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左传》文章学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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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左传》文章学概述

《左传》是我国先秦时期的经典著作,与《公羊传》、《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春秋三传”都是解释纪述《春秋》的典籍,三者互相印证补充,对诠释《春秋》具有重要意义。在纪传方法上,“春秋三传”并不尽同,《左传》与《公羊》、《谷梁》两传区别犹大。《公羊》、《谷梁》两传的最大特色是“以义传经”,《左传》则是“以事传经”。所谓“以义传经”,即以“义理”、“解释”的方式来传《春秋》,所谓“以事传经”,则是说《左传》是以更加丰富详实的客观史实和真实历史事件来诠释《春秋》所纪之事。

仅就《左传》而言,其体裁性质是历代学者探讨争论的焦点之一。仅从解《春秋》经的层面看,则是典型的经学著作;从纪史的角度看,则《左传》又是具有深度史料价值的史学典籍;若以文学的视角观之,则《左传》之叙事言情、写人状物等,莫不曲尽其妙,大焕异彩,是故历代颇有学者叹其写作特色与手法,甚至赏其文辞之雅丽。由此,又可以文学作品论之。以文学而论《左传》者,自汉代以降,至于晚近,多矣。仅赵宋一世,从文章学的角度治《左传》者,亦多有之。

一、 先宋各代对《左传》文章学简史

赵宋以前诸代从“文章学”角度论述《左传》者,可上溯到后汉时期。前汉经学虽盛,而治《春秋》者多重《谷梁》、《公羊》而轻《左传》,故鲜有论及《左传》文章学者。当后汉之际,始有学者

注意到《左传》的文学性,如卢植《经义考》论曰:“丘明之传《春秋》,博物尽变,囊括古今表里人事。” 卢氏所谓“博物尽变,囊括古今表里人事”,即是赞扬《左传》叙述之广博。魏晋以降,文学方始自觉,虽儒生经学博士,亦有以“文”论《左传》者,《左传》之文学特质渐被挖掘:王接所谓:“左氏辞义赡富,自是一家书,不主为经发”, 荀裕谓“其书善礼,多膏肢美辞,张本继末,以发明经意,信多奇伟,学者好之”,贺循又云:“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范宁亦云:“《左氏》艳而富”。凡此诸家,皆称扬左氏文采而论《左传》。干宝评价曰:“丘明能以三十卷之约,括囊二百四十年之事,靡有孑遗,斯盖立言之高标,著作之良模也”,更是对《左传》作为叙事文学的褒赞。

当魏晋之时,论《左传》之文辞、叙事诸家,无有出杜预之右者,杜氏对此颇有精道之高论。其《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序》中说:

(《左传》)其文缓,其旨远,将令学者原始要终,寻其枝叶,究其所 穷,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层而饭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 涣然冰释,怡然理顺。

由此一斑,可窥全豹矣。降及初唐,经学、文学大盛。史学家刘知几撰《史通》,专以《惑经》《申左》两篇,疑《春秋》而批《公》《谷》,独推《左传》,一改两汉重《公》《谷》而轻左传之治学风气,首次明确《左传》在“春秋三传”中的优崇地位。同时,刘氏又从史学角度,对《左传》的叙事与文辞赞曰:

其言简而要,其事详而博,信圣人之羽翩,而述者之冠冕也。

左氏之叙事也,述行师则薄领盈视,咙聆沸腾,论备火则区分在目,修饰峻整;言胜捷则收获都尽,记奔败则披靡横前;申盟誓则慷慨有余,称诵作则欺诬可见;谈恩惠则煦如春日,纪严切则凛若秋霜;叙兴邦则滋味无量,陈亡国则凄凉可悯。或胰辞润简犊,或美句入咏歌,跌宕而不群,纵横而自得。若斯才者,殆将工侔造化,思涉鬼神,著述罕闻,古今卓绝。

刘氏称扬《左传》叙事“详而博”,能随物赋形,曲尽其妙,又赞叹《左传》文辞“简而要”,“或腆辞润简犊,或美句入咏歌,跌宕而不群,纵横而自得”,最后感慨左氏“殆将工作造化,思涉鬼神,著述罕闻,古今卓绝”,真是对《左传》推崇备至。中唐之际,啖、赵、陆新《春秋》学兴起,开“舍传求经”之风,他们指责《左传》解经“释意殊少,是非交错”,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肯定《左传》叙事之完备,认为其叙事远超《公羊》《谷梁》二传。如啖助论曰:

《左氏传》自周、晋、齐、宋、楚、郑等国之事最详,晋则每出一师,具列将佐,宋则每因兴废,备举六卿,故知史策之文,每国各异。左氏得此数国之史,以授门人,义则口传,未形竹帛.后代学者,乃演而通之,总而合之,编次年月以为传记,又广采当时文籍故,兼与子产、晏子及诸国抑佐家传并卜书及杂占书、纵横家、小说、讽谏等,杂在其中。故叙事虽多,释意殊少,是非交错,混然难证.其大略皆是左氏旧意,故比余传,其功最高,博采诸家,叙事尤备,能令百代之下,颇见本末。 啖助赞叹左氏“博采诸家,叙事尤备,能令百代之下,颇见本末”,肯定了《左传》的叙事功绩,总揽赵宋以前各代对《左传》叙事、文辞等

方面的论述阐发。

不难发现,宋代以前的学者虽也注意到了《左传》辞藻富艳、叙事工巧、文采聚然,颇有文学性。但总的来说,他们对《左传》文学特质的探究还主要集中在叙事和文辞上,观照面还稍显狭窄。这种状况到了宋代,才有了根本的改变,因为学者们对《左传》的文学意蕴进行了多角度、多层面的解读。 二、 宋人对《左传》的文学解读

唐代刘知几的《史通· 杂说》对《左传》的文学成就做了总括性的议论,几成后世之定论。但刘氏乃对比《公羊》、《谷梁》二传论之,虽然涉及了文学的形象性问题,但还是着重于史传散文的写作论之。真正对《左传》文学价值的众多研究和挖掘,实在是到宋代才逐步兴起并蔚然大观的。

宋人治《春秋》,多有“舍传求经,轻事重义”之倾向。然而因其治学风气胜于前代各朝,故仍有不少学者颇为倚重“以史传经”的《左传》。如欧阳修编《左传节文》十五卷,按叙事、议论的特色对《左传》进行评品和类编,可谓史无前例。苏辙作《春秋集解》,叶梦得作《春秋传》,陈傅良作《春秋后传》、《左传章指》都是以《左传》为根底的。吕大圭论《左传》的叙事特色,紧紧抓住“熟于事故”的特点着手。他认为在左氏笔下,凡被弑之君,必先显其无道之迹;凡战败之师,必先露其散乱之状;凡覆亡之国,必先表其衰腐之兆;凡显达之人,必先扬其非凡之相。吉凶未至,先有了或吉或凶的影子,可以说《左传》在叙述上用了我们常说的“伏笔”,而吕氏“熟于事

故”的评价可谓精炼而准确。

吕祖谦尤好《左传》,其有关《左传6》著述,今尚存者就有《左氏传说》、《左氏传续说》《左氏博议》、《左传类编》四种, 堪称宋代《左传》学大家。吕氏对《左传》的解读,较少以经学的视角,而更多的是从史学和文学的维度。吕氏对《左传》的文学阐发,尤是其治《春秋》《左传》的核心所在。吕祖谦从文本的语言文字入手,提供了《左传》文学研究的一个新视角。《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论吕祖谦的《左氏传说》时说:

《朱子语录》亦称其极为详博,然谴词命义颇为伤巧。考祖谦所作《大事记》,朱子亦谓有纤巧处,而称其于公孙宏、张汤奸狡处,皆说得羞愧杀人云云。然则朱子所谓巧者,乃指其笔锋颖利,凡所指摘,皆刻露不留余地耳,非谓巧于驰辨,或至颠倒是非也。

纪晓岚以“巧”来评价吕氏评论《左传》的犀利文笔,显出了吕氏的与众不同,同时也说明朱熹的独到眼光。他在《左氏传说》中论“郑伯克段于鄢”说:

序郑庄公之事,极有笔力。写其怨端之所以萌,良心之所以回,皆可见始言亟请于武公“亟”之一字,母子之仇相疾,病源在此。后面言“姜氏欲之,焉辟害”,此全无母子之心。盖庄公材略,尽高叔段也。在他掌握中,故祭仲之徒愈急而庄公之心愈缓,待段先发而后应之。前面命西鄙北鄙贰于己与收二为己邑,庄公都不管,且只放他去,到后来罪恶贯盈,乃遽绝之略不假借,命子封帅师伐京,段奔郾,公又亲帅师伐鄢。于其未发,待之甚缓;于其已发,追之甚急。公之于段,

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者也。然庄公此等术,施于敌国则为巧,施于骨肉则为忍。大凡人于骨肉兄弟分上最不可分彼曲我直,才分一个彼曲我直,便失亲亲之意。观庄公始者欲害段,而有“姜氏欲之,焉辟害”之语,则是欲曲在姜氏,直在庄公;乃其欲伐段而待其恶大,亦欲曲在叔段,直在庄公,以所以伐之无辞。庄公之心,只分曲直两字,殊不知兄弟间岂较曲直才言彼曲我直,彼我对敌,便有日相戕贼之害。此左氏铺叙好处以十分笔力写十分人情。

吕氏的议论虽然也是从道德伦理的角度出发,但更多地注意了文字表达的技巧,紧紧抓住“亟”、“姜氏欲之,焉辟害”,将文章的巧妙构思和庄公的老谋深算表述得丝丝入扣,最后“以十分笔力写 十分人情“的评价真可谓字字千金!

此外,宋代研究者还继承刘知几之说,从“意蕴”的角度对《左传》的文学性加以阐释:“义尽而言止者,天下之至言也。然而言止而意不尽,尤为极致。如《礼记》、《左传》可见。”(《古今图书 集成· 经籍典》第208 卷)张大亨《春秋通训》也引到苏轼的话:“惟丘明识《春秋》之用,终不__肯书尽,言微见端末,欲使学者自求之。”吕祖谦在这一观点上更加深入,在《春秋左氏传续说》中 提出看《左传》须是看得“人情物理出”。这可以说是对《左传》的独特认识,历代的研究者们往往都抓住《左传》在叙事、语言、人物刻画上的特色做文章,即便是现代也很少有人论及《左传》的“意蕴”。因为《左传》是一部史书,从文学角度讲,它属于叙事文学的范畴,不像诗词那样的文学体裁容易营造出“韵流弦外”的境界。这里的“意

蕴”主要还是针对“义理”而言,适应宋代的社会要求,由经及传,来寻求《春秋》经中的微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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