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妙语小品选读

历代妙语小品选读

1、王元泽数岁时，客有以一獐一鹿同笼以献。客问元泽：“何者是獐？何者是鹿？”元泽实未识，良久对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客大奇之。

2、杨德祖为主簿，时操既平汉中，欲讨刘备而不得进，欲守又难为功，护军不知进止。操出教，唯曰“鸡肋”，外曹莫能知晓，德祖曰：“夫鸡肋食之无所得，弃之殊可惜，公归计决矣。”乃令白外称严，操果回师。 3、王介甫尝见举烛，因言：“佛书日月灯光明佛，灯光岂得配日月？”吕吉甫曰：“日昱乎昼，月昱乎夜，灯光昱乎昼夜，日月所不及，其用无差别。”介甫以为然。

4、黄子琰少即辩慧。建和中尝日食，京师不见。子琰祖太尉，以状闻太后。诏问所食多少，太尉思其对，未知所况。子琰年七岁，时在侧，曰：“何不言‘日食之馀，如月之初’？” 5、陆氏兄弟游龙潭寺，见一暗室，弟曰：“是黑暗地狱。”兄曰：“是彼极乐世界。” 6、徐孺子年九岁，尝月下嬉，人语之曰：“若令月中无物，当更明耶？”徐曰：“不然，譬如眼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7、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一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

8、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 9、殷中军问：“自然无心于禀受，何以正善人少，恶人多？”诸 人莫有言者。刘尹答曰：“譬如写水着地，正处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

10、楚王张繁弱之弓，载忘归之矢，以射蛟兕于云梦之泽，而丧其弓。左右请求之，王曰：“止！楚人遗之，楚人得之，又何求焉？”

11、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儿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儿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果然。

12、晋明帝几岁时，坐元帝膝上，因问长安何如日远？答曰：“日远，不闻人从日边来，居然可知。”元帝异之。明日集群臣宴会，告以此意，更重问之，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尔何故异昨日之言耶？”答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13、韩康伯年数岁，家酷贫，至大寒，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斗，谓康伯曰：“且着襦，寻复作裤。”曰：“儿已足，不须作裤也。”母问其故，答曰：“火在熨斗中而柄热。” 14、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空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 门不前。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15、贾思道至性谦和，遇士大夫，虽在街道，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 16、黄蘖祖师曰：“‘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念头稍缓时，便宜庄诵一遍。” 17、李中溪无子，恒不乐。其友谓之曰：“孔子不以伯鱼传，释迦不以罗 传，老聃不以子宗传。待嗣而传，三教绝矣。” 18、孙子荆欲云“枕石漱流”，误曰“漱石枕流”。王武子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19、庞仲达为汉阳太守，郡人任棠有奇节，隐居授教。仲达到郡，先候之。棠不交言，但以薤一大钵，水一盂，置户屏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主簿白以为倨。仲达思其微意，良久曰：“棠是欲晓太守：水者欲吾清，抚大钵薤者欲吾击强宗，抱儿当户欲吾开门恤孤也。”叹息而还。

20、人馈魏武一杯酪，魏武啖少许，盖头上题“合”字，以示众，众莫能解。次至杨修，修便啖曰：“公教人啖一口也。” 21、方司徒定之不好观剧戏，曰：“涂面带须，一悲使人堕泪，一喜使人解颐。此辈本假，世人惑真。”

22、钟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识嵇康。钟要于时贤俊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扬锤不辍，傍若无人，移时不交一言。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23、顾长康啖甘蔗，先食尾，人问所以，顾曰：“渐入佳境。” 24、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我知之濠上也。”

25、孟敏尝至市贸甑，荷担堕地，坏之，径去不顾。适遇郭林宗，见而异之，因问曰：“坏甑可惜，何以不顾？”孟曰：“甑已破矣，顾之何益。” 26、西山先生问傅景仁以作文之法，傅云：“长袖善舞，多财善贾。”西山由此务读。 27、陈仲微云：“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船可以载天下之猥士，而不可陆沉天下之英雄。”

28、刘忠宣教子读书，兼力农。尝督耕雨中，告人曰：“习勤忘劳，习逸成惰。困之息之，息之困之。”

29、汉明帝谓东平王苍曰：“天下何事为乐？”对曰：“为善最乐。” 30、薛道衡聘陈，作《人日》诗云：“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南人曰：“是底言？谁谓此虏作诗？”及云“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乃喜曰：“名下固无虚士。” 31、卫玠为性通恕，常自戒曰：“人之不逮，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 32、陈眉公曰：“小儿辈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令以读书通世事。” 33、陈眉公曰：“有一言而伤天地之和，一事而折终身之福者，切须检点。” 34、陈眉公曰：“做秀才，如处子，要怕人；既入仕如媳妇，要养人；归林下如阿婆，要教人。”

35、胡居仁家贫甚，鹑衣箪食，尚不继。或为之虑，胡曰：“身已闰义，屋已闰书，大处足矣，不必琐求。” 36、陈继儒曰：“势在则群蚁聚膻，势去则饱鹰扬汉。悠悠浊世，今古皆然。有识之士，不必露徐偃之刚肠，但请拭叔度之冷眼。” 37、费文宪公云：“观书当如酷吏断狱，用意深刻，而后能日知其所无；记书当如勇将决胜，焚舟沉甑，而后能月无忘其所能。”

38、秦始皇游会稽，渡钱塘，项梁与籍同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无妄言，族矣！”

39、项羽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去。季父梁怒之，羽曰：“书足记姓名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耳！”于是梁奇其意，教以兵法。 40、汉高祖尝游咸阳，纵观秦始皇，喟然叹曰：“大丈夫当如此也！” 41、祖逖渡江中流，望而叹曰：“不澄清中原，不复渡此！” 42、陈蕃尝处一室，庭宇荒秽。父友薛勤来候之，谓蕃曰：“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蕃曰：“大丈夫当扫除天下，何事一室乎？” 43、杨子云曰：“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

44、毛澄七岁善属对，姻戚长老喜之者，赠以金钱，受归即掷之曰：“吾犹薄苏秦斗大，安事此邓通縻縻。”时人奇之。

45、九山散樵，浪迹俗间，徜徉自肆，遇山水佳处，般礴箕踞。四顾无人，则划然长啸，声

振林木。有客造榻与语，对曰：“余方游华胥接羲皇，未暇理君语。”客去留，萧然不以为意。 46、僧贯休，婺州兰溪人。钱镠自称吴越国王，休以诗投献，内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句。镠谕改为四十州，乃可相见，曰：“州亦难添，诗亦难改，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遂去而入蜀。

47、陶渊明为彭泽令，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渊明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事乡里小儿也。”遂解印逃去。

48、吴正子穷居一室，门环流水，跨木而度，度毕即抽之。人问其故，笑曰：“土舟浅小，恐不胜富贵人来踏耳！”

49、武林张卿子有《野花》诗十首佳极，盛传一时，人目之曰“张野花”。卿子善病，常数年不出户，面孔黄瘦，人复有见之者，曰：“是野花张也。” 50、谢康乐小时，便文藻艳异，祖车骑甚奇之，谓亲知曰：“我乃生 (谓 不慧也）， 那得不生灵运。”

51、东坡自海南还，过惠州，州牧故人，出郊迎之。因问海南风土人情如何，东坡云：”风土人情不恶。某初离昌化时，有十数父老，皆携酒馔，直至水次，送某登舟，执手涕泣而去。且曰：‘此回与内翰相别后，不知甚时相见？’” 52、欧阳季默常问东坡：“鲁直诗何处见好？”东坡不答，但极口称诵。季默云：“如‘卧听疏疏还密密，晓看整整复斜斜’，岂是佳耶？”坡云：“正是佳处。” 53、汪南明架上牙签数万卷，客眦睨久之，谓曰：“公能遍识耶？”公曰：“汉高取天下，属意者关中耳。”

54、冯道、和凝同在中书，一日和问冯曰：“公靴新，价其值几何？”冯举左足示和曰：“九百。”和性褊急，遽回顾小吏云：“吾靴何得用一千八百？”因诟责。久之，冯徐举其右足曰：“此亦九百。”

55、朱异遍治五经，涉猎文史，博弈书算，皆其所长。年二十，诣都，沈约戏语曰：“卿年少，何乃不廉？”

56、苏东坡在维扬，一日设客，米元章在坐，酒半，元章忽起自赞曰：“世人皆以芾为颠，愿质子瞻。”坡笑曰：“吾从众。”

57、刘贡父觞客，苏子瞻有事欲起，刘以三果一药调之曰：“幸早里且从容。”坡答曰：“奈这事须当归。”满座大笑。

58、汉武游上林，见一好树，问东方朔，朔曰：“名‘善哉’。”帝阴使人识其树，后数岁复问朔曰：“名为‘瞿所’。”帝曰：“朔欺久矣，名与前不同，何也？”朔曰：“夫大为马，小为驹；长为鸡，小为雏；大为牛，小为犊。人生为儿，长为老。且昔为‘善哉’，今为‘瞿所’，长少死生，万物败成，岂有定哉？”帝大笑。 59、王元景尝大醉，杨遵彦谓之曰：“何太低昂？”元景曰：“黍熟头低，麦熟头昂，黍麦俱有，所以低昂矣！”

60、地无余利，人无余田，是种田两句要言；心不外驰，气不外浮，是读书两句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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