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性质的演化经济学解释_基于对正统经济学解释基础的批判

企业性质的演化经济学解释

——基于对正统经济学解释基础的批判

陈敬贵

(四川大学经济学院,成都　610041)

摘　要:研究企业成长与发展问题最为重要的是对企业性质的正确解释。由于正统经济学的解释基础(最大化假定和均衡方法)的缺陷,其始终无法令人信服地解释企业成长现象。而演化经济学把对企业性质的解释建立在动态的、不断演化的知识和能力集合的基础上,有利于更好理解和分析现实生活中的企业成长和发展规律。

关键词:　企业性质;演化经济学;解释

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72X(2005)02-0005-03

学者们研究发现:在相同的时期和社会环境中,企业成长和发展差异很大,优而不胜、劣而不败的企业大量存在。他们试图借用正统经济理论的分析工具和方法去寻求答案,但最终无能为力。笔者认为,所有对这类问题的较为理想的解决办法,首要的是必须把分析回归到问题的始点——对企业性质的理解中去,本文试图从演化经济理论中去探寻企业的本质,找出答案。

一、新古典经济学关于企业性质的解释基础及批判

正统经济学对企业性质的理解,是建立在对生产者行为所做的一个基本假设和方法论基础上的,即以实现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最大化假设以及其分析所采用的一般均衡方法。

(一)关于最大化假定

在正统经济学里,企业被看作是按照一套决策规则去经营,这些规则决定着企业行为,它们是外在的市场和内在的条件(如可供使用的资本)的函数[1]。这些规则反映在企业的最大化行为中。

企业行为最大化假设包括三个部分:(1)企业目标。在正统经济学的企业模型中,通常把利润或市场价值作为企业谋求最大化的目标。也有学者提出了利润值之外的目标,如鲍莫尔(Boumo l,1959)的销售最大化、潘罗斯(Penro se,1959)和莫里斯(M irris,1964)的增长最大化以及威廉姆森(W illiam son,1964)的经理人员效用最大化等。(2)企业知道实现目标的一整套方法或企业的生产可能性集合。A rrow和H ahn认为:“生产可能性集合是企业关于转变商品的可能性的知识状态的描述。”在其他一些论述里,企业的生产集合被定义为各种投入产出组合,包括企业生产活动的一切可能的水平及其组合。在他们看来,一切企业生产可能性集合都是相同的,因为生产集合是给定的。(3)在内外部的限制条件给定的情况下,企业在一整套已知的可供选择的行动中做出最优决策[1]45。在企业能力或目标既定的情况下,把企业的行动明确说成是市场条件的函数。它引导经济学者们在评价企业的目标和选择集合的基础上,试图搞清楚一个企业采取某个行动的理由,或者在不同的情况下它的行动如何变化。

经济主体行为最大化是对斯密理论中的个体追求私利的严格的数字化处理,它构成了正统经济学对企业性质的解释基础。

阿尔钦(A lchain,1950)首先从预期不确定性的角度对上述假设提出了质疑[2]。他认为,由于缺乏完全性知识,人们对未来的预期是不确定的,而在不确定性条件下,利润最大化等最优化分析只是一种理论的抽象,没有任何现实指导意义。因此,他建议在经济分析中用自然选择的概念代替显性最大化的概念。他认为,不确定性至少有两个基本来源:预期的困难和人类解决复杂问题时能力的有限性。无论是哪一个来源,不确定性都表现为对有关事件的基本性质和可能出现的结果缺乏必要的知识和信息。

德姆塞茨(1999)从企业行为面临的知识和信息约束的角度对正统经济学的最优化假设提出了尖锐批评:“这种模型规定,企业是不费分文就能够充分地获得有关生产的各种可能性及价格变化的知识,并在此条件下进行决策,以实现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在这种具备完备的、并且是免费获得知识的模型中,要分析经营者那种数不胜数的作用——探索各种不确定性,有意识地控制资源,而资源所有者又执着地追求自己的利益——就不容易了。”[3]

弗里德曼认为,收益最大化假设并不是说每个商人都是

收稿日期:2004-11-28

作者简介:陈敬贵(1971—),男,重庆市人,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企业理论与实践和产业经济学方面研究。

5《经济问题》2005年第2期　　　　　　　　　　　　　　　　　　　　　　　　　　　　Feb1,2005　　N o12

通过深思熟虑后做出决策的,它仅仅说明商人只是看上去在追求利益最大化。这是市场选择的结果,即著名的A s-if理论[4]。

西蒙(Si m on,1955)认为,个人在追求最大化时要受到获得有关选择机会的信息成本和对不确定未来的无知的约束,因而不可能达到最优,只能尽量求得满意,即人是“有限理性的”。他将有限理性定义为“有达到理性的意识,但又是有限的”,由于有限理性的存在,企业家行为往往遵循传统的制度和简单的规则。

雷本斯坦(L eibenstein,1966)则在研究了企业内部存在的低效率问题后,认为企业本身存在的效率否定了传统的最大化假定。强调不仅要配置效率,还要研究如何提高企业内部效率。

(二)关于均衡方法

现代经济学的交易费用理论认为:一方面,“企业最显著的标志是对价格机制的替代”[5],即企业和市场是两个可以互相替代的协调人们经济活动的手段;另一方面,企业契约理论将企业看作是一个有效率的组织,这种组织是一种法律虚构,其职能是为个人之间的一组契约关系充当连接点,就企业而言,这“一组契约关系”就是劳动所有者、物质资料投入和资本投入的提供者、产出品的消费者相互之间的关系[6]。契约理论从企业的功能和实体间关系的角度出发,对企业作出上述定义。

交易费用理论虽然提出了一个好问题,但是在方法上却给出了误导的结论,问题就出在它的均衡理念上。其基本观点在于相信市场经济的稳定性和简单性,认为经济有自行收敛或趋于均衡的倾向,各种决策的设计也基于这种回归均衡的机制。

均衡是正统经济学赖以建立的最深刻的基础。其研究旨在论证市场所具有的趋向均衡力量,即“看不见的手”。然而,在正统经济学那里,这种均衡一直是供求关系的一种稳定的均衡,即使是希克斯和萨缪尔森的动态调整和稳定性分析,也不过是描述了系统的一种近乎平衡情形,即经济受到一次干扰后仍有回到均衡的倾向,这种均衡只是传统的瓦尔拉斯式的静态均衡。

正如尼尔森和温特(1980)所指出,在现代正统经济学理论中,个体对利润的搜寻行为被个体在确知的约束下的利润最大化行为所代替,竞争压力被它的理想化结果——承受价格(P rice taker)和零利润所代替。这导致正统经济学更注重的是均衡结果而不是过程。因此,它们研究的是一个没有时间性的静态系统。

与此不同,凯恩斯的非充分就业均衡是一种非瓦尔拉斯式的动态均衡。琼?罗宾逊(J1Robinson)指出:“在理论方面,《通论》的主要观点是打破均衡的束缚,并考虑现实生活的特性——昨天和明天的区别。”出于构造凯恩斯宏观经济学的微观基础的目的,贝纳西(Benassy,1982)等人建立了非(瓦尔拉斯)均衡经济学。他们首先假定市场是处于非均衡状态的,并假定市场不仅存在价格信号,还存在数量信号。在这两个假定前提下,贝纳西研究了非均衡市场的交换过程,从而较好地解释了一些宏观的就业和通货膨胀现象。但是,非(瓦尔拉斯)均衡经济学一开始就假定某些市场处于非均衡中,而未指出造成非均衡的更微观层次的原因。因此,只是对均衡不彻底的否定。

对均衡概念更彻底的否定是由演化经济学作出的,他们认为并不是均衡而是自组织才是产生市场秩序的原因(W itt,1985)。演化经济学强调,均衡只能是暂时的,因为竞争会打破这种均衡状态,企业行为会随时间的推移而由动态过程决定。

正统经济学对企业性质的解释困境就在于其基础的非系统性和非历史性,具体表现为解释基础的孤立化、线性化和静态化。这种困境,既是正统经济学在公理化的过程中引入越来越强的假定所致,也是对静态均衡的追求造成的。

二、演化经济学关于企业性质的解释

演化经济学对企业性质的理解是从质疑正统经济学的企业最优化行为假设开始的。演化经济学是以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和拉马克的遗传基因理论为思想基础研究企业动态演化规律的。用超静态均衡分析的眼光审视和说明企业竞争的动态过程,承认“路径依赖”在经济分析中的重要性(N el2 son,2001)。

在演化经济学理论中,企业被看作是由利润推动并寻求途径去增加其利润的组织,它们的行动不被假定为在明确给定的和外在给定的选择集合上使利润最大化。他们将注意力从静态均衡转向动态演化过程,同时减少对均衡模型的强调。他们认为,经济系统的均衡点可能是多重的,究竟到达或渐进哪一个均衡,依赖于演化的路径[7]。

在他们看来,企业的目标是追求利润,但它们的行为却不被假定为在明确界定的和外在给定的选择集合上使利润最大化。在不确定条件下,企业行为的最大的限制是知识的不完全性。演化经济学认为,完全理性的假定在真实社会经济过程中是不可能的,通过对现实世界的观察可以发现与最优决策相关的信息不仅是稀缺的,而且是非均衡分布的。M ichael Po lany指出:由于默认知识的存在,任何决策者所能得到的关于他人的信息不可能是完全的,也就不可能存在完全理性。事实上,演化经济理论最革命的成就就是认为:企业演化过程没有必要追求所谓的最优,而应积极地为更好的发展(更优)创造条件[8]。为了说明企业在不确定性条件下的竞争行为,他们把企业假定为在任何给定的时间具有一定的能力和决策规律的生产者,即生产性知识和能力的集合体,这些能力和规则由于企业存心解决问题的努力和偶然的事件而改变。

纳尔逊和温特在借鉴生物进化论的遗传—变异—自然选择的思想的基础上,把创新(多样化、变异)、作为知识载体的企业(遗传)和市场选择融入演化理论的分析框架,建立了惯例—搜索—选择环境的分析逻辑。演化经济学就是以这个逻辑范式作为解释基础的。

第一,在演化经济理论中,一切规则和可以预测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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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为方式被作为惯例(routine)。每个企业的惯例都可以被看作是企业知识和经验的载体,这些惯例之间存在差异性,由此构成了企业之间相互区别的特征。在演化经济学中,“惯例”是企业有机体持久不变的特点,并决定企业可能有的行为,惯例是可以被遗传和被选择的。企业的惯例可以分为三类:即标准操作程序、投资惯例和搜索惯例。企业不像生物体那样受制于基因,企业具有改变惯例的机制。企业惯例是在有限理性下学习的结果,它使企业具有路径依赖的特征并决定了企业的多样化。

第二,“搜索”是由惯例指导的改变惯例的过程,即企业在当前的可能选择中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是企业的适应性学习和创新过程。搜索与评价现有惯例有关,而且它可能导致惯例的增加、减少,或者导致新的惯例取代旧的惯例。在演化经济学中搜索的结果是随机的。通过搜索,企业可以模仿优秀企业的惯例,或者进行自我创新,使企业得以发展。

第三,一个组织的“选择环境”是影响它优劣情况从而进一步影响它扩张或收缩程度的全部考虑。选择可分为企业选择和市场选择两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与自然选择相类似的经济情况就会发生作用,市场决定哪些企业会盈利,哪些企业会亏本,并倾向于将后者筛选掉,总是进行错误选择的企业有被市场淘汰的趋势。选择的过程可能形成多样化,也可能淘汰多样化。通过搜寻和选择的联合行动,企业随时间而演化。

企业演化理论把对企业性质的理解建立在动态的、不断演化的知识和能力集合体的基础上,该理论认为企业是一个由可操作的科层组织惯例组成的异质性的实体,揭示了企业是一个开发、利用和创造知识、能力的科层组织;也揭示了企业在市场竞争过程中组织、配置和创造资源的能动作用,这样就使理论研究可以在非确定信息和有限理论的条件下,把不确定性、初始条件的差异和路径依赖等理念引入企业竞争行为的分析,从而可以更好地理解和分析现实中的企业的多样性及企业的演化规律。

在演化经济学看来,企业实际上就像生物体一样在市场选择中生存,追求其特定目标而存在。企业的性质至少应包含以下四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企业处在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中,企业是复杂生态系统的子系统;同时企业本身又是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由内部各要素组成,各要素按照一定的流程组合成的企业具有各要素单独所不具有的性质和功能。把公司视为一个动态系统,意味着要根据公司的战略观点来对公司进行概念化。

第二,企业作为一个生物体,与外界环境有着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流。它提示我们在理解企业时,要保持功能的稳定,就必须强调企业与环境间的关系,必须强调企业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

第三,企业是具有历史性或动态性的生产知识和能力的集合体,企业的形成与演化是具有某些普遍规律的。但经济条件归根到底还是具有决定意义,它构成了一条贯穿于全部发展进程并惟一能使我们理解这个发展进程的红线。企业作为一个经济组织,其根本目的是对经济利益的追求,这是由企业之所以产生和存在的内在因素所决定的,它规定着企业演化的规律和方向,也是我们分析企业演化的切入点。

第四,在有限理性的前提下,企业不可能知晓其最大化目标以及实现该目标的全部可能的选择集合并做出最佳选择,而只能根据现阶段各自所获得的信息做出尽可能好的决策。没有惟一、明确的最大化目标和确定的行为集合,企业遵循同一行为规则的基础也就不复存在,完全由同质企业构成的市场结构不可能出现。

三、启示

从演化经济学的设计框架出发,可以将企业的性质定义为:企业是人们设计、组建和管理的具有生物性、智能性和人格化的物质转换系统,企业是拥有路径依赖的在任何给定的时间内具有一定能力和决策规则的知识集合体。一方面,企业通过创新活动调整其成本函数的技术结构以降低成本,调整其生产函数的技术结构以提高生产率,从而增强创造利润的能力,企业要改变企业本身;另一方面,在市场竞争中,除非被淘汰,否则企业必须采取竞争策略予以抗衡,力求竞争不败。由此可见,在企业与环境的抗争过程中,要确保企业产生用之不竭的竞争优势,关键是创新。

从这一理解出发,笔者认为,企业的成长力和发展力来源于企业对资源的获取力和利用力。企业变革的根本动力来源于企业内部,关键是设计一系列惯例使企业内的个体特别是企业家的个人利益与企业利益的实现方向相一致,这样才会持续地产生企业自组织变革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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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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