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宋霞霞《南柯记》的悲剧意蕴解读

《南柯记》的悲剧意蕴解读

宋霞霞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陕西 汉中 723001）

[摘要]: 《南柯记》反映出了作者一种自我批判的痛苦情绪，是一个产生于自我克服要求的心理悲剧。作品

中所蕴含的的悲剧意蕴也是汤显祖人生悲剧的写照。作者王政理想的破灭后，欲以自由精神超脱俗世，却始终割舍不断一“情”字，因此作品中有出世与入世的痛苦选择。另外作品中的人生如梦思想也加深了作品的悲剧意蕴。

[关键词]：《南柯记》；悲剧意蕴；王政理想；出世；梦

万历二十八年夏至，汤显祖弃官两年后写成了《南柯记》。《南柯记》写了因酒失职、功名不成的淳于棼，梦入大槐安国被招为驸马，并且封为南柯太守。在任二十年，他将南柯治理的井井有条，自己也因此加封赐爵，官迁左相，荣耀显赫。然而好景不长，公主死后，他也逐渐失势被政敌击垮。《南柯记》中没有了《牡丹亭》里杜丽娘为爱而生，而又能为爱而死的浪漫情怀；没有了《紫钗记》里的那份自信：仅凭黄衫豪侠手中的一把剑，就能铲除人间的不公平，并且让霍小玉和李益团圆。宦海沉浮，让汤显祖对现实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在《南柯记》中作者对现实的丑恶、腐败作了深刻的揭露。作品自始至终都笼罩着一种悲剧的气氛，这既有汤显祖邹自振以春夏秋冬来喻汤显祖的“临川四梦”，称四梦之一的《南柯记》为“一场人生秋天的失落之梦”[1](p5)。

《南柯记》反映出了作者一种自我批判的痛苦情绪，是一个产生于自我克服要求的心理悲剧。作者从对真情与梦境的讴歌转向对二者的忏悔。汤显祖在自己的追求和希望破灭之后用传统的实践理性来检验自己的平生业绩时，便不能不从失败中品尝到一种手植苦果的辛酸。作品中所蕴含的的悲剧意蕴也是汤显祖人生悲剧的写照。作者王政理想的破灭、欲以自由精神超脱俗世而不得以及强烈的生命意识，影响了作品的思想导向，使作品又具有“万事无常”、“诸色皆空”的虚无主义思想和消极出世的思想。

一 王政理想的破灭

汤显祖的人生观，终生徘徊于“儒检”与“仙游”、入世与出世之间。然而儒家建功立业的思想深深地影响着汤显祖，汤显祖更倾向于“儒检”与入世。汤显祖在弃官之前，虽然经常流露出佛老之音。但主要奉行的是儒家积极用世、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人生哲学。

汤显祖有着非常深厚的儒家正统思想和忠君观念。万历十三年（1585），北方久旱无雨，神宗皇帝斋戒沐浴，到南郊祭祀求雨。汤显祖听说之后非常感动，写下了“独宿山陵祈帝祖，因歌《云汉》感吾君”（《帝雩篇宿陵下作》）的诗句。青年时代的汤显祖像许多不谙世事的少年学子一样，以为将儒教经典中学到的一点书本知识用于实践，即可以治国平天下。汤显祖的从政热情很高，钱谦益说，“义仍志意激昂，风骨遒紧。扼腕希风，视天下事数着可了。”（《列朝诗集小传》丁集《汤遂昌显祖传》）汤显祖自己也说：“某少有伉壮不阿之气……观察言色，发药良中。某颇有区区之略，可以变化天下。”但是，汤显祖“情灵自高远，浮物任飞沉”[2]的高远天性、挚真的人格注定了他无法容忍朝政的腐朽而屡次遭贬。 “人各有章，偃仰澹淡、历落隐映者，此亦鄙人之章也”（《与司吏部》）在汤显祖看来，人各有志，有的人把功名利禄看得高于一切，而自己则认为人格气节高于功名利禄。

汤显祖面对这个黑暗的社会无法忍受，最终走向了与官场决裂的道路。他像陶渊明一样躬耕陇亩，辛勤笔耕过着自得其乐的生活。《南柯记》就完成于这个时期。作品集中体现了作者在饱经人世忧患后对于社会和人生的理解，满浸着他愤世嫉俗又无可奈何的悲伤情节。

《南柯记》中淳于棼在作者笔下是一个济世爱民、深受百姓爱戴的清官形象。淳于棼任南柯太守的二十年间，举荐贤才、实行惠政，政绩斐然。第二十四出《风谣》中，分别通过父老、秀才、妇女、商人四组不同的人物唱出淳于棼在南柯的德政：

征徭薄，米谷多，官民易亲风景和。

行乡约，家尊五伦人四科。

多风化，无暴苛，俺婚姻以时歌伐柯。 平税课，不起科，商人离家来安乐窝，

关津热你过，昼夜无总他。南柯郡自这太爷到任以来。雨顺风调。民安国泰。终年则是游嬉过日。 淳于棼的政治能力得到百姓的肯定，这既是作者在现实中不能继续完成的政治理想的自我实现。也是儒家仁政思想的体现。小说中淳于棼治理南柯郡的情节也是作者治理遂昌地区的真实写照。汤显祖当时心系爱国忧民的一腔热情，积极实行“仁政惠民”的治县方针。他重视教育，创设书院；他重视发展生产，奖励农事，每年都下乡劝农；他德行兼施、宽严相济的治理，使遂昌呈现了“琴歌积雪讼庭闲”“世上无喧少斗鸡”的升平景象。然而他虽然政绩斐然，百姓的拥戴，得到的却是上级官吏的排挤和地方势力的反对。黑暗的现实既堵塞了他施展个人抱负的道路，也浇灭了他依赖明君贤相匡正天下的热情。

《南柯记》中政绩卓越的淳于棼结果又能怎样呢？宦途险恶，君心难测，“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君心是坦途，黄河之水能覆舟，若比君心是安流。”排斥，最终将淳于棼逐出槐安国。

[3](p146)

权臣段功因嫉妒淳于棼，一直对他打击

二 出世与入世的痛苦选择

汤显祖的思想以儒家思想为根基，但是又掺和了浓厚的宗教意识。道教与佛教伴随汤显祖的终生，然而出世与入世痛苦选择也一直折磨着他。汤显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与佛教结下不解之缘，他赴南昌西山云峰寺之会。“晚过池上，照影搔首，坠一莲簪”，他即题诗二首：

搔首问东林，遗簪跃复沉。虽为头上物，终是水云心。

桥影下西夕，遗簪秋水中。或是投簪处，因缘莲叶东。

一代名僧真可看了这两首略带禅味的小诗，认定汤显祖有慧性，将来必定要成佛。万历十八年十二月，汤显祖会见了高僧真可（达观）。达观十七岁出家到此时已是海内闻名的禅学大师，在士大夫阶层中颇有声望。达观认为汤显祖慧根过人，可以选为佛种。达观预言汤显祖“十年后定当打破寸虚馆也”（《紫柏老人集》卷十二与汤义仍），并在南京雨花台高座寺给汤显祖授了记。佛教主张灭情。认为情是人本性昏迷的表现。“世人外迷诸相，内迷诸空。若能于相离相，于空离空，即是内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开，是为开佛知见。”[4](p95)然而，作为文艺家的汤显祖，一生“为情作使”。他一方面想承认佛家的说教，一方面又无法遏制艺术创作的热情。想承认“情”是虚幻的，却又无法将“情”消灭。在写作《牡丹亭》时，汤显祖充分肯定了“情”的伟大意义，肯定了情的真实性。他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5](p95).汤显祖非但不能“灭情”，反而宣传“情至”论为情作使，这是一种信仰上的悲哀。 在汤显祖晚年，政治上失意和丧子的悲痛使他愈见颓唐，佛道两家的思想对他影响也愈来愈大了。他自云：“余宦游倦，而禅寂意多，渐致枯槁”（《如兰一集序》）在此期间，他作了《南柯记》。《南柯记》杂有比较浓厚的“万事无常”、“诸色皆空”的虚无主义思想和消极出世的思想。他努力的想跳出情网，至此他自认为已“梦了为觉，情了为佛” 了你。明人沈际飞点明其主题云：“淳于未醒，无情而之有情也；淳于既醒，有情而之无情也。唯情至，可以造立世界；唯情尽，可以不坏虚空；而要非情至之人，未堪语乎情尽也。”《南柯记》中很多情节都展示了男女间的爱情。淳于棼特意筑

了瑶台供妻子避暑。瑶台惊变，公主病重，两人互表钟情。“寻常儿女情锺。有恩爱的夫妻情事冗。奴家并不曾亏了驸马。则我去之后。驸马不得再娶呵。累你影凄凄被冷房空” “公主呵，你的恩深爱重，二十载南柯护从。”[3](p121)公主病逝后，淳于棼又表现出巨大的悲痛之情，“南柯去时有凤箫，北渚归来无鹊桥”，“玉人何处？肠断暮云秋草。”当他看到那尺余蚁冢便是葬妻之所时，又禁不住泪流满面，“人如见，泪似倾，叫芳卿恨不同棺共茔”。梦醒之后，淳于棼的情更浓更痴，在“情转”“情尽”两出有淋漓尽致的表现。为了见妻子一面，他甘愿斋戒七七四十九日，拜七日七夜，燃指为香。作者一直到生命最后阶段也没有割断情缘，他深感出世之难，他痛苦的感叹：“岁之于我甲寅者再矣。吾尤在此为情作使，劬于伎剧。为情转移，信于痎疟。时自悲悯，而力不能去。”（《续栖贤莲社求友文》）

三梦的悲剧意蕴

汤显祖是一位擅长描写梦境的戏剧作家，《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都与梦有关，因此又被称作“临川四梦”。作者总结过自己的创作，他说自己是“因情生梦，因梦成戏”。[6]现实中无法抒发的言论，无法实现的梦想在艺术创作中都可以实现。然而，梦终归是梦。杜丽娘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来反抗礼教，她只能在梦中在阴间超越现实，冲破禁锢人性的枷锁。梦是人生现实的补偿，通过梦中的阴间的虚幻的圆满与幸福，作者揭示现实中的桎梏与残酷。汤显祖笔下的四梦”都具有一定的悲剧色彩，正如汤显祖在《答李乃始》中说过：“词家四种，里巷儿童之技，人之其乐，不知其悲。”《南柯记》中的梦境成分较前几部作品更是浓厚的多，作品以淳于棼入梦后经历的跌宕起伏生活为主要内容，表现了人生如梦的消极出世思想。

[7]

“《南柯记》中的梦幻世界已没有绚烂的彩虹，它和现实世界一样，充满肮脏和卑鄙”。对于现实的描写，在《南柯记》这部戏曲中的篇幅并不大，只是将淳于棼的家世、性情等生活现状作了描写。现实中的淳于棼是落魄的，因为得罪了主帅辞官回家，终日过着与酒为伍的生活。他是无奈的。他对现实有着满腹的牢骚，为了宣泄这种不满，转移内心的痛苦，他终日饮酒无度，过着更加空虚的生活。梦入大槐安国后，一切恍若人世，淳于棼被选为驸马并凭借裙带关系加官晋爵、仕途亨通、家庭美满，颇为得志然而瑶芳公主逝世后，淳于棼悲伤过度沉迷于酒色，最终被政敌击垮。书中对于宦海沉浮的描写极为深刻，淳于棼做南柯太守二十年，蝼蚁百姓的反复行为也可见世态之炎凉。对于奸臣段功形象的刻画也细致入微，一个老谋深算的官场老手跃然纸上，这与现实又有何异？梦如人生，人生如梦。淳于棼的南柯一梦，已将一生阅尽，所谓荣华富贵亦如梦幻泡影。正如佛家所言“梦者是幻身，幻者是妄念，泡者是烦恼，影者是业障。”[4](p26)淳于棼最终斩断情缘，立地成佛。

汤显祖以生动的艺术形象告诉读者，在悲剧的社会中，渴望成就一番功名事业的士子注定也是悲剧性的。“人生如梦”是封建社会中的士子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的一种悲剧心态的写照。

参考文献

[1]邹自振. 汤显祖与玉茗堂四梦[M].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7.(5). [2]汤显祖.汤显祖诗文集（卷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3]汤显祖.南柯梦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9. [4]慧能.六祖坛经[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

[5]汤显祖. 中国古代四大名剧[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 [6]汤显祖.复甘义麓[M]//汤显祖诗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7]王建科.临川四梦和汤显祖的悲剧意识[J].汉中师范学院学报，1995，（4）.

Interpretation of the tragic in \

Song Xiaxia

(Literature College,Sh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zhong 723001,China)

Abstract: “Nanke Dream” reflects a painful emotional shelf-criticism. It’s a psychological tragedy of self-overcoming, meanwhile is the portrayal of tang’s tragic life. After the failure of the political ideals, Tang try to use the spirit of freedom transcend earthly. While he couldn’t break away from love. The work reflects contradictory thoughts.

Key words: “Nanke Dream”; “tragic”; “political ideas”; “dream”

作者简介：宋霞霞（1987-），女，山东青岛人，陕西理工学院2009级硕士

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通信地址:陕西省汉中市汉台区陕西理工学院南区研究生64号信箱 邮 编:723001 Email :350968442@qq.com 手 机 : 1348489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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