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 晴雯 - 撕扇 - 细读 - 纪健生

更新时间:2024-01-04 11:39:01 阅读量: 教育文库 文档下载

说明:文章内容仅供预览,部分内容可能不全。下载后的文档,内容与下面显示的完全一致。下载之前请确认下面内容是否您想要的,是否完整无缺。

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晴雯“撕扇”细读

红楼纪健生

梦学刊内容提要:本文从晴雯“撕扇”这一细节切入,透视晴雯二的性格及其在宝玉心目中的地位,解读宝玉对女性的态度,零进一步理解了《红楼梦》的艺术魅力与时代穿越性。

零七关键词:红楼梦

晴雯

贾宝玉

撕扇

裂缯

年第“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出自李商隐的《僧院牡五辑

丹》诗,与《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晴雯“撕扇”、宝玉称“千金一笑”关合,取以为题。

一朵妖红翠欲流

苏轼有《和述古冬日牡丹四首》,其一首句云:“一朵妖红翠欲流。”从宋代高似孙、陆游、王应麟直至今人钱钟书都有解释。高似孙认为:“翠,鲜明貌,非色也。不然,东坡诗既曰‘红’矣,又曰‘翠’,可乎?”陆游认为:“蜀语鲜翠,犹言

鲜明也。东坡盖用乡语。”①

王应麟则充分引证,认为“以鲜明

为翠,乃古语”

。②钱钟书先生更有详尽的申说:“原来‘翠’不是真指绿颜色而言,‘乃鲜明貌,非色也’。诗句里只有一

148

个真实颜色,就是‘红’;‘翠’作为颜色而论,在此处虚有其‘红’抵触或抵消反而烘托得它更射眼。……设表,不跟实色

想有位画家把苏轼《冬日牡丹》作为题材,他只画得出一朵红牡丹花或鲜红欲滴的牡丹花,画不出一朵红而‘翠’的花;即使他画得出,他也不该那样画,因为‘翠’在这里和‘红’并非同一范畴的颜色字。虚色不是虚设的,它起着和实色配

③搭帮衬的作用。”

“红”与“翠”一实一虚,画家难以画出,委实不错。但“一朵妖红翠欲流”,若按字面直解,认为是一朵花红得妖冶而又苍翠欲滴,虽嫌怪异,却也意味无穷。于训诂或无据,于诗思却有征。钱先生说“红”与“翠”烘托得“更射眼”确不可易;而“画不出一朵红而‘翠’的花”则应作一别解。《红楼梦》中之晴雯,其实就是曹雪芹为我们“画”出的一朵红而“翠”的花。若用“一朵妖红翠欲流”来形容,会心人必定觉得准确极了。试想,作为红楼女儿名列“金陵十二钗又副性情、言语、举动,岂册”之首,岂非红花一朵?其人之容貌、

非真如花红之耀眼,令人心动神摇?而作为非主要人物,自然是绿叶一片,又岂非如滴翠之悦目,令人情适意惬?有花之红而兼叶之翠,非“一朵妖红翠欲流”而何?曹雪芹以其生花妙笔,蘸阅世深情,确实为我们画出了一朵无可争议的红得妖冶而又绿得滴翠的花来。而这花的红妖翠流又集中展现于“撕扇”一节。

“撕扇”可说是曹雪芹为晴雯精心设计的一个华彩段,也是对宝玉与晴雯有决定意义的一场对手戏。从端午节赏午席上宝玉败兴而归,晴雯失手跌扇,宝玉责备,晴雯反击,到晴、袭冲突,宝玉欲打发晴雯,众人跪求,黛玉解围,跌宕转折,一场风波总算结束了。而小说在娓娓道来之际,略一提顿,却峰回路转,岭断云连,专辟一宜人的时空,让晴雯与宝玉展开了一幕风光摇曳而又石破天惊的对处。真如一传统折

红楼梦学刊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149

子戏,可名为《跌扇?撕扇》;或如一工笔仕女画,可名为《裂扇图》。大师小品,神工巧艺,令人拍案惊奇。较之“情切切良宵花解语”的宝、袭专场,“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的宝、黛专场,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花烂漫火烧秋

红楼解读“撕扇”,还要从“跌扇”说起。

梦晴雯的性格,刚烈尖锐,直爽泼辣,疾恶如仇,心直口快,学用平儿的话说是一块“爆炭”。唐?刘兼《木芙蓉》诗中的刊“此花烂漫火烧秋”,可作晴雯写照。

第三十一回,端午节席上,宝玉见宝钗“不和他说话”,二王夫人“越发不理他”,黛玉“形容也就懒懒的”,凤姐“也零不敢说笑”

,贾迎春姊妹“见众人无意思,也都无意思了”。零七散后,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房中长吁短叹。

“偏生晴雯上年来换衣服,不防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宝第玉只是感叹着说了她是“蠢才”,“顾前不顾后”。这本为小五辑

事一件,若在袭人,不予分辩也就过去了。

但“偏生”是晴雯,竟“冷笑”着反击,说宝玉气大,想立威,“连袭人都打了”,是故意寻不是。不仅说出“要踢要打凭爷去”的赌气话,而且更说出了“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的硬气话,尤其说出了宝玉最怕听的“好离好散”的泄气话。所以宝玉“气得浑身乱战”。这一层,已为宝、晴、袭的冲突及其激化,拉开了序幕,也为“撕扇”从反面加浓了氛围。

袭人深知晴雯脾气,直接劝她等于火上浇油,故先从宝玉开口。不料晴雯反唇相讥,又揭出袭人挨窝心脚的事,进而抓住她说了个“我们”,“不觉又添了酸意”,竟然直击“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

,逼得袭人只有放下劝说者的身份,不再回避与宝玉站在一边的立场,也点出晴雯“夹枪带

150

棒”的“糊涂”。如果说晴雯对宝玉的反击,是出于对宝玉心情的不了解或忽略,也许是自恃宝玉善待她而她也率性而言惯了,可能还有点想用赌气任性的话使宝玉破闷解愁、回嗔作喜的希冀,以至宝玉“气的浑身乱战”都未发现;而晴雯对袭人的讥讽,则出于对其人的鄙视与反感,竟然连宝玉“气黄了脸”也不顾忌。直到宝玉要打发她出去,她才察觉事与愿违,伤心含泪,极力辩白。宝玉要回太太,并说她“闹着要,她便知事态严重,一边说宝玉拿话压人,以攻为守;去的”

一边则表示“一头碰死也不出这个门儿”。

好在有众人跪求,黛玉解围,一场风波结束了。这场风波无疑由晴雯之个性所致。小说精妙地利用有限篇幅,为我们画出了一位聪明灵巧、生性率直、口齿伶俐且确如宝玉所言“顾前不顾后”的女孩儿,也暗示了她今后的命运将与其余二人有决定性的联系。

曹雪芹没有刻画晴雯的心理活动,但读者可以从晴雯的“撕扇”中,窥见她并非粗心大胆而是性格,尤其是从后来的

善解人意的。是日晚间,宝玉带酒回院,见“院中早把乘凉枕,并有人睡在那里,把晴雯误作了袭人。可见安排纳榻设下”

凉并等待宝玉归来,宝玉也未想到会是晴雯,这就为二人真正和解提供了一个前提与契机。晴雯的“何苦来,又招我”,不迎不拒,不温不厉,宝玉便已心中有数,所以直点白天事,明显地责怪晴雯不该对自己“说上那些话”,又“括上”袭人。晴雯未辩白,未反驳,未发火,未顶撞,反说些“拉拉扯扯”、“不配坐在这里”之类的言不及意、文不对题的话,说明她已知不当且颇有悔意。等谈到洗澡,晴雯竟说起宝玉与碧痕洗澡的事,语气不无讥讽,可见晴雯秉性使然,装不得假;而宝玉不以为意,且顺势又讲让晴雯“洗洗手拿果子来吃”。而晴雯竟自己讲到“跌扇”事。我们则不能不佩服宝玉的化解技巧,也进一步认明了“跌扇”引起的风波纯属晴雯

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红楼梦学刊151

之性情所致。故尔说这是展示晴雯性格的特写也不为无据。

既然晴雯自己又提到“跌扇”

,宝玉就趁机大讲起物为人用、随人性情的道理。特别强调“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就引出了“晴雯撕扇”这一绝妙场面。晴雯一口气撕了宝玉和麝月的两把扇子,宝玉还要打开扇匣子来让她拣着撕。把晴雯之泼辣娇憨,宝玉之怜香惜玉,

红以及二人之心心相印,写得淋漓酣畅。“我也乏了,明儿再撕楼吧!”在人,是今日尽兴,而来日方长;在文,是止于当止,而梦余味无穷。

学刊天遣多情不自持

二从“跌扇”到“撕扇”是个小全篇。“跌扇”展示了晴雯零性格的率直火辣的一面;“撕扇”表现了晴雯性格的知情明零七意的一面。单纯地把“撕扇”看成是宝玉赔情是皮相的,一如年单纯地把“跌扇”看成是晴雯闯祸。“撕扇”是宝、晴感情的第重场戏和转捩口,在这里,宝玉集中表现了他对女性的充分五辑

怜爱与尊重,而给予晴雯的应该是最高的感情礼遇。宝玉抓住这一天赐良机,像精心设计一样,完成了他对晴雯的情感献礼。唐代韩偓《春情》诗云:“天遣多情不自持。”宝玉这位多情种子,几乎是忘我地展现了他的本真之气。

实在不能不抄写一段了:

宝玉笑道:“……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晴雯听了,笑道:“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撕的。”宝玉听了,便笑着递与他。晴雯果然接过来,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嗤嗤又听几声。宝玉在旁笑着说:“响得好,再撕响些!”

152

正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笑道:“少作些孽吧。”宝玉走上来,一把将他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与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了几半子,二人都大笑。麝月道:“这是怎么说,拿我的东西开心儿?”宝玉笑道:“打开扇匣子你拣麝月道:“既这么说,就把匣子搬出来,去,什么好东西!”

让他尽力的撕,岂不好?”宝玉笑道:“你就搬去。”麝月道:“我可不造这孽,他也没折了手,叫他自己搬去。”晴宝玉雯笑着,倚在床上说道:“我也乏了,明儿再撕罢。”笑道:“古人云,‘千金难买一笑’,几把扇子能值几何!”这里的关键词是“喜欢撕”,“响的好”,“千金难买一,“值几何”。为博取美人高兴,不惜代价,一个古代历史笑”

上有名的故事已经呼之欲出了:

④妹喜好闻裂缯之声而笑,桀为发缯裂之,以顺其意。

红楼梦学刊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北齐庾信《谢赵王赉丝布启》:“妻闻裂帛,方当含笑。”《史记》曰:周幽王后好闻裂缯声。”虽把桀清代倪璠注:“

的事误置烽火戏诸侯以娱乐褒姒的周幽王头上,估计是不无根据的,而裂缯以取悦于妇人乃古帝王之事,当无可疑。而李,则等于既总结又普及地商隐的“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说明,取悦于美人是要高成本的。

回头来看贾宝玉让晴雯撕扇,以他的关注讨好女孩儿的习惯与在行,又是一个博览杂书的人,这点知识肯定会有的。,到晴雯说她是从他提示说扇子可以撕来“听那一声响”

“最喜欢撕的”亦即最喜欢听那撕扇之声的,再到宝玉说“响的好,再撕响些”,到晴雯力尽,他说“千金难买一笑”,说像精心设计一样,并不冤枉宝玉。他确实把晴雯当成了自己真心追求的、有责任要让她开心的女性。从这个意义上说

153

晴雯享受了宝玉给予的最高感情礼遇,是不过分的。当然,由于才疏学浅,不能找出“原型”来探佚,资料有限,也没法弄个“古本”来揭秘,无法说明宝、晴实为某代帝后之替身。且曹氏笔墨狡狯,看似像君王裂缯取悦美后,却让晴雯撕扇给宝玉听,变成了小儿女互表衷曲。

“撕扇”的戏剧性还表现在,宝、晴二人心知肚明,互相

红融情达意,有体贴,有任性,有回报,有感激,只有麝月不知就楼里,直认为

“造孽”、胡闹,以深经多历的大家之婢,视钱物如梦草芥,又有口有心,居然被二人瞒住,对几把扇子也觉得可惜学起来,我们只能佩服宝玉、晴雯亲密得潇洒自然,而折服于雪刊芹之手法高妙。

古代扇用缯、帛、纨、罗等,多为团扇,至明代始从朝鲜传二入折扇,时称“撒扇”。从“将股子跌折”来看,宝玉用的是折零扇。而女子用的团扇有边框,并不易撕开,尤不易直接撕为几零七半。但细绎文义,撕宝玉扇时,是

“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年嗤嗤又听几声”

;撕麝月扇时则直说“也撕了几半子”。可见第麝月之扇为罗扇,扯下罗纱,再如今天撕布之法,故无“两五辑

半”之说。

裂缯或裂帛之声应该是很悦耳的,不然美人不会破颜。白光闪处,声动人心,笑声盈耳,恍如惊雷伴随闪电,故古人称闪电光为“天笑”,⑥实为妙喻。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实在是应该认真地注释一下的。

一寸春心红到死

宝玉对于晴雯是有情有意的,而“撕扇”前后,却有明显的不同。第八回,宝玉写字,写了三个字就走了。回来时,“晴雯先接了出来”,这里的“先”与第三十一回的“偏生”皆可

154

视为特写晴雯的标志。晴雯笑说道“研了那么些墨”,“哄的,要宝玉“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已见我们等了一日”

她与宝玉相得甚欢,且可以娇嗔施以压力。而对宝玉写的字,“生怕别人贴坏了,我亲自爬高上梯的贴上,这会子还冻得手,宝玉替她渥着,携手同看门斗上的字。自言“亲自”,僵冷”

与宝玉去袭人家,作者连连强调的几处“自己的”,(第十九回)竟大有分别:晴雯与宝玉是两小无猜,一片真率;袭人对宝玉是心思细密,志不在小。第二十回,麝月守夜,宝玉为其篦头,被晴雯发现,就讥讽说“交杯盏没吃,倒上头了”;宝玉说“满屋里就是他磨牙”,被她听见,就又敲山震虎地说“你们那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亦可见宝玉深知其性情,并不介意。所谓“女儿家,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第二十三回)以至第三十四回,宝玉专避袭人,让晴雯把两幅旧帕送给黛玉,说明宝玉对她的信赖。但到此为止,宝玉对晴雯的感情并未超出主婢关系范围。

“撕扇”之后,二人再没发生冲突。第五十一回,晴雯冲寒与麝月嬉闹,宝玉关心,她竟说宝玉“蝎蝎蜇蜇像老婆,已有亲昵口吻。晴雯病倒,胡庸医开出虎狼药,宝玉连汉”

呼“该死”,又请王太医,并比晴雯为“才开的白海棠”,又命人在房内煎药,强称“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虽大致同于对一般女孩子的关爱,但其具体细致则尤见深情,说明晴雯已让他念念在心了。

所以,才有了第五十二回的“勇晴雯病补孔雀裘”。晴雯“头重脚轻,满眼金星乱迸”,“恨命咬牙捱着”,“头晕眼。以至“力尽神危”,王太医都认为“劳了神黑,气喘神虚”

思”,“非同小可”。(第五十三回)作为一个下层婢女,晴雯居然具有旧道德要求于女子的所谓“德、言、工、容”,又具,理解有要求于男子的所谓“仁、智、信、勇”。熟读《红楼梦》晴雯的读者大体应认同这些。显而易见的不说。她忠于职守,

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红楼梦学刊155

安于本分,不忮不求,即是德;言语犀利,直陈无隐,在今天看来应是口才一流;女工一流,无可否认;容貌出众,虽为人忌恨诬蔑,亦难以视而不见。说到仁,有人对她责打偷东西的坠儿之类的行为颇有微词,其实那该视为疾恶如仇才对。她不阴险,不害人,也不记恨人,喜怒好恶鲜明。孔子曰:“唯仁者

能好人,能恶人。”又云:“苟志于仁矣,无恶也。”⑦智,则表

红现在她见王夫人一节,“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楼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他本是个聪明过顶的梦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实话对”。(第七十四回)学让宝玉装病逃避苦读,只是小狡狯而已。信、勇,她怕宝玉难刊于交待,答应带病补雀金裘,“说不得,我拼命罢了”。果然言必信,承必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宝玉自“撕扇”之后,能以二知己待之,确是识人。以至连袭人都不无妒忌地说他“你一零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

(第六十三回)零七对晴雯的评价,第七十四回,王善保家的说的是,“他生年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第病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五辑

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体统”。平心而论,这一评价最近“事实”,但话语倾向明显有偏,忌妒、厌恶、憎恨甚至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心情,昭然若揭。王夫人对其“水蛇腰,削肩膀”

,样子像林黛玉的“轻狂样儿”早已印象不佳,及至见了,作者几乎用的是“挑拨性”的叙述语言,“钗軃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怕“勾引坏了”宝贝儿子的王夫人,对这“花红柳绿的妆扮”、“妖精似的东西”的“浪样儿”

,感到不可名状的视觉冲击。这是偏见、无知、心灵扭曲甚至可怜了。凤姐说的丫头们“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他原有些轻薄”,最为平实。而宝玉与其共处久,相知深,说“虽然他生得比别人强,也没甚妨碍处。就是他性情爽利,口角锋芒些,究竟也不曾得罪你们,想

156

必他过于生得好了,反被这好所误”。(第七十七回)这不仅准确,而且大有感慨。“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

⑧淫!”后来的《芙蓉女儿诔》恐即发端于此。

宝玉对晴雯的感情是逐步深化的。开始是把她作老太太的人接受,尊重;对其个性,先是宽容,后是喜爱;后来,尤其是“撕扇”之后,更是体贴、呵护,由闺中良友而为腻友。而晴雯对宝玉,对怡红院也是依恋的,有誓死不去的打算,想的是“横竖是在一处”。应该说,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平等的,非占有的。但是,当晴雯病危将去之际,宝玉探看,晴雯的一番表白与行动,揭开了两人感情的真正内蕴与厚度,第七十七回这一节真不忍心不引:

晴雯拭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与宝玉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宝玉听说,忙宽衣换上,藏了指甲。晴雯又哭道:“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这一警顽立懦的场面,连晴雯嫂子那样的风流女人都被感动和冲击,可见二人在生离死别之际,不发即无缘再发的泣鬼神的艺术震撼力。情愫,被雪芹特加表出,真有感天地、

至于“独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的宝玉,此时感情如决堤之水,一发而不可收,他杜撰的《芙蓉女儿诔》,就是对晴雯临定案。其中之用语及终真情的回应,也是对二人感情的升华、

用典,如“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

红楼梦学刊倾城唯待笑要裂几多缯

157

本文来源:https://www.bwwdw.com/article/f8bx.html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