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七将的石田三成袭击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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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臣七将的石田三成袭击事件——历史认识形成的机械思维陷阱 开篇

庆长三年(一五九八)八月十八日,丰臣秀吉在伏见城亡故,终年六十二岁,此时世子秀赖年仅六岁,政权陷入深深的不安之中。稍早一些的时候,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秀吉命五大老、五奉行立下誓言,效忠秀赖、严禁结成私党争夺权力。此外,还安排前田利家进驻大坂城辅助秀赖,德川家康留在伏见负责政务——希望通过一个势力均衡的构图来维持政治安定。

可惜好景不长,庆长四年闰三月三日前田利家也追随秀吉故去,势力平衡被打破,政局再次不安定起来。不过利家之死首先引发的并非是围绕家康的争斗,而是丰臣系诸武将针对石田三成的袭击计划。

此前,在朝鲜作战及论功行赏时,武将和军目付之间就已经彻底对立,而愤怒的情绪则全部指向了军目付的后台——石田三成(注解1)。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武功派诸大名对吏僚派奉行众的反感彻底爆发,以前田利家之死为契机,武功派诸将最终将反感情绪付诸武力。即加藤清正、浅野幸长、蜂须贺家政、福岛正则、藤堂高虎、黑田长政、细川忠兴七人谋划,在大坂武装讨伐石田三成。

三成察知了七人的企图,事先拜托佐竹义宣协助自己从大坂逃到伏见,进入城内自己的宅邸防御备战。此后加藤等人屯兵伏见,准备强攻以俘虏石田三成;这时德川家康介入仲裁,使事情以和谈的方式解决。

对这起事件,人们大多认为逃到伏见的石田三成躲进家康的住处,上演了死中求活的精彩一幕,但是这种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三成确实被七将追杀,但是他并没有躲进家康的公馆,而是回到了伏见城内自己的住所。

三成逃进伏见城德川家康宅的说法,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一个耳熟能详的逸事了——不单是银幕上时代剧的戏说(葵三代- -|||),连涉及关原合战的各种专业研究著作也大多采用了这种说法(注解2)。

笔者在执笔《关原合战》(讲谈社选书分类,一九九三年)的过程中,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通过查询此事件事实关系的原始史料,发现前面的说法是对事实的根本误解,并在书中予以指出。

然而,“三成逃进家康屋邸”是长达一世纪以上的共识,加上多部权威论著反复提及,在人们心目中已经形成了牢固的历史常识。虽然笔者在前著中将其推翻,但现在绝大多数人仍然没有改变他们的看法,因此在本章,笔者要对此问题重新进行彻底的分析,剖明历史真相。

特意选取本问题作为主题,首先是为了正确的再现秀吉死后至关原合战之前政治史发展的轨迹,此外,也有意讨论一下历史常识形成过程中的机械思维问题。相信通过分析历史常识形成中的机械思维陷阱,无论是笔者还是读者都会受益匪浅。

一、根据诸记录对三成逃亡情况的讨论

首先看几份涉及丰臣七将三成袭击事件的古文纪录。在此之前,请读者暂时抛开先入为主的观念,保证冷静地对历史真相进行再认识。

《庆长见闻书》(注解3)是一部相当真实的记载了秀吉之死前后至关原合战时期政治形势发展过程的著作,该书关于七将的袭击计划是这样描写的:“治部少輔を女の乗物にのせ、佐竹と同道して浮田被居候備前鳴へ参り談合あり。内府へ此事を申入、何とそ無事に可仕よしにて伏見へ赴く。秀家より家老をそへ佐竹同道あり。伏見にて治部少輔屋敷は御本丸の次、一段高き所なり”。七将虽然追至伏见,但是“城へ入へき様なけれは向島に控へ、此由を家康公へ申入れらる”。

关于三成到达伏见后躲藏场所,家康的侍医板坂卜斋所著《庆长年中卜斋记》(注解4)中也有说法:“治部少、西丸の向の曲輪の屋敷へ参着”。板坂卜斋是家康的侍医,关原合战前后追随家康左右,是个亲眼见证历史的人物,因此这本书的史料价值很高,称得上是研究关原合战的根本史料之一。文中所说伏见城西丸对面曲轮中的屋子,正是三成自己的宅邸。

军学者宫川尚古的《关原军记大成》(注解5)是综合了关原合战相关的记录、传闻等资料,历经二十多年(和后面标注时间矛盾,但原文如此——译者)的岁月编纂完成的关原合战军记集大成版(延宝二年[一六七五]起稿,正德三年[一七一三]成稿)。在此书中也有“三成は伏見の城内に入りて、我屋敷に楯籠もる”这样明确无疑的记载。

这样看来,德川时代的很多著作都肯定了遭到丰臣七将袭击的石田三成在进入伏见城后逃进了自己的住所。

与此相对,认为三成逃进了家康的住宅寻求庇护的是一位十八世纪初活跃于江户的兵学家——大道寺友山。友山为家康编写的传记《岩渊夜话》(元禄末、宝永初年左右成书;注解6)中,描述了这样的情景:

佐竹右京大夫義宣、伏見におるて此事を聞、三成と入魂なれハ、夜中に大坂へ下り、直に三成か宅へ行、今度の義ハ理を非に曲て、家康公をなかひいれすれてハ捋明ましと異見に付、宇喜多秀家へ留守の義を頼置て夜に紛れ、女乗物にて伏見へ登り、今度の危き難を御救可被下旨奉歎

说的是,三成和佐竹义宣一起离开伏见,之后托庇家康处。

之后,针对七将引渡三成的要求,家康以“身の置所なきままに家康を頼ミ来候を、日頃不快なれハとて押出し候事ハ不罷成、今度の義ハ家康に対し堪忍頼入候”来回答。按照他的说法,三成确实是隐匿在了家康的住处。

不过,大道寺友山在数年之后对自己观点进行了订正。为了修改《岩渊夜话》的不备之处、增补其内容的不足,友山又发表了改订版的《落穗集》(享保十二年[一七二七]成书;注解7)。《落穗集》中对这起事件经过的描写是这样的:

大坂を出て道中何の子細のなく、其日の晚景に至り伏見の屋敷へ着致し、義宣には直に向島の屋敷へ被参、御対顏の上にて大坂騒動の次第帰宅の節、三成の同道被致候儀なとなも委細に被申上候、且家康公被仰候は、右出入の義を我等も聞及ひ候(中略)其元下向あられ、三成を当地へ御同道と有之は重畳の事候、治部少、当地に罷居候上にては、何様も致しよき事候と御挨拶被城候となり

简单翻译成白话:“石田三成由佐竹义宣陪伴着当夜到达伏见住所。义宣径直造访了家康宅,对家康陈述了大坂丰臣七将骚动的经过,表明三成在自己的陪伴下已经抵达伏见。家康回答,对于这次的骚动深表痛心,义宣能够保护三成从大坂逃至伏见值得赞赏;三成可以先住在伏见,等待问题处置的结果。”

也就是说,奔赴家康处的是佐竹义宣,并非三成。大道寺友山正是修正了《岩渊夜话》中的错误,认识到三成来到伏见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官邸,而不是家康的住所。

以上几例无不说明,德川时代的各种记载中都认为逃至伏见的三成确实躲入了自己的住宅。《庆长见闻录》、《庆长年中卜斋记》以及《关原军记大成》这几部书中所描述的三成住处,是与本丸相连、地势稍高、面向西丸的场所,应该就是所谓的“治部少丸”(治部少辅曲轮)吧。秀吉修筑的伏见城中,有数个曲轮拱卫本丸和西丸,而这些曲轮分别由石田三成、增田长盛、长束正家等奉行居住。

从大坂逃得性命的三成进入伏见后,为保证自身的安全,躲进自己所管理的曲轮中,这恐怕是理所当然的吧?

还有,这一时期另一部比较著名的史料、兴福寺多闻院的日记《多闻院日记》(注解8)庆长四年闰三月九日条中,有如下记载:“伏見治部少輔、右衛門尉、德善院一所取籠候、乍去噯在之由候”,也就是说,石田三成、增田长盛、前田玄以三人在伏见城中的同一场所进行防御。

这一年的正月十日,丰臣秀赖移居大坂,无法管理伏见,于是伏见城由五奉行交替执勤。而事发时前田玄以恰好当值(注解9),因此记载了三成与玄以在同一场所布防的《多闻院日记》,也就成为证明三成究竟位于伏见城内何处的决定性证据。

通过前述德川时代诸记录的内容,以及同时代史料《多闻院日记》的记载,被丰臣七将袭击的石田三成藏身于伏见城自己的屋邸,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既然如此,为什么如此之多的人认为三成逃进家康住处是“史实”?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把这种错误的认识当作毋庸置疑的历史常识呢?“历史的陷阱”是怎样形成的,我们又是如何被束缚在陷阱之中?看来讲清楚这些前因后果是十分必要的。

二、之前的观点是如何形成的

介绍研究关原合战的书籍多如牛毛,我们首先应该关注这些著作是以什么作为基础来发表评论的。

与关原合战有关的书物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种类型是介绍武将们的战略和行动,讲解这些行为在今天看来有何借鉴意义或是教训;另一种类型是从学术角度入手,分析关原合战、近世幕藩体制的成立在政治史上的意义。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著作,对合战本身的经过和事实关系都是根据已知“史实”来进行认识的。这些著作或是分析事实之间的因果联系,或是对战略战术进行评论;但是对于议论作为前提的事实本身,却都是以前人的认识为基础,从来没有深入的独立思索。

关于关原合战的事实关系,一直以来人们都是把下面提到的两部著作当作范本的。而围绕石田三成袭击事件犯下的重大错误,也可以从这两部著作中找到源头。

这两部著作其一是旧陆军参谋本部战史科编写的《日本战史、关原役》(注解10),另一部则是德富苏峰所著《近世日本国民史、关原役》(注解11)。两作虽然都是在明治、大正年间编写的,但是无论哪一部都可谓旁征博引,写作态度更是认真严谨,使得人们对其叙述的正确性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因此即使在今天,关于关原合战的历史小说也好、研究著作也好也几乎都以这两本书为基础。可以说,这两部书在史学界已经超越了研究者的史观范畴、甚至超越了思想体系的范畴,达到“书中所记即历史事实”的境界。

笔者自己也对这两部著作有着很高的评价,绝对无意在人后刻意贬损。但是无论多么优秀的著作,只要由人所写,那么出现谬误都是在所难免的吧。正因为对这两本书的信赖超过了极限,才导致了书中错误在后续的作品中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错误认识的堆积达到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的境地,最终转变成人们心目中牢固的历史常识。

三成袭击事件在《日本战史、关原役》中是这样记载的。关于七将的袭击计划“佐竹義宣、三成と旧あり、これを聞き馳せて大坂に至り、四日三成を擁し伏見に還り家康に投ず。七将追ひ来りてこれを家康に請ぶ。伏見ために騒然たり。家康思ふ所あり允さず”。这本书以非常精炼的文字叙述了事件的经过,即“三成を擁し伏見に還り家康に投ず”。

相当暧昧的一句话。笔者推测此处是以前述《庆长见闻录》为典据,但是在《庆长见闻录》中“内府へ此事を申入、何とそ無事に可仕よしにて伏見へ赴く”的记录却又被省略掉了。《日本战史、关原役》的作者认识到三成问题要依靠家康解决,但是此时他很可能已经对史料的原意产生了误解。

也就是说,为了解决三成问题,家康出面对付诸武力的七名武将进行仲裁调解;此后又命令自己的次男结城秀康护送退隐之身的三成回到居城佐和山城。看到这些记录,作者恐怕生出了“三成来到伏见之初便处于家康的保护下”,这样的印象。此外,我们知道《岩渊夜话》中有一些错误的记载,作者如果看过那本著作的话,大概也会影响他对一连串事件的看法。

这起事件错误的构图,是在德富所著《关原役》中明确化的。书中写道:“佐竹義宣またこれを聞き、三成の邸に赴き、彼を女乗物に乗せ、先ずこれを宇喜多秀家の邸に送そり、更に護衛してことを伏見に抵ら占め、家康に托した。今や窮鳥は愈々猟夫の懷には入って来た”(注解12)。苏峰在后面还续道,“石田三成此の挙は、彼としては最善の策であった。

彼は実に死中活を求めたのだ”。通过他的论断,三成是来到家康的住所请求保护再无疑问。

比较上述两部著作,德富所写“更に護衛してことを伏見に抵ら占め、家康に托した”想必是来自于参谋本部编《日本战史、关原役》中的“三成を擁し伏見に還り家康に投ず”。我们看到,德富在这一点上根本没有独立分析史料并进行思考,而是照抄了《日本战史、关原役》中的内容。而此后“今や窮鳥は??”和“彼は実に死中活を??”也并非是以史料为依据的评述。

德富将书中关于这个问题的章节标题定为“家康、石田を保護す”,至此“三成逃入家康住所请求保护”被彻底史实化。

此后各种著作中的叙述都按照这个基调,重复着德富的结论。人们慢慢把讨论焦点转移到了“石田三成为什么逃进了家康的住处”或是“家康为什么保护了三成”这类的问题上。

在超过一个世纪的时间里,人们津津乐道着这个话题,但是没有谁能抛开空发议论而踏踏实实的追究史实的真相。如果说到史料,那么关于关原合战的第一手史料首推《庆长年中卜斋记》,然而虽然每篇著作都把此书放在参考资料的首位,但遗憾的大家全部忽视了书中对历史事实的记录,对其视而不见。

这是一个历史的陷阱。由于前面提到的两本著作可信性很高,我们就轻易的产生了依赖感,对于书中的叙述——尤其是关于历史过程的叙述——毫无保留的接受,最后导致无数沿袭了这两本著作的新著诞生了。同样的论调在长达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不停的重复,包括一些权威论著都没能幸免。就这样,一个错误的认识最终变成了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历史常识。

三、基于家康书状的一些讨论

通过前面的讨论,我们证实了遭到丰臣七将追击而逃到伏见的三成,没有躲进家康的住所,而是进入了自己的屋邸。不过现在还有一部分人顽固地坚持三成逃进了家康宅,笔者将在本节中彻底驳倒这种观点。

坚持石田三成“家康住所逃亡说”的最后一片阵地是以下史料(注解13):

重御折紙被入御念之通、祝者之至候、如仰此方被罷越候、尚替儀候は從可申入候、其地御番之儀、两人如被申候被成之由、尤候、万事能様肝要存候、委細井伊兵部かたろり可申候、恐々謹言

閏三月五日 家康御判 丹後少将殿 蜂須賀阿波守殿 清州侍從殿 藤堂佐渡守殿 黑田甲斐守殿 加藤主計頭殿

浅井左京大夫殿

这是家康针对丰臣七将来信(《御折纸》)的回书,收信人是当时袭击三成的七名武将。固执者认为三成逃进家康邸的依据,就是信中的“如仰此方被罷越候”(文中所说“固执者”的理解应该是,这里“此方”指家康住所,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是“家康不能交出住在自己家里的三成”——译者)。

由于这封信是写给事件当事人的第一手史料,因此尊重其内容绝对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我们一定要彻底解析这封信所记内容的含义。

关于这封家康的回信,笔者的理解是这样的:“如仰此方被罷越候”这句文言,即使不指三成的行动,也绝不可能是说德川家康的住所。

不过书信中“如仰此方被罷越候”也确实不是指三成的行动,而是七将自己追击到伏见的行为。根据下面引用的史料来讨论,恰好可以说明问题:

被入御念御飛札、祝着之至候、此方(江)人数召連被罷越候由、被仰越候、相意得申候、弾正具可被申候、猶自両人可申候間、不能具候、恐々謹言 後三月五日 家康御判 浅井左京大夫殿

这是家康对七将中浅野幸长来信的回复(注解14),其内容是这样的:“浅野大人特意给本人(家康)来信,真是值得高兴。浅野大人率军队来到伏见,并来信告知,已经确实了解了。关于这件事,从奉行浅野长政(原文如此——译者)和两名传达官(此处不明)处得到了详细说明。”

也就是说,前述七将宛的家康回信中“如仰此方被罷越候”和这里一样,都是指七将率领军队来到伏见。这应该是七将来信中向家康通报的文字,家康表示已经收到,因此在回信中重复一次。战国时代的人们有这样的习惯:为了表示曾认真阅读过来信,喜欢在回信中重复来信的内容。

上面提到的两封书信,浅野宛书在先,七将宛书在后。因此七将宛书一开头便是“重(て)??”,说明这是继浅野回信之后的第二封回信。因此在第一封回信中写到的“此方人数召連被罷越候由”,在第二封回信中就省略成“此方被罷越候”了。

当时,家康在伏见的官邸位于向岛,与建造在木幡山的伏见城之间隔着宇治川。无论是收发信件都需要使节往返奔波。

关于七将宛书中的“其地、御番之儀”云云,应该用七将兵发伏见并将该城围困,准备强攻石田三成宅的举动来解释比较妥当。

以前人们将“其地、御番之儀”大多理解为“(位于)大坂之番”,但是一来用“大坂之番”来形容三成讲不通;二来这样的解释又和幸长宛书中的内容相矛盾。因此此处并不是说大坂之番,而是指七人将军队带到伏见城,并将该城包围这样的情况。我们必须将家康两封书信

中的内容作整体的理解才行。

虽然用尽了浑身解数来讲述这个问题,但是想将人们心目中牢固的“历史常识”改变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笔者也为此深感头痛(注解15)。

既然三成没有躲进家康宅,那么对于家康为什么要制止七将行使武力这个设问又不得不重新理解了。

对于七将的武力暴动行为予以制止,此外护送三成回到佐和山城,在公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如果默认了七将的武力行为,那么政局必然陷入无政府主义的状况之中,家康自身的政治指导力也会降至最低点。在这起事件中,既抑制七将的锋芒,又将政敌石田三成流放出政权中枢,对家康来说这才是最佳的选择。也正因如此,家康此后的政治影响力以及威信都大大增加。

事实上,通过和平解决此次事件,家康不但提高了威信,还名正言顺的从向岛移居伏见城内,顺势彻底确立了自己掌管天下政务的合法性。看到德川家康进驻伏见城的世人,都称其为“天下殿”。

家康名副其实的成为“天下人”是在关原合战后就任征夷大将军时候的事情,而围绕这方面的问题,则已经超出本文的讨论范围了。 结语

庆长四年丰臣七将石田三成袭击事件的经过就如上所述。通过本文的讨论,相信可以使人们对秀吉殁后至关原合战间这段政治史的理解稍稍得到纠正。关于这段历史拙作《关原合战》中有更详细的介绍,读者如果愿意加以参考的话,本人将不胜荣幸。

本次事件中,人们之所以会产生错误的认识,正是因为在认识的形成上存在着严重的机械思维,进而掉进历史的陷阱之中。

权威著作中稍微有一些暧昧的表达,在另一些权威著作中得到追认使其明确化,终于变成了牢固的历史事实。就是这样,错误才会一代一代传下去,经过无数次的再生产后再没有人怀疑其真实性。

有意思的是,本文涉及的两部权威著作一部是陆军参谋本部编纂的,另一部则是以“国家主义者”著称的德富苏峰所写,两方面的编者虽然在政治立场上迥异,然而苏峰仍然毫无保留的接受了陆军参谋本部的资料。此后的研究学者也是如此,很多人批判了两著中对历史因果关系的分析,却对其中历史事实部分照单全收。

我们往往会有把历史认识当作自然事实的倾向。虽然在这个考古的时代,关于遗迹探索的报告每天都会有新的变化,但是一些历史认识只要在人们心目中生根发芽,就再也不会受到怀

疑。

然而,人们心目中的历史真相绝对不等于自然的事实,那只代表我们在对历史的研究中产生的想法而已。不仅如此,关于对历史的认识还应该超越一种思想体系的范畴,通过严谨的探索历史史料、严格的执行史料操作规则来实实在在的进行。

陆军参谋本部和国家主义者德富苏峰,他们的著作之所以被后人奉为经典、之所以在历史学界中拥有如此高的权威地位,正是通过大量的分析了第一手的文书、记录,并将这些史料通过严密的操作整理出来。

非常遗憾的是,这样的著作中也出现了对史料解释的错误;而后人不断继承错误的说法,最终使错误摇身一变成为“史实”、这样的现象在学术界中是非常危险的。本文只是找到了石田三成袭击事件这一个问题,但从中暴露出的历史陷阱实际上广泛存在、希望通过本文的警告,可以让大家能够冷静的再次审视一下那些我们视之为理所当然的“历史常识”。

历史认识有其相对性,往往会随着党派思想、时代的价值观等社会因素的变化而变化,而这些也会给学术研究带来不利的影响。历史学是一个根本的、深刻的课题,放观历史学的各个角落,有无数可能导致人们对史实理解偏差的潜在危险。本文无法继续深入讨论下去,就此搁笔。

注解:

1、这起事件的直接原因,是在庆长之役中蔚山笼城战及其后对于战线缩小行为的处分问题。参见拙作《蔚山笼城战与关原合战》(《倭城研究》第二号,一九九八年,本书所收)。 2、下面尝试摘引两、三种可信性高的论著。“前田利家死的闰三月三日夜,得知自己将被加藤清正、黑田长政、浅野幸长、福岛正则、池田辉政、长冈忠兴、加藤嘉明七将伏击的石田三成,在佐竹义宣的全力协助下,四日狼狈逃到伏见,投奔政敌家康。七将追至伏见,要求引渡三成,一时伏见城内气氛紧张。”(中村校也,《新订德川家康文书的研究》中卷,日本学术振兴会,一九八〇年,三九七页)。“利家逝去之夜,加藤清正、细川忠兴、池田辉政、加藤嘉明、福岛正则、浅野幸长等七人出兵袭击三成。(中略)三成离开利家宅,先回到自己家,接着按照佐竹义宣的安排逃进宇喜多秀家的屋子,随后奔赴伏见,寻求家康的庇护。加藤等七人追至伏见,要求家康交出三成。”(今井林太郎《石田三成》,吉川弘文馆,一九八八年,一三三页)。“利家死去的那晚,出于朝鲜出兵以来的怨恨,加藤清正、黑田长政、浅野幸长等七人准备杀死三成。风闻此事的三成径直逃往了与自己对立的家康的伏见官邸。七将要求家康引渡三成,家康的回应是,令其回到自己的居城佐和山城隐居。至此奉行众的核心人物三成失势,五奉行的一角崩溃。”(藤井让治《日本历史12、江户开幕》,集英社,一九九二年,一七页)。

3、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藏。 4、《庆长年中卜斋记》(《改定史籍集览》第二十六册)。 5、黑川真道编《国史丛书》(国史研究会,一九一六年)。 6、东京大学史料编纂所藏。 7、林述斋监修《朝野旧闻裒叶》(《内阁文库所藏史籍丛刊》特卷,汲古书院,一九八三年)所收。

8、辻善之助校订《多闻院日记》五(《续史料大成》第四二卷,临川书店,一九九八年)。 9、同年闰三月十三日,家康从向岛移居伏见,当时伏见城内值勤者为前田玄以(前述《关原

军记大成》卷三、前述《朝野旧闻裒叶》闰三月十三日条)。 10、陆军参谋本部,一八九三年。 11、民友社,一九二二年。

12、前述德富著,第五章二一节〈家康,保护了三成〉。 13、《谱牒余录》卷二三〈松平安艺寺〉(《内阁文库影印丛刊》,国立公文书馆,一九七三年)。 14、同上。

15、一世纪以来在人们头脑中形成的定式是不可能简单改变的,现在仍然有很多人固执的认为“三成套到伏见城家康住处求救”,其中不乏历史研究界的专家。但是这种说法存在着双重错误。除了三成到家康宅求救是错误之外,认为家康的住处位于伏见城内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家康进入伏见解决三成被袭事件是在闰三月十三日。此前家康住在和木幡山伏见城一河之隔的向岛,向岛位于伏见废城处(即旧伏见城的出丸),不能和木幡山上的新伏见城混为一谈。以上是根本误解之外不得不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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