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家园赤子心 - 试读李国仁诗集《生命放逐》

陈韶华

十年前，写诗累了而改写小说的我，曾经被古龙大师的一系列浪子情怀的作品所征服，叶开、傅红雪、楚留香、萧十一郎等一大串天涯浪子可歌可泣的侠义传奇，令我耳清目爽，倾倒平生。

十年后，又是数九寒天却乃暖冬无雪，手把流浪诗人李国仁厚厚的诗稿，似乎重温了古龙大师诸多游子浪迹天涯的另一番境界，我的心连同正在运行的笔，沉入并湮没于李国仁特有的诗国家园氛围之中，再难自己。

李国仁先生同我诗交多年，知他创作勤奋。说来也怪，起始间便猜测他生活坎坷，经历曲折，读了他本集后记，果然令我心痛、共鸣！

他不甘平庸，热爱乡土，却又不得不将自己放逐于乡土之外，只是他的一点点灵思，总是神游物外，不自禁若子夜杜鹃，啼血成花总在巴山蜀水。且看他的佳篇《三月》、《在他乡》、《辘轳》、《悼外祖母》、《老屋》、《我想回家》等，朴实、动人，散发着浓郁的田园气息。作者一边写乡村风景——思念，一边写都市打工的心境——无奈，两相比照，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青年诗人，几多悲怆、几多奋争、几多难舍的过往与拼搏的现代都市交相辉映的画卷，令人抚首沉吟，追思不已。 我看中他的那首写于通江的《三月》，那牧歌式的、令人回味一个时代及永恒的田园梦境，一如贝多芬的第六交响乐《田园交响乐》的情境，只可回味，再难相见。我更看重他的《老屋》：“仰望蓝天 寄/片片白云/头顶枝头 又/绿了 远征的儿子/何日是 归期？”这几行极平凡的句子，却令我泪水盈眶，良久心颤！通常人之所见而未所道之心绪??很久以前，我自远方浪迹归来，读了安徽诗人陈先发这样的诗句：“我在陌生的客栈醒来/窗外的树已认真地落光了叶子”，猛地心头一酸，泪水夺眶奔涌。那时，心境何其相似，所谓“他乡遇故知”，也不过如此！陈先发是我少有的心仪的诗家，这两句只读一回，却永生难忘。而国人的这几句诗，相信会使无数打工者洒泪和吟，谅难忘却。

李国仁的诗沉郁、醇朴、言简而意长，许多作品皆意在笔外，引人把玩，言外有言，诗外有诗，情外有情。为诗者凡语言朴实无华，而旨趣却浑厚浓郁，至此，实乃已臻高深境界矣！

我最喜欢，也觉得他最成功的是那首《放风筝》：“长江上扯不断的思念/牵系妻心”，他不说牵系自己而说妻心，颇有种“互顾左右而言他”之妙味，比喻贴切且博大；而开头“故乡在天边/妻在天边”与结尾“妻哟/你咋不收线”四句一体，聪明、别致，一腔真情欲诉还休、欲罢难休！ 《巴山牛》、《红蜻蜓》、《遥望故乡》、《致在广州打工的弟妹》、《红狼》、《我的婚礼》诸首，或咏身世、或歌天伦、或颂乡土及童年皆有独到、新颖之处。 国仁并非一种风格，我还注意到颇具先锋意味的作品：《狼•孤独的北方》、《夏日，一只鸟在逃亡》、《我的婚礼》以及散文诗《阳光的背后》、《开在黑夜的玫瑰》等作品，不仅意境辽阔，且颇具探索、解剖与进取的锋芒。另他的《浣》将异乡江南万千诗意浓缩一字之中，或许只有浪子，才有些许才情。《姑苏夜》也写得美而深。

国仁还年轻，但他的诗成熟，同他的生活一样丰富多彩。他最可贵的是有着赤子的情愫与诗魂。我深信他的作品会像他家乡巴山蜀水，以及川剧花腔一样，使人悠然神往而又久久不忘。

公园1999年1月24日 于阳台迎春花灿然鲜亮之际

（作者陈韶华，系安徽著名诗人、作家，《诗家》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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