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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英语阅读教程(提高级)第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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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课 漏油经济:低估风险
回想起来,模式似乎很清楚。早在深水地平线钻机自爆前的很多年,BP 作为一家石 油公司为了省钱甘冒安全的风险就已经声名狼藉。 2005 年得克萨斯州炼油厂爆炸中有15 名工人丧生。联邦监管机构和前国务卿詹姆斯· 贝克领导的专门小组认为,削减成本是事 故的部分原因。第二年,阿拉斯加腐蚀的管道将石油漏入普拉德霍湾。就连乔· 巴顿,对 全球变暖持怀疑态度,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共和党众议员,都谴责BP 管理人员“对安全和 环境问题表现得漠不关心。”
这种冷漠大部分源于对利润的过度追求,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但似乎也还有另一个因 素在起作用,一个更普遍的人性的因素。BP 的管理人员在估计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但一 旦发生却会带来巨大损失的事件真正会发生的机会时,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也许理解这一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思考一下BP 高管们如今的想法。显然,考虑到清 理费用和对BP 声誉的影响,高管们真希望可以回到过去,多花些钱让深水地平线更安全。 他们没有增加这笔费用就表明他们认为钻机在当时的状态下不会出问题。
尽管针对BP 高管的所有批评可能都是他们应得的,但是他们绝不是唯一艰难应对这 种低概率、高成本事件的人。几乎每个人都会如此。“ 这些正是我们人类处理时很难做出 合理反应的一类事件。” 哈佛大学环境经济学家罗伯特· 斯塔文说。我们经常犯两种基本且
性质相反的错误。当一件事情是很难想象的,我们往往会低估它的可能性。这就是众所周 知的黑天鹅(稀有之物)。大多数在深水地平线工作的人可能从未经历过钻井平台爆炸。 因此他们认为这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同样,不久以前,伯南克和格林斯潘也喜欢称全国房地产市场没有泡沫,因为以前从
未有过泡沫。华尔街交易员也持同样观点,他们建立的数学模型根本不存在房价下降的可 能性。许多购房者签订了负担不起的抵押贷款,相信一旦其价格上涨,他们可以再融资或 卖掉房子。 看起来房价好像是在上涨。
另一方面,当一个不太可能发生的事件是很容易想象的,我们经常会走到另一个方向, 高估它的可能性。 9 / 11 恐怖袭击后,美国人取消了飞机旅行,转向驾车上路。2002 年在 这个国家没有发生恐怖袭击,但更多的驾车出行显然却导致了交通死亡人数的增加。 当风险非常高时,应该由政府负责以帮助避免这些完全人为的错误。如果让市场自行
其是,往往做不到这一点。然而,在深水地平线这件事情上,政府的政策实际上起到了相 反的作用。它助长BP 低估了灾难的可能性。
埃克森公司瓦尔迪兹漏油事件发生后,在1990 年一个法案很少引人注意的一项条款 中,美国国会将钻机泄漏清理费用的责任上限定为7 500 万美元。即使对旅游业、渔业等 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数十亿美元,责任方也仅需要支付 7 500 万美元。(在这种情况下, BP 已同意对它认为合法的索赔,放弃这一上限。)在华盛顿负责汉密尔顿项目的麻省理工 学院经济学家迈克尔绿· 格林斯通说这一法律从根本上扭曲了公司的决策。如果赔偿没有 上限,管理人员就会权衡油井可能的收益以及钻井的成本和损害赔偿的风险。而有了这个 上限,他们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忽略清理费用之外的潜在损害赔偿。所以在损害可能非常 可怕的地方,如靠近海岸线的地方,他们也会钻井。换句话说,人类的弱点使得BP 公司 高管低估了低概率、高成本事件的可能性。而联邦法律则使得他们低估了成本。
在深水地平线之后,美国国会和奥巴马政府毫无疑问希望通过相关法律以减少再次出 现深水地平线这样的风险。当然他们可以采取一些明智的做法,如解除责任上限,摆脱石 油业对监管人员的影响。不过,如果认为我们目前仍然低估的只是那些突然间引人注目的 风险,那是非常愚蠢的。
大的金融风险已不再是房地产泡沫。相反,它可能是医疗保险,医疗救助和社会保障 的增长在未来将会导致的巨额赤字,以及贷款人可能最终不愿再向华盛顿扩大信贷。诚然, 一些经济学家和决策者坚持认为国家还不应该考虑如何应对这种可能性,因为贷款人与美 国政府的关系从来没有恶化过,也没有迹象显示现在就是这样。但这是不是让人联想到伯 南克和格林斯潘对住房市场的老调呢?
当然,即使油井正常运转时,油井(除其他事项外)也会向大气中排放温室气体。科 学家们说,这些气体的积累已经可能在下个世纪将地球温度提高至少3 度,并导致干旱、 风暴和更多的冰层融化。最近,研究人员的预测又提高了,地球温度有可能上涨约12 度。 这样的气候变暖可能会在各大城市引起洪灾,并导致南极部分坍塌。
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即使想象它都是困难的。更容易做的是希望出现这样结果 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事实上,抱有这样的希望是自然的反应。但是,这并不代表它是明智的。 第二课 俯首于自然,造谦逊的文化
苏珊娜·琼斯 2011 年3 月24 日
3 月11 日日本地震和海啸的巨大规模在深刻地提醒我们,人类是多么渺小。但它也 为日本与自然界的长期斗争传递了希望的消息。
新闻报道中描述的日本北部地区就像是恐怖片的场景。看着事件的电视画面,与朋友
讨论时,头脑中总是出现相同的词语。说到世界末日和噩梦又是老生常谈,但是当事情超 出我们的经验时,我们总会寻找现有的东西作为参照。在英国从未发生过这种巨大规模的 自然灾害,因此当我们看到整个社区被海啸吞没,直升机在绵延数英里的大火上盘旋,世 界末日就是我们唯一能想到的与此相关的事件。华纳兄弟公司已经从电影院撤下克林特· 伊 斯特伍德执导的电影《来世》,因为其“不合适”的海啸场景。恐怖已成为现实,而且它的 规模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
没有人可以为这种规模的地震做好准备,但没有人比日本更有准备。此次地震和海啸 对于了解日本与自然的关系至关重要。纵观历史,日本一直在努力开垦陆地和海洋以保证 生存,并使社会蓬勃发展。
日本条件恶劣,国内多山。大自然带来了频繁的地震和台风。而且唯恐你会忘记作为 人类的渺小,标志性的富士山,一眼即能认出但不知何故每次观看又呈现出不同景象,就 是一座死火山。
日本与自然的关系并非都是有关困难和恐惧。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我在这个
国家住了很长时间,发现这里也有对自然的庆祝,伴随着对它的崇敬。我的日语老师在每 个不同的季节会拿出一套不同的盘子,盘子的颜色与季节匹配:秋季使用带有红色和金色 线条的盘子,春季则使用带有粉红色花朵的盘子。一顿饭中不仅包含了当季的风味,还包 含了这个季节特有的氛围和记忆。在城市中,人们等待和庆祝从土地中长出的盛开的樱花 和秋天的红叶,仿佛在提醒我们,混凝土和霓虹灯只不过是表面的装饰物。
日本人一直接受这样的认识,即自然灾害可能会发生在任何时刻,过去几十年也一 直认为地震,“大地震”总会发生。小的震动,大部分是无害的,总在在不断地提醒人们。 上课的时候,在银行付账的时候,在床上熟睡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就会立刻引 起你的注意,令你出现短暂的凝滞不动。这是一种不确定的状态,使你时刻保持谦恭。即 使你从未没有经历过能把周围建筑物拉倒这样的大地震,地震都会成为你的想象,你的意 识的一部分。
1995 年阪神大地震时我住在日本。在地震和随后的火灾中有6 000 多人丧生。仅仅两 个月后,麻原彰晃领导的一个奇怪的邪教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放置了一个内装沙林毒 气的背包。12 人死于毒气,更多的人因此受伤。在随后的几个月里,让我吃惊的是毒气 攻击似乎占据了国家媒体报道的主要内容,而神户大地震经过了最初几周骇人听闻的电视 报道后,已经退居次位了。日本在逆境中坚忍,也许“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态度能够解释 这一点。然而,沙林毒气攻击是一种新的,意料之外的恐怖事件,但它也是可以调查和分 析的,也有人会得到谴责。可以查到姓名和照片。而神户大地震中即使有人批评神户的急 救服务准备不足,反应迟缓,地震本身是无法避免的。
神户大地震是一个恐怖的事件,没有人会愿意再经历一次。在英国,我们能够享受这 样的奢侈,例如,在影院和剧院观看未来世界末日的景象,思考全球变暖的后果,知道我 们在现在和不久的将来都会安好无恙。而在日本,灾难发生在过去、现在,还会发生在将来。 所有与地震有关的注意事项——抗震建筑,应急演练——都会以一种超然的效率得到处理, 但当灾难发生时,人们却不愿更多提及它。
东北地区恢复需要几代人的时间。这对日本整体会有什么影响呢?我们不能沉浸在恐 怖片和世界末日的语言中,在合适的时间,如果想要了解这一新的领域,我们可以看看日 本最流行的现代小说家的一本书。2002 年村上春树以英文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地震后》, 虽然不是直接与地震有关,写得就是对神户大地震的反应。从痛苦到超现实到自然感人, 小说集描绘了一系列的心理余震。
在“蜂蜜饼”中,一个小女孩看了电视上的灾难镜头后不断做恶梦,她从母亲朋友的 故事中得到安慰,反过来,母亲的朋友也从他自己的故事中获得了安慰。在“熨斗景观”中, 一个人花时间收集浮木用于在沙滩上点燃篝火。这会与烧毁神户的火灾有关吗?我们无从 得知,但我们感到,所有事情里面都有地震的影子。
恐惧多是通过梦境探索的,仿佛现实难以承受的或无法帮助。故事结尾留下了希望。 村上作为一个作家本性是乐观的,但这种乐观是有道理的。
现在有人在谈论东京的恐慌局面,但我从朋友们那里——通过电话,电子邮件,
facebook——得到的消息描述了一个阴郁但更为平静的画面。他们会担心,但不会歇斯底 里。在全市各地的学校,课程还在继续,按照校历本学期即将结束,最后一年的学生们即 将举行毕业典礼。他们知道福岛核电厂爆炸后的辐射水平,也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健康 风险。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继续生活。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平静,他们为什么就应该平静呢?但是,我们不应该总想着 成群结对恐慌的人们抢空所有食物,逃离首都,把这些当成是恐怖故事的下一个情节。3 月11 日星期五,地震袭击东京时,一个朋友正在她的公寓组织一些日本女性参加阅读会。 当时正值下午时分,得之列车不能运行后,她向那些远路而来的人提供晚上的住宿。几个 小时后,接近午夜时分,她们打来电话说离她的公寓只有10 分钟的路程。火车仍然没有来, 所以她们问是否可能留宿?这就是典型的日本风格,邻里互相帮助,在有需要的时候静静 地接受帮助,而不会强加给别人。
看清或理解这些事件对日本文化的长期影响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日本,变化往 往不会戏剧性地急速发生,而是潜移默化悄然显现。在这场重大的灾难还未结束之计,樱 花不久即将开放,似乎会显得格格不入。我们也难以想象重建开始后这些事件对幸存者的 未来会有什么影响。
第三课 我们是如何揭开默多克丑闻的
2011 年07 月17 日,美国东部时间上午10:00
英国《卫报》主编艾伦· 拉斯布里杰讲述了他顽强的记者、美国的盟友以及一场最终 得到了回报的赌博。
《卫报》记者尼克· 戴维斯偶尔——或许是每18 个月一次——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警 觉地向后看一眼,然后关上门,接着告诉我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早在2009 年,尼克就发现全世界最强大的私人新闻媒体公司的继承人詹姆斯· 默多
克在进行一桩秘密交易,花100 多万美元来掩盖公司内部的犯罪行为证据。感兴趣吧?这 个问题的答案是——当然。
现在,人人都知道默多克的故事是如何结束的:其雇员的所作所为引起人们强烈的反
感,议会的投票结果令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并购行动戛然而止。这个投票结果是迄今为 止人们所知最一边倒的。一家每周销售数百万份的收益可观的报纸被终结了。英国新闻监 管部门一败涂地。
不过,默多克的故事并未完结。它深深地渗透到英美两国公民生活中的许多方面—— 包括警方、政治、媒体和监管部门等等,因此这个故事将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人 们预计会有更多的人被捕。已有数人向英国法院提出了民事诉讼。还有两方面的公开质 询——质询媒体和警方的行为。一旦新闻集团的股东或美国监管当局了解到更多家族企业 在英国的管理情况,谁知道他们还会制造什么麻烦。
倒回到2009 年7 月,想想情况可能会有多么不同。当时,官方的说法是直截了当的。《世 界新闻报》采访皇家新闻的记者克莱夫· 古德曼被抓到“窃听”王室的电话。或者说,他 把这项工作转包给一位私人调查员格伦· 马凯尔,后者擅长侵入语音信息以及破解受害者 设置的任何安全密码。警方采取了突袭行动。这两人锒铛入狱。国际新闻公司对每个人—— 媒体、议会、警方和监管部门——都说,古德曼是个害群之马。总编安迪· 库尔森辞职了, 抗议说他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游戏结束。
英国《卫报》2009 年7 月9 日的报道拨开了迷雾。报道表明,当时受雇于《世界新闻报》 的另一名初级记者把留给职业球员协会负责人戈登· 泰勒的语音信息转录下来,传给了内 维尔——指的是该报长期以来的首席记者内维尔· 瑟贝克。那么,又有两名《世界新闻报》 的记者是知道内情的。某个主管肯定给那名初级记者下了指令,那么就有三个人了。一位 已点出姓名的主管(他可能给那名初级记者下了指令,也可能没有)为马凯尔签署了一份 奖金合约,条件是他能够弄到泰勒的故事。那么,除了古德曼之外,就有三个或者四个人 知晓内情了。
当得知这个新案件的时候,詹姆斯· 默多克想花钱了事——他现在将这一决定归咎于
当时别人给他的建议。当另一桩涉及窃听名人公关专家马克斯· 克利福德的案件发生时, 詹姆斯故伎重演。
但是其他机构的反应同样说明问题。警方宣布进行调查——然后,在几个小时之内,
就发表一项简短声明说,没有什么“新”内容值得调查。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内容全都在 马凯尔长达1.1 万页的笔记中。警方早在2005 年就查获了这些笔记,但是对此几乎没有 采取过任何行动。
国际新闻公司将警方的声明视为对公司的辩白。这家公司发表了一项非常愚蠢的声明 向对全世界表明,《 卫报》有意误导英国公众。新闻投诉委员会及时公布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没有证据表明,“ 害群之马”的理论不属实。在那个时候,就连国际新闻公司也不再坚持 自己的论调,但是监管部门却像个小狗一样满地打滚来讨好他们。
一个议会委员会竭尽全力挖开最深层的内幕,但国际新闻公司高级主管、前《太阳报》 和《世界新闻报》主编丽贝卡· 布鲁克斯没有给这个委员会面子,根本没有到场。该委员 会的一两位成员曾经说,他们感觉受到了恐吓,因为有人扬言,如果他们坚持这么做,国 际新闻公司的记者就可能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因此,他们就没有坚持下去。
绝大多数媒体也好不到哪儿去。令公众感到震惊的是,库尔森当时已经受雇于人人都
知道将会成为下任首相的戴维· 卡梅伦,担任其新闻发言人。卡梅伦距离唐宁街10 号的
大门越近,就越少有人有兴趣发表有关库尔森的负面新闻。2009 年11 月就业法庭认定《世 界新闻报》一位前记者在库尔森手下遭受了欺凌文化之后判给他超过100 万美元的赔偿。 当时我就知道我们所选择的道路将会是多么的孤独。
这是大新闻吗?根本不是。 除了《卫报》以外没有任何其它一家报纸在第二天的新
闻版中报道了这一消息。奥美塔(黑手党惯用的对犯罪行动表示沉默和拒绝作证的行为准 则)原则似乎在起作用,这意味着其他没有任何一家全国性报纸认为这件事可能值得哪怕 一英寸的新闻版面。
《卫报》的生活变得有点寂寞。尼克· 戴维斯被告知布鲁克斯曾告诉同事,最终的结 果将会是艾伦· 拉斯布里杰跪地求饶。“他们会摧毁我们,”戴维斯上周在播客中说。“ 如 果他们可以的话,他们会停掉《卫报》。
如果舰队街的大多数同仁准备视而不见,我想我最好在别处试试,别让这故事胎死腹 中,现在只有尼克还在孜孜不倦地为我们自己的报纸提供更多的故事。我打电话给《纽约 时报》的比尔· 凯勒。几天之后,三位来自《纽约时报》的记者就坐到了《卫报》一间毫 不起眼的会议室。戴维斯尽他的努力向他们介绍了故事的基本情况,这可是他多年来从众 多的记者、律师和警官那里搜集来的。
《纽约时报》的记者花了数月时间,进行了出色细致的工作,确定了尼克所写的真相, 并有了自己的新发现。他们劝说了一个或两个提供信息的人公开情况。故事又迫使警方开 展了不太认真的调查,没有取得进展。但《纽约时报》调查的事实和可靠性却给了其他人 勇气。广播节目开始涉足其中。两名受害人之一开始提起诉讼。《 名利场》也参与进来。《金 融时报》和《独立报》也开始在幕后活动。更多的人开始相信,也许,只是也许,确实有 些问题。
引爆点在新年前后出现了。民事法律行动的涓涓细流演变成了滚滚洪流。警方最终认 真参与其中,指派了一个新的由45 人组成的团队来做一些2006 年没有做的事情。警方说, 迄今已经调查了近4 000 个目标中的170 个。这个监管部门将过去的报告批得一文不值。 然后尼克· 戴维斯揭露说,《世界新闻报》窃听了失踪少女米莉· 道勒的电话,删掉了她的
语音留言,以便能够听到新的留言。这一行动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在警方证实她已经遭 到毒手之前给了米莉的父母希望。这件事使得人们对该报的行为深恶痛绝,而这家报纸发 现很难再恢复元气了。
很少看到单单一个报道能够具有如此爆炸性的效果。突然之间,政客、记者、警官以 及监管人员再也躲不开电视镜头。警官们排着队就失察疏忽和判断错误而道歉。议员们突 然公开说一些两周前他们只会悄悄说的事情。
有人将其命名为“默多克之春”。人们普遍承认,在一代人或者更长的时间里,英国
公众一直在让自己的生活去适应默多克家族。这家公司越来越壮大,越来越成功(占全国 媒体的40%,其广播公司的收入是英国广播公司的两倍),越来越咄咄逼人——而且,正 如我们所知,还有一个由犯罪调查人员组成的小团伙受雇于该报,在公众生活中侵入任何 人的隐私,人们也随之形成了一个约定的看法,这些人就是让人讨厌的坏人。在英国你 若想当选就需要默多克——大约大多数政客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向来不言而喻的 是——默多克也需要某些东西。这不一定就是腐败的事情,但一定正在引起腐化堕落。如 今一篇报道外加下议院完全一致的投票结果,已经把这个符咒给打破了。 第四课 比尔·克林顿
希拉里 克林顿
1970 年秋天,你想不注意比尔. 克林顿也不容易。他来到耶鲁大学法学院时,看上去 像一个北欧海盗,而不像一个在牛津大学呆了两年后回国的罗兹奖学金获得者。他身材高
大,他那棕红色的胡子和卷曲而浓密的头发使他显得很帅气。他浑身充满了活力。当我第 一次在法学院的学生休息室里见到他时,他正对着一帮全神贯注的同学滔滔不绝地讲着什 么。当我经过时,听到他说:“不只那样,我们家乡种了全世界最大的西瓜!”我问朋友: “他是谁啊?”
“哦,他是比尔· 克林顿。”朋友说,“从阿肯色州来,他只说过这些。” 我们偶尔会在校园里碰上,不过直到次年春天的某个晚上,两人才在法学院图书馆正
式打招呼。当时我在图书馆学习,他在走廊和另一位同学杰夫· 格勒克尔交谈,后者希望 他能为《耶鲁法学杂志》撰稿。我注意到他不断回头朝我这边看,事实上他常这么干。于 是我起身走到他面前说:“如果你一直盯着我不放,我也会一直回瞪你,与其这样,不如 相互介绍一下,我是希拉里· 罗德姆。”就这么简单。在比尔讲述这段事情的版本中,他 说他当时都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直到1971 年春季最后一天上课,我们才有机会再度交谈。上完托马斯· 埃莫森的政 治与民权课后,我们同时走出教室。比尔问我要去哪里,我说要到注册办公室确定下学期 的课,他说他也正要去。两人同行时,他赞美我穿的花色长裙,我说这是我母亲亲手缝制 的,他便问起我的家庭以及出生地。两人到了注册办公室,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我们,注 册员抬头看了一下,然后说:“比尔,你在这里干吗?你已经注册过了。”他坦言只是想跟 我在一起,我笑了,接着便一块走了很久,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约会。
我们都想去耶鲁美术馆欣赏马克· 罗思科的画展,不过因为劳资纠纷,校园内一些大楼 被迫关闭,美术馆也不例外。比尔和我经过那里时,他说他有办法让我们进去,只要我们提 出帮忙收拾美术馆院子里的垃圾。看着他说服人家让我们进去,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说服力惊人。
整个美术馆就只有我们两人,穿梭在各个展示厅之间,讨论罗思科与20 世纪的画作。 我承认被他的艺术修养与兴趣吓了一跳,毕竟一个从阿肯色来的维京人,乍看之下根
本不像有艺术细胞。我们最后来到美术馆的院内,我坐在亨利· 摩尔的雕像作品《穿褶绉 服坐着的女人》的腿上,和他一直聊到天黑。我邀比尔到宿舍参加我和室友唐关关(音) 合办的派对,庆祝学期结束。唐关关是华裔缅甸人,到耶鲁留学研读法律,缅甸舞跳得很 好,是个活泼可爱的伙伴。她还有她丈夫(也是同学)王·比尔和我们至今仍保持着友谊。 比尔参加了我们的派对,不过很少开口。那时我还不怎么了解他,心想他一定是害羞, 或不怎么擅长交际,抑或只是不自在。我并不看好两人会变成一对,况且当时我已有男友, 周末还计划和他一起出城度假。周日晚我回到耶鲁时,比尔打电话来,我因为旅游着了凉, 干咳不停。
“你听起来真惨。”他说。大约三十分钟后,他带着鸡汤和橘子汁来敲门了。他一进屋 便开始说话,从非洲政治到西部乡村音乐什么都谈。我问他,那天派对他为什么那么安静。 “因为我想进一步认识你和你的朋友。”他答道。 我这才开始意识到,这位阿肯色州的年轻人远比第一印象复杂。直到现在我还常为他
敏捷的思维和恰如其份的用词,以及他如何能够将要表达的思想说得那么动听而感到惊讶 不已。我也欣赏他的思考方式与神态。我首先注意到的是比尔的手的形状。他的手腕不粗, 手指修长而灵巧,就像一双钢琴家或外科医生的手。学生时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喜 欢他用手翻书的样子。如今他的手已因成千上万次的握手、打高尔夫球和无数次的签名而 增添了岁月的痕迹。它们和他们的主人一样,虽经历风雨却依然充满表现力、魅力与活力。 比尔的鸡汤和橘子汁打动了我,两人旋即变得形影不离。虽然我忙于期末考试以及第 一年对儿童问题的关注,仍想办法抽出几小时,和比尔驾着他那辆1970 年出厂的褐橘色 欧宝房车——那真可算是有史以来最丑的车之一——四处兜风。比尔和室友道格· 埃克利、 丹·波格、比尔·科莱曼合住在康涅狄格州米尔福德,我们有时也会到那附近的长岛湾散步。
一天晚上,我们在他的住处开派对,我和比尔在厨房讨论毕业后的打算。我还不知道自己 将来会住在哪里和要做什么,因为我在儿童权益促进和民权方面的兴趣尚未为我指明一条 明确的道路。比尔则很确定:他将回阿肯色老家竞选公职。许多同学都称他们有意投身公 职,不过比尔是惟一一位令你感觉言出必行的。
我告诉比尔,暑假计划到加州奥克兰一家名叫“特里伊哈夫特,沃尔克与伯恩斯坦” 的小律师事务所当助理,他便说要跟我一起去。我诧异不已。我知道他已经登记到乔治·麦 戈文参议员的竞选阵营里工作,协助麦戈文参与总统初选。麦戈文的竞选经理格里· 哈特 要他负责组织南方各州。一想到能够驾车穿梭在南方各州之间来说服民主党人既支持麦克 戈文,又反对尼克松的越战政策就使他非常激动。
他曾在阿肯色州帮参议员威廉· 富布赖特以及其他人竞选,在康涅狄格州也曾参与过 乔· 达菲与乔· 利伯曼的竞选,不过他从未有机会参与总统竞选。 我努力消化他的意思,颤抖起来。
“为什么?”我问道,“你真想要放弃自己憧憬已久的良机,跟我去加州?” “为了我爱的人,就这个。”他说。 比尔说,他已决心与我相守,好不容易找到另一半,不愿让我一个人去加州。
我和比尔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那是1964 年“言论自由运动”的发源地——附 近合租了一间小公寓。我的多数时间为律师事务所的马· 恩斯坦律师工作,帮他承接的儿 童监护权官司做研究、写诉状与摘要。比尔则在伯克利、奥克兰与旧金山寻幽访胜。周末 一到,他会带我去他事先勘察的景点,诸如北滩的餐厅、电报街的复古服饰店等。我则教 他打网球,或是两人消磨于厨艺。我帮他烤了一个桃子派,这是我认为和阿肯色有关的, 虽然我还没去过那里。我们合力做出美味的咖喱鸡,每次在家里做东,都以此待客。比尔 多半靠阅读打发时间,然后和我分享他的读后心得,其中一本是埃德蒙·威尔逊所著的《到 芬兰车站》。出外散步时,他往往边走边唱,常哼的是他最爱的一首猫王的歌。
人们常说,我看准比尔迟早会当上总统,还说我到处帮比尔扬名,其实不然,这一想
法是多年后才有的。不过我曾在伯克利一家小餐厅有过一次奇特遭遇:我和比尔约好在餐 厅碰面,却因工作迟到,到了餐厅已不见他人。我向服务生描述了一番,问是否看到他。 附近一位客人听了,大声说:“他来了好一会儿,一直在看书,于是我和他聊书。我不知 道他的名字,但总有一天他会当上总统。”“是啊,”我说,“不过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暑假结束,我和比尔返回纽黑文,租下埃奇武德街21 号一楼,月租七十五美元。屋
内的起居室有壁炉,另外有两间房——一间充当卧室,一间是书房兼餐厅,卫生间很小, 厨房设备粗陋。地板也凹凸不平,必须在桌脚垫木块,否则桌面倾斜得厉害,连盘子都托 不住。如果不用报纸塞住墙缝,风便会灌进来。尽管有这些问题,但我仍然喜爱我们的第 一个家。我俩到友好商场和救世军店之类的便宜地方买家具,对于自己布置出来的结果非 常自豪。
榆树街餐厅与我们的公寓只有一街之隔,因它通宵营业,所以我们常去光顾。我在埃
奇武德街另一头报名上瑜珈课,比尔答应和我一起去——前提是不得告诉任何人。他也常 去“流汗天地健身中心”,疯了似的在跑道上跑。自养成跑步习惯之后,他便保持数十年不变,
我则半途而废。
我们经常在Basel 吃饭,这是我们喜欢的意大利餐馆。我们还喜欢到步行街里面一家 名叫Lincoln 的小电影院看电影。一天晚上在暴风雪终于停下之后,我们决定去看电影。 路面残雪尚未清掉,所以来回都得穿过及踝的积雪,我俩只觉气氛活泼,沉浸于爱情之中。 尽管我们都获得了学生贷款,但是我们俩还是不得不打些工来完成法学院的学习,但
仍挤出时间参与政治活动。比尔决定在纽黑文帮麦戈文成立竞选总部,并自掏腰包租了一
间门面。由于纽黑文的民主党首脑阿瑟· 巴尔别里不支持麦戈文,比尔只好号召耶鲁的学 生与教员当志愿者。比尔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安排了饭局,让我们和巴尔别里见面。比尔告 诉巴尔别里,他号召了八百名志愿者,将走上街头帮麦戈文拉票,让民主党的正规宣传机 构相形见绌。巴尔别里最终同意支持麦戈文,并邀我们参加民主党在一家意式俱乐部的大 会,他将在那里正式宣布支持麦戈文。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开车来到一栋非常普通的建筑物,进了门,走下通往地下室的阶
梯。到了大会现场,巴尔别里起身致辞,要求纽黑文县的民主党委员(多半是男性)注意 他的演说。他从越战开始谈起,一一念出纽黑文地区参加越战的青年,并悼念战死的士兵。 接着他说:“这场战争不值得我们再为它多牺牲一条人命,我们应该支持麦戈文,因为他 想带我们的孩子回家。”一开始大家反应冷淡,巴尔别里不断劝说施压,最后表决时,麦 戈文获得了一致支持。巴尔别里信守支持麦戈文的承诺,因此总统选举揭晓后,麦戈文在 纽黑文的得票率超过尼克松,是全国的少数例外之一。
圣诞节过后,比尔开车从阿肯色州温泉市到帕克里奇,在我家住了几天。我的父母早
在这之前的暑假就见过他,不过我还是有些紧张,因为父亲对我的男友一向是鸡蛋里挑骨 头,这次不知父亲又会给这位蓄着和猫王一样的络腮胡的民主党南方佬出什么难题。母亲 说过,在父亲眼中,谁都配不上他的女儿。比尔教养好,又肯主动帮忙洗碗,深得母亲赏识, 但真正让母亲打心底喜欢他的是:他看到母亲埋首阅读大学课程指定的一本哲学书,于是 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和母亲讨论其内容。父亲属于慢热型,所幸在玩扑克牌、看电视转播 的球赛中,也慢慢热情起来。两个小弟视比尔为大哥,周围朋友也都喜欢他。我带他到贝 琪· 约翰逊家,离去时,贝琪的母亲把我拉到一角告诉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绝对 要留住他,我见过这么多人,他是惟一能让你笑的。” 第五课 乔布斯传 可以打电话的iPod
至2005 年,iPod 销量暴涨,当年售出2000 万台,数量惊人,是2004 年销量的4 倍。 该产品对于苹果公司的营收越发重要,占当年收入的45%。同时,iPod 还带动了Mac 系 列的销售,为苹果公司塑造出时髦的企业形象。 而这也是乔布斯担忧的地方。“他总在担心有什么东西会让我们陷入困境。”苹果公司 董事会成员亚瑟· 莱文森回忆道。乔布斯得出结论:“能抢我们饭碗的设备是手机。”他向 董事会说明,手机都开始配备摄像头,数码相机市场正急剧萎缩。同样的情况也可能发生 在iPod 身上,如果手机制造商开始在手机中内置音乐播放器,“每个人都隨身带着手机, 就没有必要买iPod 了。”
乔布斯曾当着比尔? 盖茨的面承认自己天生不善于合作,而此刻,他的第一个策略就 是与另一家公司合作,摩托罗拉公司新任ceo 埃德· 赞德和他是朋友,于是,乔布斯开 始商议与摩托罗拉的畅销手机刀锋(raZr)系列合作。该系列手机配有摄像头,双方准 备合作,在其中内置iPod,摩托罗拉roKr 手机就此誔生。
但是,该系列手机既没有iPod 迷人的简约风格,也没有刀锋系列便捷的超薄造型, 它外观丑陋,下载困难,只能容纳近百首歌曲。这是典型的委员会讨论之下形成的产品, 与乔布斯喜欢的工作方式相悖。raZr 系列手机的硬件、软件和内容并非由同一家公司控 制,而是由摩托罗拉公司、苹果公司及无线运营商辛格勒( cingular)共同拼凑而成。《连线》
杂志在其2005 年11 月号的封面上嘲讽道:“你们管这叫未来的手机?”
乔布斯怒不可遏,在一次iPod 产品评价会上,他对托尼· 法德尔及其他人说:“我受 够了跟摩托罗拉这些愚蠢的公司打交道,我们自己来。”他注意到市场上手机的奇怪之处: 他们都很烂,就像以前的便携式音乐播放器一样。“我们会坐在一起谈论有多么讨厌自己
的手机,”他回忆说:“他们太复杂,有些功能没人能搞明白,包括通讯簿。简直就像拜占 庭一样混乱不堪。”律师乔治· 莱利还记得自己当时坐在会议室里检查法律问题,乔布斯 觉得厌烦了,于是拿起莱利的手机,历数各类缺陷,指出这完全就是“脑残”设计。乔布 斯及其团队十分兴奋,因为他们看到了打造一款自己想用的手机的前景。“这是最好的动力” 乔布斯后来说道。
另一个动力是潜在的市场。2005 年,全球手机销量超过8.25 亿部,消费者从小学生 直至上了年纪的老祖母。由于大多数手机都很烂,因此,一款优质时髦的手机是会有市 场空间的,就像之前的便携式音乐播放器市场一样。起初乔布斯把这个项目交给了研发 airPort 无线基站的团队,理由是该手机是一款无线产品。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实际上 是一款消费类电子设备,和iPod 一样,于是他又将该项目重新分配给法德尔及其团队。 他们最初设想在iPod 的基础上制作一款手机,让使用者用滾轮选择手机功能,并且 不用键盘就能输入数字。但这样的设计并不自然。“使用滾轮有很多问题,尤其是拨号的 时候,”法德尔回忆说,“会很麻烦。”用滾轮浏览通讯簿很方便,但是想输入点儿什么就 很不方便。团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相信,人们的电话主要是打给已经存储在通讯簿里的人, 但是他们知道,这样其实是行不通的。
当时,苹果还有一个项目处于进行中,秘密打造一款平板电脑。2005 年,项目组之 间互相交流后,平板电脑的概念融入了手机计划之中。换言之,iPad 的想法实际上先于 iPhone 出现,并且帮助塑造了iPhone。 ??
iPhone 发布
iPhone 即将发布时,乔布斯决定像往常一样,让某家杂志独家参与发布会预演。他通 过电话联系到时代集团总编约 · 休伊,开始了自己惯用的夸张言辞,“这是我们做过的最 好的东西。”他说道,他本来想把这个独家报道的机会给《时代》杂志,“但是《时代》杂 志的人都不够聪明,不配写,于是我打算给别人。”林伊把他介绍给列夫· 格罗斯曼(Lev grossman)——《时代》杂志一位悟性高、精通文字的作家。格罗斯曼在独家报道中一针 见血地指出,iPhone 并没有真正发明许多新功能,而只是让这些功能实用了很多。“但这 很重要,如果工具不顺手,我们往往会觉得是自己太傻 ,没有阅读使用手册,或者手指 太肥??如果工具很糟,我们会觉得自己也很无能。如果有人改进了工具 ,我们会觉得 自己也完美了点儿。”
2007 年1 月,iPhone 在旧金山Macworld 大会亮相。乔布斯邀请了安迪· 赫茨菲尔德、 比尔· 阿特金鑫、史蒂夫· 沃茲尼亚克,以及1984 年首款麦金塔的研发团队,就像之前 iMac 发布时一样,在其辉煌的产品演示生涯中,这可能是乔布斯最好的一次。“每隔一段 时间,就会出现一个能够改变一切的革命性产品。”他开场说道。乔布斯举出了两个较早 的例子:最早的麦金塔,它“改变了整个计算机行业”,以及第一台iPod,“改变了整个音 乐产业”。接着,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铺垫,他引出了自己即将推出的新产品,“今天,我 们将推出三款这一水准的革命性产品。第一个是宽屏触控式iPod,第二个是一个革命性的 手机,第三个是突破性的互联通信设备。”他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然后他问道: “你们明白了吗?这不是三台独立的设备,而是一台设备,我们称它为iPhone。” 5 个月后,即2007 年6 月底,iPhone 上市销售时,乔布斯和妻子前往位于帕洛奥图 的苹果专买店,感受人们的兴奋。由于乔布斯经常在新产品开始销售的第一天去店里,所 以有些粉丝已等在专买店里期待他的到来,他们跟他打招呼,就好像他们能碰到摩西去买 《圣经》的情形一样。赫茨菲尔德和阿特金鑫也出现在忠实的粉丝中间。“比尔排了一晚上 的队。” 赫茨菲尔德说。乔布斯挥了挥手臂,笑了起来,“我送了他一部。” 赫茨菲尔德回答:
“他要6 个。”
iPhone 立刻被博客写手们称为“耶穌手机”。但是苹果公司的竞争对手强调,售价 500 美元很难成功。“这是世界最贵的手机,”微软公司的史蒂夫· 鮑尔默(Steve Ballmer) 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nc)的采访时这样说道。“但它确实对商务人员 没有吸引力,因为它没有键盘。” 微软又一次低估了乔布斯的产品。至2010 年底,苹果公 司已售出9000 万部iPhone,其利润占全球手机市场利润总额的一半以上。 “史蒂夫了解人的欲望。”艾伦· 凯说道。凯是施乐Parc 的先驱,他在40 年前就设 想过推出一台dynabook 平板电脑。凯善于作出预言性的评价,于是乔布斯询问他对于 iPhone 的看法,“把屏幕做成5 英寸宽,8 英寸长,世界就是你的了。”凯说。而他当时并 不知道,iPhone 的设计源自平板电脑的想法,并将用于平板电脑上,而苹果的平板电脑实 现了并且实际上超越了凯所设想的dynabook。 第六课 美丽心灵
希尔维亚 纳萨尔
小约翰· 福布斯· 纳什,数学天才、理性行为理论创立者、预见会思考的机器出现的 预言者,已经和他的同样是数学家的来访者一起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是1959 年春季 一个工作日的傍晚时分,虽然才是5 月,天气却很热,令人不太舒服。纳什颓然坐在医院 会客室一角的椅子上,身上随意穿着的那件尼龙衬衫,松松垮垮地盖在他的没有系皮带的 长裤上。他的魁梧身躯现在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缺乏活力,他的线条优美细致的五官没有 任何表情。他一直目光呆滞地盯着哈佛教授乔治· 麦克恩左脚前方不远的地方,除了一次 次重复着将垂在前额的略长的黑发拨开的动作,他几乎一动不动。麦克恩正襟危坐,被沉 默压得透不过气来,并且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会客室的所有门都锁上了。麦克恩再也控制不 住自己。他尽量使语气温和,但听上去仍有些愠怒,“你,一个数学家,”他开始说道,“一 个致力研究理性和逻辑证明的人,怎么能相信外星人正在给你发送消息呢,怎么能相信你 被来自太空的外星人选中,要来拯救世界呢,怎么能??”
纳什终于抬起头,用类似某种鸟类或者蛇一样冰冷而不动声色的目光,紧紧盯着麦克 恩。“因为,”他慢慢地回答,带着温和适度的南方人特有的慢条斯理的语气,好像自言自 语一般,“我的有关超自然生物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的方式,是和我的数学思想一样的, 所以我会认真对待。”
这个来自西弗吉尼亚州布卢菲尔德的年轻天才,英俊,傲慢,而且非常古怪。他在
1948 年闯入数学界,在未来十年,在那既以对人类理性抱有无尚信念而著称,又以对人 类生存怀有无尽忧虑而闻名的十年,纳什,用知名几何学家米克哈尔· 格罗莫夫的话说, 证明了自己是“二十世纪后半叶最杰出的数学家”。策略博弈、经济竞争、计算机建筑学、 宇宙的形状、虚构空间的几何学、素数的神秘,都是他广阔的想象力涉猎的领域。他的想 法属于那种非常深奥而又完全出人意料的类型,无疑会推动科学思考进入新的方向。 数学家保罗· 哈莫斯写道,天才“分为两种:一种就像我们大家一样,只是更为出色; 另一种则是那些明显具备超凡人类灵感的人。我们都能跑步,有些人还能在四分钟内跑完 一英里;但是我们所做的一切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谱写出G小调赋格曲相提并论。” 纳什的 天分就属于那种常与音乐和艺术而非与最古老的科学紧密相连的神奇异禀。”这不仅仅是 指他的头脑运转更加灵敏,记忆力更加出众,或是他更能集中精力。事实上,直觉的火花 稍纵即逝,不能用常理解释。就像伟大的数学直觉大师黎曼、庞加莱、拉马努金一样,纳 什先看到一个结论,然后才开始构筑耗费心力的证明过程。不过,即便在他尝试解释某个 令人震惊的结论之后,对于那些企图跟随他的逻辑的人而言,他所选择的真正途径却始终 是一个谜。20 世纪50 年代就在麻省理工学院认识纳什的纽曼曾经这样描述他:“其他人 通常会在山上寻找攀登顶峰的道路。纳什却干脆爬上另外一座山,再反过来从那个遥远的
山峰用探照灯照射这座山。”
没有人比纳什更对原创力着迷、更蔑视权威,更珍惜自己的独立性。早在青年时代,
他的身边就不乏20 世纪最伟大的科学权威,比如爱因斯坦、冯· 诺伊曼、维纳,但是他 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学派,不是任何人的门徒,基本上是在既没有引导者,也没有跟随者的 状况下前进。在他所做的从博弈论到几何学等多个学科的几乎所有工作之中,他对广为接 受的知识、公认的方式以及根深蒂固的规律都抱怀疑态度。他差不多一直是独立工作。通 常他一边散步,不时用口哨吹出巴赫的作品,一边进行思考。纳什掌握的数学知识,主要 并非来源于学习其他数学家已经取得的成果,而是自己重新发现这些成果中蕴藏的真理。 他迫切希望取得一鸣惊人的成就,因此随时准备捕捉真正重大的问题。当他全神贯注地思 考某个新的难题时,会留意到那些精通这个领域的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已经精通某个领 域)最初认为是幼稚或错误的角度。。即便是在学生时代,他对旁人的怀疑、疑虑和嘲笑 的漠视就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地步。
纳什对理性以及纯粹思维的力量抱有旁人难以理解的绝对信念,即使是对一个非常年
轻的数学家,即使是在计算机、空间旅行和核武器的新时代,都是如此。爱因斯坦就曾经 责备他居然想不学物理学就修正相对论。他的偶像是牛顿和尼采这样的孤独的思想者和超 人。计算机和科幻小说使他着迷。他把计算机称做“会思考的机器”,认为它在某些地方 比人类优越。他一度被药物可能提高体力和智力水平的主意所蛊惑。他也曾沉迷于由超理 性生物组成的外星人能够教会自已将所有感情置之度外的想法。他具有一种强迫性的理性, 希望将生活中的决定——是搭乘第一部电梯还是等待下一部,到哪里存钱,接受什么样的 工作,是否结婚——都转化为利弊得失的计算,转化为完全脱离感情、习俗和传统的算法 法则或数学规则。即便是别人在走廊里随口和他打声招呼这样的小事情,也会引起他愤怒 地发问:“ 你究竟为什么要向我打招呼?”
他的同辈人基本上认为他实在不可理喻。他们说他“孤僻”、“傲慢”、“无情”、“孤立”、 “幽灵一般”、“隔绝”和“古怪”。他和同辈人只是混合在一起,却没有真正融合。他沉醉 于自己的隐秘世界,根本不能理解别人操心的世俗事务。他的举止稍微有些冷淡,有些高 高在上,还有一点秘而不宣的样子,暗示了某种神秘而非自然的东西。他一贯冷漠,但一 时兴起也会喋喋不休地谈论外太空和地缘政治趋势,或做出孩子般的恶作剧,或者毫无征 兆的勃然大怒。这些情感的迸发总是和他的沉默一样神秘莫测。“他和我们不一样。”是人 们常说的一句话。一位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工作的数学家这样描述他在普林斯顿拥挤的 学生舞会上第一次遇见纳什的情景.
我从那里的一大群人当中一下子就注意到他。当时他坐在地上,身边围了半个圆圈的
学生,正在讨论什么问题。他使我感到不安,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察到一种特别陌 生的东西,他在某些地方与众不同。我并不了解他究竟有多大本事,也根本想不到后来他 会做出那么大的贡献。
但是他确实做出了贡献,而且非同凡响。而让人感到矛盾的是,他的许多想法本身并 不晦涩。1958 年,由于纳什在博弈论、代数几何学和非线性理论方面取得的成就,《财富》 杂志推举他为同时活跃在纯粹数学和应用数学两个领域的新一代天才数学家中最杰出的人 物。纳什对于人类竞争动态变化的洞察——他的理性竞争与合作理论—— 将会成为二十 世纪最具影响的思想理论之一。这一理论改变着新兴的经济学,其作用无异于孟德尔的基 因遗传,达尔文的自然选择模式和牛顿的天体力学再造了当时的生物学和物理学。 第七课 圣诞和平祈福
小马丁 路德 金
(1) 今年圣诞时节,人们困惑惶恐,内心无法宁静,外部没有和平。无论身置何处, 恐慌昼夜萦绕于胸,无论走到哪里,战争的阴霾时时笼罩天空。我们这个世界已烟卷了战争,
无论何处都危机四伏。各位教友, 即便如此, 我们不能把祈求和平、善待众人的基督圣训 视作不切实际的虔诚美梦。如果不能友善待人, 我们所有和所能必将由于使用不当而使我 们走向自我毁灭。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 战争早已过时。曾几何时, 战争或有以毒攻毒之效, 可以遏制邪恶势力的蔓延与发展, 然而正是现代战争利器的巨大破坏力, 使它再不能被视 作匡扶邪恶的正义之举。因此,如果我们认为人生值得一过,如果我们认为人类有权生存, 那么我们就必须抛弃战争,另寻他径。正因为如此,今天上午让我们探讨怎样才能和平, 重新思考“世界和平,人人友爱”的圣诞梦想的含义。说到何以有和平,我认为生活于现 代的人们确实要好好研究非暴力主义的意义,它的哲学和战略。
(2) 关于非暴力主义的含义,我们在美国争取种族正义的斗争中,已经有所尝试。现 在是把非暴力主义运用到人类的各种冲突中去的时候了,也就是说要在国际范围内推行非 暴力主义。
(3) 现在,我首先要说的是,要想世界和平,我们就必须忠于芸芸,而不是忠于一隅。 我们的忠心必须超越我们的种族和部落,超越我们的阶层和国家;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放 眼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够独自生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孤立存在。我们越想独立,世上越 有战争的可能。上帝的审判就在眼前,我们要么学会象兄弟一样和平共处,要么象一群傻 瓜统统消失。
(4) 的确,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我们都要相互依存。我以前和你们说过,若干年前
我去过印度。那次经历美妙无比,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其中也有不少令人沮丧的时刻。 眼见数百万人饿着肚子上床睡觉,怎能不让人沮丧?目睹成千上万的人晚上睡在马路边, 如何不让人沮丧?每天晚上有一百多万人睡在孟买的街道旁,有五十多万人睡在加尔各答 的道路边。他们无家可归。他们没床可睡。此情此景,我的心中不禁要问:“身在美国的 我们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有个声音答道,“不能!”我突然想到就在美国,就在这儿, 我们每天要花费数百万美元储藏过剩的食物。我对自己说,“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免费 储存那些食物,就在数百万上帝的子民干瘪的肚子里。他们有的在亚洲,非洲,有的在拉 丁美洲,有的甚至来自我们自己的国度,饥饿与他们的睡眠相伴。” (5) 归结起来,就是一点:一切生命休戚相关。我们大家都身不由己,置身在一个相
互关联的网络之中,我们共穿同一件命运的外衣。不管是什么,只要直接影响到一个人, 就会间接影响到所有人。我们生来就得共处,因为世界是相互关联的。你是否偶尔想到过, 如果不依靠世上的大部分人,你早上连班都上不了呢?你起了床,去洗手间,伸手要拿海 绵,那是经过太平洋上的某个岛民之手你才有的。你要拿块肥皂,那是经过某个法国人之 手才有的,然后,你走进厨房用早餐,你的咖啡是经过某个南美人之手才有的。也许你想 喝茶,那是经过某个中国人之手才有的,或许你很想喝一杯可可茶,那是经过某个西非人 之手才有的。你伸手去拿烤面包,那是经过某个会说英语的农夫之手才有的,更不必说面 包师傅了。你的早餐还没吃完,就和大半个世界的人产生关联了。这就是我们的宇宙的构 造方式,这就是宇宙相互关联的属性。一切事物相互联系,我们只有认识到这一基本事实, 世界才有和平。
(6) 其次, 我呼吁, 要实现世界和平, 所有众人、所有国家必须坚守非暴力信念, 坚信 目的、手段必须互渗互连。手段与目的的关系一直是历史上颇有争议的重大哲学问题。总 有人认为只要目的正确, 可以不择手段, 重要的是要达到目的。
(7) 因此他们说,假如你正寻求建立一个公正的社会,重要的是建立与否,而手段如 何实在无关紧要。只要能让这样的社会建立起来,任何手段都行,包括暴力手段,欺诈手段, 甚至于可以通过非正义的手段达到正义的目的。纵观历史,总有些人是这样认为的。然而, 世上永远不会出现和平,除非人们普遍认识到手段与目的并非毫无关系,因为手段让理想 体现在行动中,让目的体现在过程中。通过邪恶的手段终归达不到好的结果,因为手段相
当于树苗,而目的就象是长出的树。
(8) 世上所有伟大的军事天才都谈论过和平,这是最让人感到奇怪的事情之一。古时
的征服者们为了所谓的和平一路杀来,亚历山大大帝,裘力斯· 凯撒,查理大帝,还有拿 破仑,他们寻求和平的世界秩序的作法都一样。要是你真的好好读了《我的奋斗》一书, 你就会发现希特勒曾经声称,他在德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平。今日世界的领导者们谈 起和平来头头是道。每次美军在北越投下炸弹,约翰逊总统都会就和平夸夸其谈一番。问 题出在哪里?他们是把和平当作一个遥远的目标,当作我们所追求的一个目的来谈的,可 是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看到,和平不仅仅是我们追求的一个遥远的目标,而且是我们达到 这一目标的一个途径。我们必须运用和平的途径达到和平的目的。归根结底一句话,手段 和目的是一致的,因为目的先存于手段之中,破坏性的手段终究不能带来建设性的目的。 (9) 再之, 我要说,若想世界和平、世人和睦,必须以非暴力申明所有人的生命都是 神圣的。每个人都很重要,因为他们都是上帝之子,因此,我们说”勿杀生”,是指人的 生命是神圣的,不应在战场上被轻易夺走。人的生命远非旋转电子构成的奇妙之物, 也不 是无尽燃烧的焖火中升起的一缕轻烟。人类是上帝的子民,是上帝按自身的样子造出来的, 因此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除非天下的人们懂得这一点,世界的各国看到这一点,否则我 们就会争战不断。总有一天有人会提醒我们,即使我们之间可能存在政见的不同,存在意 识形态的不同,但是,越南人是我们的兄弟,俄国人是我们的兄弟,中国人也是我们的兄弟, 终有一天我们会坐在一起,共享手足之情。在基督里不分犹太人和异教徒,不分男人和女 人,不分共产主义者和资本主义者。在基督里,无论如何,不分自由的和不自由的。在耶 稣基督里,我们同为一体。一旦我们真的相信人格的神圣性,我们就不会压榨别人,就不 会用压迫的铁蹄践踏别人,就不会伤人性命。
第八课 放弃意味着死亡 诺玛 哈钦森
(1)结束了一天的加班,萨利顿觉浑身轻松。特罗伊· 萨利锁上了音像店的门,融入 夏日黄昏的街头人流中。时值1988 年7 月11 日晚8 点,印地安那州贝德福德市萨利音像
店附近的购物中心已渐趋安静,只有那家几个店面之遥的药店依然开着门。
(2)那天下午,因当班的职员生病,萨利并不介意来顶班。随后他也没叫其他职员来 值夜班,而是自己一直干到商店打佯。
(3)打开车门,他并没有注意到一辆银色轿车已停在他的商店门口。车上四人中的一 个朝他喊了一声:“还能租一台录像机吗?”
(4)萨利迟疑了片刻,但仅仅是片刻。年仅27 岁的萨利已拥有三家音像店,是个成 功的商人。他经常为了顾客而推迟关店门。这次同样也没有理由不满足顾客的需求。
(5)回到音像店,那人在挑选,萨利则在一旁耐心等待。5 分钟后,车上另外两人下了车, 加入了他们的同伴。随后他们叫萨利到货架前,询问其中展示的一款,萨利流利地做出了 回答。
(6)“这是抢劫,”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说,另一人则掏出了手枪。“如果你配合,我 们不会伤害你。不然,就要你的脑袋。”
(7)萨利按他们说的做。他把现金出纳机清空,把里面的钱全倒出来给了他们。 (8)消财免灾,他想。
(9)黑暗中摸索。三个劫匪抢走了他的钱包和钥匙。其中一人把前门锁上,另外两人 则命令萨利到后面去。
(10)到了后店,三个劫匪把他的双手绑在身后,双脚捆了起来,双眼也蒙上了。想
到他们的威胁,萨利顺从着,没有反抗。他们把他推到商店货仓的储藏柜里,甚至当他们
要他歪着点脑袋时,他也服从了。
(11)突然,萨利感到有尖尖的东西压迫他的喉部,还来回重复了两三次。他心想,
这只不过是吓唬吓唬我罢了。但随后他惊恐地意识到从脖子上流到到胸前的热乎乎的液体 是血,是鲜血!
(12)惊恐地意识到眼前所发生的事实,萨利用力挣脱绑在手脚上的绳子,试图躲开 寒光逼人的匕首。三名劫匪恼羞成怒地把他从狭窄的储藏室推了出来。萨利用力地、不停 地拉扯着他的双手,直到捆绑的绳子断开。
(13)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摸到刀,但却抓到了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三个手指,差 点割断了一根手指头。此时,从颈部以下他已逐渐失去知觉,他意识到他的体力在快速减弱。 (14)在挣扎中,萨利的蒙眼布掉了下来,但毫无益处。劫匪被他们的猎物的顽强抵 抗震惊了,他们诅骂着萨利,其中一人一拳打在萨利的脑袋上,把他击倒在地,另一人则 穷凶极恶地朝他脸上踢。
(15)萨利挣扎着想起来,但手里握着刀的家伙把他按倒在地,并轮流用刀割他的脖子, 坎他的背部和胸部。
(16)阵阵目眩,阵阵痛楚,萨利已极其虚弱。他想假如他不再挣扎,这帮劫匪知道 他活不了,兴许会弃他而去。
(17)他猜对了。劫匪们看着他们的猎物毫无反抗地躺在地上,相信直到他流血至死 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抱着其他战利品——一台录像机和一部电话机 -从后门出口扬长 而去。
(18)生命在渐渐消失。萨利等待着,大气不敢出。他怕动,他怕有劫匪留下监视他。 但他也清楚,如果不马上得到救援,他会马上死掉。他匍匐着爬到后门,门在劫匪离开时 已自动关上。他使出浑身力气,慢慢地站了起来,把门推开。
(19)小巷空无一人。劫匪已经走了,但萨利却不敢爬到小巷喊救援,很可能等有人 发现时已太晚了。萨利意识到他惟一的希望就是前面那家商店了 - 仅隔60 英尺。 (20)萨利无力地靠在一面墙上,试图查看他的伤势。他犹豫着,把手慢慢地抬到嗓 子部位。随后,又慢慢地把手拿开,他双眼模糊,似乎看到了许多只手的叠现,它们全都 沾满了血。生命渐渐地离他而去,但他却一动也不能动。他想父母也许会看到他这副样子, 那该多伤心啊。 (21)“你能行。” 想到此,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力量,取代了刚才的麻木和痛苦。他 竟然能站起来,能走路。萨利知道他已身受重伤,靠他自己是站不起来的。瞬间,他意识 到冥冥中奇迹发生了。
(22)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那声音说:“一步一步走,特罗伊。 来吧,你能行。”起初,他想这只是脑子中的幻像,是一种回音。但后来,这声音越来越清楚,
就在耳畔回响。那声音在为他加油,就像特罗伊小时候刚开始学走路时父亲为他加油一样: “来吧,宝贝,你能行。” (23)他真能行!慢慢地萨利走到他的办公室——离商店的后门有45 英尺——一步一 步挪,身后留下了一路斑斑血迹。
(24)店里的灯还亮着,但这店里的灯光却不能解释他脸上所泛出的光明。萨利自己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知道每走一步他都变得更坚强了。
(25)萨利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办公室,踉踉跄跄地穿过门廊,寻找能砸开前门玻璃 的东西。
(26)很遗憾没找到,萨利又回到商品展示区。最后,目光停留在现金出纳机上,他 清楚出纳机重达35 英磅。失了这么多血之后他是怎样把它提起来的,至今仍是个谜,但
他确实把它提起来了- 而且把它扔出去了- 他做到了!
(27)门上的玻璃只是裂开了一条缝。
(28)特罗伊并没有气馁。他跪着爬回办公室,寻摸着电话线,他知道电话线在桌子 上垂挂着。
(29)找到了电话线,他把电话机拽到地上,开始拨打911,但头两次都拨错了。最后, 他终于拨通了求救电话。
(30)受害者的镇静。很快,萨利就听到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停在他商店的门口。 爬到商品展示区,萨利费力地站了起来,朝警察挥手,示意他仍活着。随即就倒了下去。 (31)很显然,警察如果按部就班地进入上了锁的商店的话,萨利就没命了。肯贝尔 警官毫不迟疑地跳回警车,加大马力,朝商店的前门冲了过去。
(32)警车上的救护人员随即为萨利套上充压的裤子,拉上拉锁,迫使血液往心脏回流, 并采用各种办法使他醒着,直到把萨利送进贝德福德医疗急救中心。
(33)在医生抢救的过程中,萨利向贝尔警官仔细地描述了劫匪的长相。他记得车上 还有第四个人,甚至记得车的模样,包括后车窗上贴的纸车牌。
(34)萨利一直保持着镇静,只是当他被医护人员从急救室推到手术室时,看到站在 楼道里泪流满面的父母和姐姐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35)“假如手术失败,”他哽咽着对亲人说,“记住,我永远爱你们!”
(36)大夫们花了几乎一整夜的时间,为他缝合被劫匪捅破的25 处伤口,其中一处伤 口又长又宽,且紧挨着心脏,十分危险。大夫们都很惊讶,受了这么重的伤,萨利居然能 活下来,真是奇迹!萨利不仅活了下来,而且伤口也渐渐愈合,只是伤疤将永远留在身上。 (37)多亏了萨利仔细的描述,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警察就抓获了凶手,他们躲藏在 距离音像店不到25 英里的地方。现在4 个劫匪全都关押在监狱里。拿刀的家伙,迈克尔·g·齐
格勒被判了120 年监禁;用脚朝萨利脸上踢的家伙,大保罗· r · 米勒, 被判了90 年;拿
枪的家伙,克里斯托弗· c · 米勒, 获刑40 年;在车里蹲守的家伙,小保罗· r · 米勒,被
判了15 年监禁。
(38)他被离弃等死的漫长的几分钟内所发生的事,仍然使萨利心有余悸。“以前经常 听说这类奇迹,自己也读了不少这种奇迹般的故事”,特罗伊· 萨利说,“但现在我明白了 这种奇迹真的会发生。” 第九课 月亮升起来
彼得·斯坦哈特
我家附近有座小山。晚上,我常爬上山去。
此时,城市的喧嚣成了遥远的低语。在这黑夜的静谧中,我可以尽情分享蟋蟀的欢乐, 感受猫头鹰的自信。可我上山是来看月出的,因为这可以让我重新得到在城市中失去的宁 静与清新。
在这座山上,我已欣赏过许多次月亮升起的景象。每一次月的姿容脾性都有所不同。
秋天,满月如轮,充满自信;春天,月亮灰蒙蒙,羞羞答答;冬天,银白的月亮挂在漆黑 的、悄无声息的夜空中,显得那般孤寂;夏天,橘黄的月似被烟尘笼罩,俯瞰干燥的田野。 每一种月亮,都像美妙的音乐,震动我的心灵,令我的灵魂平静。
观月自古有之。在远古的猎人眼里,月亮如同心跳一样准确无误。他们知道每29 天, 月亮都要变得明亮饱满,然后萎缩、消失,然后又再复活;他们知道,月盈期间,每经一 次日落,头顶的月亮就会显得更高更大;他们还知道月亏期间,月亮每晚都要迟迟升起,
最纯净河沙熔制而成——在许多方面代表着国家航空航天局本身,既体现了这个机构技术 上的足智多谋和胆识,也体现了它的错误出发点和判断失误。这些瓦片也许比任何其他曾 经建造的最复杂飞行器的部件更能体现现代太空飞行中的一个基本的难题,即如何把轻型 材料的强度和耐久性结合起来,使其能安全发射并能安全返回。尽管30 年来精心地改进, 研究人员还没有设计出基本性能更简单、更轻巧、更耐用的系统。
(4)“哥伦比亚”号是可重复使用防热罩的“尝试工程”中的第一个载人试验品。不
牢固的瓦片、破裂的瓦片、破碎的瓦片、磨损的瓦片或者脱落的瓦片都是伴随航天飞机每 次飞行而出现的。国家航空航天局原来的一些工程师,太空分析家和退休的航空与航天管 理人员说,航天飞机的防护瓦是在“阿波罗”号航天计划的结束阶段构想出来的,当时国 家航空航天局极想使载人太空飞行继续进行下去。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航空和应用物理学 教授保罗· 迪莫塔基斯说,作为一个技术问题,这些瓦具有平衡热量、强度、重量和柔韧 性的独特能力;它们是保护航天飞机的铝合金机身在重返地球大气层时不被高温火舌熔化 所必需的。
(5)这些瓦最初是玻璃状的6 英寸见方的硅片,由沙浆模铸而成,添加微量的特殊的 化学物质并在世界上最大的微波炉中烘焙,制成的瓦片有得克萨斯烤面包片大小。它们重 如轻木的木材。宾夕法尼亚大学冶金学家查理· 迈克梅汉说,它们像海绵一样多孔,像咖 啡杯掉到地上那样易碎。国家航空航天局的飞行任务纪录表明,在航天飞机飞离地面时, 即使一个弹起的软木片就能损坏它们。然而,这些很轻的瓦片能迅速地散热,甚至在喷灯 加热下摸上去仍会感到凉爽。按照国家航空航天局最初的成本核算,1 平方英尺防热瓦的 制造和安装费用是1 万美元,在理论上至少能飞行100 次。与之相比,常规的防热罩是通 过烧蚀来吸收重返大气层时产生的热量——下降时,通过烧焦和烧掉一小部分来处理这些 热量。这种防热罩每平方英尺的费用大约是3 万美元,只能使用一次。
(6)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工程师很快发现需要绝缘层和填充物。但是这些物质依温度变
化而膨胀和收缩时,瓦片会以许多方式受拉。他们非常错误地估计了瓦片所能承受的力量。 在发射台上或在飞行中,一场暴风雨就是引发惊恐的原因。在飞行中,航天飞机的铝合金 框架和外壳也会弯曲,这就增加了张力。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位材料工程专家苏夫拉· 苏雷 什说,航天飞机每一平方英寸截面的反应都不相同。因此,每一片瓦都是按照其在航天飞 机上的确切位置专门定制的,其精确度胜于萨维尔· 罗的赛车服。不会有任何标准规格的 现货。
(7)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位高级制陶技术权威迈克· 西玛说,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工程师 还低估了当航天飞机以高出声速那么多倍的速度在空中飞行时,飞机表面的防热瓦稍微的 一点变化,会在多大程度上改变飞机的飞行路线。更糟糕的是,他们知道损失一块防热瓦 就会破坏周围瓦的稳定性,引起一排排的脱落。人们都说,防热瓦的技术问题使航天飞机 第一次发射推迟了两年。在112 次的飞行中,每架航天飞机的修理纪录上都有不明原因的 防热瓦的一系列划痕、凿槽和裂缝。1994 年对前50 次航天飞机发射时期散落的残骸碎片 的分析结论是,每次飞行大约有25 片防热瓦受到损坏,深度至少有1 英寸。在机翼的下 侧靠近机身处和在飞行员舱正下方的位置,是航天飞机最容易受损坏的部位;因为在发射 期间,这部分对着外挂燃料箱和固体火箭助推器。
(8)1997 年12 月,当“哥伦比亚”号完成16 天的飞行任务返回时,据说技术人员 在防热瓦上发现308 处擦痕、划痕和裂缝。受损的防热瓦只有2 英寸厚,而最深的受创处 穿透了厚度的四分之三。“这一直是航天计划不得不应付的最困难的挑战之一,”宾夕法尼 亚州的航天工程师戴维· 斯潘塞说。位于旧金山湾地区的国家航空航天局阿莫斯研究中心 空间技术部的前首席科学家霍华德·戈尔茨坦说,即使这样,在航天飞机的100 万个部件中,
几乎没有别的东西更接近于实现航天飞机真正能够反复使用的伟大梦想。在经受22 年的 磨损和两次大修后,当l 月16 日“哥伦比亚”号进行第28 次发射时,四分之三的防热瓦 还是最初的那些。 (9)“哥伦比亚”号最后一次飞行就这样开始了——在许多方面像它的第一次飞行。 在它1981 年的处女航中,火箭猛烈的冲击力摇动2 200 吨重的航天飞机就像摇动一个空 的垃圾桶。大大小小的冰凌从航天飞机的窗子上四下弹出。航天飞机发射时的冲击力使机 翼的控制失常,支撑燃料箱的部件发生弯曲,而且震松了那么多防热瓦,以致于国家航空 航天局的官员为飞机上两名航天员的生命担忧。那些岌岌可危的防热瓦好像并没有受到损 坏,航天飞机和它的第一批机组人员安全地着陆了。“哥伦比亚”号总共损坏了15 块防热 瓦,但国家航空航天局在允许“哥伦比亚”号再次飞行前又更换了数百块防热瓦。 (10)22 年后——2003 年l 月16 日——“哥伦比亚”号又颤抖着离开了发射台。起 飞80 秒钟后,那对助推器的振动使外油箱上一大块泡沫绝缘材料松动。当航天飞机加速 到1 900 英里每小时的时候,那块脱落的泡沫材料重重地撞到飞机的左翼上,致使该材料 裂为碎片。轨道上的航天员没有办法检查航天飞机下部防热瓦受损的情况。尽管防热瓦有 这么多问题,在太空中还是没有办法修理它们。然而,这时没有一个人认为有必要进行彻 底检查。国家航空航天局的航天飞机工程师们分析了这次碰撞情况的摄像片,对潜在的损 坏在计算机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模拟试验,在飞行的第12 天,做出了防热瓦经得起这种风 险的结论。
(11)防热瓦受损已经成为航天飞机每次飞行必定出现的情况。每次飞行后,大约有 40 块防热瓦需要某种维护。又过了4 天,“哥伦比亚”号重返地球大气层,但这是最后一 次了。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一种更好的方法来保护人类 从飞行轨道安全返回地球。为了建造新一代的航天器,他们已经试验了钛板、特殊合金罩 和更先进的陶瓷。根据X-34 可重复使用火箭工程,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研究人员试图开发 能在高达2 300 华氏度的高温下完成25 次飞行的防热瓦,这是个比当初航天飞机设计者 制定的完成飞行100 次的目标更为适度的一个目标。按照X-33 航天飞机工程,国家航空 航天局的设计人员开发出了更为坚固耐用的金属隔热板材和柔韧的防热瓦。但是1998 年 的飞行试验表明,即使这些更为先进的材料仍然会在雨中破碎、腐蚀。
(12)根据几十年积累的经验,国家航空航天局以微妙的方式更换了航天飞机的防热瓦, 就像裁缝为迎合时尚而改变翻领一样。在“哥伦比亚”号进行第一次飞行时,它总共镶嵌 了34000 片防热瓦。如今,每架航天飞机镶嵌着24 000 到26 000 片防热瓦,因为国家航 空航天局已经完善并改进了用于防热罩的材料。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官员说,每片防热瓦都 是一个陶瓷块,现在每片的造价在2 000 到3 000 美元之间。它们各具特色。有些是白色的; 有些是黑色的; 有些被固定在隔热层上。工程师用了4 种能耐不同高温的绝缘材料。一些 新型防热瓦抗冲击力的能力是“哥伦比亚”号原来防热瓦的100 倍,但它们也比原来的重, 只用在过去经常受损的地方。
(13)每次飞行之后,航天飞机仍然需要许多人用手提激光扫描器来检查、标记、论证, 而后更换受损的防热瓦。为了跟踪使用情况,这成千上万块瓦都按其大小、类型以及在飞 机上的位置一一进行登记编目。每一块都用抹不掉的数字条形码做上记号。在飞行高峰期, 航天飞机防热瓦的制造业是个兴旺的家庭小工业,从洛杉矶到麻省戴达姆有13 家承包商 参与其中。但是22 年后,防热瓦的业务已经统一由佛罗里达州肯尼迪太空中心的一家承 包商经营。而这项工作本身变得更像博物馆的古物修补工作,就像更换一个有古瓷图案的 破盘子。
(14)甚至在“哥伦比亚”号失事之前,科学家就担心老化现象对重复使用的防热瓦
的影响。人们担心,反复经受太空飞行的压力和超高温的作用,会使陶瓷发生某些正常检
测不能发现的变化。“反复地对防热瓦施压,就会使它们更容易受损坏,”苏雷什说。国家 航空航天局阿莫斯研究中心的戈尔茨坦说,人们对防热瓦长期腐蚀情况的担忧促使对其进 行了试验和分析,结果表明防热瓦仍然符合工作性能标准。
(15)在某种意义上,这些防热瓦将总会是一个试验品。没有一个人曾经带着这些材
料在太空中来回飞行这么多次。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知道它们能持续多长时间。戈尔茨坦 说:“这些防热瓦的真正寿命有多长仍然是个未知数。” 第十三课 雨中的猫
海明威
旅馆里,留宿的只有两个美国客人。他们打房间里出出进进,经过楼梯时,一路上碰 到的人他们都不认识。他们的房间就在面海的二楼。房间还面对公园和战争纪念碑。公园 里有大棕榈树,绿色的长椅。天气好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一个带着画架的艺术家。艺术 家们喜欢棕榈树生长的形状以及那面对花园与大海的旅馆明亮的色彩。意大利人老远赶来 望着战争纪念碑。纪念碑是用青铜铸成的,在雨里闪闪发光。天正在下雨。雨水打棕榈树 滴下来。雨水在砾石路上聚集成了一个个小水坑。 海水涌上了沙滩,在与雨水相接之处 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分界线,之后又顺着沙滩滑回去, 然后再涌上沙滩,又形成了一条长长 的分界线。停在战争纪念碑旁边广场上的汽车都开走了。广场对面,一个侍者站在餐馆门 口望着空荡荡的广场。那个美国太太站在窗边眺望。就在他们的窗外一只小猫蹲在一张绿 色的滴着雨水的桌子下面。它尽量地缩着身子以免被雨水淋湿。 “我要下去捉那只小猫,”美国太太说。 “我去捉,”她丈夫从床上说。
“不,我去捉。外边那只可怜的小猫想躲在桌子底下,不让淋湿。”
做丈夫的继续在看书,他枕着垫得高高的两只枕头,躺在床脚那儿。 “别淋湿了,”他说。
太太下楼去,她走出办公室时,旅馆主人站起来,向她哈哈腰。主人的写字台就在办 公室那一头。他是个老头,个子很高。 “下雨啦,”太太说。她喜欢这个旅馆老板。 \是,是,太太,坏天气。天气很不好。”
他站在昏暗的房间那一头的写字台后面。这个太太喜欢他。她喜欢旅馆老板非常认真
地听取顾客意见的方式。她喜欢他那威严的样子。她喜欢他愿意为她效劳的态度。她喜欢 他那觉得自己是个旅馆老板的态度。她喜欢他那张上了年纪而迟钝的脸和那一双大手。她 一面觉得喜欢他,一面打开了门,向外张望。雨下得更大了。有个披着橡皮披肩的人正穿 过空荡荡的广场,向餐馆走去。那只猫大概就在这附近右边。也许她可以沿着屋檐底下走 去。正当她站在门口时,在她背后有一顶伞张开来。原来是那个照料他们房间的侍女。 “一定不能让你淋湿,”她面呈笑容,操意大利语说。自然是那个旅馆老板差她来的。 她由侍女撑着伞遮住她,沿着石子路走到他们的窗底下。桌子就在那儿,在雨里给淋 成鲜绿色,可是,那只猫不见了。她突然感到大失所望。那个侍女抬头望着她。 “您丢了什么东西啦,太太?” “有一只猫,\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猫?”
“是,猫。”
“猫?”侍女哈哈一笑。“在雨里的一只猫?”
“是呀,”她说,“在这桌子底下。”接着,“啊,我多么想要它。我想要只小猫。” 她说英语的时候,侍女的脸顿时绷紧起来。 “来,太太,”她说,“我们必须回到里面去,你要淋湿了。”
“我想是这样,”年轻的美国太太说。
她们沿着石子路走回去,进了门。侍女呆在外面,把伞收拢。美国太太经过办公室时, 老板在写字台那边向她哈哈腰。女孩的心被轻轻地触动了。旅馆老板对她的态度使她感到 自己既柔弱又非常重要。 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最重要的人物了。她登上楼梯。她打 开房门。乔治在床上看书。
“猫捉到啦?”他放下书本,问道。 “跑啦。”
“会跑到哪里去,”他说,不看书了,好休息一下眼睛。她在床上坐下。 “我太想要那只猫了,”她说。“我不知道我干吗那么要那只猫。我要那只可怜的小猫。 做一只呆在雨里的可怜的小猫,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 乔治又在看书了。
她走过去,坐在梳妆台镜子前,拿着手镜照照自己。她端详一下自己的侧影,先看看 这一边,又看看另一边。接着,她又端详一下后脑勺和脖子。
“要是我把头发留起来,你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吗?”她问道,又看看自己的侧影。 乔治抬起头来,看她的颈窝,象个男孩子那样,头发剪得很短。 “我喜欢这样子。”
“我可对它很厌腻了,”她说。“样子象个男孩子,叫我很厌腻了。”
乔治在床上换个姿势。打从她开始说话到如今,他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你真漂亮极了,”他说。
她把镜子放在梳妆台上,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天逐渐见黑了。
“我要把我的头发往后扎得又紧又光滑,在后脑勺扎个大结儿,可以让我摸摸,”她说。 “我真要有一只小猫来坐在我膝头上,我一抚摩它,它就呜呜叫起来。” “是吗?”乔治在床上说。
“我还要用自己的银器来吃饭,我要点上蜡烛。我还要现在是春天,我要对着镜子梳头, 我要一只小猫,我要几件新衣服。” “啊,住口,找点东西来看看吧,”乔治说。他又在看书了。他妻子往窗外望。这会儿, 天很黑了,雨仍在打着棕榈树。
“总之,我要一只猫,”她说,“我要一只猫,我现在就要一只猫。要是我不能有长头发, 也不能有任何有趣的东西,我总可以有只猫吧。”
乔治不在听她说话。他在看书。他妻子望着窗外,广场上已经上灯了。 有人在敲门。 “请进,”乔治说。他从书本上抬起眼来。
那个侍女站在门口,紧抱着一只大花斑家猫,猫的尾巴摇下来贴着她的身体。 “对不起,”她说,“老板要我把这只猫送来给太太。” 第十四课 失落的派对 李丽安娜·赫克尔
她一到那儿就直奔厨房,看猴子是否在那里。猴子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可不 愿意承认妈妈是对的。生日聚会上有猴子?她妈妈曾讥笑道。去你的吧,别人说什么胡话 你都信!”她很生气,但并不是因为猴子,女孩想:而是因为派对。 “我不想你去,”她告诉她,“那是有钱人的派对。” “有钱人也一样去天堂。” 女孩回答道,她可在学校学过些宗教。
“去你的天堂,”母亲说,“小女士,你的问题是不知天高地厚。” 女孩并不认同妈妈说话的方式。她不到九岁,却是班上的优等生。 “我要去,因为人家请了我,”她说,“人家请我是因为露茜安娜是我的朋友。就这么
回事!”
“啊,对,你的朋友,”妈妈嘟囔道。顿了一下,她说道:“听着,罗索娜,那不是你的朋友。 你知道你在他们眼里是什么吗?女仆的女儿,如此而已。” 罗索娜拼命地眨着眼睛:她不想哭。随后她尖声大叫:“别说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 朋友。” 以往她每天下午都会去露茜安娜家,两人一起写作业,而她妈妈则打扫房间。
她俩在厨房喝茶,互相交换小秘密。罗索娜喜欢那所大房子里的每样东西,还有住在 里面的人。
“我要去,因为那会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派对,露茜安娜说的。会来一个魔术师,他 要带一只猴子来,还有全部道具。”
母亲猛地转过身来,瞪着自己的孩子好半天,然后装模作样地双手叉腰。 “生日派对上有猴子?”她说,“去你的吧,啥鬼话你都信!”
罗索娜被深深地触怒了。她觉得,仅仅因为人家是有钱人,妈妈就说人家是骗子,这
不公平。当然,罗索娜也想有钱。假如有一天她住进了漂亮的宫殿,妈妈还会爱她吗?她 很伤心。除了去参加派对,她什么都不想做。 “去不了我宁愿去死。”她小声嘀咕道,嘴唇几乎没动。
她不知道妈妈听到没有,但是派对那天早上,她发现妈妈已经浆洗好了她的圣诞礼服。 而且下午洗完头后,妈妈还用苹果醋漂洗了她的头发,这样显得既柔顺又有光泽。走之前 罗索娜在镜子前欣赏自己,雪白的裙子、光滑的秀发,她觉得自己漂亮极了。
尹斯太太好像也注意到了。一见面她就说:“你今天真可爱,罗索娜!”
罗索娜用手拽了拽浆洗过的裙子,信心十足地走进了派对。她向露茜安娜打了声招呼, 询问猴子的事。露茜安娜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在她耳边小声说:“在厨房。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个惊喜。”
罗索娜想确认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看见了猴子:它在笼子里,若有所思的
样子。它看起来太好玩了,女孩站在那儿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后来她还不时从派对上溜 出来去看它。罗索娜是唯一得到允许进厨房的孩子。尹斯太太说过:“你可以,但别人不行, 他们太闹腾了,会摔碎东西的。”罗苏娜从没有打碎过什么东西。她甚至把盛橙汁的大缸 子从厨房拿到了餐厅。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滴橙汁都没溅出来。埃茵斯夫人说:“那么 大的缸子,你肯定拿得了吗?”她当然拿得了。她可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毛手毛脚的。比如 那个头发上别着蝴蝶结的金发女孩。一看到罗索娜,戴蝴蝶结的小姑娘就问;“你呢?你 是谁?”
“我是露茜安娜的朋友。” 罗索娜回答。
“不可能,” 蝴蝶结说,“你不是露茜安娜的朋友,我是她的堂妹,我认识她所有的朋友, 可我不认识你。” “那又怎样,” 罗索娜说,“我每天下午都和我妈妈一起来这儿,我俩一起做作业。” “你和你妈妈一起做作业?” 小姑娘问,大笑起来。 “我和露茜安娜一起做作业。” 罗索娜很认真地说。 蝴蝶结耸了耸肩膀。 “那不叫朋友,”她说,“你们一起上学吗?”
“不。”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小姑娘问,有些不耐烦了。
罗索娜清楚地记得妈妈的话。她深深吸了口气。 “我是雇员的女儿,”她说。 她妈妈很明白地告诉她:“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是雇员的女儿,就这样。”她还叫她
加一句:“我很自豪。”不过罗苏娜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勇气说那样的话。
“什么雇员?”蝴蝶结问,“商店里的雇员?” “ 不是,” 罗索娜很生气,“我妈妈不在商店,也不卖任何东西,就是雇员。” “那她怎么会是个雇员呢?”蝴蝶结问道。
正好尹斯太太来了,让她俩小声点,然后她问罗索娜是否愿意帮着把热狗端出去,因 为她最熟悉这所房子。
“看到了吧?” 罗索娜对蝴蝶结说,然后趁人不注意,踢了她小腿骨一下。
除了那个蝴蝶结,一切都令人开心。罗索娜最喜欢的是带着生日金冠的露茜安娜,其
次是那些男孩子们。罗索娜赢得了玩套袋游戏,而在追人游戏中,没人抓得到她。因此, 当他们要分成两组做猜字游戏时,所有的男孩子都想让罗索娜和他们一组。罗索娜觉得这 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但最快乐的还在后面。那是在卢锡安娜吹了蜡烛以后。首先是蛋糕。埃茵斯夫人让她 帮着分发蛋糕,罗苏娜万分喜欢做这件事,因为每个人都向她喊着:“给我!给我!”罗 苏娜想起一个故事,故事中的女王对臣民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她一直都喜欢这一点,拥 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她把最大的几块蛋糕给了露茜安娜和男孩子们,只给了蝴蝶结一片薄 得几乎透明的蛋糕。
吃完蛋糕后,魔术师登场了。他又高又瘦,穿着一件质地上佳的红色斗篷。他是个真
正的魔术师:吹口气能让系着的手帕解开;能把没有缺口的圆环连成一条链子。从一副牌 中抽出一张,他可以猜出是哪一张。那只猴子是他的助手。他把猴子称作“伙计”。“让我 们瞧瞧,伙计,”他会说,“翻过一张牌。”或者,“别乱跑,伙计:现在是工作时间。” 最后的戏法非常精彩。一个孩子把猴子抱在怀里,魔术师说可以让他消失。
“谁?那个孩子?”人们叫喊道。 “不,是猴子。”魔术师同样喊着回答道。 罗索娜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派对。
魔术师首先请了一个小胖墩帮忙,但小胖墩突然害怕了,把猴子掉到了地板上。魔术 师小心地把他抱起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猴子点点头,好像听明白了似的。 “你不能这么没有男子汉气概,我的朋友。”魔术师对小胖墩说。 “什么是没有男子汉气概?” 小胖墩问。
魔术师四下里看了看,好像是看看有没有间谍似的。 “就是胆小鬼,”魔术师说,“回去坐下。”
然后他盯着大家的脸,一个接一个。罗索娜感到她的心颤抖了一下。 “你,西班牙眼睛的那个,”魔术师说。所有人都看到他指着她。
她不害怕。不论是抱着猴子,还是当魔术师让猴子消失的时候;甚至在最后,魔术师
挥动他的红色斗篷盖住罗苏娜的头,念了几句咒语,她也没有害怕??猴子又回来了,在 她的臂弯里兴奋地叽叽叫唤。孩子们像疯了一样鼓掌。罗索娜回座位之前,魔术师对她说: “非常感谢,我的小女伯爵。” 这些赞美的话让她非常高兴,稍后她妈妈来接她的时,她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我帮了魔术师的忙,他对我说,非常感谢,我的小女伯爵。”
真奇怪,罗索娜以为此刻自己还应该在生妈妈的气。在她的想象中,她会对她说:“看 到猴子了吧?我没撒谎吧?”相反,她兴奋异常,忍不住把魔术师的事都讲给妈妈听。 她妈妈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那么现在你是女伯爵了。” 不过看得出她一脸自豪。
眼下她们俩站在门口,刚才一脸微笑的尹斯太太告诉大家:“请在这等会儿。” 妈妈忽然显得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她问罗索娜。
“什么怎么回事?” 罗索娜说,“没事,她要送礼物给要走的人,看到了?”
她指了指站在各自母亲旁边、同样在等礼物的小胖墩和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然后她 说了说礼物的事。她都知道,因为她看到过从她前面离开的人。每当一个女孩要离开的时候, 尹斯太太会给她一个手镯;男孩子离开的时候,尹斯太太会给他一个溜溜球。罗索娜更喜 欢溜溜球,因为它闪闪发光,但她没有告诉妈妈。否则妈妈会说:“那你为什么不去要一个呢,
你这个大笨蛋?”妈妈就是这样。罗索娜不想解释说如果显得和大家不一样,她会感到万 分羞愧。相反地,她说: “我是派对上表现最好的。”
她没再多说,因为尹斯太太来到大厅,手里拎着两个包,一个粉色的,一个蓝色的。 她先来到小胖墩面前,从蓝包里拿了一个溜溜球给他,小胖墩跟着他妈妈走了。然后, 她走到女孩面前,从粉色的包里拿了一个手镯给她,梳着发辫的小姑娘也走了。
最后,她来到罗索娜和她妈妈前面。她脸上堆满了笑容,这让罗索娜很高兴。尹斯太 太低头看了看她,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她妈妈,说了一句足以让罗索娜骄傲的话: “你有一个多好的女儿啊, 赫尔米妮娅!” 刹那间,罗索娜觉得她会送她两份礼物:手镯和溜溜球。尹斯太太弯下腰,好像找东 西。罗索娜也向前微倾,准备伸出胳膊。但她没伸出来。
尹斯太太既没有在粉色的包里找,也没有在蓝色的包里找。相反,她翻了翻钱包,于 是手里多出两张钞票。
“这的的确确是你劳动应得,”她边说边把它们递过去,“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亲爱 的小家伙。”
罗苏娜觉得自己的手臂僵硬,粘在身体上,然后她注意到妈妈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她本能地紧贴着妈妈的身体。就这样一动不动。除了她的眼睛。罗苏娜的目光冰冷而清澈, 死死地盯着埃茵斯夫人的脸。
埃茵斯夫人伸着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似乎不敢把手缩回去,似乎一个极其轻微 的动作就可能打破一种无限微妙的平衡。
第十五课 夏日阅读 波纳德 玛拉慕德
乔治· 斯托约维奇是街区里的一名男孩,十六岁时,因为再也无法忍受,一时冲动, 从学校退了学。虽然后来他很惭愧,因为每次找工作,别人问他是否完成了学业,他只能 说没有,但他再也没有回过学校。这个夏天工作很难找,他失业了。有了这么多的空闲时 间,乔治无所事事,曾经打算去上暑期学校,但年龄会比班上的同学大太多。他还考虑过 报名参加高中夜校,只不过他不喜欢老师对他指手画脚。他觉得他们根本不尊重他。结果, 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街区和他的房间里。他已经快20 岁了,也想与街区里的女孩子约会, 可他一文钱也没有。家里穷,他只能偶尔得到几美分。他的父亲很穷,而他的姐姐索菲 二十三岁了,又高又瘦的一个女孩,长得跟乔治挺像,挣的也不多,而且总是把钱留在自 己手里。他们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索菲不得不照料全家。
每天清晨,乔治的父亲起床去一个鱼市工作。索菲大约八点离开,坐很长时间的地铁 去布郎克思的一家自助餐厅。而乔治喝着自己的咖啡,然后就在家无所事事。当这所坐落 在一个肉店上层的五居室公寓使他心烦的时候,他会把它打扫干净——用湿拖把拖拖地板, 整理整理东西。但大部分时候,他会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到了下午,他会听听球赛的报道。 要不然,他就读两份很久以前买的《世界年鉴》,他喜欢它们,还有索菲从餐桌上带回来 的杂志和报纸。它们大部分是关于电影和体育明星的图片杂志,通常也有《新闻》和《镜
报》。索菲自己是有什么读什么,尽管她有时也读一些好书。
她曾经问过乔治整天都在屋里干什么,乔治回答说看很多书。 “除了我带回来的还有别的吗?你读过有意义的书吗?” “有一些。” 乔治说道,虽然他的确没有。他曾试着去看索菲房里的一两本书,但他发 现他根本没心思读。近来,他难以忍受那些虚构的小说,觉得厌烦。他曾希望他有一些能 付诸努力的兴趣爱好——小时候他对木匠活很在行,可他能去哪里干木匠活呢?白天有时 他会出去走走,但他大部分的散步时间集中在太阳落山后,街道变得凉爽的时候。 晚上吃过饭,乔治离开家,漫步在街道里。因为天气闷热,许多店主和他们的妻子搬
着椅子坐在店门口破旧的人行道上,扇着扇子。乔治走过他们和那些在街角糖果店闲混的 家伙们身边。其中有两个乔治打小就认识,但他们都没有认出对方。他没有特定的地方要 去,但通常到最后,他会离开街坊,走到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公园。那儿有树林和长椅,围 着铁栏杆,给人一种独处的感觉。他坐在那里的一张凳子上,看着茂密的树木和栏杆里盛 开的花朵,为自己设想着未来更加幸福的生活。他想起退学以来所干过的工作——投递员、 库房保管员、信使、后来在工厂的活儿——没有一样他满意的。他觉得他有一天会有一份 好工作,住在林荫大道边有前廊的私宅里。他希望口袋里有钱买东西,有一个女孩陪着他, 这样他就不会再感到孤单,尤其是星期六的晚上。他希望人们喜欢他、尊重他。他经常幻 想这些东西,特别是晚上独自一人的时候。半夜时分,他就会站起来,又游荡回他那个闷 热、铺着石板的街区。
有一次他散步的时候,碰到了工作很晚才回来的坎坦扎拉先生。他怀疑他是否喝醉了, 但随后就发现没有。坎坦扎拉先生是个粗壮、秃顶的男人。他在城区快速交通线的一个零 钱兑换处工作,住在乔治家后面的那栋楼,一家修鞋铺的上面。天气炎热的晚上,坎坦扎 拉先生会穿件背心,坐在凳子上,借着鞋匠窗户里的灯光看《纽约时报》。他从第一版看 到最后一版,然后上去睡觉。他看报的这段时间,他的妻子,一个脸色苍白、发福的女人, 从窗户中探出身子,注视着街道,她白胖的胳膊交叉在松弛的胸脯下面,搭在窗台上。 偶尔卡塔扎拉先生会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但他并不嚷嚷。他从不惹事儿,只是僵直地 在街上走着,慢慢地爬上楼梯进入大厅。虽然醉了,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 走路僵硬,默不做声,两眼潮湿。乔治对坎坦扎拉先生很有好感,因为他记得小时候,他 给过他几枚硬币买柠檬冰淇淋吃。坎坦扎拉先生和街区的其他人截然不同。遇到你的时候, 他会问一些与众不同的问题,而且他看起来好像知道所有的报纸新闻。那些报纸他都看, 正如他妻子从窗户看到的那样。
“你这个夏天都在干什么,乔治?” 坎坦扎拉先生问道,“我经常在晚上看到你四处转 悠。” 乔治感到有点难为情,“我喜欢散步。” “那你白天都在做什么?”
“眼下没什么事。我在等一份工作。”因为承认失业让他很难堪,乔治接着说,“我呆 在家里——但我正在看很多书来继续我的学业。” 坎坦扎拉先生似乎很感兴趣。他用一块红色的手帕擦了擦滚烫的脸。
“你都看些什么书?”
乔治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在图书馆列了一份清单,准备这个夏天看完它们。” 说这些的时候,他觉得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高兴,但他想让坎坦扎拉先生尊重他。 “清单上有多少本书?”
“没数过,大概有一百本吧。” 坎坦扎拉先生吹了个口哨。 “我觉得如果我能读完的话,” 乔治很认真地继续道,“将对我的学习很有帮助。我不
是指在高中他们教给你的那种。我想知道和他们所学的不一样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 吗?”
零钱找换工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一个夏天一百本书,这是副很重的担子。” “也许时间会更长一点。”
“等你看完一部分,也许咱们俩能就其中的几本聊聊。” 坎坦扎拉先生说。 “ 那等我看完吧。” 乔治回答道。
坎坦扎拉先生回家了,而乔治继续散步。打那以后,尽管乔治很想有所作为,可他仍 一如既往。他晚上仍然散步到小公园里。但一天晚上隔壁街区的鞋匠叫住乔治,说他是个 好孩子。他估摸卡塔扎拉先生告诉过他关于自己读书的事。从鞋匠的嘴里这件事情肯定传 遍了整条街,因为乔治看见一些人友善地向他微笑,虽然没有人单独和他说过话。他对这 个街区的感觉好了一些,不过还没有到希望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地步。他从来没有真正 讨厌过这里的人,然而他也从未对这里的人有太多的好感。这是这个街区的错。让他惊讶 的是,乔治发现他的父亲和索菲也知道了他看书的事。他的父亲太腼腆了,没有做任何评 价——他这一生都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索菲对乔治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她通过其它方 式让乔治知道她很为他骄傲。
随着夏天的继续,乔治感觉他对待事物的心绪好了很多。每天,他都会打扫房子,当 作是帮索菲的忙,他也更喜欢听球赛报道。索菲每星期会给他一美元零花钱,虽然这些钱 还不够,他还得精打细算地用,但总比偶尔有几枚硬币好很多他用这些钱买了他喜欢享受 的东西——大部分是香烟,偶尔是啤酒或者电影票。假如懂得如何享受,生活还不算太坏。 偶尔他也从报刊亭买一本平装书,但总是腾不出时间来读,虽然他很高兴自己屋子里有一 两本书。他倒是把索菲的杂志和报纸翻了个遍。晚上成了他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当他从那 些店主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看得出他们很尊重他。他挺直腰板走着,尽管他们彼此不怎 么交谈,但他可以感到所有人的赞许。有几个晚上,他感觉特好,就省了去公园这一节目。 他漫步在街区里面,这儿的人在他还是个孩子时就认识他,那时候他一看见有吊球游戏就 去玩;他在那儿徘徊一会儿,然后回家,脱下衣服上床睡觉,感觉好极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乔治就和坎坦扎拉先生说过一次话,虽然后者没有再提书的事, 也没再问问题,但他的沉默让乔治觉得有点不自在。有一段时间,乔治不再从坎坦扎拉先 生的房子前面经过,直到一天晚上,乔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从一个和平时不同的 方向走到了它附近。那时候已经过了半夜。除了偶尔的一、两个人,街道上空荡荡的,当 他看到坎坦扎拉先生还在路灯底下借着灯光看报纸的时候,乔治感到非常吃惊。他的第一 冲动是停住脚步,弯下腰,和他说说话。他不确定自己想要说什么,尽管他觉得只要他开 始说,那些语言就会自动跳出来;但他对这个问题想得越多,这种想法就越使他害怕,最 后他决定最好还是别说了。他甚至考虑过从另外一条街溜回家,但是他离坎坦扎拉先生太 近了,如果他跑的话,后者可能会看见他,并且生他的气。因此,乔治小心地穿过街道, 试图装作自己不得不看着另一边商店的窗户,当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担心坎坦扎拉先生会突然抬起头,看到他走在街道的另一边,因此而叫他“卑鄙小人”, 但他只是坐在那里看他的时报,汗水湿透了他的背心,他的光秃秃的脑袋在昏暗的灯光下 反着光;楼上,他妻子把身体探出窗户,好像在和他一起看报纸。乔治认为她会发现他, 然后大声告诉坎坦扎拉先生,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目光从她丈夫身上移开。
乔治决定在自己读完一部分那些平装书之前,避免靠近那个换零钱的。但他发现那些
大都是些故事书,他立刻失去了兴趣,不想看下去。他同样失去了看其它书的兴趣。索菲 的杂志和报纸开始变得无人问津。她看见它们堆在他房间的椅子上,就问他为什么不再看 那些书了,乔治回答说那是因为他有许多其它的书要看。索菲说她猜也是这样。于是,白 天大部分时候乔治都开着收音机,等厌烦了听人说话,他就调到音乐。他把房子保持得很
整洁,即使有时他忘了做清洁,索菲也没说什么。对他来说,事情不像以前那么美好了, 尽管索菲仍然对他很好,给他零花钱。
不过一切还算是很不错。无论白天多么糟糕,夜晚的散步总能让他振奋起来。一天晚 上,乔治看到坎坦扎拉先生沿着街道向他走过来。乔治正想转身跑开,不过他看到他的步伐, 知道他喝醉了,果真如此,他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因此,乔治继续往前走,直到迎面 遇上坎坦扎拉先生,他紧张得要死,但不出他所料,坎坦扎拉先生和他擦肩而过,什么也 没说,只是慢慢地走着,面无表情、身体僵直。乔治死里逃生般地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 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发现坎坦扎拉先生就站在他的旁边,酒气熏天。他盯着乔治,眼神 充满哀伤,这让乔治非常不舒服。他忍不住想把这个醉鬼推开,继续往前走。 但他不能那样对他,而且,坎坦扎拉先生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一个镍币,然后递给他。 “去给你自己买个柠檬冰淇淋,乔治。”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坎坦扎拉先生” 乔治说,“我现在是个大人了。”
“不,你不是。” 坎坦扎拉先生说, 这让乔治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坎坦扎拉先生问道。虽然他努力想站稳,他还是有点晃。 “很好,我认为。” 乔治回答说,感觉到脸悄悄地发红了。
“你不敢确定?”后者狡猾地笑了笑,一种乔治从未见过的笑容。
“确定,我确定,我看得很好。”
尽管他的头微微地晃了晃,坎坦扎拉先生的眼神很坚定。他有一双蓝色的小眼睛, 如 果你长时间盯着它们,你会被刺痛。
“乔治,”他说,“告诉我那张你这个夏天要读的书的清单上其中一本书的名字,我会 为你的健康干一杯。” “我不想任何人为我干杯。”
“告诉我一本书的名字,这样我可以提一个关于它的问题。说不定,如果那是本好书, 我自己也会看看。”
乔治知道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可内心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说不出来,他干脆闭上了眼,仿佛过了好几年,他睁开眼睛,看到坎坦扎拉先生,带 着怜悯,走远了;但他的耳边还回响着他临走前说的话“乔治,不要走我的老路!” 第二天晚上,他害怕离开屋子,尽管索菲和他吵吵,他也不开房门。 “你在干什么呢?”她问。 “没什么。” “你不在看书吗?” “嗯。”
她沉默了一分钟,然后问道,“你把你读的书都放哪了?我从没在你的房间里见到过, 只有一些不值钱、没品位的书。” 他默不作声。
“真是那样,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算是白给你了。我干嘛要为你累死累活?滚出去, 你这个懒鬼,去找份活干。”
几乎一个星期,他都呆在房间里,只有家里没人时偷偷溜进厨房找吃的。索菲开始对
他冷嘲热讽,后来又求他出来,父亲也抹着眼泪,但乔治无动于衷;尽管天很热,小屋子 里令人窒息。他觉得呼吸困难,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往肺里吸入一团火。
一天晚上,他再也无法忍受酷热,后半夜一点钟冲到大街上,像个幽灵一般。他希望 偷偷溜进公园,不被人看见,但整个街区都是人,没精打采地等待着凉风到来。乔治垂下 眼往前走,感到很羞耻,他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过他很快发现他们仍然对他很友好。 他认为坎坦扎拉先生并没有把那件事说出去。也许第二天早上醒酒后,他把遇见乔治的事
全给忘了。乔治感觉到自信又慢慢地回到他身上了。
那天晚上在街角,一个男的问他,是不是他真的看完了那么多书,乔治回答说是。那 个男的说,像他这种年龄的男孩子能看那么多的书,太让人吃惊了。 “是的。”乔治说,但他感觉轻松了一些。他不希望别人再提书的事,几天后,他又遇 见了坎坦扎拉先生,他也没再提书的事,不过乔治认为自己看了很多书的传闻就是打他那 儿说出去的。
秋季里的一天,乔治跑出屋子,来到他已经几年未曾涉足的图书馆。他左看右看,满 屋子到处是书,尽管他使劲控制内心的不安,但他轻而易举轻易地找出了一百本书,然后 坐在桌子旁看了起来。
全给忘了。乔治感觉到自信又慢慢地回到他身上了。
那天晚上在街角,一个男的问他,是不是他真的看完了那么多书,乔治回答说是。那 个男的说,像他这种年龄的男孩子能看那么多的书,太让人吃惊了。 “是的。”乔治说,但他感觉轻松了一些。他不希望别人再提书的事,几天后,他又遇 见了坎坦扎拉先生,他也没再提书的事,不过乔治认为自己看了很多书的传闻就是打他那 儿说出去的。
秋季里的一天,乔治跑出屋子,来到他已经几年未曾涉足的图书馆。他左看右看,满 屋子到处是书,尽管他使劲控制内心的不安,但他轻而易举轻易地找出了一百本书,然后 坐在桌子旁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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