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武汉区域货币中心地位探析

更新时间:2023-04-21 03:33:01 阅读量: 实用文档 文档下载

说明:文章内容仅供预览,部分内容可能不全。下载后的文档,内容与下面显示的完全一致。下载之前请确认下面内容是否您想要的,是否完整无缺。

!~

2009年5月

第36卷第3期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May,2009JournalofHubeiUniversity(PhilosophvandSocialScience)V01.36No.3m—————————————————————....——.—.....—......———————————————.————————————————————————=—————————————II———I.====================================;=}==自==目_==_====j=;=;;============一

近代武汉区域货币中心地位探析

张宁

(湖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摘要]清末,武汉成为中国中部的区域货币中心,强化了自身的金融地位。铸发新币的巨额赢利,是湖北

和武汉开展各项“新政”的财政基础。进入民国,武汉保留了综合性的货币发行职能。“汉钞”在1921~1926年的大发展,是武汉金融地位达到顶峰的标志。近代武汉区域货币中心的形成和发展,有其必然性,“九省通衢”的区位优势和内外贸易转运中心的地位是必要条件,直接原因则是晚清至民国前期的政治衰朽。在近代史上,武汉成功完成由前近代晚期的大商埠向近代经济金融中心转型。深入探析这一转型过程,对当前武汉制定重建金融中 心规划,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关键词]近代;武汉;区域货币中心;金融

[中图分类号】K2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l—4799(2009)03—0103—04

晚清至民国前期,是中国历史上币制最混乱的时代,新旧、官私、中外各种货币交错流通。清末币制改革,又造成货币发行地方化的乱局,至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而极。近代四大金融中心之一——武汉是币制乱局的受益者,一度成为中国中部的区域货币中心。货币中心地位的兴衰,对武汉近代经济社会转型产生了重要影响。探讨这一问题,有助于深化对近代金融史和武汉史的认识。

1890年5月20日,广东正式开铸新式银元(龙洋),揭开中国近代币制改革的序幕。清代自始至终采取分散铸币政策,因此清廷允许、鼓励各省设局铸发新币。由于币制改革的开创者、洋务名臣张之洞就任湖广总督,经营得法,武汉成为区域货币中心,所发行的银元、铜元、官票等新式货币,皆位居全国前列。

1.银元1894年,湖北继广东之后,开设第二个银元局,铸造新式银元。清末,“湖北造”与北洋造、广东造、江南造、大清造占据了龙洋80%以上的份额。虽然不清楚具体铸数,但1924年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对19省48个重要商业城市的调查表明,湖北造龙洋仍在上海、南京、镇江、南通、杭州、宁波、绍兴、芜湖、安庆、六安、汉口、宜昌、老河口、长沙、常德、开封、郑州、信阳、三原、重庆、贵阳等21个城市通用,在南昌、九江略微打折流通【1】融舢。当时,袁世凯头像银币“最通用”,龙洋也普遍流通。由此,可见湖北造龙洋势力之大。

2.铜元它是一种不足值的新式机制铜币,因清末铜钱荒之故,受到民间欢迎,得以溢价流通,遂成为各省的一大利源。湖北于1902年开铸铜元,先设湖北铜币局,次年又在银元局附铸,1905年又在汉阳兵工厂附铸,总计有三处。清末铜元总量折成当十铜元(名义上当铜钱十文行使,重量只能当二,因发行过滥而不断贬值)约有200亿枚,迄1907年1月,武汉三个厂铸造量折当十铜元达43亿枚,至清朝灭亡时的总铸数超过全国总量的25%,高居各省局之首,广泛流通于中部、华东、及西南地区【211600

1896年,湖北官钱局开设,发行兑换纸币。因武汉有大型铸币厂,官票兑现无虞,“信用弥

坚”。至武昌起义时止,共发行银两票6—7万两、银元票160余万元、钱票1700余万串,占清末官票发行总量的15%左右。官钱局在沙市、宜昌、襄樊等地增设分局或代理店,专司兑现,“人民以便于携带,咸乐用之”。湖北全省以外,湖北官票还流通到四川、河南、安徽、江西诸省与湖北毗邻的地区,在湖南全省皆可流通,为他省官票所不及【3】72铘。

【收稿日期]2008-09-02[作者简介]张宁(1971一),男,陕西岐山人,湖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代史研究。3.官票

!~

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

区域货币中心地位的形成,强化了武汉的金融地位。早在清前期,汉口已是“江海贸易之总汇”和中部头号商品转运中心。1861年开埠之后,更兼具内贸和外贸转运中心的双重职能,金融业逐渐演变为票号、外资银行和本地钱庄相互协作的格局,以洋例银(虚银两之一种,由特定重量标准和成色标准结合而成,并无实银,仅作记账与货币兑换单位)与上海规元、天津行化银并称于世。货币铸发事业的兴起,进一步扩大了武汉在中部地区的金融辐射力。一是湖北造龙洋向下游沿江地区流动,渗透进上海的金融势力范围;二是铜元和官票的发行,加强了武汉对中部土货产区的金融控制。清末,内地仍以用钱(或替代品——铜元)为主,每到土货收购季节,皆需巨额现金,“汉口为通商大埠,每年贸易不下数千万,各帮生意出入,皆用钱盘,不用银盘,故汉镇商务需钱尤多。近年制钱缺乏,全赖铜元周转”[41哟。

区域货币中心的地位,带来巨额铸发新币赢余,是湖北和武汉开展各项“新政”的财政基础。从现存史料看,仅从1902年9月.1907年1月,三个铸币厂的铜元余利达洋例银5564649两,估平银2846605两14l麟铡。从1901年至武昌起义,官钱局获利愈500万两。数据虽不全,但足以说明货币发行赢利之巨。清末十年间,新政渐次推行,但中央和地方财政奇绌,是一大障碍。有此巨款,湖北新政方能居全国前列。比如上述铜元余利,除造币厂营建薪酬、付赔款、潜江西湾堤防、协赈湘灾之外,2/3皆用于编练新军(100多万两)及武汉的新政事业,如开办学堂和图书馆(近100万两),举办官营工厂,办矿务局、工艺局、劝业场、迁善所、习艺所,购买轮船,修建后湖堤防、白沙洲填土工程以及各项市政工程I 1掰铆。官钱局赢利,也用于兴办新政,并垫支各公署机关经费。新政的实施,使武汉从传统的地区行政中心(武昌)加商埠(汉口)向近代大都市演变,新军和新式教育也为武昌首义准备了条件。这些都离不开铸发新币的赢利。

进人民国,武汉保留了综合性的货币发行职能。这一时期,汉钞崛起,是武汉金融地位达到顶峰的象征。所谓汉钞,指中、外各家银行汉口分行发行的地名兑换券。因币制混乱,各地通行的货币种类不一。同为一元,究竟何指,因地而异;同种货币,各地的币值亦不同。因此,银行发行之银两和银元兑换券,皆为地名券,限于本地兑现。

清末民初,各银行的汉钞发行量有限。之后,山西票号退出金融舞台,中资银行取而代之,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的汉口银元券逐渐通行。1916年5月,袁世凯政府电令中、交两行停兑,武汉商界仿效上海,坚持兑现,勉强度过危机。至1920年左右,两行汉钞恢复元气,成为汉钞的主导力量。

袁世凯和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中、交两行(尤其是中行)扮演着准中央银行的角色,两行兑换券视同国币,可用于薪俸、纳税及一切交易。1921年,中国银行将纸币发行准备集中于上海、汉口、天津三处分行。次年,将全国划分为四大区域,汉口分行为第三区域行,管辖湖北、湖南、河南、四川、江西、贵州、陕西及山西的运城、新绛,并发行印有“鄂、湘、川、陕、汴五省通用”的兑换券。同年11月,交通银行也将发行和兑换行划分为上海、天津、汉口、奉天、哈尔滨五区。从此,两行汉钞(银元券)进人大发展时期。

由于武汉是中部地区的商品转运中心,两行汉钞的势力早已超出湖北,“其流通区域至为广大用途亦巨”。汉口升为管辖行之后,汉钞在附近省份大量通行,北至河南、西至重庆地区、南至湖南、西北至陕西、西南至云贵,是国内仅次于“申钞”的区域性信用货币。

20世纪20年代,除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外,还有十几家中外银行发行汉钞。中南、大陆、金城、盐业等四家中资银行组成四行准备库,共同发行中南银行纸币近百万元,其他如中国实业、四明、浙江兴业、中华懋业和农商银行,总计发行百万元上下。外资银行中,汇丰、花旗、华比、横滨正金、友华、台湾、华俄道胜也发行汉钞,1926年以前的发行总量据说有300万元198-99。总计中外各银行在1926年初的汉钞发行余额,应在3500万元左右。

汉钞的大发展,是武汉金融业达到顶峰的重要推力。一方面,中西部七省的银行准备金向武汉集中,进而带动大批寻求安全的资金前来,使武汉资金和信用中心地位愈加牢固。另一方面,汉钞本身也产生了显著的资金放大作用。1915年《取缔纸币条例》规定银钱行号发行纸币需五成现金准备,另五成可用公债票及商业证券。1920年《修正纸币取缔条例》将现金准备提高至六成。在实际操作中,银行又适当灵51活处理。如中、交两行创设领券制度,无发行权的钱庄和银行向两行领用一定数额的兑换券,交付六成现

!~

第3期张宁:近代武汉区域货币中心地位探析

金加四成债券、票据,作为抵押,后者可用房地契和期票代替【l】-75-186。这样,3500万元汉钞只需2100万元现金准备,资金放大效应最大可达1400万元。而1917年底,武汉硬币(银两、银元、铜元)流通总量约合1200万元,加上各种钞券也不超过1500万元【1】卸。

当时,国内城市的资金在总体上偏紧,如1921年全国银行存款总额为496,857,041元,放款超过200余万,为515,318,170元[61。以汉钞为中心的信用大扩张,既扩大了武汉的金融辐射力,也给本地工商企业发展创造了宽松的资金环境。据记载:“当民国十五年以前,市面金融收付之繁,每日多至数百万,所用筹码,专赖各银行所发之汉口钞券以资流转”【51990

然而,汉钞的盛景不长。1927年,广东国民政府北迁武汉。4月,因宁汉对峙,采取现金集中政策,停止中、交和新设的中央银行汉钞兑现,并禁止他行汉钞流通。汉钞信用遭受重挫,一度贬为废纸。与此同时,大量申钞流人,并长期在武汉流通。宁汉合流之后,虽屡经整顿,难挽汉钞衰败之势门。

汉钞不再是跨省流通的货币,武汉也就丧失了区域货币中心的地位,渐沦为上海金融业的附庸。进入30年代,各银行的最高发行总量只恢复到1700万元。而申钞在湖北势力愈张,1930年月均流通量在2800万左右,1935年达4000万元之巨【81蹦Io至1935年币制改革,汉钞这一地方性货币为法币取代。

从19世纪90年代到20世纪20年代,武汉是中国中部的区域货币中心。究其原因,固然与武汉的商业、金融地位密不可分,但直接原因在于晚清至民国前期的政治衰朽,对内表现为中央集权的衰弱,终至军阀混战;对外表现为不平等条约体系,以及该体系下租界的存在。

从太平天国之役,清王朝开始形成“外重内轻”的局面,地方财政自主权的扩大是重要标志。清末,巨额赔款摊派和“新政”需求,使地方财政进一步坐大。在罗掘无计之时,铸发银元(角)、铜元、官票等新式货币成了地方政府的新财源。

在货币发行地方化的大潮中,洋务名臣兼理财能手张之洞坐镇武汉,经营得法,加之“九省通衢”为中部商品和资金集散地,便于新币的发行和销售,武汉遂能独领风骚,成为中部的区域货币中心。袁世凯复辟失败后,始于晚清的政治衰朽进入军阀割据阶段,推动武汉的货币中心地位向更高层次发展。

汉钞之盛,武汉的商业和金融辐射力是必要条件。但特点类似的天津、哈尔滨、重庆的地名券何以不及汉钞?且汉钞在民国前几年发行有限,1916年初,中行汉钞发行余额在18家分行中仅排第九,低于重庆和杭州;交行发行余额在19家分行中仅排第七,比长春还少111237-220。直到军阀割据混战时期,它才迎来大发展。随着政局愈趋混乱,其势力也达到顶点。可以说,汉钞正是政治乱局的受益者。武汉有全国第三大租界区,受到列强“保护”,既免于兵灾战祸,又能以租界庇护金融机构。除外资银行外,中资各银行的分行也都在租界安身。这一优势,在中西部的大城市中独一无二,吸引附近地区的大量民间资金前来寻求“安全港”,大大增强了本地银行的资金实力。

然而,从1920年起,风云突变。当时,各地军阀向银行强行借款、摊派之事屡见不鲜,即使财雄势大、有政治背景的中、交两行也不能幸免。两行在北京发行的京钞长期被用于政府经费,经常不能兑现。1921和1922两年,两行相继遇到三个事件:一是1921年6月,四川军阀干预中行重庆分行业务,使申汇未能即期兑付,该行实际上失去作为银行的职能…1静。二是同年11月,有日本人传播北京发生兵变,中、交两行被抢的谣言,上海英文《字林西报》竞印行号外,报道北京中、交两行停闭,立刻引起两行挤兑,影响直达武汉。经汉口银行公会合力维持,三天兑出两百万元,方得平.皂,isj96.-07。三是1922年直奉战起,奉系军阀强行提用交通银行奉天分行未印地名的空白兑换券500万元,加印“某年月日在京津交行兑现”等字样,行用于京津等地I…I盯。有鉴于此,中行才迅速将现金集中于三大租界区所在的沪、津、汉,实行分区集中、分区发行。交行也在次年追随,划分汉口等五大区。1922年,因武昌总商会向全国商联质问五省通用券一事,中国银行总处的回复道出了个中要害:“盖敝行鉴于年来时局多故,内地各行,准备多,则风险可虞,准备少,则应付不敷,不得已内部改组,……择分行中之在通商巨埠比较安全者,定为区域行。其邻近各行发行之钞票之准备金,概须存人区域行,以昭妥慎”【11187-188。当失去租界的庇护效应,或者国家政治趋向统一,武汉的资金安全港效应就会消失。1927年,武汉

!~

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

国民政府能够实施集中现金政策,与年初强力收回租界是分不开的。经此重挫,武汉金融中心的地位走向衰败。

在近代史上,武汉成功完成由前近代晚期的大商埠向近代经济金融中心的转型。深入探析这一转型过程,对于中国近代经济史、城市史和湖北地方史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武汉近代的成功转型,是长期因素(区位优势)、中期因素(近代中国的经济政治变迁大局)和短期因素(张之洞督鄂,军阀割据)在特定历史时期相互作用的结果,有其必然性,亦有较大的局限性。通过武汉区域货币中心地位的兴衰,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问题。

“九省通衢”的区位是决定武汉命运的长期因素。清代前期,全国性市场体系形成,汉口居于商品集散和转运贸易中心的地位,为“天下四聚”之首。近代,上海为龙头的对外贸易勃兴,汉口扮演中部“二传手”的角色,区位优势得以维持甚至强化。依靠内外贸易,金融业迅速发展起来。

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武汉近代转型的中期和短期因素也是上述长期因素所致。汉口在内地贸易网络的中心地位,使之在1861年成为内地首个开放的商埠。大批外国人来汉经商,才开辟了全国第三大租界区。而深得慈禧信任的洋务名臣张之洞长期担任湖广总督,也是清廷的刻意安排,以便在王朝衰落之际有效掌控南中国的枢纽地带。

然而,缺少中期和短期因素的配合,近代武汉的经济繁荣必定大为减色。以金融而论,最多达到长江上游商贸中心重庆的水平,无法居于上海之后,与天津并列(广州虽忝列四大金融中心,其辐射力远不及前三者)。事实上,沪、津、汉三地的繁荣颇有类似性,比如都受益于租界,津、沪租界的寿命则长于武汉。

20世纪20年代,武汉在全国的经济金融地位达到最高峰。其时,却是武汉的长期优势由盛趋弱的转折点,横穿东西(陇海)和纵贯南北(京汉与粤汉相连)的铁路,推动西北、河南、湖南与沿海商埠直接往来,轮运的改进则使长江上游商埠直通上海,“武汉在全国交通新网络中的地位大不如前”[91砣1。外贸地位因而退步,“中国对外贸易各重要商埠贸易额之大小,依年序排列……以汉口转变为最甚。在1918年尚留滞第二位,1921—1920年降至第四位,1921~1922年降至第五位,1923年又降至第七位,……1927年竞退居第九位,适1930年更沦人第十位,大有一落千丈之势”110l瑚。另一方面,工业化的进步推动商业资本让位于产业资本,而武汉以转运中心起家,周边地区落后、缺少经济腹地的弱点也开始暴露。在此情势下,武汉的金融地位能继续提高,汉钞成为大武汉鼎盛的标志,究其原因,中期和短期因素起着主导作用。近代武汉金融的这种发展轨迹,对当前武汉制定重建金融中心规划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参考文献]

【l】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参事室.中华民国货币史资料:第一辑【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2】张宁.中国近代货币史论I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

【3】张通宝.湖北近代货币史稿【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

【4】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参事室金融史料组.中国近代货币史资料:第一辑【M】.北京:中华书局。1964.

【5】武汉金融志编写委员会办公室.武汉近代货币史料【c】.湖北:武汉金融志办公室,1982.

【6】卢其昌.从农工商业说到今后银行的出路【J】.汉121商业月刊,1935,(2).

【7】张通宝.汉钞始末lJ】.武汉文史资料,1997,(2).

[8】湖北金融志编纂委员会.湖北省金融志:上卷Ic].武汉:湖北省志编纂委员会,1985.

【9】9皮明庥.近代武汉城市史f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lo】曾兆祥.湖北近代经济贸易史料选辑:第2辑【C1.武汉:湖北省贸易志编辑室,1984.【责任编辑:邓建华]

本文来源:https://www.bwwdw.com/article/8zhq.html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