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刑法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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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宋史刑法志 志第一百五十二·刑法一

夫天有五气以育万物,木德以生,金德以杀,亦甚盭矣,而始终之序,相成之道也。先王有刑罚以纠其民,则必温慈惠和以行之。盖裁之以义,推之以仁,则震仇杀戮之威,非求民之死,所以求其生也。《书》曰:“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德。”言刑以弼教,使之畏威远罪,导以之善尔。唐、虞之治,固不能废刑也。惟礼以防之,有弗及,则刑以辅之而已。王道陵迟,礼制隳废,始专任法以罔其民。于是作为刑书,欲民无犯,而乱狱滋丰,由其本末无序,不足相成故也。 宋兴,承五季之乱,太祖、太宗颇用重典,以绳奸慝,岁时躬自折狱虑囚,务底明慎,而以忠厚为本。海同悉平,文教浸盛。士初试官,皆习律令。其君一以宽仁为治,故立法之制严,而用法之情恕。狱有小疑,覆奏辄得减宥。观夫重熙累洽之际,天下之民咸乐其生,重于犯法,而致治之盛于乎三代之懿。元丰以来,刑书益繁,已而憸邪并进,刑政紊矣。国既南迁,威柄下逮,州郡之吏亦颇专行,而刑之宽猛系乎其人。然累世犹知以爱民为心,虽其失慈弱,而祖宗之遗意盖未泯焉。今摭其实,作《刑法志》。

宋法制因唐律令、格式,而随时损益,则有《编敕》,一司、一路、一州、一县又别有《敕》。建隆初,诏判大理寺窦仪等上《编敕》四卷,凡一百有六条,诏与新定《刑统》三十卷并颁天下,参酌轻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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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世称平允。太平兴国中,增《敕》至十五卷,淳化中倍之。咸平中增至万八千五百五十有五条,诏给事中柴成务等芟其繁乱,定可为《敕》者二百八十有六条,准律分十二门,总十一卷。又为《仪制令》一卷。当时便其简易。大中祥符间,又增三十卷,千三百七十四条。又有《农田敕》五卷,与《敕》兼行。

仁宗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之所删,太宗诏令十存一二,去其繁密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于是诏中外言《敕》得失,命官修定,取《咸平仪制令》及制度约束之在《敕》者五百余条,悉附《令》后,号曰《附令敕》。天圣七年《编敕》成,合《农田敕》为一书,视《祥符敕》损百有余条。其丽于法者,大辟之属十有七,流之属三十有四,徒之属百有六,杖之属二百五十有八,笞之属七十有六。又配隶之属六十有三,大辟而下奏听旨者七十有一。凡此,皆在律令外者也。既颁行,因下诏曰:“敕令者,治世之经,而数动摇则众听滋惑,何以训迪天下哉?自今有司毋得辄请删改。有未便者,中书、枢密院以闻。”然至庆历,又复删定,增五百条,别为《总例》一卷。后又修《一司敕》二千三百十有七条,《一路敕》千八百二十有七条,《一州》、《一县敕》千四百五十有一条。其丽于法者,大辟之属总三十有一,流之属总二十有一,徒之属总百有五,杖之属总百六十有八,笞之属总十有二。又配隶之属总八十有一,大辟而下奏听旨者总六十有四。凡此,又在《编敕》之外者也。

嘉祐初,因枢密使韩琦言,内外吏兵奉禄无著令,乃命类次为《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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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三司以驿料名数,著为《驿令》。琦又言:“自庆历四年,距嘉祐二年,敕增至四千余条,前后牴牾。请诏中外,使言《敕》得失,如天圣故事。”七年,书成。总千八百三十四条,视《庆历敕》,大辟增六十,流增五十,徒增六十有一,杖增七十有三,笞增三十有八。又配隶增三十,大辟而下奏听旨者增四十有六。又别为《续附令敕》三卷。

神宗以律不足以周事情,凡律所不载者一断以敕,乃更其目曰敕、令、格、式,而律恒存乎敕外。熙宁初,置局修敕,诏中外言法不便者集议更定,择其可恒采者赏之。元丰中,始成书二十有六卷,复下二府参订,然后颁行。帝留意法令,每有司进拟,多所是正。尝谓:“法出于道,人能体道,则立法足以尽事。”又曰:“禁于已然之谓敕,禁于未然之谓令,设于此以待彼之谓格,使彼效之之谓式。修书者要当识此。”于是凡入笞、杖、徒、流、死,自名例以下至断狱,十有二门,丽刑名轻重者,皆为敕。自品官以下至断狱三十五门,约束禁止者,皆为令。命官之等十有七,吏、庶人之赏等七十有七,又有倍、全、分、厘之级凡五等,有等级高下者皆为格。表奏、帐籍、关牒、符檄之类凡五卷,有体制模楷者皆为式。

元祐初,中丞刘挚言:“元丰编修敕令,旧载敕者多移之令,盖违敕法重,违令罪轻,此足以见神宗仁厚之德。而有司不能推广,增多条目,离析旧制,因一言一事,辄立一法,意苛文晦,不足以该事物之情。行之几时,盖已屡变。宜取庆历、嘉祐以来新旧敕参照,去取删正,以成一代之典。”右谏议孙觉亦言烦细难以检用。乃诏挚等刊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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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亲政,不专用元祐近例,稍复熙宁、元丰之制。自是用法以后冲前,改更纷然,而刑制紊矣。

崇宁元年,臣僚言:“有司所守者法,法所不载,然后用例。今引例破法,非理也。”乃令各曹取前后所用例,以类编修,与法妨者去之。寻下诏追复元丰法制,凡元祐条例悉毁之。

徽宗每降御笔手诏,变乱旧章。靖康初,群臣言:“祖宗有一定之法,因事改者,则随条贴说,有司易于奉行。蔡京当国,欲快己私,请降御笔,出于法令之外,前后牴牾,宜令具录付编修敕令所,参用国初以来条法,删修成书。”诏从其请,书不果成。

高宗播迁,断例散逸,建炎以前,凡所施行,类出人吏省记。三年四月,始命取嘉祐条法与政和敕令对修而用之。嘉祐法与见行不同者,自官制、役法外,赏格从重,条约从轻。绍兴元年,书成,号《绍兴敕令格式》,而吏胥省记者亦复引用。监察御史刘一止言:“法令具在,吏犹得以为奸,今一切用其所省记,欺蔽何所不至?”十一月,乃诏左右司、敕令所刊定省记之文颁之。时在京通用敕内,有已尝冲改不该引用之文,因大理正张柄言,亦诏删削。十年,右仆射秦桧上之。然自桧专政,率用都堂批状、指挥行事,杂入吏部续降条册之中,修书者有所畏忌,不敢删削,至与成法并立。吏部尚书周麟之言:“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乃诏削去之。

至乾道时,臣僚言:“绍兴以来,续降指挥无虑数千,牴牾难以考据。”诏大理寺官详难,定其可否,类申刑部,以所隶事目分送六部长贰参详。六年,刑部侍郎汪大猷等上其书,号《乾道敕令格式》,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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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之。当是时,法令虽具,然吏一切以例从事,法当然而无例,则事皆泥而不行,甚至隐例以坏法,贿赂既行,乃为具例。

淳熙初,诏除刑部许用乾道刑名断例,司勋许用获盗推赏例,并乾道经置条例事指挥,其余并不得引例。既而臣僚言:“乾道新书,尚多牴牾。”诏户部尚书蔡洸详定之,凡删改九百余条,号《淳熙敕令格式》。帝复以其书散漫,用法之际,官不暇偏阅,吏因得以容奸,令敕令所分门编类为一书,名曰《淳熙条法事类》,前此法令之所未有也。四年七月,颁之。淳熙末,议者犹以新书尚多遗阙,有司引用,间有便于人情者。复令刑部详定,迄光宗之世未成。庆元四年,右丞相京镗始上其书,为百二十卷,号《庆元敕令格式》。

理宗宝庆初,敕令所言:“自庆元新书之行,今二十九年,前指挥殆非一事,或旧法该括未尽,文意未明,须用续降参酌者;或旧法元无,而后因事立为成法者;或已有旧法,而续降不必引用者;或一时权宜,而不可为常法者。条目滋繁,无所遵守,乞考定之。”淳祐二年四月,敕令所上其书,名《淳祐敕令格式》。十一年,又取庆元法与淳祐新书删润。其间修改者百四十条,创入者四百条,增入者五十条,删去者十七条,为四百三十卷。度宗以后,遵而行之,无所更定矣。其余一司、一路、一州、一县《敕》,前后时有增损,不可胜纪云。 五季衰乱,禁罔烦密。宋兴,削除苛峻,累朝有所更定。法吏浸用儒臣,务存仁恕,凡用法不悖而宜于时者著之。太祖受禅,始定折杖之制。凡流刑四:加役流,脊杖二十,配役三年;流三千里,脊杖二十,二千五百里,脊杖十八,二千里,脊杖十七,并配役一年。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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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五:徒三年,脊杖二十;徒二年半,脊杖十八;二年,脊杖十七;一年半,脊杖十五;一年,脊杖十三。凡杖刑五:杖一百,臀杖二十;九十,臀杖十八;八十,臀杖十七;七十,臀杖十五;六十,臀杖十三。凡笞刑五:笞五十,臀杖十下;四十、三十,臀杖八下;二十、十,臀杖七下。常行官杖如周显德五年制,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不过二寸,厚及小头径不得过九分。徒、流、笞通用常行杖,徒罪决而不役。

先是,藩镇跋扈,专杀为威,朝廷姑息,率置不问,刑部按覆之职废矣。建隆三年,令诸州奏大辟案,须刑部详覆。寻如旧制:大理寺详断,而后覆于刑部。凡诸州狱,则录事参军与司法掾参断之。自是,内外折狱蔽罪,皆有官以相覆察。又惧刑部、大理寺用法之失,别置审刑院谳之。吏一坐深,或终身不进,由是皆务持平。

唐建中令:窃盗赃满三匹者死。武宗时,窃盗赃满千钱者死。宣宗立,乃罢之。汉乾祐以来,用法益峻,民盗一钱抵极法。周初,深惩其失,复遵建中之制。帝犹以其太重,尝增为钱三千,陌以八十为限。既而诏曰:“禁民为非,乃设法令,临下以简,必务哀矜。窃盗之生,本非巨蠹。近朝立制,重于律文,非爱人之旨也。自今窃盗赃满五贯足陌者死。”旧法,强盗持杖,虽不伤人,皆弃市。又诏但不伤人者,止计赃论。令诸州获盗,非状验明白,未得掠治。其当讯者,先具白长吏,得判,乃讯之。凡有司擅掠囚者,论为私罪。时天下甫定,刑典弛废,吏不明习律令,牧守又多武人,率意用法。金州防御使仇超等坐故入死罪,除名流海岛,自是人知奉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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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宝二年五月,帝以暑气方盛,深念缧系之苦,乃下手诏:“两京诸州,令长吏督狱掾,五日一检视,洒扫狱户,洗涤杻械。贫不能自存者给饮食,病者给医药,轻系即时决遣,毋淹滞。”自是,每仲夏申敕官吏,岁以为常。帝每亲录囚徒,专事钦恤。凡御史、大理官属,尤严选择。尝谓侍御史知杂冯炳曰:“朕每读《汉书》,见张释之、于定国治狱,天下无冤民,此所望于卿也。”赐金紫以勉之。八年,广州言:“前诏窃盗赃至死者奏裁,岭南遐远,覆奏稽滞,请不俟报。”帝览奏,恻然曰:“海隅习俗,贪犷穿窬,固其常也。”因诏:“岭南民犯窃盗,赃满五贯至十贯者,决杖、黥面、配役,十贯以上乃死。”

太宗在御,常躬听断,在京狱有疑者,多临决之,每能烛见隐微。太平兴国六年,下诏曰:“诸州大狱,长吏不亲决,胥吏旁缘为奸,逮捕证佐,滋蔓逾年而狱未具。自今长吏每五日一虑囚,情得者即决之。”复制听狱之限:大事四十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不他逮捕而易决者,毋过三日。后又定令:“决狱违限,准官书稽程律论,逾四十日则奏裁。事须证逮致稽缓者,所在以其事闻。”然州县禁系,往往犹以根穷为名,追扰辄至破家。因江西转运副使张齐贤言,令外县罪人五日一具禁放数白州。州狱别置历,长吏检察,三五日一引问疏理,月具奏上。刑部阅其禁多者,命官即往决遣,冤滞则降黜州之官吏。会两浙运司亦言:“部内州系囚满狱,长吏辄隐落,妄言狱空,盖惧朝廷诘其淹滞。”乃诏:“妄奏狱空及隐落囚数,必加深谴,募告者赏之。” 先是,诸州流罪人皆锢送阙下,所在或寅缘细微,道路非理死者十恒六七。张齐贤又请:“凡罪人至京,择清强官虑问。若显负沈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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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官吏。且令只遣正身、家属俟旨,其干系者免锢送。”乃诏:“诸犯徒、流罪,并配所在牢城,勿复转送阙下。”

雍熙元年,令诸州十日一具囚帐及所犯罪名、系禁日数以闻,俾刑部专意纠举。帝阅诸州所奏狱状,有系三百人者。乃令门留、寄禁、取保在外并邸店养疾者,咸准禁数,件析以闻。其鞫狱违限及可断不断、事小而禁系者,有司驳奏之。开封女子李尝击登闻鼓,自言无儿息,身且病,一旦死,家业无所付。诏本府随所欲裁置之。李无它亲,独有父,有司因系之。李又诣登闻,诉父被絷。帝骇曰:“此事岂当禁系,辇毂之下,尚或如此。天下至广,安得无枉滥乎?朕恨不能亲决四方之狱,固不辞劳尔!”即日遣殿中侍御史李范等十四人,分往江南、两浙、四川、荆湖、岭南审决刑狱。吏之弛怠者,劾其罪以闻;其临事明敏、刑狱无滞者,亦以名上。始令诸州十日一虑囚。帝尝谓宰相曰:“御史台,阁门之前,四方纲准之地。颇闻台中鞫狱,御史多不躬亲,垂帘雍容,以自尊大。鞫按之任,委在胥吏,求无冤滥,岂可得也?”乃诏御史决狱必躬亲,毋得专任胥吏。又尝谕宰臣曰:“每阅大理奏案,节目小未备,移文按覆,动涉数千里外,禁系淹久,甚可怜也。卿等详酌,非人命所系,即量罪区分,勿须再鞫。”始令诸州笞、杖罪不须证逮者,长吏即决之,勿复付所司。群臣受诏鞫狱,狱既具,骑置来上,有司断已,复骑置下之州。凡上疑狱,详覆之而无疑状,官吏并同违制之坐。其应奏疑案,亦骑置以闻。

二年,令窃盗满十贯者,奏裁;七贯,决杖、黥面、隶牢城;五贯,配役三年,三贯,二年,一贯,一年。它如旧制。八月,复分遣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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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巡诸道。帝曰:“朕于狱犴之寄,夙夜焦劳,虑有冤滞耳。”十月,亲录京城系囚,遂至日旰。近臣或谏劳苦过甚,帝曰:“傥惠及无告,使狱讼平允,不致枉桡,朕意深以为适,何劳之有?”因谓宰相曰:“中外臣僚,若皆留心政务,天下安有不治者。古人宰一邑,守一郡,使飞蝗避境,猛虎渡河。况能惠养黎庶,申理冤滞,岂不感召和气乎?朕每自勤不怠,此志必无改易。或云有司细故,帝王不当亲决,朕意则异乎是。若以尊极自居,则下情不能上达矣。”自是祁寒盛暑或雨雪稍愆,辄亲录系囚,多所原减。诸道则遣官按决,率以为常,后世遵行不废,见各帝纪。

先是,太祝刁衎上疏言““古者投奸人于四裔,今乃远方囚人,尽归象阙,配务役?神京天子所居,岂可使流囚于此聚役。《礼》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则知黄屋紫宸之中,非行法用刑之所。望自今外处罪人,勿许解送上京,亦不留于诸务充役。御前不行决罚之刑,殿前引见司钳黥法具、敕杖,皆以付御史、廷尉、京府。或出中使,或命法官,具礼监科,以重明刑谨法之意。”帝览疏甚悦,降诏褒答,然不能从也。

三年,始用儒士为司理判官,令诸州讯囚,不须众官共视,申长吏得判乃讯囚。刑部张佖言:“官吏枉断死罪者,请稍峻条章,以责其明慎。”始定制:应断狱失入死刑者,不得以官减赎,检法官、判官皆削一任,而检法仍赎铜十斤,长吏则停任。寻置刑部详覆官六员,专阅天下所上案牍,勿复遣鞫狱吏。置御史台推勘官二十人,皆以京朝官为之。凡诸州有大狱,则乘传就鞫。陛辞日,帝必临遣谕之曰:“无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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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无留滞。”咸赐以装钱。还,必召问所推事状,著为定令。自是,大理寺杖罪以下须刑部详覆。又所驳天下案牍未具者,亦令详覆乃奏。判刑部李昌龄言:“旧制,大理定刑送部,详覆官入法状,主判官下断语,乃具奏。至开宝六年,阙法直官,致两司共断定覆词。今宜令大理所断案牍,寺官印署送详覆。得当,则送寺共奏,否即疏驳以闻。” 淳化初,始置诸路提点刑狱司,凡管内州府,十日一报囚帐。有疑狱未决,即驰传往视之。州县稽留不决、按谳不实,长吏则劾奏,佐史、小吏许便宜按劾从事。帝又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密直学士李昌龄知院事,兼置详议官六员。凡狱上奏,先达审刑院,印讫,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申覆,裁决讫,以付中书省。当,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覆以闻,始命论决。盖重慎之至也。凡大理寺决天下案牍,大事限二十五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审刑院详覆,大事十五日,中事十日,小事五日。三年,诏御史台鞫徒以上罪,狱具,令尚书丞郎、两省给舍以上一人亲往虑问。寻又诏:“狱无大小,自中丞以下,皆临鞫问,不得专责所司。”自端拱以来,诸州司理参军,皆帝自选择,民有诣阙称冤者,亦遣台使乘传按鞫,数年之间,刑罚清省矣。既而诸路提点刑狱司未尝有所平反,诏悉罢之,归其事转运司。

至道二年,帝闻诸州所断大辟,情可疑者,惧为有司所驳,不敢上其狱。乃诏死事有可疑者,具狱申转运司,择部内详练格律者令决之,须奏者乃奏。

真宗性宽慈,尤慎刑辟。尝谓宰相曰:“执法之吏,不可轻授。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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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舍屋百间,或群行州县之内,劫掠江海船伐之中,非重地,亦以重论。

/font>凡重法地,嘉祐中始于开封府诸县,后稍及诸州。以开封府东明、考城、长垣县,京西滑州,淮南宿州,河北澶州,京东应天府、濮、齐、徐、济、单、兖、郓、沂州、淮阳军,亦立重法,著为令。至元丰时,河北、京东、淮南、福建等路皆用重法,郡县浸益广矣。元丰敕,重法地分,劫盗五人以上,凶恶者,方论以重法。绍圣后,有犯即坐,不计人数。复立《妻孥编管法》。至元符三年,因刑部有请,诏改依旧敕。

先是,曾布建言:“盗情有重轻,赃有多少。今以赃论罪,则劫贫家情虽重,而以赃少减免,劫富室情虽轻,而以赃重论死。是盗之生死,系于主之贫富也。至于伤人,情状亦殊。以手足殴人,偶伤肌体,与夫兵刃汤火,固有间矣,而均谓之伤。朝廷虽许奏裁,而州郡或奏或否,死生之分,特幸与不幸尔。不若一变旧法,凡以赃定罪及伤人情状不至切害者,皆从罪止之法。其用兵刃汤火,情状酷毒,及污辱良家,或入州县镇砦行劫,若驱虏官吏巡防人等,不以伤与不伤。凡情不可贷者,皆处以死刑,则轻重不失其当矣。”及布为相,始从其议,诏有司改法。未几,侍御史陈次升言:“祖宗仁政,加于天下者甚广。刑法之重,改而从轻者至多。惟是强盗之法,特加重者,盖以禁奸宄而惠良民也。近朝廷改法,诏以强盗计赃应绞者,并增一倍;赃满不伤人,及虽伤人而情轻者奏裁。法行之后,民受其弊,被害之家,以盗无必死之理,不敢告官,而邻里亦不为之擒捕,恐怨仇报复。故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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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逞,重法地分尤甚。恐养成大寇,以贻国家之患,请复行旧法。”布罢相,翰林学士徐勣复言其不便,乃诏如旧法,前诏勿行。 先是,诸路经略、钤辖,不得便宜斩配百姓。赵抃尝知成都,乃言当独许成都四路。王安石执不可,而中书、枢密院同立法许之。其后,谢景初奏:“成都妄以便宜诛释,多不当。”于是中书复删定敕文,惟军士犯罪及边防机速,许特断。及抃移成都,又请立法,御史刘孝孙亦为之请依旧便宜从事,安石寝其奏。

武臣犯赃,经赦叙复后,更立年考升迁。帝曰:“若此,何以戒贪吏?”故命改法。熙宁六年,枢密都承旨曾孝宽等定议上之,大概仿文臣叙法而少增损尔。七年,诏:“品官犯罪,按察之官并奏劾听旨。毋得擅捕系、罢其职奉。”

元丰二年,成都府、利路钤辖言:“往时川峡绢匹为钱二千六百,以此估赃,两铁钱得比铜钱之一。近绢匹不过千三百,估赃二匹乃得一ブ铮嗖恢林胤ā!绷罘ㄋ露ㄒ砸磺氲蓖弧?/font> 元祐二年,刑部、大理寺定制:“凡断谳奏狱,每二十缗以上为大事,十缗以上为中事,不满十缗为小事。大事以十二日,中事九日,小事四日为限。若在京、八路,大事十日,中事五日,小事三日。台察及刑部举劾约法状并十日,三省、枢密院再送各减半。有故量展,不得过五日。凡公案日限,大事以三十五日,中事二十五日,小事十日为限。在京、八路,大事以三十日,中事半之,小事参之一。台察及刑部并三十日。每十日,断用七日,议用三日。”

五年,诏命官犯罪,事干边防军政,文臣申尚书省,武臣申枢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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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丞苏辙言:“旧制,文臣、吏民断罪公案归中书,武臣、军士归枢密,而断例轻重,悉不相知。元丰更定官制,断狱公案并由大理、刑部申尚书省,然后上中书省取旨。自是断狱轻重比例,始得归一,天下称明焉。今复分隶枢密,必有罪同断异,失元丰本意,请并归三省。其事干边防军政者,令枢密院同进取旨,则事体归一,而兵政大臣各得其职。”六年,乃诏:“文武官有犯同按干边防军政者,刑部定断,仍三省、枢密院同取旨。”

刑部论:“佃客犯主,加凡人一等。主犯之,杖以下勿论,徒以上减凡人一等。谋杀盗诈、有所规求避免而犯者不减。因殴致死者不刺面,配邻州,情重者奏裁。凡命士死于官或去位,其送徒道亡,则部辖将校、节级与首率众者徒一年,情轻则杖百,虽自首不免。”

政和间,诏:“品官犯罪,三问不承,即奏请追摄;若情理重害而拒隐,方许枷讯。迩来有司废法,不原轻重,枷讯与常人无异,将使人有轻吾爵禄之心。可申明条令,以称钦恤之意。”又诏:“宗子犯罪,庭训示辱。比有去衣受杖,伤肤败体,有恻朕怀。其令大宗正司恪守条制,违者以违御笔论。”又曰:“其情理重害,别被处分。若罪至徒、流,方许制勘,余止以众证为定,仍取伏辨,无得辄加捶考。其合庭训者,并送大宗正司,以副朕敦睦九族之意。”中书省言:《律》“,‘在官犯罪,去官勿论’。盖为命官立文。其后相因,掌典去官,亦用去官免罪,有犯则解役归农,幸免重罪。”诏改《政和敕》掌典解役从去官法。 左道乱法,妖言惑众,先王之所不赦,至宋尤重其禁。凡传习妖教,夜聚晓散,与夫杀人祭祀之类,皆著于法,诃察甚严。故奸轨不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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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无以动摇愚俗。间有为之,随辄报败,其事不足纪也。 志第一百五十三·刑法二

律令者,有司之所守也。太祖以来,其所自断,则轻重取舍,有法外之意焉。然其末流之弊,专用己私以乱祖宗之成宪者多矣。 乾德伐蜀之役,有军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太祖召至阙,数其罪。近臣营救颇切,帝曰:“朕兴师伐罪,妇人何辜,而残忍至此!”遂斩之。 时郡县吏承五季之习,黩货厉民,故尤严贪墨之罪。开宝四年,王元吉守英州,月余,受赃七十余万,帝以岭表初平,欲惩掊克之吏,特诏弃市。陕州民范义超,周显德中,以私怨杀同里常古真家十二口,古真小子留留幸脱走,至是,擒义超诉有司。陕州奏引赦当原,帝曰:“岂有杀一家十二人可以赦论邪?”命正其罪。八年,有司言:“自三年至今,诏所贷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帝注意刑辟,哀矜无辜,尝叹曰:“尧、舜之时,四凶之罪止于投窜。先王用刑,盖不获已,何近代宪纲之密耶!”故自开宝以来,犯大辟,非情理深害者,多得贷死。 太平兴国六年,自春涉夏不雨,太宗意狱讼冤滥。会归德节度推官李承信因市葱笞园户,病创死。帝闻之,坐承信弃市。

初,太祖尝决系囚,多得宽贷。而开封妇人杀其夫前室子,当徒二年,帝以其凶虐残忍,特处死。至是,有泾州安定妇人,怒夫前妻之子妇,绝其吭而杀之。乃下诏曰:“自今继母杀伤夫前妻子,及姑杀妇者,同凡人论。”雍熙元年,开封寡妇刘使婢诣府,诉其夫前室子王元吉毒己将死。右军巡推不得实,移左军巡掠治,元吉自诬伏。俄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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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府中虑囚,移司录司案问,颇得其侵诬之状,累月未决。府白于上,以其毒无显状,令免死,决徒。元吉妻张击登闻鼓称冤,帝召问张,尽得其状。立遣中使捕元推官吏,御史鞫问,乃刘有奸状,惭悸成疾,惧其子发觉而诬之。推官及左、右军巡使等削任降秩;医工诈称被毒,刘母弟欺隐王氏财物及推吏受赃者,并流海岛;余决罚有差。司录主吏赏缗钱,赐束帛。初,元吉之系,左军巡卒系缚搒治,谓之“鼠弹筝”,极其惨毒。帝令以其法缚狱卒,宛转号叫求速死。及解缚,两手良久不能动。帝谓宰相曰:“京邑之内,乃复冤酷如此,况四方乎?” 端拱间,虏犯边郡,北面部署言:“文安、大城二县监军段重诲等弃城遁,请论以军法。”帝遣中使就斩之。既行,谓曰:“此得非所管州军召之邪?往讯之乃决。”使至,果讯得乾宁牒令部送民入居城,非擅离所部,遽释之。

咸平间,有三司军将赵永昌者,素凶暴,督运江南,多为奸赃。知饶州韩昌龄廉得其状,乃移转运使冯亮,坐决杖停职。遂挝登闻鼓,讼昌龄与亮讪谤朝政,仍伪刻印,作亮等求解之状。真宗察其诈,于便殿自临讯,永昌屈伏,遂斩之,释亮不问,而昌龄以他事贬郢州团练副使。曹州民苏庄蓄兵器,匿亡命,豪夺民产,积赃计四十万。御史台请籍其家,帝曰:“暴横之民,国有常法,籍之,斯过也。”论如律。其纵舍轻重,必当于义,多类此。

凡岁饥,强民相率持杖劫人仓廪,法应弃市,每具狱上闻,辄贷其死。真宗时,蔡州民三百一十八人有罪,皆当死。知州张荣、推官江嗣宗议取为首者杖脊,余悉论杖罪。帝下诏褒之。遣使巡抚诸道,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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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之曰:“平民艰食,强取餱粮以图活命尔,不可从盗法科之。”天圣初,有司尝奏盗劫米伤主,仁宗曰:“饥劫米可哀,盗伤主可疾。虽然,无知迫于食不足耳。”命贷之。五年,陕西旱,因诏:“民劫仓廪,非伤主者减死,刺隶他州,非首谋又减一等。”自是,诸路灾伤即降敕,饥民为盗,多蒙矜减,赖以全活者甚众。司马光时知谏院,言曰:“臣闻敕下京东、西灾伤州军,如贫户以饥偷盗斛斗因而盗财者,与减等断放,臣窃以为非便。《周礼》荒政十有二,散利、薄征、缓刑、弛力、舍禁、去几,率皆推宽大之恩以利于民,独于盗贼,愈更严急。盖以饥馑之岁,盗贼必多,残害良民,不可不除。顷年尝见州县官吏,有不知治体,务为小仁。遇凶年,劫盗斛斗,辄宽纵之,则盗贼公行,更相劫夺,乡村大扰,不免广有收捕,重加刑辟,或死或流,然后稍定。今若朝廷明降敕文,豫言与减等断放,是劝民为盗也。百姓乏食,当轻徭薄赋、开仓振贷以救其死,不当使之自相劫夺。今岁府界、京东、京西水灾极多,严刑峻法以除盗贼,犹恐春冬之交饥民啸聚,不可禁御,又况降敕以劝之。臣恐国家始于宽仁,而终于酷暴,意在活人而杀人更多也。”事报闻。

帝尝御迩英阁经筵,讲《周礼》“大荒大札,薄征缓刑”。杨安国曰:“缓刑者,乃过误之民耳,当岁歉则赦之,悯其穷也。今众持兵杖劫粮廪,一切宽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也。一遇饥馑,州县不能振恤,饥莩所迫,遂至为盗,又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仁宗听断,尤以忠厚为主。陇安县民诬平民五人为劫盗,尉悉执之,一人掠死,四人遂引服。其家辨于州,州不为理,悉论死。未几,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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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捕得真盗,陇州吏当坐法而会赦,帝怒,特贬知州孙济为雷州参军,余皆除名流岭南。赐钱粟五家,复其役三年。因下诏戒敕州县。广州司理参军陈仲约误入人死,有司当仲约公罪应赎。帝谓审刑院张揆曰:“死者不可复生,而狱吏虽废,复得叙官。”命特治之,会赦勿叙用。尚书比部员外郎师仲说请老,自言恩得任子,帝以仲说尝失入人死罪,不与。其重人命如此。

时近臣有罪,多不下吏劾实,不付有司议法。谏官王贽言:“情有轻重,理分故失,而一切出于圣断,前后差异,有伤政体,刑法之官安所用哉?请自今悉付有司正以法。”诏可。近臣间有干请,辄为言官所斥。谏官陈升之尝言:“有司断狱,或事连权幸,多以中旨释之。请有缘中旨得释者,劾其干请之罪,以违制论。”许之。仁宗于赏罚无所私,尤不以贵近废法。屡戒有司:“被内降者,执奏,毋辄行。”未尝屈法以自徇也。知虢州周日宣诡奏水灾,有司论请如上书不实法。帝曰:“州郡多言符瑞,至水旱之灾,或抑而不闻。今守臣自陈垫溺官私庐舍,意实在民,何可加罪?”

英宗在位日浅,于政令未及有所更制。然以吏习平安,慢于奉法,稍欲振起其怠惰。三班奉职和钦贷所部纲钱,至绞,帝命贷死免杖,刺隶福建路牢城。知审刑院卢士宗请稍宽其罪,帝曰:“刑故而得宽,则死者滋众,非‘刑期无刑’之道。俟有过误,贷无伤也。”富国仓监官受米湿恶,坏十八万石,会恩当减,帝特命夺官停之。

熙宁二年,内殿崇班郑从易母、兄俱亡于岭外,岁余方知,请行服。神宗曰:“父母在远,当朝夕为念。经时无安否之问,以至逾年不知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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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邪?”特除名勒停。四年,王存立言:“嘉祐中,同学究出身,为砀山县尉,尝纳官赎父配隶罪,请同举人法,得免丁徭。”帝悯之,复赐出身,仍与注官。九年,知桂州沈起欲经略交阯,取其慈恩州,交人遂破钦,犯邕管。诏边人横遭屠戮,职其致寇,罪悉在起,特削官爵,编置远恶州。

复仇,后世无法。仁宗时,单州民刘玉父为王德殴死,德更赦,玉私杀德以复父仇。帝义之,决杖、编管。元丰元年,青州民王赟父为人殴死,赟幼,未能复仇。几冠,刺仇,断支首祭父墓,自首。论当斩。帝以杀仇祭父,又自归罪,其情可矜,诏贷死,刺配邻州。宣州民叶元有同居兄乱其妻,缢杀之,又杀兄子,强其父与嫂为约契不讼。邻里发其事,州为上请,帝曰:“罪人以死,奸乱之事特出叶元之口,不足以定罪。且下民虽无知,固宜哀矜,然以妻子之爱,既罔其父,又杀其兄,戕其侄,逆理败伦,宜以殴兄至死律论。”

绍圣以来,连起党狱,忠良屏斥,国以空虚。徽宗嗣位,外事耳目之玩,内穷声色之欲,征发亡度,号令靡常。于是蔡京、王黼之属,得以诬上行私,变乱法制。崇宁五年,诏曰:“出令制法,重轻予夺在上。比降特旨处分,而三省引用敕令,以为妨碍,沮抑不行,是以有司之常守,格人主之威福。夫擅杀生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何格令之有?臣强之渐,不可不戒。自今应有特旨处分,间有利害,明具论奏,虚心以听。如或以常法沮格不行,以大不恭论。”明年,诏:“凡御笔断罪,不许诣尚书省陈诉。如违,并以违御笔论。”又定令:“凡应承受御笔官府,稽滞一时杖一百,一日徒二年,二日加一等,罪止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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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三日以大不恭论。”由是吏因缘为奸,用法巧文浸深,无复祖宗忠厚之志。穷极奢侈,以竭民力,自速祸机。靖康虽知悔悟,稍诛奸恶,而谋国匪人,终亦末如之何矣。

高宗性仁柔,其于用法,每从宽厚,罪有过贷,而未尝过杀。知常州周巳擅杀人,帝曰:“朕日亲听断,岂不能任情诛僇,顾非理耳。”即命削杞籍。大理率以儒臣用法平允者为之。狱官入对,即以惨酷为戒。台臣、士曹有所平反,辄与之转官。每临轩虑囚,未尝有送下者,曰:“吾恐有司观望,锻炼以为重轻也。”吏部员外郎刘大中奉使江南回,迁左司谏,帝寻以为秘书少监。谓宰臣朱胜非曰:“大中奉使,颇多兴狱,今使为谏官,恐四方观望耳。”其用心忠厚如此。后诏用刑惨酷责降之人,勿堂除及亲民,止与远小监当差遣。

当建、绍间,天下盗起,往往攻城屠邑,至兴师以讨之,然得贷亦众。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尝奏强盗之数,帝曰:“皆吾赤子也,岂可一一诛之?诛其渠魁三两人足矣。”至待贪吏则极严:应受赃者,不许堂除及亲民;犯枉法自盗者,籍其名中书,罪至徒即不叙,至死者,籍其赀。诸文臣寄禄官并带“左”、“右”字,赃罪人则去之。是年,申严真决赃吏法。令三省取具祖宗故事,有以旧法弃市事上者,帝曰:“何至尔耶?但断遣之足矣。贪吏害民,杂用刑威,有不得已,然岂忍寘缙绅于死地邪?”

在徽宗时,刑法已峻。虽尝裁定笞、杖之制,而有司犹从重。比中兴之初,诏用政和递减法,自是迄嘉定不易。自蔡京当国,凡所请御笔以坏正法者,悉厘正之。诸狱具,令当职官依式检校。枷以干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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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轻重长短刻识其上,笞、杖不得留节目,亦不得钉饰及加筋胶之类,仍用官给火印。暑月,每五日一洗濯枷杻,刑、寺轮官一员,躬亲监视。诸狱司并旬申禁状,品官、命妇在禁,别具单状。合奏案者,具情款招伏奏闻,法司朱书检坐条例、推司录问、检法官吏姓名于后。 各州每年开收编配羁管奴婢人及断过编配之数,各置籍。各路提点刑狱司,岁具本路州军断过大辟申刑部,诸州申提刑司。其应书禁历而不书,应申所属而不申,奏案不依式,检坐开具违令,回报不圆致妨详覆,与提刑司详覆大辟而稽留、失覆大辟致罪有出入者,各抵罪。知州兼统兵者,非出师临陈,毋用重刑。州县月具系囚存亡之数申提刑司,岁终比较,死囚最多者,当职官黜责,其最少者,褒赏之。 旧以绢计赃者,千三百为一匹,窃盗至二贯者徒。至是,又加优减,以二千为一匹,盗至三贯者徒一年。三年,复诏以三千为一匹,窃盗及凡以钱定罪,递增五分。四年,又诏:“特旨处死,情法不当者,许大理寺奏审。”

五年,岁终比较,宣州、衢州、福州无病死囚,当职官各转一官。舒州病死及一分,惠州二分六厘,当职官各降一官。六年,令刑部体量公事,邵州、广州、高州勘命官淹系至久不报,诏知州降一官,当职官展二年磨勘,当行吏永不收叙。德庆府勘封川县令事,七月不报,诏知州、勘官各抵罪。九年,大理寺朱伯文广西催断刑狱,还言:“雷州海贼两狱,并系平人七人,内五人已死。”帝恻然,诏本路提刑以下重致罚。十二年,御史台点检钱塘、仁和县狱具,钱塘大杖,一多五钱半;仁和枷,一多一斤,一轻半斤,诏县官各降一官。十三年,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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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囚无供饭者,临安日支钱二十文,外路十五文。”十六年,诏:“诸鞫狱追到干证人,无罪遣还者,每程给米一升半,钱十五文。”二十一年,诏官支病囚药物钱。

旧法,刑部郎官四人,分左、右厅,或以详覆,或以叙审,同僚而异事,有防闲考覆之意。南渡以来,务从简省,大理少卿止一员,刑部郎中初无分异,狱有不得其情,法有不当于理者,无所平反追改。二十六年,右司郎中汪应辰言之。诏刑部郎官依元丰法,分左、右厅治事。二十七年,诏四川以钱引科罪者,准铜钱。

孝宗究心庶狱,每岁临轩虑囚,率先数日令有司进款案披阅,然后决遣。法司更定律令,必亲为订正之。丞相赵雄上《淳熙条法事类》,帝读至收骡马、舟船、契书税,曰:“恐后世有算及舟车之讥。《户令》”:“户绝之家,许给其家三千贯,及二万贯者取旨。”帝曰:“其家不幸而绝,及二万贯乃取之,是有心利其财也。”又《捕亡律》:“公人不获盗者,罚金。”帝曰:“罚金而不加罪,是使之受财纵盗也。”又:“监司、知州无额上供者赏。”帝曰:“上供既无额,是白取于民也,可赏以诱之乎?”并令削去之。其明审如此。且于用刑,未尝以私废法。镇江都统戚方以刻剥被罪,宰臣陈俊卿言内臣有主之者,帝曰:“朕亦闻之。”乃以内侍陈瑜、李宗回等付大理狱,究其赂状,狱成,决配之。乾道二年,下诏曰:“狱,重事也。用法一倾,则民无所措手足。比年以来,治狱之吏,巧持多端,随意轻重之,朕甚患焉。其自今革玩习之弊,明审克之公,使奸不容情,罚必当罪,用迪于刑之中,勉之哉,毋忽!”三年,诏曰:“狱,重事也。稽者有律,当者有比,疑者有谳。比年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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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狱情白于执政,探取旨意,以为轻重,甚亡谓也。自今其祗乃心,敬于刑,惟当为贵,毋习前非。不如吾诏,吾将大寘于罚,罔攸赦。”六年,诏:“以绢计赃者,更增一贯。以四千为一匹。”议者又言:“犯盗,以敕计钱定罪,以律计绢。今律以绢定罪者递增一千,敕内以钱定罪,亦合例增一千。”从之。

临安府左右司理、府院三狱,杖直狱子以无所给,至为无籍。七年,诏:“人月给钱十贯,米六斗,每院止许置一十二人。”时州县狱禁淹延,八年,诏:“徒以上罪入禁三月者,提刑司类申刑部,置籍立限以督之。”其后,又诏中书置禁,奏取会籍,大臣按阅,以察刑寺稽违,与夫不应问难而问难,不应会而会者。

淳熙初,浙西提刑郑兴裔上《检验格目》,诏颁之诸路提刑司。凡检覆必给三本:一申所属,一申本司,一给被害之家。绍兴法,鞫狱官推勘不得实,故有不当者,一案坐之。乾道法,又恐有移替事故者,即致淹延,乃令先决罪人不当,官吏案后收坐。至是,所司请更定死罪依绍兴法,余依乾道施行,从之。其后,有司以覆勘不同,则前官有失入之罪,往往雷同前勘。帝知其弊,十四年,诏特免一案推结一次。于是小大之狱,多得其情。二广州军狱吏,畏宪司点检送勘之害,凡有重囚,多毙于狱。臣僚以为请,乃诏二广提刑司详覆公事,若小节不完,不须追逮狱吏,委本州究实保明。遇有死者,必根究其所以致死。

三衙及江上诸军,各有推狱,谓之“后司”。狱成,决于主帅,不经属官,故军吏多受财为奸。光宗时,乃诏通晓条制属官兼管之。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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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瘴疠,惟英德府为最甚,谓之“人间生地狱”。诸司公事欲速成者,多送之,自非死罪,至即诬伏,亟就刑责以出。五年,臣僚言之,诏本路诸司公事应送别州者,无送英德府。

至宁宗时,刑狱滋滥。嘉泰初,天下上死案,一全年千八百一十一人,而断死者才一百八十一人,余皆贷之。乃诏诸宪台,岁终检举州军有狱空并禁人少者,申省取旨。嘉定四年,诏以绢计赃定罪者,江北铁钱依四川法,二当铜钱一。江西提刑徐似道言:“检验官指轻作重,以有为无,差讹交互,以故吏奸出入人罪。乞以湖南正背人形随《格目》给下,令于伤损去处,依样朱红书画,唱喝伤痕,众无异词,然后署押。”诏从之,颁之天下。五年,诏三衙及江上、四川诸军,以武举人主管后司公事。

理宗起自民间,具知刑狱之弊。初即位,即诏天下恤刑,又亲制《审刑铭》以警有位。每岁大暑,必临轩虑囚。自谋杀、故杀、斗杀已杀人者,伪造符印、会子,放火,官员犯入己赃,将校军人犯枉法外,自余死罪,情轻者降从流,流降从徒,徒从杖,杖已下释之。大寒虑囚,及祈晴祈雪及灾祥,亦如之。有一岁凡数疏决者。后以建康亦先朝驻跸之地,罪人亦得视临安减降之法。帝之用刑可谓极厚矣,而天下之狱不胜其酷。每岁冬夏,诏提刑行郡决囚,提刑惮行,悉委倅贰,倅贰不行,复委幕属。所委之人,类皆肆行威福,以要馈遗。监司、郡守,擅作威福,意所欲黥,则令入其当黥之由,意所欲杀,则令证其当死之罪,呼喝吏卒,严限日时,监勒招承,催促结款。而又擅置狱具,非法残民,或断薪为杖,掊击手足,名曰:“掉柴”;或木索并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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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两脰,名曰“夹帮”;或缠绳于首,加以木楔,名曰“脑箍”;或反缚跪地,短竖坚木,交辫两股,令狱卒跳跃于上,谓之“超棍”,痛深骨髓,几于殒命。富贵之家,稍有罥偏,动籍其赀。又以趁办月桩及添助版帐为名,不问罪之轻重,并从科罚。大率官取其十,吏渔其百。 诸重刑,皆申提刑司详覆,或具案奏裁,即无州县专杀之理,往往杀之而待罪。法无拘锁之条,特州县一时弹压盗贼奸暴,罪不至配者,故拘锁之,俾之省愆。或一月、两月,或一季、半年,虽永锁者亦有期限,有口食。是时,州县残忍,拘锁者竟无限日,不支口食,淹滞囚系,死而后已。又以己私摧折手足,拘锁尉砦。亦有豪强赂吏,罗织平民而囚杀之。甚至户婚词讼,亦皆收禁。有饮食不充,饥饿而死者;有无力请求,吏卒凌虐而死者;有为两词赂遗,苦楚而死者。惧其发觉,先以病申,名曰“监医”,实则已死;名曰“病死”,实则杀之。至度宗时,虽累诏切责而禁止之,终莫能胜,而国亡矣。

诏狱,本以纠大奸慝,故其事不常见。初,群臣犯法,体大者多下御史台狱,小则开封府、大理寺鞫治焉。神宗以来,凡一时承诏置推者,谓之“制勘院”,事出中书,则曰“推勘院”,狱已乃罢。

熙宁二年,命尚书都官郎中沈衡鞫前知杭州祖无择于秀州,内侍乘驿追逮。御史张戬等言:“无择三朝近侍,而骤系囹圄,非朝廷以廉耻风厉臣下之意,请免其就狱,止就审问。”不从。又命崇文院校书张载鞫前知明州、光禄卿苗振于越州。狱成,无择坐贷官钱及借公使酒,谪忠正军节度副使;振坐故入裴士尧罪及所为不法,谪复州团练副使。狱半年乃决,辞所连逮官吏,坐勒停、冲替、编管又十余人,皆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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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韶启其事。自是诏狱屡兴,其悖于法及国体所系者著之,其余不足纪也。

八年,沂州民朱唐告前余姚主簿李逢谋反。提点刑狱王庭筠言其无迹,但谤讟,语涉指斥及妄说休咎,请编配。帝疑之,遣御史台推直官蹇周辅劾治。中书以庭筠所奏不当,并劾之。庭筠惧,自缢死。逢辞连宗室秀州团练使世居、医官刘育等、河中府观察推官徐革,诏捕系台狱,命中丞邓绾、同知谏院范百禄与御史徐禧杂治。狱具,赐世居死,李逢、刘育及徐革并凌迟处死,将作监主簿张靖、武进士郝士宣皆腰斩,司天监学生秦彪、百姓李士宁杖脊,并湖南编管。余连逮者追官落职。世居子孙贷死除名,削属籍。旧勘鞫官吏并劾罪。 李士宁者,挟术出入贵人门,常见世居母康,以仁宗御制诗上之。百禄谓士宁荧惑世居致不轨,且疑知其逆谋,推问不服。禧乃奏:“士宁赠诗,实仁宗御制,今狱官以为反因,臣不敢同。”百禄以士宁尝与王安石善,欲锻炼附致妖言死罪,卒论士宁徒罪,而奏“禧故出之,以媚大臣”。诏详劾理曲者以闻。百禄坐报上不实,落职。若凌迟、腰斩之法,熙宁以前未尝用于元凶巨蠹,而自是以口语狂悖致罪者,丽于极法矣。盖诏狱之兴,始由柄国之臣藉此以威缙绅,逞其私憾,朋党之祸遂起,流毒不已。

绍圣间,章惇、蔡卞用事,既再追贬吕公著、司马光,及谪吕大防等岭外,意犹未快,仍用黄履疏高士京状追贬王珪,皆诬以“图危上躬”,其言浸及宣仁,上颇惑之。最后,起同文馆狱,将悉诛元祐旧臣。时太府寺主簿蔡渭奏:“臣叔父硕,尝于邢恕处见文及甫元祐中所寄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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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具述奸臣大逆不道之谋。及甫,彦博子也,必知奸状。”诏翰林承旨蔡京、吏部侍郎安惇同究问。初,及甫与恕书,自谓:“毕禫当求外,入朝之计未可必,闻已逆为机穽,以榛塞其途。”又谓:“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又云:“济之以粉昆,朋类错立,欲以眇躬为甘心快意之地。”及甫尝语蔡硕,谓司马昭指刘挚,粉昆指韩忠彦,眇躬,及甫自谓。盖俗称驸马都尉为“粉侯”,人以王师约故,呼其父克臣为“粉父”,忠彦乃嘉彦之兄也。及甫除都司,为刘挚论列。又挚尝论彦博不可除三省长官,故止为平章重事。及彦博致仕,及甫自权侍郎以修撰守郡,母丧除,与恕书请补外,因为躁忿诋毁之辞。及置对,则以昭比挚如旧,眇躬乃以指上,而粉昆乃谓指王岩叟面如傅粉,故曰“粉”,梁焘字况之,以“况”为兄,故曰“昆”,斥挚将谋废立,不利于上躬。京、惇言:“事涉不顺,及甫止闻其父言,无他证佐,望别差官审问。”乃诏中书舍人蹇序辰审问,仍差内侍一员同往。蔡京、安惇等共治之,将大有所诛戮,然卒不得其要领。会星变,上怒稍息,然京、惇极力锻炼不少置。既而梁焘卒于化州,刘挚卒于新州,众皆疑二人不得其死。明年五月,诏:“挚、焘据文及甫等所供言语,偶逐人皆亡,不及考验,明正典刑。挚、焘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先时,三省进呈,帝曰:“挚等已谪遐方,朕遵祖宗遗志,未尝杀戮大臣,其释勿治。”

初,元祐更政,尝置诉理所,申理冤滥。元符元年,中丞安惇言:“神宗厉精图治,明审庶狱,而陛下未亲政时,奸臣置诉理所,凡得罪熙宁、元丰之间者,咸为除雪,归怨先朝,收恩私室。乞取公案,看详从初加罪之意,复依元断施行。”时章惇犹豫未应,蔡卞即以“相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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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言迫之。惇惧,即日置局,命蹇序辰同安惇看详案内文状陈述,及诉理所看详于先朝言语不顺者,具名以闻。自是,以伸雪复改正重得罪者八百三十家。

及徽宗即位,改正元祐诉理之人。右正言陈瓘言:“诉理得罪,自语言不顺之外,改正者七百余人。无罪者既蒙昭雪,则看详之官如蹇序辰、安惇者,安可以不加罪乎?序辰与惇受大臣讽谕,迎合绍述之意,因谓诉理之事,形迹先朝,遂使纷纷不已。考之公议,宜正典刑。”会中书省亦请治惇、序辰罪,诏蹇序辰、安惇并除名、放归田里。 靖康初元,既戮梁方平,太傅王黼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言者论黼欺君罔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朔方之衅,黼主其谋。遣吏追至雍丘杀之,取其首以献,仍籍其家。又诏赐拱卫大夫、安德军承宣使李彦死。彦根括民田,夺民常产,重敛租课,百姓失业,愁怨溢路,官吏稍忤意,捃摭送狱,多至愤死,故特诛之。暴少保梁师成朋比王黼之罪,责彰化军节度副使,行一日,追杀之。台谏极论朱勔肆行奸恶,起花石纲,竭百姓膏血,罄州县帑藏,子侄承宣、观察者数人,厮役为横行,媵妾有封号,园第器用悉拟宫禁。三月,窜勔广南,寻赐死。赵良嗣者,本燕人马植。政和初,童贯使辽国,植邀于路,说以覆宗国之策,贯挟之以归,卒用其计,以基南北之祸。至是,伏诛。七月,暴童贯十罪,遣人即所至斩之。九月,言者论蔡攸兴燕山之役,祸及天下,骄奢淫佚,载籍所无。诏诛攸并弟翛。

高宗承大乱之后,治王时雍等卖国之罪,洪刍、余大均、陈冲、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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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才、李彝、王及之、周懿文、胡思文并下御史台狱。狱具,刑寺论刍纳景王宠姬,大均纳乔贵妃侍儿,及之苦辱宁德皇后女弟,当流;冲括金银自盗,与宫人饮,当绞;懿文、卿才、彝与宫人饮,卿才、彝当徒,懿文当杖;思文于推择张邦昌状内添谄奉之词,罚铜十斤:并该赦。上阅状大怒,李纲等共解之,上亦新政,重于杀士大夫,乃诏刍、大均、冲各特贷命、流沙门岛,永不放还;卿才、彝、及之、懿文、思文并以别驾安置边郡。宋齐愈下台狱,法寺以犯在五月一日赦前,奏裁。诏齐愈谋立异姓,以危宗社,非受伪命臣僚之比,特不赦,腰斩都市。诏东京及行在官擅离任者,并就本处根勘之。淮宁守赵子崧,靖康末,傅檄四方,语颇不逊。二年,诏御史置狱京囗鞫之。情得,帝不欲暴其罪,以弃镇江罪贬南雄州。

建炎三年四月,苗傅等疾阉宦恣横,及闻王渊为枢密,愈不平,乃与王世修谋逆。诏御史捕世脩鞫之,斩于市。七月,韩世忠执苗傅等,磔之建康。统制王德擅杀军将陈彦章,台鞫当死,帝以其有战功,特贷之。庆远军节度使范琼领兵入见,面对不逊。知枢密院张浚奏琼大逆不道,付大理寺鞫之,狱具,赐死。越州守郭仲荀,寇至弃城遁,过行在不朝。付御史台、大理寺杂治,贬广州。神武军统制鲁珏坐贼杀不辜,掠良家子女,帝以其有战功,贷之,贬瑞州。

绍兴元年,监察御史娄寅亮陈宗社大计,秦桧恶之。十一月,使言者论其父死匿不举哀,下大理寺劾治,迄无所得,诏免所居官。十一年,枢密使张俊使人诬张宪,谓收岳飞文字谋为变。秦桧欲乘此诛飞,命万俟RS锻炼成之。飞赐死,诛其子云及宪于市。汾州进士智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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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讼飞冤,决杖、编管袁州。广西帅胡舜陟与转运使吕源有隙,源奏舜陟赃污僭拟,又以书抵桧,言舜陟讪笑朝政。桧素恶舜陟,遣大理官往治之。十三年六月,舜陟不服,死于狱。飞与舜陟死,桧权愈炽,屡兴大狱以中异己者,名曰诏狱,实非诏旨也。其后所谓诏狱,纷纷类此,故不备录云。 志第一百五十四·刑法三

天下疑狱,谳有不能决,则下两制与大臣若台谏杂议,视其事之大小,无常法,而有司建请论驳者,亦时有焉。

端拱初,广安军民安崇绪隶禁兵,诉继母冯与父知逸离,今夺资产与己子。大理当崇绪讼母,罪死。太宗疑之,判大理张佖固执前断,遂下台省杂议。徐铉议曰:“今第明其母冯尝离,即须归宗,否即崇绪准法处死。今详案内不曾离异,其证有四。况不孝之刑,教之大者,宜依刑部、大理寺断。”右仆射李昉等四十三人议曰:“法寺定断为不当。若以五母皆同,即阿蒲虽贱,乃崇绪亲母,崇绪特以田业为冯强占,亲母衣食不给,所以论诉。若从法寺断死,则知逸何辜绝嗣,阿蒲何地托身?臣等议:田产并归崇绪,冯合与蒲同居,供侍终身。如是,则子有父业可守,冯终身不至乏养。所犯并准赦原。”诏从昉等议,铉、佖各夺奉一月。

熙宁元年八月,诏:“谋杀已伤,按问欲举,自首,从谋杀减二等论。初,登州奏有妇阿云,母服中聘于韦,恶韦丑陋,谋杀不死。按问欲举,自首。审刑院、大理寺论死,用违律为婚奏裁,敕贷其死。知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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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许遵奏,引律“因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以谋为所因,当用按问欲举条减二等。刑部定如审刑、大理。时遵方召判大理,御史台劾遵,而遵不伏,请下两制议。乃令翰林学士司马光、王安石同议,二人议不同,遂各为奏。光议是刑部,安石议是遵,诏从安石所议。而御史中丞滕甫犹请再选官定议,御史钱顗请罢遵大理,诏送翰林学士吕公著韩维、知制诰钱公辅重定。公著等议如安石,制曰“可”。于是法官齐恢、王师元、蔡冠卿等皆论奏公著等所议为不当。又诏安石与法官集议,反覆论难。

明年二月庚子,诏:“今后谋杀人自首,并奏听敕裁。”是月,除安石参知政事,于是奏以为:“律意,因犯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若已杀,从故杀法,则为首者必死,不须奏裁;为从者自有编敕奏裁之文,不须复立新制。”与唐介等数争议帝前,卒从安石议。复诏:“自今并以去年七月诏书从事。”判刑部刘述等又请中书、枢密院合议,中丞吕诲、御史刘琦、钱顗皆请如述奏,下之二府。帝以为律文甚明,不须合议。而曾公亮等皆以博尽同异、厌塞言者为无伤,乃以众议付枢密院。文彦博以为:“杀伤者,欲杀而伤也,即已杀者不可首。”吕公弼以为:“杀伤于律不可首。请自今已杀伤依律,其从而加功自首,即奏裁。”陈升之、韩绛议与安石略同。会富弼入相,帝令弼议,而以疾病,久之弗议,至是乃决,而弼在告,不预也。 苏州民张朝之从兄以枪戮死朝父,逃去,朝执而杀之。审刑、大理当朝十恶不睦,罪死。案既上,参知政事王安石言:“朝父为从兄所杀,而朝报杀之,罪止加役流,会赦,应原。”帝从安石议,特释朝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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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命吕公著等定议刑名,议不称安石意,乃自具奏。初,曾公亮以中书论正刑名为非,安石曰:“有司用刑不当,则审刑、大理当论正;审刑、大理用刑不当,即差官定议;议既不当,即中书自宜论奏,取决人主。此所谓国体。岂有中书不可论正刑名之理?” 三年,中书上刑名未安者五:

其一,岁断死刑几二千人,比前代殊多。如强劫盗并有死法,其间情状轻重有绝相远者,使皆抵死,良亦可哀。若为从情轻之人别立刑,如前代斩右趾之比,足以止恶而除害。禁军非在边防屯戍而逃者,亦可更宽首限,以收其勇力之效。

其二,徒、流折杖之法,禁纲加密,良民偶有抵冒,致伤肌体,为终身之辱;愚顽之徒,虽一时创痛,而终无愧耻。若使情理轻者复古居作之法,遇赦第减月日,使良善者知改过自新,凶顽者有所拘系。 其三,刺配之法二百余条,其间情理轻者,亦可复古徒流移乡之法,俟其再犯,然后决刺充军。其配隶并减就本处,或与近地。凶顽之徒,自从旧法。编管之人,亦迭送他所,量立役作时限,无得髡钳。 其四,令州县考察士民,有能孝悌力田为众所知者,给帖付身。偶有犯令,情轻可恕者,特议赎罚;其不悛者科决。 其五,奏裁条目繁多,致淹刑禁,亦宜删定。 诏付编敕所详议立法。

初,韩绛尝请用肉刑,曾布复上议曰:“无王之制刑罚,未尝不本于仁,然而有断肢体、刻肌肤以至于杀戮,非得已也。盖人之有罪,赎刑不足以惩之,故不得已而加之以墨、劓、剕、宫、大辟,然审适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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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则又有流宥之法。至汉文帝除肉刑而定笞箠之令,后世因之以为律。大辟之次,处以流刑,代墨、劓、剕、宫,不惟非先王流宥之意,而又失轻重之差。古者乡田同井,人皆安土重迁。流之远方,无所资给,徒隶困辱,以至终身。近世之民,轻去乡井,转徙四方,固不为患,而居作一年,即听附籍,比于古亦轻矣。况折杖之法,于古为鞭扑之刑,刑轻不能止恶,故犯法日益众,其终必至于杀戮,是欲轻而反重也。今大辟之目至多,取其情可贷者,处之以肉刑,则人之获生者必众。若军士亡去应斩,贼盗赃满应绞,则刖其足;犯良人于法应死,而情轻者处以宫刑。至于劓、墨,则用刺配之法。降此而后为流、徒、杖、笞之罪,则制刑有差等矣。”议既上,帝问可否于执政,王安石、冯京互有论辨,迄不果行。枢密使文彦博亦上言:“唐末、五代,用重典以救时弊,故法律之外,徒、流或加至于死。国家承平百年,当用中典,然犹因循有重于旧律者,若伪造官文书,律止流二千里,今断从绞。近凡伪造印记,再犯不至死者,亦从绞坐。夫持杖强盗,本法重于造印,今造印再犯者死,而强盗再犯赃不满五匹者不死,则用刑甚异于律文矣。请检详刑名重于旧律者,以敕律参考,裁定其当。”诏送编敕所。

又诏审刑院、大理寺议重赃并满轻赃法。审刑院言:“所犯各异之赃,不待罪等而累并,则于律义难通,宜如故事。”而大理寺言:“律称,以赃致罪,频犯者并累科;若罪犯不等者,即以重赃并满轻赃各倍论;累并不加重者止从重。盖律意以频犯赃者,不可用二罪以上之法,故令累科;为非一犯,故令倍论。此从宽之一也。然六赃轻重不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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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二赃以上者,不可累轻以从重,故令并重满轻满轻。此从宽之二也。若以重并轻后加重,则止从一重,盖为进则改从于轻法,退亦不至于容奸。而《疏议》假设之法,适皆罪等者,盖一时命文耳。若罪等者尽数累并,不等者止科一赃,则恐知法者足以为奸,不知者但系临时幸与不幸,非律之本意也。”帝是大理议,行之。八年,洪州民有犯徒而断杖者,其余罪会恩免,官吏失出,当劾。中书堂后官刘衮驳议,以谓“律因罪人,以致罪,罪人遇恩者,准罪人原法。洪州官吏当原。“又请自令官司出入人罪,皆用此令。而审刑院、大理寺以谓:“失入人罪,乃官司误致罪于人,难用此令。其失出者,宜如衮议。” 无丰三年,周清言:“审刑院、刑部奏断妻谋杀案问自首,变从故杀法,举轻明重,断入恶逆斩刑。窃详律意,妻谋杀夫,已杀,合入恶逆,以按问自首,变从故杀法,宜用妻殴夫死法定罪。且十恶条,谋与故斗杀夫,方入恶逆,若谋而未杀,止当不睦。既用举轻明重,宜从谋而未杀法,依敕当决重杖处死,恐不可入恶逆斩刑。”下审刑院、刑部参详,如清议。

邵武军奏谳,妇与人奸,谋杀其夫,已而夫醉归,奸者自杀之。法寺当妇谋杀为从,而刑部郎中杜纮议妇罪应死。又兴元府奏谳,梁怀吉往视出妻之病,因寄粟,其子辄取食之,怀吉殴其子死。法寺以盗粟论,而当怀吉杂犯死罪,引赦原。而纮议出妻受寄粟,而其子辄费用,不入捕法。议既上,御史台论纮议不当,诏罚金,仍展年磨勘。而侍郎崔台符以下三人无所可否,亦罚金。

八年,尚书省言:“诸获盗,有已经杀人,及元犯强奸、强盗贷命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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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之人,再犯捕获,有司例用知人欲告、或按问自首减免法。且律文自首减等断遣者,为其情非巨蠹,有改过自新之心。至于奸、盗,与余犯不同,难以例减。请强盗已杀人,并强奸或元犯强盗贷命,若持杖三人以上,知人欲告、按问欲举而自首,及因人首告应减者,并不在减等例。”初,王安石与司马光争议按问自首法,卒从安石议。至是,光为相,复申前议改焉。乃诏:“强盗按问欲举自首者,不用减等。”既而给事中范纯仁言:“熙宁按问欲举条并得原减,以容奸太多,元丰八年,别立条制。窃详已杀人、强奸,于法自不当首,不应更用按问减等。至于贷命及持杖强盗,亦不减等,深为太重。按《嘉祐编敕》:‘应犯罪之人,因疑被执,赃证未明,或徒党就擒,未被指说,但诘问便承,皆从律按问欲举首减之科。若已经诘问,隐拒本罪,不在首减之例。’此敕当理,当时用之,天下号为刑平。请于法不首者,自不得原减,其余取《嘉祐编敕》定断,则用法当情,上以广好生之德,下则无一夫不获之冤。”从之。

又诏:“诸州鞫讯强盗,情理无可悯,刑名无疑虑,而辄奏请,许刑部举驳,重行朝典,无得用例破条。”从司马光之请也。光又上言:“杀人不死,伤人不刑,尧、舜不能以致治。刑部奏钞兖、怀、耀三州之民有斗杀者,皆当论死,乃妄作情理可悯奏裁,刑部即引旧例贷之。凡律、令、敕、式或不尽载,则有司引例以决。今斗杀当死,自有正条,而刑部承例免死决配,是斗杀条律无所用也。请自今诸州所奏大辟,情理无可悯,刑名无可疑,令刑部还之,使依法处断。若实有可悯、疑虑,即令刑部具其实于奏钞,先拟处断,门下省审覆。如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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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及用例破条,即驳奏取旨勘之。”

元祐元年,纯仁又言:“前岁四方奏谳,大辟凡二百六十四,死者止二十五人,所活垂及九分。自去年改法,至今未及百日,所奏按凡一百五十四,死者乃五十七人,所活才及六分已上。臣固知未改法前全活数多,其间必有曲贷,然犹不失‘罪疑惟轻’之仁;自改法后,所活数少,其间必有滥刑,则深亏‘宁失不经’之义。请自今四方奏大辟按,并令刑部、大理寺再行审覆,略具所犯及元奏因依,令执政取旨裁断,或所奏不当,亦原其罪。如此则无冤滥之狱。”

又因尚书省言,远方奏谳,待报淹系,始令川、广、福建、荆南路罪人,情轻法重当奏断者,申安抚或钤辖司酌情决断乃奏。门下侍郎韩维言:“天下奏按,必断于大理,详议于刑部,然后上之中书,决之人主。近岁有司但因州郡所请,依违其言,即上中书,贴例取旨,故四方奏谳日多于前。欲望刑清事省,难矣。自今大理寺受天下奏按,其有刑名疑虑、情理可悯,须具情法轻重条律,或指所断之法,刑部详审,次第上之。”诏刑部立法以闻。

崇宁五年,诏:“民以罪丽法,情有重轻,则法有增损。故情重法轻,情轻法重,旧有取旨之令。今有司惟情重法轻则请加罪,而法重情轻则不奏减,是乐于罪人,而难于用恕,非所以为钦恤也。自今宜遵旧法取旨,使情法轻重各适其中,否则以违制论。”宣和六年,臣僚言:“元丰旧法,有情轻法重,情重法轻,若入大辟,刑名疑虑,并许奏裁。比来诸路以大辟疑狱决于朝廷者,大理寺类以‘不当’劾之。夫情理巨蠹,罪状明白,奏裁以幸宽贷,固在所戒;然有疑而难决者,一切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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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官吏莫不便文自营。臣恐天下无复以疑狱奏矣。愿诏大理寺并依元丰法。”从之。

绍兴初,州县盗起,道不通,诏应奏裁者,权减降断遣以闻。既而奏谳者多得轻贷,官无失入之虞,而吏有鬻狱之利,往往不应奏者,率奏之。

三年,乃诏大辟应奏者,提刑司具因依缴奏。宣州民叶全二盗檀偕窖钱,偕令佃人阮授、阮捷杀全二等五人,弃尸水中,有司以“尸不经验”奏。侍御史辛炳言偕系故杀,众证分明,以近降法,不应奏。诸狱不当奏而奏者虽不论罪,今宣州观望,欲并罪之。帝曰:“若宣州加罪,则实有疑者亦不复奏陈矣。”于是法寺、刑部止罚金。 五年,给事中陈与义奏有司多妄奏出入人罪,帝为申严立法,终不悛。

二十六年,右正言凌哲复上疏曰:“汉高入关,悉除秦法,与民约法三章耳。所谓杀人者死,实居其首。司马光有言:‘杀人者不死,虽尧、舜不能以致治。’斯言可谓至当矣。臣窃见诸路州、军大辟,虽刑法相当者,类以可悯奏裁。自去岁郊后距今,大辟奏裁者五十余人中,有实犯故杀、斗杀常赦所不原者,法既无疑,情无可悯,刑、寺并皆奏裁贷减。彼杀人者可谓幸矣,被杀者衔恨九原,何时已邪?臣恐强暴之风滋长,良善之人莫能自保,其于刑政,为害非细。应今后大辟,情法相当、无可悯者,所司辄奏裁减贷者,乞令台臣弹劾。”帝览奏,曰:“但恐诸路灭裂,实有情理可悯之人,一例不奏,有失钦恤之意。”令刑部坐条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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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至乾道,谳狱之弊,日益滋甚。孝宗乃诏有司缘情引条定断,更不奏裁。其后刑部侍郎方滋言:“有司断罪,其间有情重法轻,情轻法重,情理可悯,刑名疑虑,命官犯罪,议亲议故之类,难以一切定断。今后宜于敕律条令,明言合奏裁事件,乞并依建隆三年敕文。”从之。 六年,臣僚请:“今后大辟,只以为首应坐死罪者奏,为从不应坐死者,先次决遣。及流、徒罪,不许作情重取旨。不然,则坐以不应奏而奏之罪。”从之。

至理宗时,往往谳不时报,囚多瘐死。监察御史程元凤奏曰:“今罪无轻重,悉皆送狱,狱无大小,悉皆稽留。或以追索未齐而不问,或以供款未圆而不呈,或以书拟未当而不判,狱官视以为常,而不顾其迟,狱吏留以为利,而惟恐其速。奏案申牒既下刑部,迟延日月方送理寺。理寺看详,亦复如之。寺回申部,部回申省,动涉岁月。省房又未遽为呈拟,亦有呈拟而疏驳者,疏驳岁月,又复如前。展转迟回,有一二年未报下者。可疑可矜,法当奏谳,矜而全之,乃反迟回。有矜贷之报下,而其人已毙于狱者;有犯者获贷,而干连病死不一者,岂不重可念哉?请自今诸路奏谳,即以所发月日申御史台,从台臣究省、部、法寺之慢。”从之。而所司延滞,寻复如旧。

景定元年,乃下诏曰:“比诏诸提刑司,取翻异驳勘之狱,从轻断决。而长吏监司多不任责,又引奏裁,甚者有十余年不决之狱。仰提刑司、守臣审勘,或前勘未尽,委有可疑,除命官、命妇、宗妇、宗女及合用荫人奏裁外,其余断讫以闻。官吏特免收坐一次。”

凡应配役者傅军籍,用重曲者黥其面。会赦,则有司上其罪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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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者纵之,重者终身不释。初,徒罪非有官当赎铜者,在京师则隶将作监役,兼役之宫中,或输作左校、右校役。开宝五年,御史台言:“若此者,虽有其名,无复役使。遇祠祭,供水火,则有本司供官。望令大理依格断遣。”于是并送作坊役之。

太宗以国初诸方割据,沿五代之制,罪人率配隶西北边,多亡投塞外,诱羌为寇。乃诏:“当徒者,勿复隶秦州、灵武、通远军及缘边诸郡。”时江、广已平,乃皆流南方。先是,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及通州海岛,皆有屯兵使者领护。而通州岛中凡两处官煮盐,豪强难制者隶崇明镇,懦弱者隶东州市。太平兴国五年,始令分隶盐亭役之,而沙门如故。端拱二年,诏免岭南流配荷校执役。初,妇人有罪至流,亦执针配役。至是,诏罢免之。始令杂犯至死贷命者,勿流沙门岛,止隶诸州牢城。旧制,僮仆有犯,得私黥其面。帝谓:“僮使受佣,本良民也。”诏:“盗主财者,杖脊、黥面配牢城,勿私黥之。十贯以上配五百里外,二十贯以上奏裁。”帝欲宽配隶之刑,祥符六年,诏审刑院、大理寺、三司详定以闻。既而取犯茶盐矾曲、私铸造军器、市外蕃香药、挟铜钱诱汉口出界、主吏盗货官物、夜聚为妖,比旧法咸从轻减

乾兴以前,州军长吏往往擅配罪人。仁宗即位,首下诏禁止,且令情非巨蠹者,须奏待报。又诏诸路按察官取乾兴赦前配隶兵籍者,列所坐罪状以闻。自是赦书下,辄及之。初,京师裁造院募女工,而军士妻有罪,皆配隶南北作坊。天圣初,特诏释之,听自便。妇人应配,则以妻窑务或军营致远务卒之无家者,著为法。时又诏曰:“闻配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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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妻子流离道路,罕能生还,朕甚怜之。自今应配者,录具狱刑名及所配地里,上尚书刑部详覆。”未几,又诏应配者,须长吏以下集听事虑问。后以奏牍烦冗,罢录具狱,第以单状上承进司。既又罢虑问焉。 知益州薛田言:“蜀人配徒他路者,请虽老疾毋得释。”帝曰:“远民无知犯法,终身不得还乡里,岂朕意哉?察其情可矜者许还。”后复诏罪状犷恶者勿许。初,令配隶罪人皆奏待报,既而系狱淹久,奏请烦数。明道二年,乃诏有司参酌轻重,著为令。凡命官犯重罪,当配隶,则于外州编管,或隶牙校。其坐死特贷者,多杖、黥配远州牢城,经恩量移,始免军籍。天圣初,吏同时以赃败者数人,悉窜之岭南,下诏申儆在位。有平羌县尉郑宗谔者,受赇枉法抵死,会赦当夺官。帝问辅臣曰:“尉奉月几何,岂禄薄不足自养邪?”王钦若对曰:“奉虽薄,廉士固亦自守。”特杖宗谔,配隶安州。其后数惩贪吏,至其末年,吏知以廉自饰,犯法者稍损于旧矣。

罪人贷死者,旧多配沙门岛,至者多死。景祐中,诏当配沙门岛者,第配广南地牢城,广南罪人乃配岭北。然其后又有配沙门岛者。庆历三年,既疏理天下系囚,因诏诸路配役人皆释之。六年,又诏曰:“如闻百姓抵轻罪,而长吏擅刺隶他州,朕甚悯焉。自今非得于法外从事者,毋得辄刺罪人。”皇祐中,即赦,命知制诰曾公亮、李绚阅所配人罪状以闻,于是多所宽纵。公亮请著为故事,且请益、梓、利、夔四路就委转运、钤辖司阅之。自后每赦命官,率以为常。配隶重者沙门岛砦,其次岭表,其次三千里至邻州,其次羁管,其次迁乡。断讫,不以寒暑,即时上道。吴充建请:“流人冬寒被创,上道多冻死。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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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非情理巨蠹,遇冬月听留役本处,至春月遣之。”诏可。

熙宁二年,比部郎中、知房州张仲宣尝檄巡检体究金州金坑,无甚利。土人惮兴作,以金八两求仲宣不差官。及事觉,法官坐仲宣枉法赃应绞,援前比贷死,杖脊、黥配海岛。知审刑院苏颂言:“仲宣所犯,可比恐喝条。且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今刑为徒隶,其人虽无足矜,恐污辱衣冠尔。”遂免杖、黥,流贺州。自是命官无杖黥法。

六年,审刑院言:“登州沙门砦配隶,以二百人为额,余则移置海外,非禁奸之意。”诏以三百人为额。广南转运司言:“春州瘴疠之地,配隶至者十死八九,愿停配罪人。”诏:“应配沙门岛者,许配春州,余勿配。”既而诸配隶除凶盗外,少壮者并寘河州,止五百人。初,神宗以流人去乡邑,疾死于道,而护送禁卒,往来劳费,用张诚一之议,随所在配诸军重役。后中丞黄履等言,罢之。凡犯盗,刺环于耳后:徒、流,方;杖,圆;三犯杖,移于面。径不过五分。

元祐六年,刑部言:“诸配隶沙门岛,强盗杀人纵火,赃满五万钱、强奸殴伤两犯致死,累赃至二十万钱、谋杀致死,及十恶死罪,造蛊已杀人者,不移配。强盗徒党杀人不同谋,赃满二十五万,遇赦移配广南,溢额者配隶远恶。余犯遇赦移配荆湖南北、福建路诸州,溢额者配隶广南。在沙门岛满五年,遇赦不该移配与不许给还而年及六十以上者,移配广南。在岛十年者,依余犯格移配。笃疾或年及七十、在岛三年以上,移配近乡州军。犯状应移而老疾者同。其永不放还者,各加二年移配。”后又定令:“沙门岛已溢额,移配琼州、万安军、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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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崖军。”

绍圣三年,刑部侍郎邢恕等言:“艺祖初定天下,主典自盗,赃满者往往抵死。仁祖之初,尚不废也。其后用法稍宽,官吏犯自盗,罪至极法,率多贷死。然甚者犹决刺配岛,钱仙芝带馆职,李希甫历转运使,不免也。比朝廷用法益宽,主典人吏军司有犯,例各贷死,略无差别。欲望进述祖宗故事,凡自盗,计赃多者,间出睿断,以肃中外。”诏:“今后应枉法自盗,罪至死、赃数多者,并取旨。”

或患加役流法太重,官有监驱之劳,而道路有奔亡之虑。苏颂元丰中尝建议:“请依古置圜土,取当流者治罪讫,髡首钳足,昼则居作,夜则置之圜土。满三岁而后释,未满岁而遇赦者,不原。既释,仍送本乡,讥察出入。又三岁不犯,乃听自如。”时未果行。崇宁中,始从蔡京之请,令诸州筑圜土以居强盗贷死者。昼则役作,夜则拘之,视罪之轻重,以为久近之限。许出圜土日充军,无过者纵释。行之二年,其法不便,乃罢。大观元年,复行。四年,复罢。

南渡后,诸配隶,《祥符编敕》止四十六条,庆历中,增至百七十余条。至于淳熙,又增至五百七十条,则四倍于庆历矣。配法既多,犯者日众,黥配之人,所至充斥。淳熙十一年,校书郎罗点言其太重,乃诏刑、寺集议奏闻。至十四年,未有定论。其后臣僚议,以为“若止居役,不离乡井,则几惠奸,不足以惩恶;若尽用配法,不恤黥刺,则面目一坏,谁复顾藉?强民适长威力,有过无由自新。检照《元丰刑部格》,诸编配人自有不移、不放及移放条限;《政和编配格》又有情重、稍重、情轻、稍轻四等。若依仿旧格,稍加参订,如入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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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仿旧刺面,用不移不放之格;其次稍重,则止刺额角,用配及十年之格;其次稍轻,则与免黥刺,用不刺面、役满放还之格;其次最轻,则降为居役,别立年限纵免之格。傥有从坐编管,则置之本城,减其放限。如此,则于见行条法并无牴牾,且使刺面之法,专处情犯凶蠹,而其他偶丽于罪,皆得全其面目,知所顾藉,可以自新。省黥徒,销奸党,诚天下之切务。”即诏有司裁定,其后迄如旧制。

嘉泰四年,臣僚言:“配隶之人,盖有两等。其乡民一时斗殴杀伤,及胥吏犯赃贷命流配等,设使逃逸,未必能为大过,止欲从徒,配本州牢城重役,限满给据,复为良民。至于累犯强盗,及聚众贩卖私商,曾经杀伤捕获之人,非村民、胥吏之比,欲并配屯驻军,立为年限,限满改刺从正军。”从之。其所配之地,自高宗来,或配广南海外四州,或配淮、汉、四川,迄度宗之世无定法,皆不足纪也。

凡内外所上刑狱,刑部、审刑院、大理寺参主之,又有纠察在京刑狱司以相审覆。官制即行,罢审刑、纠察,归其职于刑部。四方之狱,则提点刑狱统治之。官司之狱:在开封,有府司、左右军巡院;在诸司,有殿前、马步军司及四排岸;外则三京府司、左右军巡院,诸州军院、司理院,下至诸县皆有狱。诸狱皆置楼牖,设浆铺席,持具沐浴,食令温暖,寒则给薪炭、衣物,暑则五日一涤枷杻。郡县则所职之官躬行检视,狱敝则修之使固。

神宗即位初,诏曰:“狱者,民命之所系也。比闻有司岁考天下之奏,而多瘐死。深惟狱吏并缘为奸,检视不明,使吾元元横罹其害。《书》不云乎:‘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其具为令:应诸州军巡司院所禁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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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岁在狱病死及二人,五县以上州岁死三人,开封府司、军巡岁死七人,推吏、狱卒皆杖六十,增一人则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典狱官如推狱,经两犯即坐从违制。提点刑狱岁终会死者之数上之,中书检察。死者过多,官吏虽已行罚,当更黜责。”

未几,复诏:“失入死罪,已决三人,正官除名编管,贰者除名,次贰者免官勒停,吏配隶千里。二人以下,视此有差。不以赦降、去官原免。未决,则比类递降一等;赦降、去官,又减一等。令审刑院、刑部断议官,岁终具尝失入徒罪五人以上,京朝官展磨勘年,幕职、州县官展考,或不与任满指射差遣,或罢,仍即断绝支赐。”以前法未备,故有是诏。又尝诏:“官司失入人罪,而罪人应原免,官司犹论如法,即失出人罪。若应徒而杖,罪人应原免者,官司乃得用因罪人以致罪之律。”

帝以国初废大理狱非是,元丰元年诏曰:“大理有狱尚矣。今中都官有所劾治,皆寓系开封诸狱,囚既猥多,难于隔讯,盛夏疾疫,传致瘐死,或主者异见,岁时不决,朕甚愍焉。其复大理狱,置卯一人,少卿二人,丞四人,专主鞫讯;检法官二人,主簿一人。应三司、诸寺监吏犯杖、笞不俟追究者,听即决,余悉送大理狱。其应奏者,并令刑部、审刑院详断。应天下奏按亦上之。”五年,分命少卿左断刑、右治狱。断刑则评事、检法详断,丞议,正审;治狱则丞专推劾,主簿掌按劾,少卿分领其事,而卿总焉。六年,刑部言:“旧详断官分公按讫,主判官论议改正,发详议官覆议。有差失问难,则书于检尾,送断官改正,主判官审定,然后判成。自详断官归大理为评事、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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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官为丞,所断按草,不由长贰,类多差忒。”乃定制:“服评事、司直与正为断司,丞与长贰为议司。凡断公按,正先详其当否,论定则签印注日,移议司覆议,有辨难,乃具议改正,长贰更加审定,然后判成录奏。

元祐初,三省言:“旧置纠察司,盖欲察其违慢,所以谨重狱事,罢归刑部,无复纠察之制。请以纠察职事委御史台刑察兼之,台狱则尚书省右司纠察之。”

三年,罢大理寺狱。初,大理置狱,本以囚系淹滞,俾狱事有所统,而大理卿崔台符等不能奉承德意,虽士大夫若命妇,狱辞小有连逮,辄捕系。凡逻者所探报,即下之狱。傅会锻炼,无不诬服。至是,台符等皆得罪,狱乃罢。

八年,中书省言:“昨诏同外,岁终具诸狱囚死之数。而诸路所上,遂以禁系二十而死一者不具,即是岁系二百人,许以十人狱死,恐州县弛意狱事,甚非钦恤之意。诏刑部自今不许辄分禁系之数。绍圣二年,户部如三司故事,置推勘检法官,应在京诸司事干钱谷当追究者,从杖已下即定断。

三年,复置大理寺右治狱,官属视元丰员,仍增置司直一员。大理卿路昌衡请:“分大理寺丞为左、右推,若有翻异,自左移右。再变,即命官审问,或御史台推究。不许开封府互勘及地分探报,庶革互送挟仇之弊。徒已上罪移御史台。命官追摄者,悉依条。若探报涉虚、用情托者,并收坐以闻。”

初,法寺断狱,大辟失入有罚,失出不坐。至是,以失出死罪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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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失入一人,失出徒、流罪三名,亦如之。著为令。元符三年,刑部言:“祖宗重失入之罪,所以恤刑。夫失出,臣下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请罢失出之责,使有事谳议之间,务尽忠恕。”诏可。政和三年,臣僚言:“远方官吏,文法既疏,刑罚失中,不能无冤。愿委耳目之官,季一分录所部囚禁,遇有冤抑,先释而后以闻。岁终较所释多寡,为之殿最。其徼功故出有罪者,论如法。”诏令刑部立法:诸入人徒、流之罪已结案,而录问官吏能驳正,或因事而能推正者,累及七人,比大辟一名推赏。

绍兴六年,令诸鞫勘有情款异同而病死者,提刑司研究之,如冤,申朝廷取旨。十二年,令诸推究翻异狱,毋差初官、荫子及新进士,择曾经历任人。二十七年,令监察御史每冬夏点狱,有鞫勘失实者,照刑部郎官,直行移送。二十九年,令杀人无证、尸不经验之狱,具案奏裁,委提刑审问。如有可疑及翻异,从本司差官重勘,案成上本路,移他监司审定,具案闻奏。否则监司再遣官勘之,又不伏,复奏取旨。先是,有司建议:“外路狱三经翻异,在千里内者移大理寺。”三十一年,刑部以为非祖宗法,遂厘正之。乾道中,诸州翻异之囚,既经本州,次檄邻路,或再翻异,乃移隔路,至有越两路者。官吏旁午于道,逮系者困于追对。四年,乃令:“鞫勘本路累尝差官犹称冤者,惟檄邻路,如尚翻异,则奏裁。”淳熙三年,令县尉权县事,毋自鞫狱,即令丞、簿参之。全阙,则于州官或邻县选官权摄之。

金作赎刑,盖以鞭扑之罪,情法有可议者,则宽之也。穆王赎及五刑,非法矣。宋损益旧制,凡用官荫得减赎,所以尊爵禄、养廉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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