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生活的表象_试论毕飞宇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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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杂志　　　２００８　　ＮＯ．１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穿越生活的表象

——试论毕飞宇的作品周建华

上世纪末始，毕飞宇创作了反映女

性生活的系列小说《青衣》、《玉米》等，

它们展示了当代女性生存境遇的困厄。

他不是从女性的情感领域或女性狭小的

个人视阈来书写当代女性的生存境况，

而是从现实社会与文化底蕴相交融的广

阔场域来透视。这一视角有效地消解了

女性个人视阈可能对现实本身造成的遮

蔽，它有助于人们更深刻、理性地认识

社会，认识自己的生存状况。即使在现

在看来，它都有着较为积极的意义。

一　　王家庄生活寓言——关于生存

的政治解读

对人的生存困境的焦虑是毕飞宇从

早期对历史的神秘性想象转移到当下现

实生活的真实性描绘之后的一个重要主

题。面对世纪末以来的狂欢以及文学界

的种种流行色，他没有像早期那样投身

而入，而是冷静思考着生活的根本问题

——生存问题。他在谈到《青衣》的写

作时说：“当时的世纪末情结很重，各种

许诺美好未来的口号震天响，但是，生

活里的问题解决了吗？”他正是这样带

着生活里的问题走进一个又一个女性生

活世界。

毕飞宇在本世纪之初推出“玉女”

系列作品，展现了王氏姐妹及其他妇女

在现实社会政治及权力的强大威压下扭

曲、苟且与屈辱的生活状况。玉米是一

个颇具典型意义的悲剧式人物。小说描

绘了她在社会与家庭的浸染下由一个纯

真女子堕落到追逐权力，乃至为获取权

力而以青春作赌注的精神病变的故事。

小说将故事安置在文革背景下进行解

剖。权力给玉米的父亲以无上权威，但

作者更刻意展示了它给玉米造成的巨大

伤害。权力严重锈蚀了玉米的灵魂，扭

曲了她正常的生活轨道。玉米从小就明

白了权力的力量，且深深迷恋上了它；

她学着在众妹妹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

恋爱与权力挂钩。王连方东窗事发被撤

职，王家迅速失势败落，彭国良毁婚，玉

米希望落空。为了重拾往日的荣光，她

迅即寻求与权力的结合，冷酷地嫁给比

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郭家兴做填房。玉

５６的生存境遇进行形而上的思考与探索，并将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为人们提供摘　　要自《青衣》开始，毕飞宇接连发表了可资思考的广阔空间。针对毕飞宇创了中篇《玉米》姐妹篇及长篇《平原》等作的这一特色，吴义勤曾指出：他“把以生存为主题的小说，并获得了广泛好自己对于‘抽象美的追求’外化在‘意评。本文以它们为主要对象分析了主人象’阶段，以‘意象’为媒介，把两种公们的种种生活遭遇，剖析了隐藏于她笔墨艺术地整合在一起，以作家想象与们生存困境背后的政治与文化根源，如经验的形而上遇合来完成对于感性和理”［２］集权政治，官本位文化与男权宗法制度性相和谐艺术境界的抵达。二　　生存的另一道坎——来自文化等，指出了这些作品的主题有待深化的心理积淀的困扰地方。玉米们的生存困局还有着深厚的文关键词：穿越　　生存　　文化化背景。由历史形成的文化模式深刻地中图分类号：Ｉ　０３影响着人们的思维及行为方式，处身于米以青春作赌注获得了权力，同时也失一种文化之中的人们，往往对这种文化去了自我与尊严，沦为权力的奴婢，过业已形成的模式“日用而不察”。中国是着屈辱的生活。个高度政治化的社会，同时也是一个具玉秧生活的师范学校高度政治化。有浓厚男权宗法色彩的社会，女性长期玉秧生活于由“阴骘的钱主任”，“鲤鱼处于从属和受压制的地位。因此，她们式的黄主任”、“沉溺于刽子手快感的班的生存先天带有几分悲剧色彩。毕飞宇主任彭老师”、“时刻将自己置身于权力的作品没有直接叙写传统陈腐观念与男想象中的变态的魏老师”等支配的环境权宗法思想如何摧残女性，而是通过详中，无路可走，靠出卖灵魂来博取魏向细描绘妇女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描绘经东的所谓信任，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任过长期历史文化心理积淀所形成的女性凭身体遭受魏的亵渎与摧残。政治伤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来凸显她们悲剧不仅仅发生在弱者身上，也发生在政治生活的根源。权力的拥有者身上。握有至高权力的村从文化心理的角度看，玉米姐妹的支书吴蔓玲表面上风光无限，却又不由生存悲剧具有典型的意义。考察玉米的自主地成了权力的奴仆。为了权力，她悲剧生活，我们会清晰地发现，官本位与大男人们比拼体力，将自己姑娘的形思想与男权宗法制度对其生活的影响是体折磨得根本不像一个未婚女子。为了何等深刻。玉米自小从父亲身上认识到权力，她将爱情搁置一边；因为权力，她权力的重要性。父亲的无上权威也使她找不到一个真正亲近的人；她内心寂自然地产生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她寞，想念对方，却连表达正常爱情的机“绝对不能答应谁家比自家过得强。”另会都无法得到，以致精神失常。一方面，男权宗法思想对玉米心灵的戕非正常的生活现实使人性异化。在害也非同小可。她母亲还未生出弟弟小毕飞宇看来，无论是远离权力中心的芸八子之前，她就从母亲在家中的地位体芸众生，还是权力场的受惠者或支配会到个中的玄机，彭国梁的退婚更是给者，本来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有着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彻底摧跨了她赖自身朴素的追求与憧憬，拥有生命的尊以生存的精神支柱，促使她迅速做出用严与价值。她们却无法把握自己的命青春与权力进行交易的非常行动。运，就像汪洋中的一滴水，潮起潮落由玉秀是一个漂亮女子。与玉米不不了自己。毕飞宇一方面在形而下的维同，她不怎么在乎权力，即使父亲被免度上对王家庄妇女们的现实生活状态进职，也不放在心上。也不像玉米，在村行形象化的再现，另一方面又对人普遍里四面树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爱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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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２００８　　ＮＯ．１　　　作家杂志女子，做着一个女子常做的梦。遭到村文化环境，人们才可能生活得有尊严。些作品存在不够协调的地方。这一点在民的轮奸后，来到镇里投靠玉米以隐藏三　　何处是归途——关于生存的进对玉秀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表现得较起自己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希望过一种一步思索为明显。玉秀是“玉女”系列中篇小说中全新的生活。但失贞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以“玉女”系列等为代表的“生存”比较健康的一个女性形象，人长得漂亮，她。面对小唐阿姨要将儿子介绍给自己主题小说基本代表了毕飞宇小说的创作天生丽姿，爱打扮又有个性。在王家众姐这一爱情机会，玉秀不是高兴，而是恐水平，体现了他近年来创作的思想取妹中只有她看不惯姐姐玉米的俗气，是慌：“玉秀自己知道，自己毕竟被男人睡向。他对社会政治、人生的冷静观察与众姐妹中惟一敢和玉米抬杠的。令笔者过了，有最致命的短处。小唐阿姨现在批判使其作品获得了思想的深度。与同不解的是，毕飞宇用来赞美玉秀的词语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将来知道了，退了时期的一些现实主义小说家相比，毕飞却是狐狸精，美女蛇之类的词，这些词语亲，那个脸就丢大了。”后来，她终于抛宇不拘囿于狭隘地域生活苦难的申诉，在当时语境出现频率很高，置于本文中开失贞的阴影，不顾乱伦的道德底线，也不对文革政治刻意书写，而是发掘这似乎也有解构的意味，但这对于一个弱爱上了回家探亲的姐夫的儿子郭左。结苦难背后的社会与文化根源。他曾说：者，一个社会的受害者来说，有欠妥当，果玉米从中作梗，玉秀的爱情化为泡“在我的作品里，体现的是对专制、对极也是无法让人理解。在对玉秀悲剧遭遇影。玉秀的爱情悲剧，既是官本位文化权的批判，是对异化的批判。……把故的处理上，毕飞宇将相当篇幅放在她遭长期对底层人民的压迫而造成他们强烈事背景放在７０年代，是因为在这些年代到轮奸所造成的心理创伤上，同时又将的复仇心理所致，更是传统的礼教文化里，故事可以讲得更有张力。”不难看她追求美好爱情的内在愿望通过各种人与伦理观念葬送了玉秀的美好爱情。出，毕飞宇叙事的真正目的并非在于文物之口传达出自古红颜多骚货的陈旧观

毕飞宇的小说中，文化心理积淀的革，而是希望借文革这一段历史，来思念，文中多次出现骚、浮浪等字眼。怀上影响无处不在，它潜藏在人们意识的深考人们的生存问题。作品中，毕飞宇以郭左的孩子后，玉秀在世俗强大的压力处，制约着人们的心理与行为。施桂芳隐含的叙述者身份表达了对生存、政面前，百般遮掩，想方设法拿掉这个孩在生出小八子之前不仅在丈夫面前低人治、文化诸多方面的看法。他试图通过子，无效后又想到死。整个过程，作者都一等，同为女人的二婶也讥讽她大腿叉对当代人们生存状况的高度写真来探讨以轻松、调侃的语调来写玉秀在众人面了八次才叉出个儿子来。老一辈的妇女如何建立一个健康、理性的生存环境，前的种种洋相，如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中这样，新一辈也是如此。玉米生下女儿如何让人们人性化地生活。不过从创作玉秀的笨拙表现等。这种调侃、解构的风后，“脸上也是蛮高兴的，而在骨子里的更高层次上看，毕飞宇只是部分地达格不仅削弱小说的批判力量，也一定程头，玉米极度地失望。……看起来母亲到了他的目的，在生活与生存的理解度模糊了作者的立场选择。的厄运还是落在自己的头上了。”生儿上、文化批评上及体制解剖等方面依然自新时期以来，文革一直是文艺创子与否成为女人们在家庭及社会地位高有值得深挖的地方。作的一个重要题材领域，一些作家自觉低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在生活与生存的理解上，筱燕秋、地将文革甚至反右以来的政治作为解剖

《平原》展现的是长期集权政治对玉米、玉秧和吴蔓玲等人的结局是令人的对象。毕飞宇接续了这一传统。从实普通百姓的戕害。荣格的心理学理论认同情的，但还说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悲际情况看，毕飞宇的这些小说较多地停为，社会群体在漫长的岁月里会形成一剧。鲁迅说，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留在政治对各阶层人物生活的影响上来种“集体心理积淀”，即在共同的生活境毁灭给人看。所有建立在生存层面上的进行，还没有真正从政治体制运作本身况里铸就相同的“心理——行为”模式，斗争与失败都不是悲剧。梁山伯与祝英的角度来探讨。政治体制运作本身比之这种模式决定着人群看待、应对、处置台是悲剧，而张生与崔莺莺就不是悲于它对社会的影响，具有本源的意义，事物的一致取向。王家庄的村民们因为剧，后者的生存是生活的，不是审美的。只有对它进行细致的解剖，才能真正还长期缺乏自我思考的习惯，形成了一群如果说筱燕秋还有艺术追求的因子，有生活以本来面目，认识玉米、玉秀等人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思想的现代高等生一定美感的话，玉米与玉秧、吴蔓玲等的生存悲剧根源之所在。如果不进入政物。无论农忙、批斗封建迷信，还是追付出的种种努力乃至牺牲都是建立在一治运作的深层机制，去思索现实政治缺悼毛主席，他们唯一的行动就是听从吴己的和浅层次上的生活欲求的。玉米以陷及可能造成的危害进而对健康政治生蔓玲的指挥。革委会主任洪大炮更是为实现自己的私欲为目的，她的牺牲没有活模式的思考与探索，就很难于平庸中了满足自己未曾实现的“渡江战役”梦，为人们提供一种新的理想的生活方式。见深刻，也很难从过去的文革反思小说将村民们当作一群可随意驱遣的生物。因此，她的牺牲不能让人产生真正意义与文化反思小说中超拔出来。

这种情况的出现，虽说与当时的现上的美感。与玉米相比，毕飞宇突出了实社会政治有很大关系，它又未尝不与玉秧与吴蔓玲的被动性，加强了对社会参考文献：人们长期以来缺乏独立思考与行动的历意识的批判。但她们的努力依然是生活［１］　摘自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２５日《南方都史文化有着更为深刻的渊源关系。毕飞层面的，她们没有也不可能从生活的本市报》　［Ｊ］　对毕飞宇的采访宇从文化的视角切入他关于当下人们生质上来认识自己及所处社会，更没有为［２］　吴义勤《感性的形而上主义者》存的故事，体现了他创作的一个基本意人们的生存提供新的可资借鉴的出路。《当代文坛》［Ｊ］　　２０００年第６期图。他选取文革这一特定历史时期作为毕飞宇笔下女主人公们的种种不幸，种书写的背景，是希望借助它能够更好地种追求与努力，从哲学的高度上说都是作者简介：周建华，男，１９６９—，江来思考人们的生存这一严肃问题。因为生存性的，不是存在性的。西吉安人，文学硕士，讲师，研究方向：文革的爆发不仅仅是体制的问题，也是文化是毕飞宇解剖其作品人物生存中国现当代文学与华文文学，工作单位：深刻的文化问题。只有拥有一个健康的困境的一个重要视角。在批评立场上，这赣南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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