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庸章谈宗庙祭祀与治国的关系

更新时间:2023-11-14 14:50:02 阅读量: 教育文库 文档下载

说明:文章内容仅供预览,部分内容可能不全。下载后的文档,内容与下面显示的完全一致。下载之前请确认下面内容是否您想要的,是否完整无缺。

从中庸「达孝」章谈宗庙祭祀与治国的关系

黄忠天

国立高雄师范大学经学研究所

关键词:宗庙、治国、中庸、礼记 摘要

《中庸》一书中,论及「宗庙」(祖庙)者,共有五处,除十七、十八章各有一则外,主要集中在「达孝」章(即十九章,依朱熹《中庸章句》所分)。由于文中论述「宗庙」之事颇多,且与《中庸》全文主要在论性、论道、论诚,殊不相类。因此,前儒于此章颇有疑义,甚至谓本章与《中庸》无关,而为礼家所杂入。惟本章在内容、作者与撰作时代的争议虽多,然以中国古来祭政合一,而儒家向来亦主张以礼乐教化天下。因此,本章就精神意义言,实未尝偏离此一基本立场,而且宗庙祭祀以诚为主,若说本章与《中庸》无关,似乎难以尽服学者之心。是以「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自然能通乎治国。至于何以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便能如视掌之易?由于在《论语》中,孔子并未直接、正面的说明,前贤对此虽略有所论,然以宗庙祭祀关涉文化层面的复杂,若光从一二面相来论述,实难以尽窥全豹。因此,本文试图从治国以礼、治国以诚、报本追远、神道设教、收族统宗等五方面来分析,希望对于《论语》与《中庸》所论及宗庙与治国的关系,得以了然分明。

1

从中庸「达孝」章谈宗庙祭祀与治国的关系

黄忠天

国立高雄师范大学经学研究所

前言

宗庙(祖庙)是人类藉以祭祀先人,庇佑子孙的场域。不过,宗庙制度的源起,宗庙制度的内容,究竟为何?由于时代凐邈,难得其详。虽然古来有帝喾高辛氏始立宗庙,尧舜建七庙以享先祖之说,然而毕竟文献不足,难以稽考。因此,论宗庙制度,较保守的推论,至迟应始于殷商,而大备于周代1。

宗庙主要在祭祀祖先,而祖先诞受天命,或由天降命而生的观念,由来久矣。因此,享(上)帝立(宗)庙,以配祖考,便向来是「国之大事」。

《中庸》一书中,论及「宗庙」(祖庙)者,共有五处,除十七、十八章各有一则外,主要集中在如下十九章:

子曰: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由于文中论述「宗庙」之事颇多,且与《中庸》全文主要在论性、论道、论诚,殊不相类。因此,前儒于此章颇有疑义,如宋?陈善《扪虱新话》便谓: 予旧曾为《中庸说》,谓《中庸》者,吾儒证道之书也。然至今疑自「春

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以下一段,恐只是汉儒杂记。或因上文论武王周公达孝,遂附于此,当时虽为之解,然非成说也。又云:「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此尤不可晓。按《论语》「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 1

虽然《史记》中〈五帝本纪〉、〈夏本纪〉与〈三代世表〉略载有帝王世系,然迄今惟见殷商卜辞,得藉以推断殷代先王先公。宗庙制度的建立系于宗法制度的确立,宗法制度的确立,又关系着王位的继承。因此,夏朝若为家天下的开始,则必然有其宗法制度与宗庙制度,以确立其王位的继承,只是迄今未见其出土文献以左证耳。

2

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此孔子以当时之禘,有不如礼,不欲斥言之,因以掌而示门人,曰:其甚易知如此耳。弟子因而记当时,孔子所谓示诸斯者,是指其掌也。今《中庸》乃言治国其如示诸掌,无乃非其义也。〈仲尼燕居〉又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指诸掌而已乎」,予以此知三者,皆是汉儒误读论语之文,因而立说,非孔子之意也2。

陈善认为《中庸》十九章「春秋修其祖庙」以下,为汉儒杂记。近人徐复观先生,虽反对其说,然亦谓本章与《中庸》无关,而为礼家所杂入3。由于陈善以《中庸》本章乃汉儒误读《论语》之文,因此,认为「郊社之礼、禘尝之义」与治国的关系,非孔子本意,其义亦不可知晓。惟清?翟灏《四书考异》则反对其说云: 陈氏说尤肤浅。示掌之文,孟子已屡用之,犹「运掌」,犹「反手」,皆即

此语。谓:「汉儒误读《论语》」,孟子先误读《论语》乎4?

本章在作者与撰作时代的争议虽多,然而儒家向来主张以礼乐教化天下,况中国古来祭政合一。因此,本章就精神意义言,实未尝偏离此一基本立场,而且《中庸》虽论述「至诚尽性」之旨,亦谈「成己成物」、「治国九经」之道,全书藉明体以达用,复即用以显体,可谓合外内之道而体用不二。况宗庙祭祀以诚为主,若说本章与《中庸》无关,似乎难以尽服学者之心。因此,「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自然有可通乎治国者。

然而,何以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便能如视掌般的容易5,此一问题,在《论语》中,孔子并未有直接而正面的说明,吾人仅能从儒家的经典中,去探寻孔子当时的语境(context)6,并试图说明宗庙与治国的关系。由于历代大儒对此,亦未见较为深入的阐述,例如:郑玄但谓:「序爵辨贤,尊尊亲亲,治国之要。」朱熹在《论语?八佾篇》已略作论述(说详于后),是以《中庸章句》但云:「此与《论语》文意大同小异,记有详略耳」,未再加说明。因此,吾人不揣浅陋,寻思《中庸》本章旨意,并综合儒家相关经典,大致析论如下: 23

陈善《扪虱新话》(北京:中华书局,一九八五年),卷三,页72。

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民国七十九年十二月),页106。 4

翟灏《四书考异》(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北京图书馆藏清乾隆刻本)上编卷六,页26~27。 5

「示诸掌」之「示」,郑玄读如「寘诸河干之寘」。寘,置也,指置物于掌中。朱熹则解「示」

为「视」,本文采朱熹之说。 6

哈特曼、斯托克《语言与语言学词典》谓广义的语境指「话语或文句的意义所反映的外部世界的特征」

3

一 、治国以礼说

《礼记?仲尼燕居》云:「礼也者,理也。」《礼记?乐记》云:「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又云:「礼者,天地之序也。」由此可见,礼为事理统绪的法则,有条理秩序之意,儒家崇尚礼乐教化,即欲藉此以维系社会秩序。尤其孔子处在春秋中叶以来,社会结构急遽变化的时代,对于礼坏乐崩的现象,曾有诸多的批评与感慨。如《论语?八佾篇》载季孙氏于家庙之庭作八佾之舞7,孔子云:「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而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以雍彻8。孔子亦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9,奚取于三家之堂?」来批判三家的僭越礼制。

至于谈到宗庙祭祀与治国的关系,《论语》、《中庸》与《礼记》均有所记载,如《论语?八佾篇》云: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

指其掌。

由于朱熹以禘为王者之大祭10,故于《论语集注》中,盖以鲁祭非礼,鲁君非天子不得行禘祭,遂谓文中孔子所说「不知也」一语,盖为鲁讳11。朱熹复从报本与诚敬两方面来阐述禘祭与治理天下的关系(说详后文),由于朱熹于《中庸章句》谓《中庸》此章与《论语》文意大同小异,并未再加以阐述。因此,朱熹论禘祭与治道的观点,自然可以《论语?八佾》所注为依准,虽然其说亦有几分道理,然若以经解经来看《中庸》所云:「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单就报本与诚敬来论述,仍不够完备,试观《礼记?仲尼燕居》一文所云:

78

八佾,天子之乐舞。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季孙氏为鲁大夫,却僭用天子的八佾。 朱熹注云:「雍,〈周颂〉篇名。彻,祭毕而收其俎也。天子宗庙之祭,则歌雍以彻。是时三

家僭而用之。」 9

出自《诗经?周颂?雍》。诗中载天子祭祖时,诸侯都来助祭。而为大夫身份的三家,竟歌天子彻供时所用之〈雍〉诗,如此,这两句又当如何取义?相,助也。辟公,诸侯。穆穆,状天子容貌的庄严。 10

禘,祭名。约有三种说法:一为时祭之禘。指宗庙四时之祭,于夏季举行。如《礼记?王制》所云:「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一为殷祭之禘,指天子诸侯宗庙之大祭。如《公羊传?文公二年》云:「五年而再殷祭。」一为郊祭之禘。指天子诸侯祭天之祭。如《礼记?大传》:「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郑玄注云:「凡大祭曰禘。自,由也。大祭其先祖所由生,谓郊祀天也。」 11

朱熹之说,实承自何晏《论语集解》引孔氏:「答以不知者,为鲁讳」而来。惟这种说法,恐有待商榷。盖孔子一生素重「正名」,若以鲁祭非礼,孔子当不至于亲临其祭。而《论语?八佾》:「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其中已载孔子亲临其祭矣,足见孔子所不欲观者,恐非以鲁祭之非礼,而是在既灌之后,诚意之稍衰!

4

子曰:「郊社之义,所以仁鬼神也;尝禘之礼,所以仁昭穆也;馈奠之礼,

所以仁死丧也;射乡之礼,所以仁乡党也;食飨之礼,所以仁宾客也。12」子曰:「明乎郊社之义,尝禘之礼,治国其如指诸掌而已乎!」是故以之居处有礼,故长幼辨也;以之闺门之内有礼,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有礼,故官爵序也;以之田猎有礼,故戎事闲也;以之军旅有礼,故武功成也。是故宫室得其度量,鼎得其象,味得其时,乐得其节,车得其式,鬼神得其飨,丧纪得其哀,辨说得其党,官得其体,政事得其施,加于身而错于前,凡众之动,得其宜13。

在上文宗庙禘尝之礼中,特别着重序昭穆者,正如《礼记?祭统》所言:「夫祭有昭穆。昭穆者,所以别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而无乱也。是有事于大庙,则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此之谓亲疏之杀也。」其中「序而无乱」、「不失其伦」,正是「礼者,理也」的意义,此正为儒家主张透过「礼」来裁制人事之宜,使其合于中道的目的所在。藉由「礼」来辨「长幼」、和「三族」、序「官爵」、闲「戎事」、成「武功」。于是上下定位,尊卑有序,此即「礼所以制中」、「礼者??事之治也」。所以,孔子特别强调礼的重要,所谓「治国而无礼,譬犹瞽之无相」、「礼之所兴,众之所治也;礼之所废,众之所乱也14」。在郁郁乎文哉的周代,正如《中庸》所说:「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吉凶军宾嘉,各种场合各具其礼。其中宗庙之礼中,更包含了无数的礼仪与职官。若依周制,有事于庙,内外诸司均各率其职,以供役事,几可谓百官总动员,甚至邦国诸侯亦咸来助祭15。因此,序昭穆、序爵、序事等等各种繁文缛节的安排,显然必须有一套制度以确保其井然有序。所谓「礼者,理也」,在国之大事的祭祀大典上,各项礼仪均能有条不紊地进行,推之于治国,则又何难之有?由此可见,《中庸》本章论宗庙与治国的关系,虽可另从多元角度来分析,然着重「治国以礼」,或为其第一要义。

二、治国以诚说

12

郑玄注云:「仁犹存也。凡存此者,所以全善之道也。郊社、尝禘、馈奠,存死之善者也。

射乡食飨,存生之善者也。」 13

依郑玄的说法,本文中所谓「得」,指「得法于礼」之意。 14

以上「礼所以制中」、「礼者??事之治也」、「治国而无礼」、「礼之所兴」诸句,俱见《礼记?仲尼燕居》。 15

如上文「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一诗,可为旁证。

5

龚鹏程先生在〈宗庙制度论略〉一文中,曾指出秦汉以降,大小宗制宗法逐渐隳坏,但宗族仍为社会构成的基本组织,而宗庙在宗族内的意义,仍具有由尊祖、敬宗、收族而表现出亲亲的伦理精神之特质,成为团结各社会内容的力量。虽然政治因封建不行而逐渐与宗庙疏离,但宗庙制度却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动,随时调整其面目,继续发挥其功能24。因此,上至天子的宗庙,下至百姓的宗祠家庙,在君主专制时代与安土重迁的农业社会中,宗祧相承的承继秩序,及其所发挥收族统宗的作用,仍深具影响力。

结语

《左传.成公十三年》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兵戎非年年有之,然祭祀则岁时不绝。在各种祭祀中,又以郊社与宗庙为重。尤其宗庙制度所包含众多的礼仪与职官形成一内容繁复的「文化丛」(culture complex),影响所及,可谓至深且巨,对先秦封建社会,尤其关系密切。以致在《论语》与《礼记》中,均载有明乎宗庙祭祀则治国有如视掌之说。虽然《礼记.仲尼燕居》曾从宗庙之礼论治国之道,但是以宗庙祭祀关涉文化层面的复杂,若光从单一面相来论述,实难以尽窥全豹。因此,本文分别从治国以礼、治国以诚、报本追远、神道设教、收族统宗等五方面来分析。上述五点除「神道设教」一项外,孔子地下有知,或能欣然同意吾说,唯本文中所论宗教意义的「神道设教」,以仲尼向来不语怪力乱神的态度,或未必接受拙见。不过,在春秋战国之时,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含孔门后学),或仍无法根绝原始宗教中敬神畏鬼的心理。试想在教育普及、科技昌明的今日,普罗大众尚且俎豆馨香,虔诚地匍伏在各地庙宇神案之前,吾人又如何责求两千余年前民智未开的百姓,心中能不有鬼神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的惶恐畏敬,又如何责求其能理解孔子苦心孤诣,将宗教人文化的努力,而代之以理性的方式,重新点燃人类智慧的明灯。

24 参考龚师鹏程〈宗庙制度论略〉下,(台北:《孔孟学报》第四十四期),页269。

11

本文来源:https://www.bwwdw.com/article/9p1v.html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