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冶

论园冶的造园手法和设计艺术思想

作者：张慧

摘要：计成所著《园冶》是中国造园史上唯一的技术专著。相比于其他古代造园文献，《园冶》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不仅系统介绍了中国古典园林的诸多技术手法，而且将许多文人造园的思想和理念蕴涵其中。天人合一的宇宙观是《园冶》设计艺术思想的精髓。《园冶 》 的园林设计艺术思想及其体现的生态智慧，给后工业社会的人们许多启迪。它的价值，将被从新的高度重新认识和发现。 关键词：园冶 造园 技术手法 理念 设计艺术思想

1.1 《园冶》简介

《园冶》，明末计成所著，是我国造园史上最重要的园林专著。因其诞生年代较晚，又是唯一的一部专业技术专著，历来被视为中国晚期园林的技术总结。作者计成既是画家，又旁涉造园，故常常能以画意入园，突破匠人造园的窠臼而别出心裁。正如阚铎在《园冶识语》所说，“其掇山由绘事而来，盖画家以笔墨为丘壑，掇山以土石为皴擦，虚实虽殊，理致则一。”计成精通画理园论，且游历广泛，于大江南北所造园林颇多，为当世名流所推重。《园冶》提出的理论正是在总结其造园经验的基础上形成，故所论真切而不落俗套。相比于明清园论大多“转相标榜”，“文笔肤阔而语焉不详”的流弊，《园冶》显得独出心裁而极为珍贵。

1.2 《园冶》中反映的造园的手法和理念

《园冶》重点讨论了叠山、建筑、装饰、借景等造园技法。同时，计成把造园的目的、途径、手法、意境等方面的思想观点也蕴涵于其中。因此，分析《园冶》的造园思想成为正确理解中国传统文人园论的重要途径之一。

《园冶》重点阐述了借景、理石、建筑装饰等三方面的技术手法，其主要造园思想也贯穿其中。大体可分为，因借与造景、土筑与叠山、自然与人工、造园成法与因地制宜等方面关系。

1.2.1 因借与造景

计成认为造园不仅要通过叠山理水等技术创造优美的园林环境，更要善于利用既有的环境，善于发现场地的有利之处。这种观点与后来英国人布朗的造园观点很接近。二者都强调了对现有场地条件（场地的“潜质”）的充分利用，反对无视场地情况，一味人为造作的时弊。在开篇《兴造》论中，计成就提出了“因”与“借”的关系问题。指出造园的根本目标就是要能“精在体宜”，即能因地制

宜地造园设景，做到“宜亭则亭，宜榭则榭”。而要使园林巧而得宜，则必须善于“因借”。二者是目的与手段的关系。

1.2.2 土筑与叠山

叠山是中国园林的主要造园手法。早期中国园林山水并重，园林叠山同样表现为土、石并重。但宋代以来，随着城市园林的场地日益狭小而园林功能却日益多样化，空间与功能的矛盾日益突出。晚期园林在水面缩小的同时，而叠山也由平面延展转向追求高远、深远和咫尺山林的意境。园林手法也由山水并重、土石并重转向重山轻水、重石轻土。对理水的偏废和自然意境的减弱是中国园林后期发展中一个不争的事实。《园冶》的篇章布局同样体现出“重山轻水”的特点。全书对园林理水未作专门论述，仅有的几处也是借论述叠山理石而顺带提及，有关掘池理水的技术细节更是只字未提。对于叠山、选石的阐述却极为详细，计有园山、厅山、楼山、池山等10余种叠山，所用之石也有湖石、黄石、英石、昆山石、灵璧石等多种，而且对各种山石的形态、质地等都有细致入微的分析。这当与明清私家造园的风尚有关，也与城市园林的立地条件有关。

1.2.3 自然山水与园林叠山

《园冶》将园林叠山视为对自然真山的再创造，而不是一味描摹自然。在《自序》中，计成提到，“润之好事者，取巧石置竹木间为假山。”对此类一味描摹自然的做法，计成深不以为然。提出，“世所闻有真斯有假，胡不假真山形，而假迎勾芒者之拳磊乎？”即，润州四周都是景色宜人的真山真水，为何不直接取法自然，以真山为蓝本，反而一味描摹山体外形，失去了自然山水的本来意境，如同作假山模型一般，虚假而终不得要领。

《园冶》中关于自然真山与园林叠山的关系可归结为，“有真为假，做假成真”，计成认为，园林叠山是在承认假山为假的前提下，探讨如何可以使园林叠山更像“真”的法则。

1.2.4 人工与自然

《园冶》以“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概括中国园林中人工与自然的关系。这和叠山中提出“有真为假，做假成真”的创作原则本质是一样的。它同样是在承认人工化的前提下，探讨如何“做假成真”，如何更好地再现自然意境，以取得与自然协调的问题。

《园冶》的造园观是以人工博天巧，是遗貌取神地再现自然，而非简单复制自然山水。这也是中国园林走向成熟、理性的标志。从这个意义上讲，明清园林既是高度人工的，也是最集中体现中国园林自然山水精神的园林。前辈陈从周先生认为，“中国园林是人工中见自然”，实在是深得其中三昧。

1.3 《园冶》的设计艺术思想

《园冶》的设计艺术思想，深刻丰富，蔚为大观。

1.3.1 “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园冶》设计艺术的境界

《园冶》设计艺术的指导思想是，以老庄自然观为圭桌，以自然山水为园林景观的母本，人巧藏于天工，要如“天造地设”。计成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幅图画 “园地惟山林最胜，有高有凹，有曲有深，有峻而悬，有平而坦，自成天然

之趣，不烦人事之工。入奥疏源，就低凿水，搜土开其穴麓，培山接以房廊。杂树参天，楼阁碍云霞而出没，繁花覆地，亭台突池沼而参差。”

西方造园，铲平山丘，填没湖泊树木修剪成圆、圆柱、圆锥等非自然的形状。大道如矢，道路的交点设广场，点缀花坛、雕像、喷泉，以人工构成的几何美与自然对抗。中国古典园林，顺自然，利用自然而不是违背自然，征服自然，使人为美融于自然美，园林正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以《园冶 》 的经典佳句概括，便是“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1.3.2 “巧于因借，精在体宜”——《园冶》设计艺术的手法

计成把园林艺术的设计手法概括为“巧于因借，精在体宜”。纵览《园冶 》，通篇是“因”、“借”手法的展开。

何谓园林设计手法的“因”计成解释道：“因者随基势之高下，体形之端正，碍木删娅，泉流石注，互相借资，宜亭斯亭，宜榭斯榭，不妨偏径，顿置婉转，斯谓‘精而合宜，者也”。“因”指巧用自然地势与原有水源营造园林景观，哪里宜于造亭，哪里宜于造榭，人工服从自然的安排，设计意匠只在发现。计成认为，营造园林，应选择僻静多树又有水源之处，充分利用自然生态，合于方的就其方，适于圆的就其圆，地势偏则就其偏，地势曲则就其曲。其高而方正处，可就其高方建造亭台，其低而深凹处，可就其低凹开掘池沼。

何谓园林设计手法的“借”？计成解释道：“借者园虽别内外，得景则无拘远近，睛峦耸秀，给宇凌空；极目所至，俗则屏之，嘉则收之，不分盯瞳，尽为烟景，斯所谓‘巧而得体’者也。”园内、园外、远景近景，都可“借”作为园林景色。

“体宜”二字，包含了艺术的辨证法。既要对园林进行整体的艺术设计，又要安排整体中的错综变化整体和变化如何统一，妙在一个“宜”字。

1.3.3 “任意为持，听从排布”——《园冶》设计艺术的匠心

在人文精神觉醒、艺术思想解放的晚明，士大夫的审美观无所不在地影响了建筑、绘画、工艺等各种艺术形式。《园冶》集中体现了士大夫的审美观，其具体表现是对俗的反感和对诗情画意、清、远、幽、静、雅、野、虚、深的追求，计成道作“任意为持 ，听从排布。”“任意”二字，看似随意，却正是对“大音稀声”、自然而然艺术境界的追求“排布”二字 ，道出了这看似随意中的惨淡经营、匠心所在。

1.3.4 “三分匠人，七分主人”——园林设计师的作用

计成认为，园林设计师应该胸具丘壑、顺应地势、巧借自然、变化匠心，他对整个园林的艺术质量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基于此，他提出了“三分匠人，七分主人”的著名论断。他说 “世之兴造，专主鸿匠，独不闻三分匠七分主人之谚乎？非主人也，能主之人也。”

1.4 总结

《园冶》既是中国古典造园的技术总结，也是古代造园思想的总结。全文通篇气韵贯通，辞藻华丽，其高度的文学性、欣赏性和专业性为晚明的许多园论、园记所不及；《园冶》的纵横捭阖，谈玄论道展现了一个中国造园家多方面的修养和底蕴以及中国园林文化博大精深的内涵；《园冶》提出的再现自然、因地制

宜、经济实用等原则几乎超越了它的时代，也体现了中国文人造园特有的理性主义和人文精神。

参考文献：

1、计成，陈植译著：园冶【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8． 2、王毅：园林与中国文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3、陈从周：梓翁说园. 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4、曹汛：《园冶注释》释疑举析．建筑历史与理论．第三、四辑．1982.

5、计成原著，陈植译注释：园冶注释．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8． 6、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北京： 春风文艺出版社．7、姚承祖：营造法原【M】．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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