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学精神及其形成

论大学精神及其形成

如果把创立于公元九世纪的法国巴黎大学( Université de Paris ) 称为“欧洲大学之母”，那么大学的历史迄今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年。巴黎大学之后诞生了包括英国牛津、剑桥在内的许多大学，它们在效仿巴黎大学的同时，也在探索自己的办学之道。这其中著名的有1810年由普鲁士教育大臣、德国著名学者、教育改革家威廉.冯.洪堡（Wilhem von Humboldt）受命创建的被誉为“现代大学之母”的柏林大学-----二战后改称洪堡大学

(Humboldt-Universitä t zu Berlin，简称HU Berlin)。还有1861年由美国著名的自然科学家威廉·巴顿·罗杰斯创立的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简称MIT）。这些大学以它们的创立和成功，将大学教学、科研、服务社会的功能完整地诠释出来了。大学通过传承知识、启迪智慧、培养人才、探索科学、追求真理、完善人性来服务社会和全人类，并将追求人类福祉作为自己永恒的目标，这就是大学的本质所在。新中国建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高等教育事业发展很快，具体表现为大学的数量和规模都空前地扩大。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感觉到我国的一流大学距离世界一流大学还有一定的距离。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要办好一所大学，除了靠资金投入以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要形成符合大学本质要求的被称为大学灵魂的大学精神。

一、大学精神

随着大学的发展，大学不仅成为人类社会的产物，同时还成为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其中也包括大学精神。大学围绕着教学、科研、服务社会三项基本职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经过不断的凝炼和提升，最终形成了大学精神。也就是说，大学精神是大学存在和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具有独特气质的精神形式和文明成果，是大学的人文精神。同时，大学精神又是大学校园文化的精髓和核心，是大学履行自己使命的最重要精神手段，是大学的灵魂。大学精神集中反映了大学对自身的本质、功能与办学规律的理解和价值追求, 是大学在全面吸收历史文化传统、进行长期办学实践的探索与积淀, 并随着时代不断充实、发展的切合大学自身实际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方法论的集成。因此，大学精神是大学在对自己的办学理念、育人方针、学术追求、管理模式的哲学抽象基础上而形成的独具特色的哲学思想。大学精神一经形成,便会随着时空的延续和大学人员的更替而延续，成为一种文化传统、一种精神力量，成为生生不息的精神血脉。大学的历史就是一部大学精神不断积淀、形成、发展并发挥作用的历史。大学需要大学精神，大学也必须有大学精神。

二、大学精神的内涵

关于大学精神的内涵，有许多人进行过研究。有人从时代精神的角度出发，认为大学精神主要包括创造精神、批判精神、社会关怀精神；有人从大学的功能和管理出发，认为大学精神，育人第一，其次是尊重科学、善于创新、唯才是用、兼容并包；还有人认为大学精神第一是自觉的学术精神，第二是永恒的道德精神，第三是敏锐的时代精神等等。本人认为，研究大学精神，必须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首先，大学精神是有层次的。它至少可以分为这样二个层次：作为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和具体化了的某所大学的大学精神。第二层次的大学精神是第一层次的大学精神在特定历史时期针对某所特定学校的诠释，它既包括了时代精神，更体现了这所学校的历史传统和特点。对于第一层次的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的提炼，应该也必须站在历史的高度，把人类历史上所有的大学作为对象，而不是仅仅局限于某个时代，或者某所世界著名的大学。因此，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是自人类建立大学以来，对不同历史时期所有大学精神的总结、凝炼和提升，是所有大学应该具有的理想的精神品质。这种大学精神不仅具有历史的高度，同时也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当然，大学精神永远都是开放的，当新出现的富有价值的时代精神经过不断提炼、升华后也可以纳入最高层次的大学精神。

其次，必须认识到大学精神是一种内在的精神品质和价值追求。人的思想决定人的行为，但思想和行为毕竟是两种不同性质的东西，它们之间是逻辑学上的内涵与外延的关系。所以尽管思想与行为有密切的关系，但也不能用行为表现来代替思想内涵。比如，“唯才是用”是尊重科学、尊重知识、民主平等的思想在实际的人事工作中的体现，不能把“唯才是用”直接当作大学精神的内涵。同样，“善于创新”也是一种具体的现实表现，也不能作为大学精神的内涵。还有，“育人第一”是大学的基本职能，也不能作为大学精神的内涵。

第三，对大学精神的提炼，应该是在凝炼的基础上，做到既具有很高的统领性又使人一看就明白该怎样做。如“永恒的道德精神”就使人难以明白到底该怎样做。因为“道德”二字，内容非常宽泛，不同时代、不同阶级的道德标准经常是不同的，有些甚至是互相矛盾的。

第四，在不同的时代、针对不同的大学的特点，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应该能够被诠释为各具特色的具有不同个性的大学精神，以便更好地陶冶、激励不同大学的人们实现自己的目标。或者说某个时代的某所大学所体现出来的具体的大学精神，其实就是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在某个时代、针对某所大学的具体化，是将大学的理想精神品质具体化为某所大学具有的独特的精神品质。

基于上述四项原则，在研究大学本质和大学精神的基础上，完整的、理想的、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可以被表述为：以不断促进社会进步和人类幸福为己任，崇尚科学、追求真理、民主平等、自由开放。

其中，第一句话“以不断促进社会进步和人类幸福为己任”具有统领作用，它提出了大学精神的终极目标和价值标准，体现了人类对自身未来命运的深刻的人文关怀，直指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永恒目标，清晰地表述了大学之于社会、人类的责任。

“崇尚科学、追求真理”主要是指大学在整理、传承和拓展知识方面应该具有的无限热情和实事求是的唯物主义的科学态度，同时还具有对未知世界，包括对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的强烈的求知欲并体现为孜孜以求、不畏艰难险阻的探索精神。

“民主平等”则更多地体现为倡导一种适应社会发展趋势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方式和态度，同时也是民主政治与和谐社会的思想基础。在封建思想残余还比较浓重的中国，作为大学，提倡民主平等，不仅有利于建立一种与大学自身特点相适应的现代大学管理制度，同时通过人才的培养，还能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不断发展输送观念和人才。

“自由开放”则是指精神自由、思维独立，不拘泥于已有的知识、观念和传统，能充分发挥个体的思维和想象能力，去不断探索未知领域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或发明创造；同时还能做到胸怀广阔、眼界开阔，能将一切外来的知识、思想和观念都看成是人类文明的成果，做到自然而然地去了解、研究并吸收其中合理的成份，进而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以上对大学精神的内涵进行了表述和诠释。这种表述和诠释，不仅是对迄今为止存在过的各种大学精神的凝炼，同时还将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两大内容都包括进来了，而这正是人类社会的发展对于大学和大学精神的客观要求。

在此基础上，结合某所大学的实际，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将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诠释成某所大学具体的大学精神。比如柏林洪堡大学的“洪堡精神”——大学以知识和学术为自己的最终目的，学术民主、学术自由，民主管理与教授治校——就是“崇尚科学、追求真理、民主平等、自由开放”的大学精神的具体体现。清华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则可以理解为“以不断促进社会进步和人类幸福为己任”的大学精神在一个落后而又古老的国度对青年学子的内心信念和品性修为的要求。北京大学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就是“自由开放”的大学精神的体现。在此，我们还可以看到，每所大学的大学精神各有侧重、各有特色。其实，任何一所大学，如果能够真正做到将本文提出的完整、理想的、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中的一点、两点具体化、现实化，已经是非常地了不起了。

三、大学精神的形成

大学是由人组成的，人是有精神的，因而但凡大学也都有精神，但如果这种精神与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世俗精神差别不大或者基本相同，那么只是这所大学的精神而不是这所大学的大学精神。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精神的形成，包括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大学精神的现实存在，具体表现为在一所大学的教师、学生的思想观念中已经形成符合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内涵的共同的心理和文化，这种心理和文化会在教师和学生的日常学习、工作和生活中以观念、行为的方式得到群体性体现，它能不断帮助大学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同时，对于这所大学的新加入者来说，已经形成的大学精神还能产生这样一种作用，它能够对新加入者产生心理和文化的强烈影响从而能够很快使其融入到这种心理和文化的氛围中。其次是大学精神的形式化存在，具体表现为大学管理者结合这所大学的历史和现实，并参照具有普世意义的大学精神的内涵，不断总结、提炼、升华，最终形成这所大学的独具特色的大学精神的形式化体系并保持相对稳定。这个体系，具有不同的层次和内容，但它们都围绕着这所大学的大学精神，对教师和学生起着思想统领、内心激励、行为规范的作用。当一所大学的大学精神同时具备了现实存在和形式化存在以后，这所大学的大学精神就完全形成了，一所大学的大学精神的形成，意味着这所大学已经走向成熟。其大学精神从此就会成为这所大学的生生不息的血脉，一代一代地传存、发展下去。

创建于1911年的清华大学，在中国的大学中并不是最早的。但这所大学之所以能够很快取得辉煌的成就，与其大学精神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清华是一所“赔款学校”——知耻而后勇；清华是一所深受美国大学精神影响的学校——学术自由、办学民主；清华是一所成立后不久即被卷入到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的历史大潮中的学校——爱国奉献；清华还是一所继承了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学校——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当厚德载物。大学精神，就这样在清华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开始现实地形成并发挥作用。同时，历代清华的管理者，都在不断地对其总结、提炼、升华，使清华的大学精神逐渐被形式化、具体化。2011年是清华大学建校一百周年，顾秉林校长在校庆贺辞中对清华大学的大学精神进行了全面而权威的阐述。它包括以下内容：“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行胜于言”的校风，“严谨、勤奋、求实、创新”的学风，“中西融会、古今贯通、文理渗透”的办学特色，“爱国奉献，追求卓越”的光荣传统。这些内容，构成了清华大学的大学精神的完整形式化体系，这个体系层次分明，对人的思想和行为的指导全面而明确，是对清华的大学精神的总结、提炼和升华，凝聚着历代清华人的热血、激情和睿智。同时，它也为大学精神的

形式化体系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例。这个体系包括校训、校风、学风、办学特色、光荣传统，层次分明，既有统领思想的内容，也有倡导学术风格和行为风格的内容。

对人的精神的塑造是大学培养人的重要方法。大学要塑造人的精神首先是大学必须有自己的大学精神。一所大学的成熟和成功，最重要的是形成真正的大学精神。这样的大学，才能够为国家和社会不断培养人才，才能够为人类文明进步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也才能够使大学真正成为具有灵魂和生命力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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