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柳宗元

关于柳宗元

背景：本文写于元和八年(813),是作者被贬永 州期间给韦中立的一封回信。永州地处湖南 和广东交界的地方，当时非常荒僻，人烟稀 少。和柳宗元同去永州的，有他67岁的老母 和其他亲友。他们到永州后，连住的地方都 没有，后来在一位僧人的帮助下，在龙兴寺 寄宿。由于生活艰苦，到永州未及半载，他 的老母卢氏便离开了人世。 柳宗元被贬后， 政敌们仍不肯放过他。

造谣诽谤，人身攻击，把他丑化成“怪民”, 而且好几年后，也还骂声不绝。在永州，残 酷的政治迫害，艰苦的生活环境，使柳宗元 悲愤、忧郁、痛苦，加之几次无情的火灾， 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竟至到了“行则膝颤、 坐则髀痹”的程度。但贬谪生涯所经受的种 种迫害和磨难，并未能动摇柳宗元的政治理 想。他在信中明确表示：“虽万受摈弃，不 更乎其内。”

解 题本文选自《河东先生集》。写于元和八 年(813),是作者被贬永州期间给韦中立的一 封回信。韦中立，潭州刺史韦彪之孙，元和十 四年(819)进士。未中进士时，曾写信要求拜 柳宗元为师，并不辞道远，从长安到永州去拜 访求教。后来柳宗元不断地对他进行帮助。这 封回信谈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论师道，一个是 论写作。它是柳宗元文学理论的代表作，在我 国文学理论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书，一种写作格式，书信。

初读课文，整体把握

(1)思考：柳宗元对韦中立求师

的态度怎样？为什么？ 要求：用原文回答，并尽可 能用简洁的文字概括。 (2)思考：柳宗元如何解决相师 的问题？

态度：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 乎？ 原因： ①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 为狂人。 (或：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而 谁敢衔怪于群目，以召闹取怒乎？) ②岂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骚吾心。 ③仆才不足 概括：世不事师；谪居多病；才学不足。

“仆固愿悉陈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择之，

取某事去某事则可矣”,取师之实而去 师之名。

再读课文，深入赏析

二十一日，宗元白： 辱书云欲相师，仆 道不笃，业甚浅近， 环顾其中，未见可 师者。虽常好言论， 为文章，甚不自是 也。不意吾子自京 师来蛮夷间，乃幸 见取。仆自卜固无 取，假令有取，亦 不敢为人师。为众 人师且不敢，况敢 为吾子师乎？

二十一日，宗元禀告：承蒙您 屈辱地来信说想拜我为师，我 的道德修养不够深厚，学问浅 薄，全面观察自身的道德学问， 没有看到可供别人学习的地方。 虽然常常喜欢谈论学问，写作 文章，但很

不敢自以为正确。 想不到您从京师来到这蛮夷之 地，我有幸被您看中。我自己 估量自己本来无可取之处，即 使有可取之处，也不敢当别人 的老师。当一般人的老师我尚 且不敢，何况是当您的老师呢？

写作思路结构分析：

二十一日，宗元白：

○开头点明回信 时间及回信人，是古代书信的款式。 辱书云欲相师。○概其来信内容，提 出回信所论之事。 仆道不笃，业甚浅近，环顾其中，未 见可师者。 ○言自身条件差，够不上 为人师。 第一段对韦中立的“欲相师”婉言谢 绝。

孟子称“人之患在 好为人师”。由魏、孟子说：“人的通病就在于喜欢做 晋氏以下，人益不 别人的老师。”从魏、晋以来，人 事师。今之世，不 们更加不讲究拜老师。当今这个时 闻有师，有辄哗笑 代，没听说有老师；真的有老师， 之，以为狂人。独 韩愈奋不顾流俗， 大家就起哄嘲笑他，把他当做狂人。 犯笑侮，收召后学，只有韩愈奋然不顾流俗，顶着世俗 作《师说》,因抗 的嘲笑和侮辱，收召后辈学生，还 颜而为师；世果群 写了《师说》 ,并态度端正地做别 怪聚骂，指目牵引， 而增与为言辞。愈 人的老师；世俗之人果然聚在一起 以是得狂名，居长 责怪辱骂他，手指目视牵强附会地 安，炊不暇熟，又 攻击他，而且增添了不少诽谤的言 挈挈而东，如是者 辞。韩愈因此而得到了“狂”的名 数矣。 声，居住在长安，连一顿饭都来不 及做熟，又孤零零地离京东去了， 像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好几次了。

【分析】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由魏、晋氏以下，人益不事师。○言师道衰 落，不事师的坏风气由来已久。 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 ○言今之不事师的风气更坏。 ……如是者数(shuò)矣。 ○言韩愈因反对不事师的坏风气，抗颜为师， 而遭到笑骂攻击，以至被逼得不能安其位。 字里行间，渗透着作者深切的同情。

第二段说明师道之衰，自己不敢为 师的社会原因。

屈子赋曰：“邑

屈原的赋中说：“小地方的狗 犬群吠，吠所怪 成群的狂叫，是冲着它们感到 也。”仆往闻庸、 奇怪的东西叫的。”我过去听 蜀之南，恒雨少 说庸和蜀地以南的地区，经常 日，日出则犬吠， 下雨，很少见到太阳，太阳一 余以为过言。前 出来，狗就狂叫不止，我认为 六七年，仆来南， 这是过分夸大的话。六七年前， 二年冬，幸大雪 我来到南方。元和二年的冬天， 逾岭，被南越中 恰好赶上大雪越过五岭，覆盖 数州。数州之犬， 了南越中的好几个州。这几个 皆苍黄吠噬狂走 州的狗，都惊慌地狂叫着乱咬， 者累日，

至无雪 疯狂奔跑了好几天，一直到没 乃已。然后始信 雪了才停止。这样以后我才相 前所闻者。 信以前所听说的(蜀犬吠日) 的传闻。

今韩愈既自以 为蜀之日，而 吾子又欲使吾 为越之雪， (吾)不以病 乎？非独(吾) 见病，亦以病 吾子。然雪与 日岂有过哉？ 顾吠者犬耳！ 度今天下不吠 者几人，而谁 敢衒怪于群目， 以召闹取怒乎？

现在韩愈把自己当成蜀地的太阳 之后，而您又想使我成为越地的 雪，这样不是太令人困辱(难堪) 了吗？不仅我会被困辱(感到难 堪),也因此使您被困辱。然而， 雪和太阳难道有什么过错吗？狂 咬乱叫的只是那些狗罢了。您揣 度(估计)一下今天社会上能有 几个人不像蜀地的狗那样乱咬乱 叫的呢？而谁又敢在众人面前炫 耀那些被人见怪的事，以致招惹 来他们无谓的吵闹和愤怒呢？

【分析】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由此及彼，引屈子赋设喻，作一类比，言反对 从师的人“群怪聚骂”如“邑犬群吠”。 余以为过言。○欲擒故纵，以退为进。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 ○又以自己所见作一类比。 然后始信前所闻者。 ○由“过言”而“始信”,文气婉转而自然，而又波澜起 伏。先扬后抑，为下文蓄足气势。

以召闹取怒乎？ ○与前文庸蜀之犬吠日，岭南之 犬见雪吠噬相应、连类，由彼及此，感慨系之， 不仅赞美了韩愈提倡师道的勇敢精神，斥责了那 些群怪聚骂反对从师的人，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不 敢为师的苦衷和怕连累后学的心情。第三段连设 二喻，进一步说明自己不敢为人师的原因。

仆自谪过以

我自从因过错而被贬官以来， 来，益少志 更加少用心思。居住南方九 虑。居南中 年，增添了脚气病，渐渐不 九年，增脚 喜欢喧闹，怎能让那些喧嚣 气病，渐不 喜闹。岂可 不休的人从早到晚来搅扰我 使呶呶者早 的耳朵，骚扰我的内心呢？ 暮咈吾耳， 那么，我本来就摔了跟头， 骚吾心 则 固僵仆烦愦， 心烦意乱，就更不能生活下 愈不可过矣。 去了。平时意外地遭受到的 平居望外遭 是非口舌已经不少，唯独只 齿舌不少， 缺喜欢做别人的老师(的罪 独欠为人师 耳。 名)罢了。

【分析】少志虑：少有大志和打算。○ 述贬官以来的情况，一言其意志消沉。 愈不可过矣。 ○二言身体不好，心境苦 恼，再也受不了打击。 独欠(qiàn)为人师耳。 欠为人师：还没 有给别人做老师的罪名。欠：缺少。 ○三言其慑于社会压力，平时不敢为人 师尚要遭人口舌，如今地位已变，要是 敢于为人师，则要受到更大的指责，招 惹更多的苦恼。第四段从自

己当前的艰 难处境，说明不敢为人师的原因。

抑又闻之，古者

重冠礼，将以 (之)责(之以) 成人之道，是圣 人所尤用心者也。 数百年来，人不 复行。近有孙昌 胤者，独发愤行 之。既成礼，明 日造朝，至外廷， 荐笏言于卿士曰： “某子冠毕。” 应之者咸怃然。

而且我又听说，古代重视行 冠礼，是要借此，用成年人 的道理来要求举行冠礼的人。 这是圣人特别用心思的地方。 几百年以来，人们不再举行 (这种冠礼)。近来有个叫 孙昌胤的人，独自下决心振 奋精神举行冠礼。冠礼举行 之后，第二天去上朝。来到 宫廷的外院，他把笏板插在 衣带上对朝官说：“我已经 举行过加冠礼了。”听见这 话而应声的人都感到茫然不 知所措。

京兆尹郑叔则气愤

京兆尹郑叔则怫 然曳笏却立，曰： “何预我耶？ ” 廷中皆大笑。天 下不以(之)非 郑尹而快孙子， 何哉？独为所不 为也。今之命师 者大类此。

地拖着笏板退后而 立，说：“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呀！”廷中 的人都大笑起来。天 下的人不因此而非难 郑尹并赞赏孙昌胤， 这是为什么呢？只是 因为孙昌胤做了别人 所不做的事。现在自 命(命名)为师的人就 非常与此类似。

【分析】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

○类比古人重师道。近有孙昌胤(yì n)者， 独发愤行之。 行之：举行冠礼。

○类比韩愈抗颜而为师。

京兆尹郑叔则怫然曳笏却立，曰：“何预我耶？ ” 廷中皆大笑。 ○类比反对师道之入的群怪聚骂。 天下不以(之)非郑尹而快孙子，何哉？

○就事发表议论，说明孙子被嘲笑的原因。独为所不为也。今之命师者大类此。

○最后落笔到“命师”,点明上文举例旨意。第 五段举孙子行冠礼之事与为人师类比，说明凡做 别人不做的事都会遭到嘲笑攻击，见师之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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