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鹤城”扬州2

话说?鹤城?扬州

历史文化名城扬州，旧时别名甚多，且多与名篇佳制有着难解之缘。南朝鲍照的千古绝唱《芜城赋》，成就了鲍照自己，也成就了?芜城?扬州；晚唐徐凝的一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便又使得?月城?扬州令无数人艳想；南宋姜夔?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辞章，更是让?淮海名都?扬州誉满天下；还有就是那康乾盛世里诗酒流连的?文章太守?王士禛笔底逸出的扬州?绿杨城郭?的元神……然而扬州古时?鹤城?的别称，却一直声名不振，笔者于此提出，权作抛砖之言。

?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扬州的?鹤城?之称，从现存史料来看，初见于南宋词人王奕的《贺新郎》?题扬州琼花观?一词，词云：

?试问司花女。是何年、培植琼葩，分来何谱。禁苑岂无新雨露，底事刚移不去，偏恋定、鹤城抷土。却怕杏花生眼觑。先廿年、和影无寻处。遗草木，悴风雨。

看花老我成迟暮。绕阑干、追忆沉吟，欲言难赋。根本已非枝叶异，谁把赝苗裨补。但认得、唐人旧句。明月楼前无水部。扣之梅、梅又全无语。询古柏，过东鲁。? 这里，词人明白无误地将扬州称作?鹤城?，只可惜人轻则言微，词名不大的王奕无法凭一己之力使扬州?鹤城?的美名广播。又有年代稍晚的词人张榘的一首《千秋岁》?为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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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母夫人寿?，中有?鹤城秋晓，又庆生朝到?之句。然张榘词名、人品均不足道——此篇即为献寿奸相贾似道之母的谀词，且此处的?鹤城?是否就是扬州，已以确考。

从唐宋文人写及?扬州鹤?的频次差异和上文提及的王奕《贺新郎》一词来看，笔者以为扬州文学层面上?鹤城?一说当始于宋代，且源自南朝殷芸《小说》中那一段大家相当熟悉的文字：?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愿为扬州刺史，或愿多资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卷六?吴蜀人?）。王奕本人在写及扬州时，即偏爱使用这一典故：

?二十四桥明月好，暮年方到扬州。鹤飞仙去总成休。?（《临江仙》）

?题未了，又笑骑白鹤，飞下扬州。?（《沁园春》） 此外，宋词中只要提及扬州，词人们便总不忘捎带上?骑鹤?的故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扬州鹤?在宋人写及扬州的诗词中几乎俯拾即是。而宋人眼中的扬州，不仅是杜牧笔下春风十里?卷上珠帘总不如?的扬州，是杜牧心底十年一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扬州，更是世人皆知腰缠十万贯，骑鹤方能去的扬州。也即是说在杜郎式的风流俊赏、醇酒佳人而外，伴随着?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名谚的那个号称?扬一益二?的繁华之地、独擅?烟花三月?美名的销金之所，也是一身俗世情味、渴求富贵功名的宋人们普遍的美好追想！只是，宋人的心底多了些?齐邸歌鱼，扬州跨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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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味浅深君自知?（陈人杰《沁园春》）的反思内省，多了些?十里松萝，一蓑烟雨，说甚扬州鹤?（华岳《念奴娇》）的任情旷怀，多了些?古往今来天地里，人间哪有扬州鹤?（葛长庚《满江红》）的哲思玄想，也多了些?却将一脔配两螯，世间真有扬州鹤?（杨万里《吴春卿郎中饷腊猪肉，戏作古句》）的美食异趣。

?扬州城郭，其形似鹤?

旧时又有?扬州城郭，其形似鹤?之说，似乎亦可作为扬州?鹤城?之名的又一佐证,只不过这里已是地理层面上的?鹤城?了。据清人李斗《扬州画舫录》记载，

?扬州城郭，其形似鹤。城西北隅雉埤突出者，名仙鹤嗉；鹤嗉之对岸，临水筑室三楹，颜曰‘丁溪’。盖室前之水，其源有二，一自保障湖来，一自南湖来，至此合为一水。而古市河水经鹤嗉北岸来会，形如丁字，故名‘丁溪’，取巴江学字流之意也。联云：‘人烟隔水见（甫皇冉），香径小船通（许浑）’。

西炮子寨在城西北角，一名仙鹤嗉，相传城形如仙鹤，是处如鹤嗉，《梦香词》云‘北郭寒烟凝鹤嗉’，即此。?

近代王振世《扬州揽胜录》亦云，

?仙鹤嗉，在北门城外西北角，今西园曲水对过。相传城形似鹤，是处雉埤突出者，名仙鹤嗉。《梦香词》云‘北郭寒烟凝鹤嗉’，谓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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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乡贤言之凿凿。有着2500年建城史的扬州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迁，如今已难寻当日鹤形的旧制，亦难知扬州城郭几时似鹤，但在李斗似乎已不能准确全面描述的文字中间，我们依然可以在对?仙鹤嗉?的片段记载中稍稍抚慰我们对?其形似鹤?的扬州城郭曼妙追想之余的遗憾。幸好，我们还有因建筑布局形似仙鹤而得名的仙鹤寺可以探寻、可以衍说。

南宋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第十六世裔孙普哈丁游方至此，募款创建，至今已七百多年。兴建伊始，此清真寺就按鹤的形体从?嘴?到?尾?布局。大门对面原有照壁墙为?鹤嘴?；寺门是仿唐建筑，翘角牌楼，犹如鹤首昂起；从寺门至大殿，是一条狭长弯曲的甬道，形似鹤颈；大殿相当于鹤身；大殿南北两侧有飞檐起翘的半亭，如同鹤翼（注：南侧半亭即望月亭，北侧半亭已圮）；大殿后左右两侧庭院，有古柏两株，谓之鹤足；殿后原临河，遍植竹篁，形如鹤尾（注：填汶河筑路后竹篁不存）；大殿前，左右两侧各有水井一眼视为鹤目。如今是规矩、风韵犹存。

?人之不义，愧斯禽矣?

旧日扬州既有?似鹤?的城市规模与形制，又有因名谚而?鹤城?之名，如果惟独缺少了现实中鹤多少让人怃然。烟花三月里远到扬州的游人，不能不去千古名刹大明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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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大明寺的游人又不能不于平山堂内的?鹤冢?前流连。冢前碑记给来到这里的人们讲述着这样一个故事——?清光绪十九年（公元1893年）住持星悟和尚，在平山堂前鹤池内，放养白鹤一对，后雌鹤因足疾而亡，雄鹤见状，昼夜哀鸣，绝粒而死。星悟感其情，葬鹤于此，并立碑云‘世之不义愧斯禽’。?后有好事之人假托颜真卿之名书《双鹤铭》勒石，碑石今时仍嵌于大明寺大雄宝殿大门东侧面南的墙壁之上。物情若此，令人唏嘘。

此外，旧日的扬州城，几乎处处可觅鹤的踪影。晚唐张承吉、清乾隆间扬州籍女诗人柏鸥盟便曾用?朱顶鹤知深盖偃，白眉僧见小枝生?（《扬州法云寺双桧》）、?竹院闲眠鹤，蕉阴静听棋?（《》）的诗句妙笔写出扬州僧舍的方外之境。李斗的《扬州画舫录》也一一记载到，斗姥宫?后檐臵横窗在剥皮松间。树下因土成阜，上构栖鹤亭?；休园?来鹤台下多产药草?；枝上村弹指阁?外竹树疏密相间，鹤二，往来闲逸?；最为玄幻的一段文字是：小金山后有天雷坛，?初某祀吕祖甚虔……某居坛修炼，为罗天醮凡四十九日，时有白鹤二十四双蟠舞空中，继有元鹤四双飞来，蟠舞如白鹤状，良久，一鹤黄色，来悬于半空，移时乃去。阖郡士民见之，以为灵感所致，因作《降鹤图》，又制木鹤，状黄鹤之态。太守金葆咏其事，遂颜其坛曰‘黄鹤飞来’。?

所以，不必再说坐落在天宁寺门外西首、北城河南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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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亭顶上身向东、首向西的立鹤和亭中?松龄长岁月，鹤语记春秋?的楹联；也不必再说熙来攘往的四望亭路上与大虹桥隔湖相望的来鹤桥；更不必说新建于扬州新城西区、与清人李斗《扬州画舫录》中记载的休园?来鹤台?有着?古代文化与现代文明交相辉映?之默契的来鹤台广场……

古往今来，鹤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真、善、美，具有着久远、深厚而丰富的民俗意味、道德旨趣和美学内涵，而历史文化名城扬州的鹤文化同样源远流长，?鹤城?扬州实至而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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