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类学视野下的湘西芭排与西兰卡普_田明

艺术人类学视野下的湘西芭排与西兰卡普

田明

（吉首市文化局，湖南吉首416000）

摘要：苗族织锦芭排是历史上仡佬人直接继承了僚的织造文化，同时与三苗及土家人在长期的文化交融中形

成的。土家织锦西兰卡普是由賨布结合僚布技术发展的结果，是融合了僚的织造文化而形成的土家族典型织物代表，两者有相近的文化渊源，是同根姊妹。但又分别属两个不同民族的文化结晶，各自有不同的特点，不是同一种织锦。

关键词：湘西；苗族织锦；土家族织锦；芭排；西兰卡普；织造文化分类号：J5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838（2010）04－0033－05湖南沅水中游流域的吉首、泸溪、古丈交界的丹青、排绸、排吼及潭溪、八十坪、梁家潭、坪坝等分布有一种手工艺织锦被面，当地苗语称为地，“排”，“花被面”既之意。亦有“倒排”即“打花”之称。

。因这一带自古多有“仡佬人”聚居，地肚被面”

，域与苗族区紧相连，在清代“非客即苗”这里被“熟苗区”。之后，民国时又将这一代的仡佬称为

“仡佬苗”。人叫

图2．湘西仡佬苗

图1．芭排

织物背面因断纬挖花而形成密集如麻的线

“牛条，形似牛肚，故而有些地方的汉语又俗称为

，“仡佬苗”解放后被划为操湘西苗语东部次

“苗族”方言的之范畴。所以，一般将这种“芭排”“苗锦”。

统称之为

收稿日期：2010－11－10

作者简介：田明（1948－），男，土家族，湖南湘西人，湘西州民族工艺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特征，史籍上多用“几不像”或“多元”来形容。“大小章者，仡佬也，散处乾州（今吉首）、泸溪边界，相继有章氏兄弟官团练居此，其子孙习蛮俗，

［2］。似苗非苗，似土非土，盖边徼中另一种类”由于这些仡佬人的聚居地正处于苗族和土家族的“包

裹”之中，各民族间文化的长期融合和影响，仡佬“在土村为土民，人在外面的强势文化中则表现出

［3］

在苗寨为苗人”的融合倾向。

，“仡佬”从武陵山区民族发展史中可知是古濮

“土著”僚的后裔，为湘西最古老的构成。湘西仡佬《溪蛮丛笑》，人最早见南宋朱辅写的叶钱原序中记

：“有五溪之蛮……。沅其故壤。环四封而居者，今

图3．西兰卡普

“西兰卡普”是土家语“花铺盖”的意思。在

土家织锦的织造过程中，织造者必须使用一种叫“布刀”“挑花勾”或的工具拍打纬线，因此这种工

，艺在民间亦称“打花”西兰卡普也称为“打花铺。土家织锦以“西兰卡普”盖”为主体，是一种在

酉水流域土家地区普及面很广，且非常实用的一种传统手工艺纺织品，是酉水流域土家族最具地

。“西兰卡普”其色彩华丽璀方特色的艺术珍品

璨，图案变化无穷，工艺大器精美，是充分反映土

家民族审美情操和民族意识的艺术珍品。被称为“高度浓缩的民族文化”。它以独特的方式蕴含着本民族的文化心理，无处不显露出土家人的物有无字的民族史诗之美誉，在中华民质文化属性，

族织锦大家庭中有较高的声誉。

“芭排”然而不论从工艺的织造方法，还是织

机的形态构造，不论从图纹的组织特征，还是成品的实用目的，都还是与土家织锦西兰卡普有许多

而与通常意义上讲的贵州苗锦却完全相通之处，

不同。湖南省工艺美术家汪为义、田顺新、田大

《湖南民间织锦》年，在1994年合著的一文中也认：“湘西苗锦牛肚被面现已无织造风尚，为传统民

间原始织机有待进一步考察核实。据当地老艺人其织机原理和织造工口述及织物组织分析表明，

［1］（24）。艺与土家锦无异”

对于沅水中游流域这一部分“仡佬人”的民

族界定，历史以来学术界就多有议论，即使是“仡。古代的湘西佬人”本身也以此有过种种“说法”地区早就有关于“大小章人”活动的记载，据《清：“大小章者，史稿·严如煜传》中记载故土司遗民，名曰仡佬，骁健……”对这些大小章人的文化

曰傜、曰僚、曰僮、曰仡佬。风声气习，大有五：曰猫、

。清《：“。土略相似”嘉靖图经》中认为仡佬古称僚”‘家族中的底层庶民以当地的原始居民与百濮’融合

“源出‘僚’后的土著人为主体，而仡佬人人的一支，‘濮僚’。①因此，是保留有文化特征较多的民族”土

家族与仡佬人的亲缘关系是显而易见的。特别在织土家织锦的西兰卡普主要是賨布结合兰干造方面，

是融合了僚的织造文细布及僚布技术发展的结果，

化而形成的土家族典型织物代表。而仡佬人直接继

承了僚的织造文化，造就发展得到了今天的芭排。《溪蛮丛笑》对于仡佬人的织造，南宋中有较详细的

。《“五溪”记载溪蛮丛笑》的作者朱辅曾在今的麻阳一带任过通判，该书即根据他的所见、所闻、所历而写

“去麻阳百里”，成。书中认为仡佬人位于而这个距离正与当时泸溪（今吉首古隶属泸溪）一带的仡佬人

聚居区相符。书中直接记载仡佬人的织造内容有四“顺水班”条：仡佬裙、顺水班、娘子布及圈布。在中

，“提到蚕事少桑多柘，茧薄小不可缲，可缉为紬。或。在“圈布”以五色间染布为伪，名顺水班”中提到，“桑味苦，叶小，分三叉，蚕所不食。仡佬取皮绩布。。系之于腰以代机。红纬回环通不过丈余，名圈布”

“，“特别在娘子布”中提到汉传载兰干，兰干僚言紵。，今有绩织细白苧麻，以旬月而成，名娘子布”这里所““兰干细布”，说的兰干”即土家锦西兰卡普的前身，“娘子布”“兰干”后句与前句有递进关系是承继而言，所以说，仡佬人的织造是在僚的兰干细布上直接发展起来的。

古丈县仡佬苗族聚居的坪坝乡，民间广泛流

———“我爱白果开传着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

②

。花”故事概况、结构、人物与土家族西兰卡普的

“白果姑娘”民间传说惊人相似。只是“我爱白果

开花”这个故事没有直接讲织锦，而是讲的“绘

。据当时参加收集编写《中国民间故事集成花”

湖南卷·古丈县资料本》的地方文化学者伍秉纯老师说，他们曾在土家族聚居的断龙和仡佬苗聚居的坪坝，分别收集到大同小异的两篇有关“白果花”的民间传说。当时听到坪坝“我爱白果开花”这个传说时很纳闷，讲故事者是当地一位六十多岁的仡佬苗农家妇女，忠厚朴实，不识字，据说这个故事是她很小的时候其祖母讲给她的。在茫然中，还是客观地收入了集子。直到2005年在参加“湘西土家织锦工艺”申报国家级非物质遗产名录代表作的工作中，通过深入的调查研究，了解到有亲缘关系，豁然开土家族和仡佬苗都与“僚”，“同根生”，朗这就是原由。不同的民族在同一个地区长期生活，文化习俗必然彼此相习，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湘西的土家族按语言主要分布在两大块：一块是酉水流域的北部方言区，另一块是沅水流域的南部方言区。

哄寨之属，则虽系苗种落，沾化日久，别号曰土

。而当时“土蛮”蛮”就是对土家族先民的官方俗称，可见文化相互的渗透作用是相当严重的，有的甚至不由自主的由此改变了自己的民族族别。一，“其后代子些土家人也因长期与苗族杂居、通婚

③”孙已全部自认为苗族，其语言通操苗语。这种情况以小陂流的向氏最为典型。而梁家潭的覃家

寨、白泥塘、瓦槽的覃氏也都改操“仡佬苗”语。泸溪境内的土家族从其姓氏“族谱”可知，他们与酉水流域两岸的永顺、龙山、保靖的土家姓氏“同。特别是“出现”芭排最多的八十坪，门同宗”其

，“居地的土家族彭氏就是永顺土司王彭士愁之后

③

。约六百年之久”因此，他们此处已二十代以上，

的先人将酉水流域的西兰卡普织锦技术带来，不

同程度地影响和促进了芭排的发展是有可能的。同时，这一带的仡佬苗也不断向酉水流域两岸迁徙，土家织锦的故乡龙山县的南部有近七万苗族同胞，这些苗族同胞与湘西州南部的仡佬苗一样也是操湘西苗语东部次方言。在永顺县的车坪一

不仅有族谱可循，带大多数张姓就是仡佬苗后裔，

而且他们在解放后还曾到湘西州南部的仡佬苗区

寻根问祖。因此，他们将仡佬苗的织造技术带到酉水流域的土家地区肯定也是必然的。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被现代称为“苗锦”“芭排”，的只存在“仡佬苗”与土家族杂居区，而且是土家语南部方言的中心及周边区域。民间当今已无织造风尚，但地方史料有零星的记载，民间仍保留有大量的芭排实物。2006年笔者意外的发现：丹青镇烟竹村，当时还有一位82岁的仡佬苗老人张显兰一直在坚持织造芭排，而烟竹村所临的丹青河流域曾是芭排的原生地之一。

“芭排”图4．湘西仡佬苗及分布图

而泸溪、吉首、古丈交界一带的“仡佬人”正

所以土家文是在土家族南部方言中心区内杂居，

化对他们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而所谓正宗的

“大小章人”聚居在大章、小章，及沅水两岸沅陵“仡佬”区与土家族南方方言区相距较远，就没的

因为长期与土有芭排。即使是一些正宗的苗族，

。《苗疆家族相处，也有了较为浓厚的土家族特征

“永保苗人与永绥乾州毗连，风俗考》载各县去县治绝远者系生苗，其去保靖县与古丈坪稍近，如哄

图5．张显兰织造芭排

芭排的斜织腰机在原理和式样上与西兰卡普的

织机大同小异，但芭排的织机显得更为古老些，其织机的一端直接放于地面，织造者原来基本上应该是“。席地而坐”机座的水平倾角比较平，小于西兰卡普的织机，明显有几分水平式踞织腰机的痕迹。

图7．芭排升子花与西兰卡普苗花比较

笔者在烟竹村认识一位多年倒卖芭排的生意

人，他从仡佬苗地区收购古旧的芭排，然后批发到

图6．西兰卡普的织造

芭排的织造过程，其工艺流程虽与西兰卡普

有某些共性，但具体操作方法及工具的选择上，特别是“上机”前的六道程序，使用的工具别具一格，操作也是完全按照湘西苗族地域通用的织造与土家族完全不同。而“上机”牵线方法进行的，后的四道程序，其挑花成型的核心手法与西兰卡普大同小异。

，“芭其实，在一个复杂的人文生态环境中“姓”排”到底什么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织

物本身所显示的特征。在一般人眼中西兰卡普与芭排在外表上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异，即使是专家

“走眼”。权威论著《湖南民间美术有时也难免会

就将2幅典型的芭排误收入西全集·民间织锦》

兰卡普之中。

酉水流域的保靖及永顺的王村等土家地区，在那里他将芭排当成西兰卡普出售，几乎从来没有人凤凰、张家界的一些民族民间工怀疑过。在吉首、艺陈列馆中，也都有将芭排当成西兰卡普展出的现象。然而，芭排与西兰卡普的真正本质差异是隐藏在各自的文化特征之中，而这种文化特征主要表现在织锦的传统纹样里，即民族的文化符号。

，芭排中最典型的“棋盘花”被学者们称为神秘的“四山图案”，与二千年前秦汉时代的古“四山铜

镜”图案极为相似（见图8）。而“四山铜镜”在湘西州竟然是近十几年来古丈白鹤弯及龙山里耶考古中才出土，百余真不可思义！芭排年前芭排上就有这个纹样，

中另一种被称为“狗爪花”的纹样也很独特。据传说犬狗是盘瓠后裔远古的图腾，而这些融入盘瓠之后的仡佬人，在祖先崇拜方面的“同化”趋势，鲜明的与土家族西兰卡普拉开了距离。据不完全统计，至今在芭排上能见到的其他六十余种传统纹样，大多数的纹样虽然都可以在西兰卡普中找到相类似的对应纹样元素，不过各自对纹样的名称叫法不同，其文化的含义和诠释也有较大的区别。

，“芭排”所以是仡佬人从“僚”那里继承下来

的织造文化基因，同时与三苗和土家人在长期的文化交融中形成的，是西兰卡普的同根姊妹。不过芭排与西兰卡普又分别是两个不同民族的文化结晶，各自有不同的特点，不是同一种织锦。芭排的发展相对西兰卡普滞后，基本上还停留于解放

在色彩上保留更多的是统一协调，沉前后的水平，着而古朴。

如今土家织锦西兰卡普已列入国家首批非

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受到重视和保护。然而，苗锦芭排的现状仍不容乐观，极度濒危。虽湘西自治州及吉首市将芭排收入地方非物质

但基本没有具体的措施，如果不文化遗产名录，

加紧保护、传承，随时都有在我们手中断代和消

亡的危险。注释：

《试溯湘西土家族的族源》，《土家族历史①刘美崧见（湘西州民委编），1983年，讨论会论文集·吉首》第225～228页。

《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湖南卷·古丈县资料本》，②古1989年．丈，

，③廖子森《土家族源浅谈》见《土家族历史讨论会（湘西州民委编），1983年，第550～论文集·吉首》

图8．棋盘花和四山铜镜

552页。

苗族在我国分布较广，若不是属于“仡佬”后

裔的苗族，就没有这种“芭排”的存在，这包括有如湘西、贵州、广西及云南等地区的其他分支系的

，苗族。但我们通常讲的“苗锦”是指古“诸葛锦”“后裔”，与“蜀锦”的有很大的渊源关系，其工

艺、形式都与芭排不同。同时，即使是贵州、广西、云南等地区的“正宗”“仡佬人”后裔的仡佬族，

，由于不与湘西土家族杂居，虽有类似的“僚布”却没有发展为芭排。

参考文献：

［1］．长汪为义，田顺新，田大年．湖南民间织锦［M］1994．沙，湖南美术出版社，

［2］（清）严如煜·苗防备览．要略［Z］．清嘉庆二十五年版本．

［3］（清）严如煜·苗防备览．卷九（风俗考）［Z］．清嘉庆二十五年版本．

【责任编辑徐英】

图9．芭排与西兰卡普源流发展图

XiangxiBapaiandXilankapufromthePerspectiveofArtAnthropology

TIANMing

（JishouCityDepartmentofCulturalAffairs，Jishou，HunanProvince416000）

Abstract：TheMiaobrocadeBapaiisthedirectsuccessortothehistoryoftheLiaoGelaopeopleweavingculture，while

threeMiaoandTujiapeoplecultureformedmixinginthelongterm．TujiabrocadeXilankapuwasdevelopedfromCongandLiaoclothfabrictechnologywiththeresultofweavingistheintegrationofthebureaucraticcultureofthefabricformedatypicalrepre-sentativeoftheTujia，bothhavesimilarculturaloriginsandtheyaresistersfromthesameroot．Buteachisacrystallizationoftwodifferentcultures，eachwithdifferentfeatures，notthesametapestry．

Keywords：Xiangxi；Miaotapestry；Tujiabrocade；Bapai；Xilankapu；weavingculture

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檷

美国钢琴家希拉里·戴马斯克在我院举办讲座和独奏音乐会

由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主办、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承办、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教务科研处和内蒙古音乐家协于2010年12月15日在我院会键盘乐学会共同协办的美国青年钢琴家希拉里·戴马斯克学术讲座和钢琴独奏音乐会，

《传统的西方钢琴音乐》举行。上午10点希拉里·戴马斯克举办了题为讲座，晚上7点在学院音乐厅举办了他的钢琴独奏音乐会，收到了极佳的示范效果。

希拉里·戴马斯克，出生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获美国密西根大学博士学位、茱莉亚音乐学院硕士学位，皮博迪音乐学院音乐学学士学位。获得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HochschulefürMusikinMunich）最高毕业荣誉：Meisterklasse表演专业的文凭。曾获得凡·克莱本、爱丽丝·肖法伯和玛丽·皮博迪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他曾在德国慕尼黑施坦威大楼音乐厅、莱比锡门德尔松大楼音乐厅、皮尔纳理查德·瓦格纳博物馆音乐厅、奥格斯堡音乐厅、德累斯顿博物馆音乐厅和意大利罗马、特拉维夫、阿斯图里亚斯、西西里岛以及英国、加拿大和美国等地举办过多场钢琴独奏音乐会。现任教于美国犹他州河谷大学音乐和键盘系助理教授，担任系主任一职。

本文来源：https://www.bwwdw.com/article/jog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