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独立宣言的诞生、基本思想和历史地位

美国独立宣言的诞生、基本思想和历史地位

黄安年

美国是以民主共和为立国之始的国家，这在所有大国中是绝无仅有的。1774年7月，在弗吉尼亚议会第一次会议上，托马斯·杰斐逊起草了《英属美洲权利综论》，主张各个殖民地没有必要承认英国议会的权力，“我们移民到这个国家，就不再给予英格兰对我们的统治权力。”[1]同年夏，宾夕法尼亚律师詹姆斯·威尔逊在费城出版了《英国议会权限探讨》小册子，提出反对英国议会征税权的论据，同样可以适用于反对英议会的立法权。这两个文件在第一届大陆会议上被广泛传阅。1774年6-10月，弗吉尼亚、马里兰、新罕布什尔、南卡罗来纳、新泽西、北卡罗来纳、特拉华、马萨诸塞等州，先后推翻了总督，建立了新议会。1776年1月6日，新罕布什尔州通过了新的州宪法。1月9日，托马斯·潘恩在费城发表了著名的革命著作《常识》，对独立宣言的产生有重要影响。3月26日，南卡罗来纳州通过了新宪法，成立独立政府。

1776年4-7月，《独立宣言》经历了较长时间的酝酿和辩论。4月12日，北卡罗来纳代表宣布殖民地应脱离英国独立。5月4日，罗德艾兰及普罗维登斯殖民地宣布独立。5月14日，弗吉尼亚赞成独立。5月15日，弗吉尼亚议会建议大陆会议宣布“这些联合殖民地为自由、独立的国家”，“解除与大不列颠国王或国会的一切隶属或依附关系”。6月7日，弗吉尼亚代表理查德·亨利·李在大陆会议上提出议案，宣布“殖民地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并且按其权利必须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大陆会议多数代表同意亨利·李在大陆会议的动议，但未就宣言取得一致性意见，遂决定推迟三周讨论。6月11日，根据大陆会议决议，由5人组成宣言起草委员会：托马斯·杰斐逊、约翰·亚当斯、本杰明·富兰克林、罗杰·谢尔曼和罗伯特·利文斯顿。杰斐逊为委员会的当然主席和主要执笔人。[2]

1776年，弗吉尼亚议会通过了由乔治·梅森草拟的《弗吉尼亚权利法案》，宣布“所有人都是生来同样自由与独立的，并享有某些天赋权利，......享受生活与自由的权利,包括获取与拥有财产、追求和享有幸福与安全的手段。”“所有的权利都属于人民，因而也来自人民”；“长官是他们的受托人与仆人，无论何时都应服从他们”；“最好的政府是能够提供最大幸福和安全的政府，是能够最有效力防止弊政危险的政府”，“社会的大多数人”有权“改革、变换或废黜政府”；“行政官、立法者与法官等职不应世袭”。

在16条权利法案中列举了各项基本民主权利，包括选举、诉讼、人身、出版、宗教信仰等自由权。法案也规定了三权分立体制和以民兵代常备军。这一法案被认为“不但在美国而且在国外也被广泛摹仿；它在法国特别受到欢迎，对后来的法国人权宣言也有所贡献。[3]

6月27日，弗吉尼亚州批准州宪法，并把权利法案列为宪法序言。1776年6月14-28日，特拉华、康涅狄克、新罕布什尔、马里兰先后宣布成立独立共和制政府。6月28日，杰斐逊将文件起草后，有几处经亚当斯、富兰克林修补。同日，起草委员会将宣言草稿提交大陆会议。经两天讨论，9个殖民地代表赞成，南卡罗来纳、宾夕法尼亚代表反对，特拉华两名代表意见相佐，纽约代表未获指示，不准备投票。随后两天，情况发生变化，对独立持犹豫和反对的州改变态度，纽约代表不表示反对，特拉华代表表示同意。7月2日，大会就独立问题通过了投票，没有反对票。[4]

7月4日，大陆会议正式通过了《独立宣言》，并决定再提交各州全体会议审议，13个殖民地的55名代表先后在宣言上签字。7月5-6日，宣言副本由主席约翰·汉考克和秘书查尔斯·汤姆森签署后发送各州。7月8日在费城，9日在纽约，都先后宣读了独立宣言，7月10日，华盛顿在部队中宣读。7月19日，大陆会议决议使用一致宣言形式。8月2日，大陆会议全体代表再次签署宣言。[5]1777年1月19日，大陆会议首次公布独立宣言签署者名单。

独立宣言的基本思想

独立宣言全称《美利坚合众国十三个州一致宣言》，它既不是13个州互不联合的国家或州的宣言，也不是演变为当今联邦制体制美国的宣言，它是13个州联合为合众国的独立宣言。独立宣言一开始就宣布“当一个民族必须解除其和另一个民族之间的政治联系，并在世界各国之间依照自然法则和上帝的意旨，接受独立和平等的地位时，出于对人类舆论的尊重，必须把他们不得不独立的原因予以宣布。”

宣言第一部分着重阐述资产阶级民主自由哲学的天赋人权和社会契约说。宣言说：“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利，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有破坏作用时，人民便有权力改变或废除它，以建立一个新的政府。”

宣言宣布“当追逐同一目标的一连串滥用职权和强权豪夺发生，证明政府企图把人民置于专制统治之下时，那么人民就有权权利，也有义务推翻这个政府”。在这里，宣言体现了天赋人权的平等权利原则、政权民授的民选权利原则，即人民主权的社会契约论和政权更替的革命权利原则。

宣言的第二部分历数了1763年以来英王乔治三世压迫北美殖民地的专制独裁20多条罪状，其中涉及殖民地立法权利19条。包括“拒绝批准对公众利益最有意、最必要的法律”、“拒绝批准便利广大地区人民的其他法律”、“一再解散各州的议会”、“又长期拒绝另选新议会”，“拒绝批准建立公司法权力的法律”、“批准那些人炮制的各种伪法案”等。

宣言说：“一个君主，当他的品格已打上了暴君行为的烙印时，是不配做自由人民的统治者的。”[6]宣言的矛头指向英王而非国会。在大陆会议看来，殖民地与英王是臣属关系，国王侵犯下属利益，理所当然地可以不服从英王。宣言未涉及英国会通过的“印花税法、汤森税法”等具体法令，而代之以“未经我们同意便向我们强行征税”。

宣言最后以美利坚合众国代表名义郑重宣布：“这些联合一致的殖民地从此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并且按其权利也必须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它们取消一切对英国王室效忠的义务，它们和大不列颠国家之间的政治关系从此全部断绝”；“作为自由独立的国家，它们完全有权宣战、缔和、结盟、通商和采取独立国家有权采取的一切行动。”[7]

独立宣言的历史地位

《独立宣言》是美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纲领性文件。它充分表达了资产阶级争取民主、自由、平等和民族独立的政治主张，体现了资产阶级的革命精神和独立革命的革命性质。它是动员和组织群众进行反英独立战争的一面旗帜，是讨英战争的战斗檄文，是美国历史上的里程碑。它是美利坚合众国独立和诞生的标志。[8]尽管史家经过考证对独立宣言的签署日期提出质疑，对是否标志独立和诞生提出质疑，尽管独立宣言本身并未在名称上冠以独立的字样，但是今天美国政府和人民已普遍接受并选择7月4日作为独立宣言产生的标志日，并且把独立宣言看成美利坚合众国的独立和诞生的标志。

应该指出，国体和政体是有区别的。国体指社会各阶级在国家中的地位，即哪个阶级和集团统治国家的问题。独立宣言的发表意味着美国资产阶级和种植园主的联合统治，而不是全体人民的统治英国资产阶级的统治。这一国体的体现，并不是1787年联邦宪法产生是才出现的，可以说，1776年独立宣言体现了这一国体的根本变化。

政体是指国家政权的组织形式和国家机构的组织原则，是如何统治国家的问题。美国实行的是资产阶级共和制的政体，这一点首先体现在独立宣言中，而不是在联邦宪法中才确定的。再说，就中央和地方的关系而言，美国一直是复合制国家，中间经过邦联到联邦的变化，独立宣言体现最初的邦联特色，联邦宪法则改变为联邦特色。用邦联和联邦来判断独立和诞生似乎不妥。何况无论是主权在州的合众国、合州国，或主权在联邦的合众国，都是独立的

主权国家。

《独立宣言》的精髓是宣扬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赋人权思想、政权来自人民的政权民授主张和人民有权重组政权的革命权利。马克思称《独立宣言》是“第一个人权宣言”。[9] 人人生而平等的政治主张来源于英国唯物主义思想家托马斯·霍布斯（1588-1679）和约翰·洛克（1632-1704）。霍布斯主张“在自然状态里，人是生而平等的”。洛克反对君权神授，提出了分权说，拥护代议制。有的学者认为：“如果说有任何一个人统治了美国革命的政治哲学的话，他就是洛克”。[10]

宣言把人人生而平等作为立国原则无疑是一大进步，它是对封建主义的挑战。然而，宣言中的“人人”，并非指一切美国人。正如有的学者所言：“这些人，主要地是白种人的盎格鲁-撒克逊族的信奉基督教的人，即所谓‘瓦式普’（WASP）”。是指以杰斐逊、亚当斯、华盛顿、富兰克林等为中心的美国人。即一切在社会条件和社会地位上和他们近似的美国人”。“这里的人民概念，是有起浓厚强烈的阶级内容，有其局限性和时间性的”，“把人民的概念夸大，抽象化，绝对化，说成超然的人民，这本身就是对美国历史的最大的歪曲。”[11]

争取平等权利是当时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共同使用的反封建武器，其中资产阶级得益最多。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写道：“从资产阶级由封建时代的市民等级破茧而出的时候起，从中世纪的等级转变为现代的阶级的时候起，资产阶级就由它的影子，即无产阶级经常地和不可避免地伴随着。同样地，资产阶级的平等要求也有无产阶级的要求伴随着。”[12]实际上，美国的平等观有一个发展过程，从自由人到契约佣仆到自由黑人，再扩大到黑奴和印第安人。宣言对印第安人并无好感。

宣言强调追求幸福权利脱胎于洛克的学说。洛克强调“每一个人都被自然赋予权利，其中包括生命、自由和财产的权利”。宣言用追求幸福权取代了“财产”权。[13]

宣言还强调政权民授的思想，这比君权神授、政权君授是重大进步。这是对社会契约论的一个发展。然而，这里的民授并不指全体人民。

独立宣言不仅对欧美革命发生重大影响，而且也影响到东方，影响到我国。1901-1912年间，我国五次译栽独立宣言全文。1904年孙中山的《中国问题的真解决--向美国人民呼吁》，也深受美国独立宣言的影响。[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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