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对巴金张爱玲的家族小说创作影响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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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7岁写小说推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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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20世纪中国小说家来说,“《红楼梦》情结”已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进行创作时普遍摆脱不掉的“梦魇”,《红楼梦》对巴金与张爱玲家族小说创作影响甚是深远,巴金和张爱玲同是封建大家庭的逃离者、叛逆者、书写者,两人的身世阅历、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不同,创作个性也不同,因而对《红楼梦》的取法又呈不同侧面。

第８卷第６期２００９年１２月

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０ｕｍａｌ

ｏｆＳｈａｏｙａｎｇ

Ｖ０１．８

Ｎｏ．６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Ｄｅｃ．２００９

■文学研究

《红楼梦》对巴金张爱玲的家族小说创作影响比较

刘玉芳

（南华大学文法学院，湖南衡阳４２１００１）

摘要：对于２０世纪中国小说家来说，“《红楼梦》情结”已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进行创作时普遍摆脱不掉的“梦魇”，《红楼梦》对巴金与张爱玲家族小说创作影响甚是深远，巴金和张爱玲同是封建大家庭的逃离者、叛逆者、书写者，两人的身世阅历、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不同，创作个性也不同，因而对《红楼梦》的取法又呈不同侧面。

关键词：《红楼梦》；巴金；张爱玲；家族小说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７．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一１０１２（２００９）０６—０１００—０３

林语堂认为：“家族制度是中国社会的根底，中国的一切社会特性无不出自此家族制度。”…“‘家族’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最主要的柱石，我们几乎可以说，中国文化，全部都从家族观念上筑起，先有家族观念乃有人道观念，先有人道观念乃有其他的一切。”拉。正是由于家族与社会历史和个体生命的紧密关系以及家族本身在历史发展中的强韧生命力，家族遂成为古今中外作家为之倾力着迷的一个文学母题。中国作家更是表现出对中国历史上根深蒂固的家族文化精神及家族生态变化的热切而持久的关注，创作出蔚为众多的家族小说，使它成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独特景观。尤以《红楼梦》为甚，作为中国文化和文学的一个界碑，《红楼梦》既总结了过去，同时又沟通未来。对于２０世纪中国小说家来说，“《红楼梦》情结”已无可避免地成为了进行创作时普遍摆脱不掉的“梦

也由此使巴金在忧郁与激情中仍然充满冀望，而张爱玲在冷峻中成就了其苍凉的目光。

巴金的人格形成、他的文学观念和艺术形式，与他自幼接受的传统文化影响关系紧密。巴金的家庭环境，使他从小就无可选择地生活在中国传统文学的氛围中。曾祖父、祖父都是官僚和诗人，自刻过“诗话”和“诗钞”，父母亲及叔辈们都能诗能文，是一个典型的官僚地主的书香门第。巴金自小读了不少中国古典小说，其中尤为熟悉的是《红楼梦》。巴金一家人都喜欢《红楼梦》：家里有木刻本、石刻本、铅印本。他从小就深受这部古典名著熏陶，那时在巴金家里，除了几个小孩，“没有一个人不曾读过《红楼梦》。”巴金后来回忆说：“我常常听见人谈论《红楼梦》，当时虽不曾读它，就已经熟悉了书中的人物和事情。”¨１《红楼梦》对他的觉醒和反封建精神的萌生，显然起到某种催化作用。所以，１９２７年他飘洋过海到法国留学时，《红楼梦》又陪伴他度过漫长的旅程，足见巴金对《红楼梦》感知之深。

与巴金一样，传统文化的浸染和家族浓厚文化气氛的熏陶和影响使天资聪颖的张爱玲在年纪青青时创作就才思喷涌。张爱玲生长在一个破落的官宦世家，父亲虽是个封建遗少，但旧学功底好，历史知识丰

魇”，《红楼梦》对诞生于其后的２０世纪中国小说具

有原型和范式的意义。

《红楼梦》对巴金与张爱玲家族小说创作影响甚是深远，巴金和张爱玲同是封建大家庭的逃离者、叛逆者、书写者，两人的身世阅历、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不同，创作个性也不同，因而对《红楼梦》的取法又呈不同侧面，影响二人对人生的看法并投射到作品中，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一ｌＯ—１２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巴金与张爱玲家族小说比较”（编号：０９Ｃ８７１）

作者简介：刘玉芳（１９７６一），女，湖南双峰人，南华大学文法学院讲师，文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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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数据　

富，他曾将曹雪芹创作《红楼梦》这部书的时代背景、家庭情况、书中主要人物的刻画详细地分析给女儿听。张爱玲早在１４岁时，就创作出了六回本《摩登红楼梦》。她本人也曾说：“这两部书（指《红楼梦》与《金瓶梅》）在我是一切的泉源，尤其《红楼梦》。”Ｈ１甚至到了晚年她在《红楼梦魇自序》中说到：“我唯一的资格是实在熟读《红楼梦》，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的字自会蹦出来。””１可以说，没有哪一部著作能像《红楼梦》这样，如梦魇一般一直围困着她，给她的研究、创作与生活以如此全面、深刻而又微妙的影响；也很少有作家能像她一样，简直就把《红楼梦》的精神融化进了自己的灵魂和笔墨之中。

袁行霈道：“‘五四’之后以至当代，《红楼梦》仍然成为许多作家永远读不完、永远值得读的书，成为中国作家创作出高水平的作品的不可多得的借鉴品”。怕－杨义甚至说：“中国现代小说的历史是一部曹雪芹没有写完，便泪尽辍笔的《红楼梦》。”川巴金与张爱玲的家庭小说正是受到《红楼梦》全方位的渗透性影响，《激流＝三部曲》就是巴金创作的是典型的以大家庭为题材的“自叙”小说，由于题材、主题、形象体系与《红楼梦》的承续性，被称为“现代《红楼梦》”峰１。而《红楼梦》也奠定了张爱玲对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她个人的身世又使她身临其境于中国的传统家庭，难怪张爱玲的作品有《红楼梦》“再版”之说，共同折射家族衰亡命运。巴金与张爱玲文本中关于家庭的叙说，同《红楼梦》一样，往往从人物命运的起伏中折射出家族的走向，从而揭示出家族兴衰的自然法则，其尾声的人走家亡己成为客观必然。曹雪芹写宝玉离家出走，巴金写觉慧替觉新出走，张爱玲写曹七巧被黄金枷锁紧紧套牢以至于逼死儿媳、毁掉女儿婚姻、自己在孤寂中死者，都起到了以人物命运折射家族衰亡、以文笔反思社会存在的作用，表达出入们在封建家庭的重压下透不过气来，要么爆发出新生的叛逆，要么异化出变态的孤魂。

但除题材、主题外，《激流三部曲》的形象体系与《红楼梦》有更多的承续性。《红楼梦》以贾府为中心，用亲友关系同时展现了“四大家族”的兴衰，有意识地表现了一个时代一个阶级的共同面貌，创造出了一座宏伟复杂的艺术之宫。巴金则以高家为中心，同时写出了张家、周家、钱家的变迁，并且安排了冯家、陈家、郑家与高家的关系，构成了一个复杂的艺术结构，显示了２０世纪２０年代整个官僚地主阶级的没落命运。而到了张爱玲文本中的公馆，基本上不再有如此复杂庞大的家族关系。也像《红楼梦》中的大观园一样，巴金为青年男女们创造了一个优美的活动环境——高家花园。这种用亲戚关系串起来的形象体系和中国特有的园林，赋予了小说十足的民族特色。另一方面作品中很少有经天纬地的事件和大起大落的情节，一切都在家庭的悲欢离合中进行，然而在琐

万　

方数据细的家庭生活中，演出了可歌可泣的人生悲剧。《激流三部曲》中很少有突进跳跃式的情节和慷慨激昂的长篇议论，而是把人物的各种矛盾冲突，大都淹没在日常生活中展开，有时是在难以觉察中缓慢发展，通过一件件看似琐碎的细节，显示人物的不同性格，这与《红楼梦》十分相似。另外丰富的民俗描写与在主要情节之外，不时插进一些次要的、与主要线索关系不大的插曲，涉笔成趣，使故事背景更为广阔，生活内容更为丰富，情趣更为浓厚，这是《红楼梦》所擅长的手法，巴金在《激流》中运用得也十分自然。

更重要的是巴金是根据自己在家庭生活中的体验去感知《红楼梦》的。他出身于官宦世家，和中国许多旧式家庭一样，李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层出不穷，“这个富裕的家庭已变成一个专制的大王国。在和平的、友爱的表面下我看见了仇恨的倾轧和斗争”¨１，被迫目睹一些年青人怎样备受家族宗法制和封建礼教的摧残而丧失青春、理想、爱情和幸福的惨剧，对封建束缚和封建压迫有着切身的感受。封建家族制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的颓势使他仿佛置身于大观园中体验到类似《红楼梦》中芸芸众生的思想感情，同时又根据自己在李公馆的生活经验，来理解和解释小说中的某些人物形象，从而在心灵上产生强烈的共鸣。但他在丰富和补充这些人物形象的内涵时，不同于张爱玲的冷峻，他是带着强烈的情感性，或日激情进行创作的。如曹雪芹一样，巴金无不对善良无辜，热烈追求自由、幸福的青年男女充满热爱，深切痛恨封建势力和旧礼教。巴金的《激流三部曲》正如题目所示是一股排泄而出、汹涌直下的“激流”。以至有人读后有这样的感受：“读他的作品时，仿佛有一个热情的传教师，站在讲台上，作激越的讲演。那传教师没有理化教师那种冷静，但他搬出一副副标本，用教鞭指着它，一边说明它，一边热情地批评它。”一１即使是作家后期的作品《寒夜》等，人们仍可以透过浓重的令人颤抖的悲剧氛围感受到他控诉、批判旧制度时那种惯有的气势和力度。他在以激情的力量征服读者。

而张爱玲的小说在语言的运用，人物的塑造、意境的构建上都可以明显的看到《红楼梦》的影子。一篇《金锁记》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且看：“那曹七巧且不坐一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住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的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镶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四下一看，笑道：‘人都齐了。今儿想必我又晚了！”［１０］㈣２’活脱脱一个凤姐式的先声夺人的出场，又活脱脱一个凤姐的尖酸泼辣的神韵。尤其是服装的精细描写，言语的精巧，简直可以放进《红楼梦》里去乱真。儿媳芝寿几乎一言不语，她日夜所面对的是精致华丽的装饰“玫瑰紫绣花椅披桌布，大红平金五凤齐飞的围屏，水红软缎对联，绣着盘花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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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梳妆台上红绿丝网络着银粉缸、银漱盂、银花瓶，里面满满盛着喜果。”［１０］‘眦’芝寿灰暗无助的内心世界与富丽堂皇、色彩斑斓的装饰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张爱玲对于人物外貌及具体生活环境的描写如曹雪芹般仍占相当篇幅，巴金作品则不然。他的小说既不注重人物须眉衣着的描绘，也不对人物的起居环境着意细描，而是着重表现他们想什么，有什么样的精神世界。他的作品也写有尖锐的冲突和骇人听闻的事件，但真正感兴趣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事件制造者、承受者各不相同的思想动机和精神流变过程。所以大段乃至成节描绘人物内心世界成了《家》等小说的显著特色。因而巴金小说较张爱玲更注重揭露、批判旧制度、旧意识对人们性格和精神生活带来的戕害，时代特征正在这方面鲜明地标示着。

张爱玲小说的情节，永远是发生于败落之家或者是颓败人生当中的无可挽回的失望与失败，人物则永远是那些挣扎于金钱、情欲、世态之中的过了时的现代人。不可逃离的困境，无可奈何的式微，无能为力的挣扎，这是贯穿于张爱玲小说的深沉的悲叹。一场又一场不折不扣的梦魇，只仿佛是张爱玲用现时代人的故事在“翻译”曹雪芹的“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到头一梦的悲剧故事，印证着人生永恒的悲剧意味。张爱玲的创作，还惊人相似的杂揉着曹雪芹式的矛盾与困惑。曹雪芹作为一个跨越时空的智者，敏锐地触及到生命存在的悲剧本原，从而清醒冷静地对现实人生进行了否定性评价和处理，发出“一切皆空”的悲音。但是，作为一个才华横溢、至情至性的生命热爱者，曹雪芹又眷念执着于人生，情痴恨长地抒写着人世间的真情真性，描绘出或雅淡如水彩或浓烈如油画的世俗生活。张爱玲领悟人世悲凉，看到历史时代的严酷、人性的软弱，而毫无讳饰的加以表现。甚至在她个人生活中，多年离群索居，亦显示出是出世之道的冷漠与遗世独立。作为生命的热爱者，张爱玲又以绚烂华丽、新巧奇异的文字，抒写对生命的认

识，即使是深沉的悲剧感，也为鲜活浓丽的空气浸润感染，透露出对生命无限眷念与热爱。张爱玲的作品，仿佛《红楼梦》那样，永远处在悲剧与繁华、美丽与苍凉的对比之中。这正是张爱玲喜欢的效果，一种强烈而奇绝的审美效果。

作为封建大家庭的书写者，巴金与张爱玲在他们具有自叙体特点的系列家族作品中都倾注了自己全部的身心感受。他们和曹雪芹一样，尽管不能和家族同呼吸，但却亲眼目睹了家族兴衰的命运，作家的主观情感与他们所叙述的客观对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一幅幅徐徐打开的家族画卷中，人间百态、形象各异的人物，纷纭的故事，彻骨的情愫，都注满了作者的思想感情的对家的印迹，给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家族史话，共同筑起由古典通往现代的家族文学之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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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商务印书馆，１９９４：５１．

［３］巴金．忆家庭环境［Ａ］．巴金全集：第１０卷［Ｍ］．北

京：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８６．

［４］余斌．张爱玲传［Ｍ］．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２００１：３４９．

［５］张爱玲．红楼梦魇自序［Ａ］．张爱玲典藏全集：第１０

卷［Ｍ］．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２００３：２．

［６］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４卷［Ｍ］．北京：高等教育出版

社。１９９８：３７８．

［７］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２卷［Ｍ］．北京：人民文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