech马拉喀什见闻 乔治·奥威尔
马拉喀什见闻 乔治·奥威尔
一具尸体抬过,成群的苍蝇从饭馆的餐桌上瓮嗡嗡而起追逐过去,但几分钟过后又飞了回来。
一支人数不多的送葬队伍——其中老少尽皆男性,没有一个女的——沿着集贸市场,从一堆堆石榴摊 子以及出租汽车和骆驼中间挤道而行,一边走着一边悲痛地重复着一支短促的哀歌。苍蝇之所以群起追逐 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死人的尸首从不装进棺木,只是用一块破布裹着放在一个草草做成的木头架子上,有四 个朋友抬着送葬。朋友们到了安葬场后,便在地上挖出一个一二英尺深的长方形坑,将尸首往坑里一倒。 再扔一些像碎砖头一样的日、干土块。不立墓碑,不留姓名,什么识别标志都没有。坟场只不过是一片土 丘林立的荒野,
恰似一片已废弃不用的建筑场地。一两个月过后,就谁也说不准自己的亲人葬于何处了。
当你穿行也这样的城镇——其居民 20 万中至少有 2 万是除开一身聊以蔽体的破衣烂衫之外完全一无所 有——当你看到那些人是如何生活,又如何动辄死亡时,你永远难以相信自己是行走在人类之中。实际上, 这是所有的殖民帝国赖以建立的基础。这里的人都有一张褐色的脸,而且,人数如此之多!他们真的和你 意义同属人类吗?难道他们也会有名有姓吗?也许他们只是像彼此之间难以区分的蜜蜂或珊瑚虫一样的东 西。他们从泥土里长出来,受哭受累,忍饥挨饿过上几年,然后有被埋在那一个个无名的小坟丘里。谁也 不会注意到他们的离去。就是那些小坟丘本身也过不了很久便会变成平地。有时当你外出散步,穿过仙人 掌丛时,你会感觉到地上有些绊脚的东西,只是在经过多次以后,摸清了其一般规律时,你才会知道你脚 下踩的是死人的骷髅。
我正在公园里给一只瞪羚喂食。动物中也恐怕只有瞪羚还活着时就让人觉得是美味佳肴。事实上,人们只要看到它们那两条后腿就会 联想到薄荷酱。我现在喂着的这只瞪羚好象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它虽然叼走了拿在手上的一块面包,但 显然不喜欢我这个人。它一面啃食着面包,一面头一低向我顶过来,再啃一下面包又顶过来一次。它大概 还因为把我赶开之后那块面包仍会悬在空中。
一个正在附近小道上干活的阿拉伯挖土工放下笨重的锄头,羞怯地侧着身子慢慢朝我们走过来。他把 目光从瞪羚身上移向面包,又从面包转回到瞪羚身上,带着一点惊讶的神色,似乎以前从未建国这种情景。 终于,他怯生生的用法语说道:“那面包让我吃一点吧。”
我撕下一块面包,他感激地把面包放进破衣裳贴身的地方。这人是市政当局的雇工。
当你走过这儿的犹太人聚居区时,你就会知道中世纪犹太人区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在摩尔人的统治下,
犹太人只能在划定的一些地区内保有土地。受这样的待遇经过了好几个世纪后,他们已经不再为拥挤不堪 而烦扰了。这儿很多街道的宽度远远不足六英尺,房屋根本没有窗户,眼睛红肿的孩子随处可见,多的像 一群群苍蝇,数也数不清。街上往往是尿流成河。
在集市上,一大家一大家的犹太人,全都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黑色便帽,在看起来像洞窟一般阴暗无 光,苍蝇麋集的摊篷里干活。一个木匠两脚交叉坐在一架老掉牙的车床旁,正以飞快的速度旋制椅子腿。 他右手握弓开动车床,左脚引动旋刀。由于长期保持着种姿势,左脚已经弯翘变形了。他的一个年仅六岁 的小孙子竟也在一旁开始帮着干一些简单的活计了。
我正要走过一个铜匠铺子时,突然有人发现我点着一支香烟。这一下子那些犹太人从四面八方的一个 个黑洞窟里发疯四地围上来,其中有很多白胡子老汉,都吵着要讨支烟抽。甚至连一个盲人听到这讨烟的 吵嚷声也从一个摊篷后面爬出来。伸手在空中乱摸。一分钟光景,我那一包香烟全分完了。我想这些人一 天的工时谁都不回少于十二小时,可是他们个个都把一支香烟看成是一见十分难得的奢侈品。
犹太人生活在一个自给自足的社会里,他们从事阿拉伯人所从事的行业,只是没有农业。他
们中有买 水果的,有陶工、银匠、铁匠、屠夫、皮匠、裁缝、运水工,还有乞丐、脚夫——放眼四顾,到处是犹太 人。事实上,在这不过几英亩的空间内居住着的犹太人就足足有一万三千之多。也算这些犹太人好运气, 希特勒未曾光顾这里。不过,他也许曾经准备来的。你常听到的有关犹太人的风言风语,不仅可以从阿拉 伯人那里听到,而且还可以从较穷的欧洲人那里听到。我的老兄啊,他们把我的饭碗夺走给了犹太人。想必你也知道这些犹太人吧,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 正的主宰。我们的钱都进了他们的腰包。银行、财政——一切都被他们控制住了。”
“可是,”我说道,“到多数普通犹太人不也是为了一点微薄的工钱而辛勤劳作的苦力吗?”
“噢! 那不过是做出样子来给人看的。 事实上他们都是些放债获利的富豪。 这些犹太人就是鬼得很。 ”
与此恰恰相似的是,几百年前,常常也有些苦命的老太婆被当成巫婆给活活烧死,然而事实上她们就 连为自己变出一顿象样饭菜的巫术都没有。
所有靠自己的双手干活的人一般都有点不太引人注目,他们所干的活儿越是重要,就越不为人所注目。 不过,白皮肤总是比较显眼的。在北欧,若是发现田里有一个工人在耕地,你多半会再看他一眼。而在一 个热带国家,直布罗陀以南或苏伊士运河以东的任何一个地方,你就可能看不到田里耕作的人。这种情形 我已经注意到多次了。在热带的景色总,万物皆可一目了然,惟独看不见人。那干巴巴的土壤、仙人掌、 棕榈树和远方的山岭都可以尽收眼底,但那在地理耕作的农夫却往往每人看见。他们的肤色就和地里的土 壤颜色一样,而且远不及土壤中看。
正因如此,贫穷至极的亚非国家反倒成了旅游观光的胜地。没有谁会有兴趣到本地的贫困地区去作依 次毫无价值的旅行。但在那些居住着褐色皮肤的人的地方,他们的贫困却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大批。摩洛哥 对于一个法国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无非是一个能买到橘子圆或者谋取一份政府差使的地方。对于一个英 国人呢?不过是骆驼、城堡、棕榈树、外籍兵团、黄铜盘子和匪徒等富于浪漫色彩的字眼而已。就算是在
那儿呆过多年的人也未必会注意得到,对于当地百分之九十的居民来说,现实生活只意味着永无休止、劳 累至极的斗争,其目的是从贫瘠的土壤中费力地弄出点吃的来。
摩洛哥的土地大半是一片荒凉,赖以生存的走兽至大者莫如野兔。原先曾有的森林覆盖着的土地如今 已成为光秃秃的荒漠,土壤跟碎砖头一般。尽管如此,仍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人们开垦,劳动强度十分惊 人。一切活儿全靠手工完成。排着长队的妇女们弯着腰像一个个倒过来的大写字母 L 一样,以便慢慢地在 地里移动着身子往前走,一边用手去拔除带刺的野草。农民采集苜蓿喂牲口时,不是用刀去割而是用手将 一棵棵苜蓿连根拔起,免得割剩下来的一两寸的根茬白白浪费掉。犁是用木头做的劣货,一点也不结实, 一个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扛在肩上。犁的底部安着一个粗劣的铁尖子,只能犁进地里 4 英寸来深。拉犁的牲 口的力气也只有这么大。通常是用一头牛和一头驴子套在一起拉犁。这是因为两头驴子拉不动,而如用两 头牛,耗费的饲料有太多。农民们都没有耙地的耙,他们指示顺着不同的方向犁上几遍,弄出一道道垄沟 来,然后再用锄头把整块田地做成一块块长条形的小畦,以利蓄水。除了较为罕见的暴雨之后紧接着的那 一两天外,这地方总是缺水。农民们在地边上挖
出一道道深达三十至四十英尺的沟渠以便把土层深处的涓 涓细流汇集起来。
每天下午都有一对年迈的妇女背着柴草从我屋外的路上走过。由于上了年纪而又饱经日晒,他们一个 个都变得想木乃伊似的干瘪,而且身躯都是那么瘦小。在原始社会里,妇女超过了一定的年纪便萎缩得如 孩子般大小,这似乎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一天,一个身高不过四英尺的可怜人扛着老大的一捆柴草从我身 边蹒跚而过。我叫住她,往她手上塞了一枚面值五个苏的钱币(略多于 1/4 个旧便士)。她的反应竟是一 声近乎尖叫的哭喊,这喊叫含有感激的成分,主要还是出于惊讶。我想,在她看来,我虽然会注意她,似 乎是违反了自然法则。对于自己作为一个老妇人,即作为一匹驮兽的地位,她是早已接受了的。每当一家 人出门远行时,往往可以看到父亲和已经成年的儿子骑着驴子在前边走,而一个老太婆则背着包袱步行跟 在后面。
然而这些人的真正奇特之处还在于他们的隐身的特性。一连几个星期,每天几乎在同一时候总有一队 老妪扛着柴草从我房前蹒跚走过。虽然他们的身影以映入我的眼帘,但老实说,我并不曾看见她们。我所 看见的是一捆捆的柴草从屋外掠过。直到有一天我碰巧走在她们身后时,堆柴草奇异的起伏动作才使我注 意到原来下面有人。这才第一次看见那些与泥土同色的可怜老妪的躯体——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被沉 重的负荷压得弯腰驼背的躯体。然而,我踏上摩洛哥国土还不到五分钟就已注意到驴子的负荷过重,并为 此感到愤怒。驴子遭到荷虐,这是无疑的事实。摩洛哥的驴子不过如一只瑞士雪山救人犬一般大小,可它 驮负的货物重量在英国军队里让一头五英尺高的大骡子来驮都嫌过重。而且,它还常常是一连几个星期不 卸驮鞍。尤其让人觉得可悲的是,它是世上最驯服听话的牲畜。不需要鞍辔会僵绳。它便会像狗一样更随 着自己的主人。为主人拼命干上十几年活后,它便猝然倒地死去,这时,主人就把它仍进沟里,尸体未寒, 其五脏六腑便被村狗扒出来吃掉。这种事情当然令人发指,可是,一般说来,人的苦难却没人理会。我并非在乱发议论,只不过是指出 一个事实而已。这种人简直就是一种无影无行之物。一头背上被磨得皮破肉烂的驴子人人见了都会同情, 而那驮着大捆柴草的老妇人则往往要有某种偶然因素才会受到注意。
白鹳鼓翼被去时,黑人正行军南下——一列长长的满身征尘的队伍:步兵,炮队,接着又是更多的步 兵,总共大约四五千人,正靴声橐橐,车声辚辚地蜿蜒前行。
他们是塞内加尔人,是非洲肤色最黑的人——黑得简直难以看清他们颈项上的头发从何处生起。他们 健硕的身躯罩在旧的卡其布制服里面,脚上套着一双看上去像块木板似的靴子,每个人头上戴着的钢盔似 乎都小了一两号。天气正热,队伍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士兵们都被沉重的包袱压得疲惫不堪,敏感得出奇 的黑脸颊上汗水闪闪发光。
当他们走过时,一个身体欣长,年纪很轻的黑人回头后顾,和我的目光相遇。他的那种目光完全超出 人们意料之外。既不带敌意,又不含轻蔑,也没有愠怒,甚至连好奇的成分都没有。那是一种羞怯的,瞪 圆双眼的黑人的目光,实际上就是一种表示深厚敬意的目光。这种情况我是了解的。这可怜的小伙子,因 为成了法国公民,所以被从森林里拉出来送到军队驻扎的城镇去擦洗地板,并染上了梅毒。他对于白种人 的确是满怀敬意的。过去别人教导他说白种人是他的主人,对此他至今深信不疑。
然而,无论哪一个白人(哪怕是那些自称为社会主义者的人也不例外),当他望着一支黑人军队从身 边开过时,都会想到同一桩事:“我们还能愚弄他们多久?他们倒戈相向的日子离
现在还有多远?”
真是怪有意思的。在场的每一个白人心里都有着这样一个共同的心思。我有,其他旁观者也有,骑在 汗涔涔的战马上的军官们有,走在队伍中的白人军士也有。这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而有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有那些黑人对此尚茫然不知。看着这列一两英里长的队伍静静地向前开进,真好像看着一群牛羊一样, 而那掠过它们头顶、朝着相反方向高翔的大白鹳恰似片片碎纸在空中泛着点点银光。
Unit 4 Love is a Fallacy
爱情就是谬误 马克斯舒尔曼
查尔斯.兰姆是一个世所罕见的性情欢快、富有进取心的人,他那笔下的散文《古瓷器》和《梦中的 孩子》无拘无束、自由奔放。实在令人难忘。下面这篇文章比兰姆的作品更加自由奔放。实际上,用“自 由奔放”的字眼来形容这篇文章并不十分确切,或许用“柔软”、“轻松”或“轻软而富有弹性”更为恰 如其分。
尽管很难说清这篇文章是属于哪一类,但可以肯定它是一篇散文小品文。它提出了论点。引用了许多 例证,并得出了结论。卡菜尔能写得更好吗?罗斯金呢?
这篇文章意在论证逻辑学非但不枯燥乏味而且活泼、清新、富于关感和激情,并给人以启迪。诸位不 妨一读。
——作者注
我这个人头脑冷静,逻辑思维能力强。敏锐、慎重、聪慧、深刻、机智一一这些就是我的特点。我的 大脑像发电机一样发达,孳化学家的天平一样精确,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一一你知道吗?我才十八岁呀。
年纪这么轻而智力又如此非凡的人并不常有。就拿在明尼苏达大学跟我同住一个房间的皮蒂·伯奇来 说吧,他跟我年龄相哆’经历一样,可他笨得像头驴。小伙子长得年轻漂亮,可惜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他 易于激动,情绪反复无常,容易受别人的影响。最糟的是他爱赶时髦。我认为,赶时髦就是最缺乏理智的 表现。见到一 q9 种新鲜的东西就跟着学,以为别人都在那么干,自己也就卷进去傻干——这在我看来, 简直愚蠢至极,但皮蒂却不以为然。
一天下午我看见皮蒂躺在床上,脸上显露出一种痛苦不堪的表情,我立刻断定他是得了阑尾炎。“别 动,”我说,“别吃泻药,我就请医生来。”
“浣熊,”他咕哝着说。
“浣熊?”我停下来问道。
“我要一件浣熊皮大衣,”他痛苦地哭叫着。
我明白了,他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精神上不太正常。“你为什么要浣熊皮大衣?”
“我本早该知道,”他哭叫着,用拳头捶打着太阳穴,“我早该知道查尔斯登舞再度流行时,浣熊皮 大衣也会时兴起来的。我真傻,钱都买了课本,可现在不能买浣熊皮大衣了。”
我带着怀疑的眼神问道:“你是说人们真的又要穿浣熊皮大衣吗?”
“校园里有身分的人哪个不穿?你刚从哪儿来?” “图书馆,”我说了一个有身分的人不常去的地方。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我一定要弄到一件浣熊皮大衣,”他激动地说,“非弄到 不可!”
“皮蒂, 你怎么啦?冷静地想一想吧, 浣熊皮大衣不卫生, 掉毛, 味道难闻, 既笨重又不好看, 而且??
“你不懂,”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这就叫时髦。难道你不想赶时髦吗?”
“不想,”我坦率地回答。
“好啦,我可想着呢!”他肯定地说。“只要有浣熊皮大衣,要我什么我都给,什么都行!”
我的大脑一一这件精密的仪器一一即刻运转起来。我仔细地打量着他,问道:“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好极了,我知道哪儿能弄到浣熊皮大衣。我父亲在大学读书时就穿过一件, 现在还放在家里顶楼的箱子里。恰好皮蒂也有我需要的东西。尽管他还没有弄到手,但至少他有优先权。 我说的是他的女朋友波利.埃斯皮。
我早已钟情于波利埃斯皮了。我要特别说明的是,我想得到这妙龄少女并不是由于感情的驱使。她确 实是个易于使人动情的姑娘。可我不是那种让感情统治理智的人,我想得到波利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完 全是出于理智上的原因。
我是法学院一年级的学生,过不了几年就要挂牌当律师了。我很清楚,一个合适的妻子对一个律师的 前途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发现大凡有成就的律师几乎都是和美丽、文雅、聪明的女子结婚的。波利只差 一条就完全符合这些条件了。
她漂亮。尽管她的身材还没有挂在墙上的美女照片那么苗条,但我相信时间会弥补这个不足。她已经
大致不差了。
她温文尔雅——我这里是指她很有风度。她婷婷玉立,落落大方,泰然自若,一眼就看得出她很有教 养。她进餐时,动作是那样的优美。我曾看见过她在“舒适的校园之角”吃名点——一块夹有几片带汁的 炖肉和碎核桃仁的三明治,还有一小杯泡菜——手指儿一点儿也没有沾湿。
她不聪明,实际上恰好相反。但我相信有我的指导,她会变得聪明的。无论如何可以试一试,使一个 漂亮的笨姑娘变得聪明比使一个聪明的丑姑娘变得漂亮毕竟要容易些。
“皮蒂,”我说,“你在跟波利谈恋爱吧?”
“我觉得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他回答说, “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爱情。 你问这个干吗?”
“你和她有什么正式的安排吗?我是说你们是不是常有约会,或者有诸如此类的事情?”我问。
“没有,我们常常见面。但我们俩各自有别的约会。你问这个干嘛?”
“还有没有别人使她特别喜欢呢?”我问道。
“那我可不知道。你问这些干吗?” 我满意地点点头说:“这就是说。如果你不在,场地就是空着的。你说是吗?”
“我想是这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说,接着把手提皮箱从壁橱里拿了出来。
“你去哪儿?”皮蒂问。
“回家过周末。”我把几件衣服扔进了提箱。
“听着,”他焦急的抓住我的胳膊说,“你回家后,从你父亲那儿弄点钱来借给我买一件浣熊皮大衣, 好吗?”
“也许不仅只是这样呢。”我神秘地眨着眼睛说,随后关上皮箱就走了。
星期一上午我回到学校时对皮蒂说:“你瞧!”我猛地打开皮箱,那件肥大、毛茸茸、散发着怪味的 东西露了出来,这就是我父亲 1925 年在施图茨比尔凯特汽车里穿过的那一件浣熊皮大衣。
“太好了!”皮蒂恭敬的说。他把两只手插进那件皮大衣,然后把头也埋了进去。“太好啦!”他不断 地重复了一二十遍。
“你喜欢吗?”我问道。
“哦, 喜欢!”他高声叫着, 把那满是油腻的毛皮紧紧地搂在怀里。 接着他眼里露出机警的神色, 说着: “你要什么换呢?”
“你的女朋友,”我毫不讳言地说。
“波利?”他吃惊了,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波利?”
“是的。”
他把皮大衣往旁一扔,毫不妥协的说:“那可不行。”
我耸了耸肩膀说:“好吧,如果你不想赶时髦,那就随你的便好了。”
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假装读书,暗暗地瞟着皮蒂。他神情不安,用面包店窗前的流浪儿那种馋 涎欲滴的神情望着那件皮大衣,接着扭过头去,坚定地咬紧牙关。过了一会儿,他又回过头来把目光投向 那件皮大衣,脸上露出更加渴望的神情。等他再扭过头去,已经不那么坚决了。他看了又看,越看越爱, 慢慢地决心也就减弱了。最后他再也不扭过头去,只是站在那儿,贪婪地盯着那件皮大衣。
“我和波利好像不是在谈恋爱,”他含含糊糊地说。“也说不上经常约会或有诸如此类的事情。”
“好的,”我低声地说。
“波利对我算得了什么?我对波利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是一时高兴-----不过是说说笑笑罢了,如此而已。”
“试试大衣吧。”我说
“他照办了。衣领蒙住了他的耳朵,下摆一直拖到脚跟。他看起 来活像一具浣熊尸体。他高兴地说: “挺合身的。”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成交了吗?”我说着,把手伸向他。
他轻易地接受了。“算数.”他说,并跟我握了握手。
第二天晚上,我与波利第一次约会了。这一次实际上是我对她的考察。我想弄清要作多大的努力才能 使她的头脑达到我的要求。我首先请她去吃饭。“哈,这顿饭真够意思,”离开餐馆时她说。然后我请她 去看电影。“嘿,这片子真好看,”走出影院时她说。最后我送她回家。和我道别时她说:“嘿,今晚玩
得真痛快。”
我带着不大痛快的心情回到了房间。 我对这任务的艰巨性估计得太低了。 这姑娘的知识少得叫人吃惊。 只是给她增加知识还不够,首先得教她学会思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我真想把她还给皮蒂算了。 但我一想到她那充满魅力的身材,她那进屋时的模样,她那拿刀叉的姿式,我还是决定再作一番努力。
就像做其他的事情一样, 我开始有计划地干了起来。 我开始给她上辑课。 幸好我是一个学法律的学生, 我自己也正在学逻辑学,所以对要教的内容我都很熟悉。当我接她赴第二次约会时,我对她说:“今晚上 咱们去‘小山’谈谈吧”。 “啊,好极了,”她回答道。对这姑娘我要补充一句的是,像她这么好商量的人是不多见的。
我们去了“小山”,这是校园里人们幽会的地方。我们坐在一棵老橡树下,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谈些什么呢?”她问。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不错,便说:“好极了。”
“逻辑学,”我清了清嗓了,“就是思维的科学。在我们能正确地思维之前,首先必须学会判别逻辑 方面的常见谬误。我们今晚就要来谈谈这些。”
“哇!”她叫了起来,高兴地拍着手。
我打了个寒噤,但还是鼓足勇气讲下去:“首先我们来考究一下被称为绝对判断的谬误。” “好呀!” 她眨了眨眼,催促着。
“绝对判断指的是根据一种无条件的前提推出的论断。 譬如说, 运动是有益的, 因此人人都要运动。 ”
“不错,”波利认真地说,“运动是非常有益的,它能增强体质,好处太多了!”
“波利,”我温和地说,“这种论点是谬误。运动有益是一种无条件的前提。比方说,假设你得了心 脏病,运动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有不少人医生就不准他们运动。你必须给这种前提加以限制。你应该说, 一般来说运动是有益的。或者说,对大多数人是有益的。否则就是犯了绝对判断的错误,懂吗?”
“不懂,”她坦率地说。“这可太有意思了,讲吧!往下讲吧!”
“你最好别拉我袖子了,”我对她说。等她松了手,我继续讲:“下面我们讲一种被称为草率结论的 谬误。你仔细听:你不会讲法语,我不会讲法语,皮蒂也不会讲法语。因此我就会断定在明尼苏达大学谁 也不会讲法语。”
“真的?”波利好奇的问道,“谁也不会吗?”
我压住火气。“波利,这是一种谬误,这是一种草率的结论。能使这种结论成立的例证太少了。”
“你还知道其他的谬误吗?”她气喘吁吁地说:“这真比跳舞还有意思啦!”
我极力地使自己不灰心。我真拿这姑娘没办法,的确是毫无办法。可是,如果我不坚持下去,我就太 没有用了。因此,我继续讲下去。
“现在听我讲讲‘牵强附会’的谬误。 听着: 我们不要带比尔出去野餐。 每次带他一起去, 天就下雨。 ”
“我就见过这样的人,”她感叹地说。“我们家乡有个女孩,名叫尤拉·蓓克尔。从没有例外,每次 我们带她去野餐??”
“波利,”我严厉地说,“这是一种谬误。下雨并不是尤拉蓓克尔造成的,下雨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责怪尤拉·蓓克尔,你就是犯了牵强附会的错误。”
“我再也不这样了,”她懊悔地保证说。“你生我的气了吗?”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波利,我没生气。”
“那么,给我再讲些谬误吧!”
“好,让我们来看看矛盾前提吧。”
“行,行,”她叽叽喳喳地叫着,两眼闪现出快乐的光芒。
我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接着讲下去。“这里有一个矛盾前提的例子:如果上帝是万能的,他能造出一 块连他自己也搬不动的大石头吗?”
“当然能,”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但是如果他是万能的,他就能搬动那块石头呀,”我提醒她。
“是嘛!”她若有所思地说,“嗯,我想他造不出那样的石头。”
“但他是万能的啊,”我进一步提醒她。
她用手抓了抓她那漂亮而又空虚的脑袋。“我全搞糊涂了,”她承认说。“你确实糊涂了。因为一种论点的各个前提相互问是矛盾的,这种论点就不能成立。如果有一种不可 抗拒的力量.就不可能有一种不可移动的物体;如果有一种不可移动的物体,就不可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 力量。懂吗?”
“再给我讲些这类新奇的玩意儿吧,”她恳切地说。
我看了看表,说:“我想今晚就谈到这里。我现在该送你回去了。你把所学的东西复习一遍,我们明 晚上再来上一课吧。”
我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在那里她向我保证说这个晚上她过得非常痛快。我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我的房 间,皮蒂正鼾声如雷地睡在床上。那件浣熊皮大衣像一头多毛的野兽扒在他的脚边。我当时真想把他叫醒, 告诉他可以把他的女朋友要回去。看来我的计划会要落空了。这姑娘对逻辑简直是一点儿都不开窍。
但是我回过头一想,既然已经浪费了一个晚上,不妨还是再花一个晚上看看。天晓得,说不定她头脑 里的死火山口中的什么地方,还有些火星会喷射出来呢。也许我会有办法能把这些火星扇成熊熊烈焰。当 然,成功的希望是不大的,但我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第二天晚上我们又坐在那棵橡树下,我说:“今晚上我们要谈的第一种谬误叫做文不对题。”
她高兴得都发抖了。
“注意听,”我说。“有个人申请工作,当老板问他所具备的条件时,他回答说他家有妻子和六个孩 子。妻子完全残废了,孩子们没吃的,没穿的,睡觉没有床,生火没有煤,眼看冬天就要到了。”
两滴眼泪顺着波利那粉红的面颊往下滚。“啊,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抽泣着说。 “是的,是太 可怕了,”我同意地说。“但这可不成其为申请工作的理由。那人根本没有回答老板提出的关于他的条件 的间题,反而祈求老板的同情。他犯了文不对题的错误。你懂吗!”
“你带手帕了没有?”她哭着说
我把手帕递给她。当她擦眼泪时,我极力控制自己的火气。“下面,”我小心地压低声调说,“我们 要讨论错误类比。这里有一个例子:应该允许学生考试时看课本。既然外科医生在做手术时可以看 X 光片, 律师在审案时可以看案由,木匠在造房子时可以看蓝图,为什么学生在考试时不能看课本呢?”
“这个,”她满怀激情地说,“可是我多少年来听到的最好的主意。”
“波利,”我生气地说,“这种论点全错了。医生、律师和木匠并不是以参加考试的方式去测验他们 所学的东西。学生们才是这样。情况完全不同,你不能在不同的情况之间进行类比”。
“我还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波利说。
“咳!”我嘀咕着,但我还是执意地往下讲,“接下去我们试试与事实相反的假设吧。” 波利的反应 是:“倒挺好。”
“你听着:如果居里夫人不是碰巧把一张照相底片放在装有一块沥清铀矿石的抽屉里,那么世人今天 就不会知道镭。”
“对,对,”波利点头称是。“你看过那部影片吗?哦,真好看。沃尔特·皮金演得太好了.我是说他 让我着迷了。”
“如果你能暂时忘记皮金先生,”我冷冰冰地说,“我会愿意指出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也许居里夫人 以后会发现镭的,也许由别人去发现,也许还会发生其他的事情。你不能从一个不实际的假设出发,从中 得出任何可站得住脚的结论。”
“人们真应该让沃尔特皮金多拍些照片,”波利说,“我几乎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决定再试一次, 但只能一次。一个人的忍耐毕竟是有限度的。我说:“下一个谬误叫做井下放毒。”
“多聪明啊!”她咯咯笑了起来。
“有两个人在进行一场辩论。第一个人站起来说:‘我的论敌是个劣迹昭彰的骗子。他所说的每一句 话都不可信。’??波利,现在你想想,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错在哪里?”
她紧锁着眉头,我凝神地看着她。突然,一道智慧的光芒——这是我从未看到过的一一闪现在她的眼 中。“这不公平,”她气愤地说,“一点都不公平。如果第一个人不等第二个人开口就说他是骗子,那么 第二个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对!”我高兴地叫了起来,“百分之百的对,是不公平。第一个人还不等别人喝到井水,就在井下放 毒了。他还不等他的对手开口就已经 伤害了他。??波利,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高兴得脸郡发红了。
“你看,亲爱的,这些问题并不深奥,只要精力集中,就能对付。思考——分析—一判断。来,让我 们把所学过的东西再复习一遍吧。”
“来吧,”她说着。把手往上一晃。 看到波利并不那么傻,我的劲头上来了。于是,我便开始把对她 讲过的一切,长时间地、耐心地复习了一遍。我给她一个一个地举出例子,指出其中的错误,不停地讲下 去。就好比挖掘一条隧道,开始只有劳累、汗水和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光亮,甚至还不知道能否 见到光亮。但我坚持着,凿啊,挖啊,刮啊,终于得到了报偿。我见到了一线光亮,这光亮越来越大,终 于阳光洒进来了,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我辛辛苦苦地花了五个晚上,但总算还是没有白费,我使波利变成一个逻辑学家了,我教她学会了思 考。我的任务完成了,她最终还是配得上我的。她会成为我贤慧的妻子,我那些豪华公馆里出色的女主人。 我那些有良好教养的孩子们的合格的母亲。
不要以为我不爱这姑娘了,恰恰相反。正如皮格马利翁珍爱他自己塑造的完美的少女像一样,我也非
常地爱我的波利。我决定下次会面时把自己的感情向她倾吐。该是把我们师生式的关系转化为爱情的时候 了。
“波利,”当我们又坐在我们那棵橡树下时,我说。“今晚我们不再讨论谬误了。”
“怎么啦?”她失望地问道。
“亲爱的,”我友好地对她笑了笑,“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五个晚上,我们相处得很好。显然我们俩 是很相配的。”
“草率结论,”波利伶俐地说。
“你是说??”我问道。
“草率结论,”她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能凭我们仅有的五次约会就说我们俩很相配呢?”
我咯咯一笑,觉得挺有意思。这可爱的小家伙功课学得可真不错。“亲爱的,”我耐心地拍打着她的 手说,“五次约会就不少了,毕竟你不必把整个蛋糕吃下去才知道蛋糕的甜味。”
“错误类比,”波利敏捷地说。“我可不是蛋糕,我是个女孩子。”我微微一笑,但这次不感到那么 有意思了。这可爱的孩子功课或许是学得太好了。我决定改变策略。显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态度明朗,直 接了当地向她表示爱。我沉默了一会儿,用我特别发达的脑袋挑选着合适的词句。然后我便开始说:
“波利,我爱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整个世界,是月亮,是星星,是整个宇宙。我亲爱的,请说你爱 我吧。如果你不这样,我的生活就失去意义了。我将会萎靡不振,茶不饮,饭不思,到处游荡,成为一个 步履蹒跚、双眼凹下的躯壳。”
我交叉着双手站在那里,心想这下子可打动了她。
“文不对题,”波利说。
我咬咬牙。我不是皮格马利翁,我是弗兰肯斯坦,我的喉咙似乎一下子让魔鬼卡住了。我极力地控制 涌上心头的阵阵痛楚。无论怎样,我电要保持冷静。
“好了,波利,”我强装着笑脸说,“这些谬误你的确已学到家了。”
“这可说得很对,”她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波利,这一切是谁教给你的?”
“你教的嘛。”
“是的,那你得感谢我呀。是吗,亲爱的?要是我不和你在一起,你永远也不会学到这些谬误的”。
“与事实相反的假设,”波利不加思索地说着。
我摔掉了额前的汗珠。“波利,”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不要死板地接受这些东西。我是说那只 是课堂上讲的东西。你知道学校学的东西与现实生活毫不相关。”
“绝对判断,”她说道,嬉戏地向我摇摇指头。
这一下可使我恼火了。我猛地跳了起来,像公牛似地吼叫着,“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相爱?”
“我不想,”她答道。
“为什么不想?”我追问着。
“因为今天下午我答应了皮蒂伯奇,我愿意和他相爱。”
我被皮蒂这一无耻的行径气得一阵晕眩,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皮蒂答应了我,跟我成了交,还跟我 握了手呢!“这个可耻的家伙!”我尖着嗓子大叫,把一块块草皮踢了起来。“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波利。 他是一个说谎的人,一个骗子,一个可耻的家伙!”
“井下放毒,”波利说。“别叫嚷了,我认为大声叫嚷就是一种谬误。”
我以极大的意志力把语气缓和下来。“好吧,”我说,“你是一个逻辑学家。那就让我们从逻辑上来 分析这件事吧。 你怎么会看得中皮蒂, 而看不起我呢?你瞧我一个才华横溢的学生, 一个了不起的知识分子, 一个前途无量的人;而皮蒂——一个笨蛋,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一个吃了上顿不知有没有下顿的家伙。你 能给我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来说明你为什么要跟皮蒂好吗?”
“当然能,”波利肯定地说。“他有一件浣熊皮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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