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

铁凝近作中的女性形象

读《玫瑰门》和《永远有多远》

摘 要: 铁凝的小说常变常新, 在社会上创造出一次次轰动效应, 对读者有着长久的吸引力。其塑造的人物形象独特、鲜活、内涵丰富, 尤其是司绮纹、白大省、西单小六等女性形象散发着奇光异彩。

关键词: 铁凝; 女性形象; 《玫瑰门》; 《永远有多远》

20 世纪90 年代以来, 随着社会经济的日益进步和发展, 大众文化生活的日益丰富和繁荣, 文学--这一在改革开放之初曾不断振聋发聩、引起社会轰动的文化现象, 在社会上逐渐失去了--轰动效应",, 而此时期, 铁凝的作品却一次次引起了轰动", ", ", ",玫瑰门",一版再版, 问世后的", 六年之间

再版五次",[ 1] ( P 1) ; ",大浴女",问世不久即脱销, 并被 春风文艺出版社相中, 欲评为", 金布老虎",奖, 面对 百万元大奖, 铁凝以", ",大浴女",并非纯粹的爱情小 说",为由婉拒, 再次引起媒体的广泛关注; ",永远有 多远", 作为中篇小说获首届", 老舍文学创作奖", ??她的作品多部被",新华文摘",转载。 铁凝作品的轰动效应自然也引起了评论界的 关注, 各种评论从不同的角度对铁凝作品进行了 评价: 有的认为, 铁凝在作品中以较明显的女性视 角, 用女人味极浓的叙事口吻, 挖掘并表现了传统

其是", ",玫瑰门",对20 世纪晚期中国女性文学发展 的第三阶段的到来, 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 ",是世

纪末女性写作进程中具有转折意味的创作标

志[ 2] ( P136) 。但有的认为, 虽然她的一系列作品都 因女性在场而具有鲜明的女性特征, 但她的叙事

视角却不局限于女性, 是超性别的[ 3] ( P92) 。对此, 铁凝也有表述: ", 我本人在面对女性题材时, 一直 力求摆脱纯粹女性的目光。我渴望获得一种双向 视角或者叫做",第三性", 视角, 这样的视角有助于 我更准确地把握女性真实的生存境况。??当你 落笔女性, 只有跳出性别赋予的天然的自赏心态, 女性的本相和光彩才会更加可靠。",[ 1] ( P2) 也有的 认为, 铁凝作品是对人性之复杂幽深的透彻的剖

析和勘测[ 4] ( P33) , 并在对人性意识进行挖掘中, 始 终注重人性与社会环境的密切联系。还有的认 为, 铁凝小说", 致力于探访人的隐秘心灵, 其独创 的反思对话体有助于穿透一般心理表层, 揭示个 体隐秘的心理活动。",[ 5] ( P54) 一位评论家在评价 ",玫瑰门",时写道: ", 铁凝操纵的这场",玫瑰战争", 有 声有色, 为女性心理学和女性社会学提供了新的 研究可能。",[ 1] ( P1)

纵观铁凝近些年来的创作, 对上述评价是当 之无愧的, 其常变常新的创作套路、复杂深刻的人 性探索、多层次多时空的结构艺术、对人物内心隐

秘心理的挖掘和灵魂的拷问, 无疑都具有可圈可 点之处, 都是其创作的不断突破和成功探索。而 笔者最感兴趣的还是其近作中独特、鲜活又内涵 丰富的人物形象, 毕竟, 文学的本质是形象, 形象 比故事、比形式更具生命力。 司绮纹: 颇具厚度的多面人物

司绮纹是铁凝抛给读者的一个出其不意, 尤 其是在20 世纪80 年代末的当时, 谁会想到以香 雪成名、以红衣少女安然更上层楼的铁凝, 描绘出 如此清纯、美丽、健康、阳光形象的铁凝, 会刻画出 那么一个心理阴暗、复杂、世故又伪善的老女人形 象呢? 难怪有评论家认为", 司绮纹是作者为新时 期中国文学画廊贡献的一个富有奇特光彩的新

人。",[ 1] ( P1) ",玫瑰门",中的女性形象, 尤其是司绮纹 这个形象打破了以往文学创作中人们对传统意义 上女性角色的审美期待, 颠覆了以往创作中的优 美、柔美的理想化的女性角色特征, 代之以病态性 格特征, ", 这种",病态美", 形象的集大成者, 莫过于 司绮纹。她的病态心理、病态行为, 她强烈的复仇 欲望和征服行为, 以及她苟活得那样有声有色有 滋有味, 使得这一女性形象的审美价值几乎超过 了所有",病态美", 的女性形象。",[ 6] ( P41)

司绮纹之所以堪称", 中国文学画廊富有奇特 光彩的新人",形象, 与这个人物几个方面的", 前所 未有",是分不开的: 一是她的复杂性( 多面性) , 二 是她的", 怨妇形象",, 三是她的", 恶毒",。总而言之, 这", 复杂",、", 怨妇",、", 恶毒",交织而成的心灵扭曲、 变态所引发的一系列行动, 表现出的病态性格特 征也是空前的。

首先, 司绮纹形象的复杂性、多面性、丰富性 较之以往文学形象是前所未有的

司绮纹这个历经了80 年风雨沧桑的老女人, 饱受时代变迁、社会动荡、家道兴衰、婚姻不幸的 种种人生磨难, 生理上、心理上屡遭蹂躏后的浴火 重生, 把她从一个出身官吏之家, 生活富足美满, 接受过传统社会的正统教育, 又在教会学校受过 现代文明熏陶的聪慧、开朗、知书达礼、健康秀美 的少女, 一步步扭曲成伪善世故、见风使舵、诡计 多端、不择手段的心理变态的老女人。她事事动 心眼, 与人人较劲, 明争暗斗, 甚至不放过对她绝 无恶意和威胁的同父异母妹妹司绮频和外孙女小 玮; 文革中, 对街道主任曲意逢迎、违心巴结, 又倍 觉屈辱、怀恨在心、伺机反扑; 为了找到别人的破 绽, 她就窥视跟踪又掩人耳目, 鬼鬼祟祟地进行着

她", 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勾当。但是, 她", 恶",的一面之外, 又有很多侧面。她在艰难时世照顾夫家

老小生计, 勇敢挑起家庭重担, 独撑危局, 所表现 出的处事大胆果断、有谋有识、身体力行、忍辱负 重, 大事上的精明强干的这一面不得不令人佩服; 她见多识广, 善于保养, 精通烹调, 缝纫技术也不 俗, 这又表现了她日常生活中心灵手巧的一面; 面 对初恋情人华致远、再婚丈夫朱吉开及其母亲

", ", ", 对于给予她真情的人, 她又流露出念念不忘、 真诚的一面。

司绮纹是个", 多面体",, 无论是年代纵向发展 的心灵性格演变, 还是人生的一个个片段( 横截 面) 的事件展示, 以及二者纵横交错的立体透视, 把人物形象的", 多面",、", 立体", 表露无遗。司绮纹 是个需要仔细品味的形象, 是个值得去认真咀嚼 的形象。

其次, 作为", 怨妇",形象, 司绮纹被挖掘得深度 和广度是空前的

聪慧秀美的富家小姐司绮纹由于风起云涌的 学潮而热恋上了进步学生华致远, 华致远所从事 的事业被当时的社会视为叛逆, 被司家视为叛逆, 18 岁的司绮纹用奉献少女初贞的行动表达了自

己对爱的承诺并送别了去农村发动革命的恋人。 两年后却在父亲的逼迫和母亲临终眼泪的双重压 力下, 嫁给已有了心上人的庄家阔少。本来就对 父母之命敢怒不敢言的庄绍俭, 又闻听了司绮纹 与华致远之事, 愈加怨恨, 很快把自己抛入烟花柳 巷, 并在婚后肆意地羞辱、冷落、嘲弄、藐视司绮 纹。受过传统教育、有着良好家教的司绮纹一次 次忍受着由于自己", 不洁",而招致的粗暴对待和肆 意", 声讨",, 忍受并宽容着庄绍俭的寻花问柳、常年 不归, 直到她40 岁那年被庄传上了脏病, 才使她 彻底醒悟, 并开始了反抗和报复。 在司绮纹的形象塑造中, 作者大胆引入了性 爱观念, 对作为个体的女性心理进行了透彻的剖 析, 把司绮纹由春闺少妇在情爱性爱方面的被蔑 视、受虐待、守活寡, 熬着漫长日子的心路历程, 一 层层地展示出来, 这期间她宽容着丈夫的不检点, 又主动创造着机会与丈夫弥合无爱无欲的婚姻, 但她的种种努力不仅没有挽回丈夫的心, 更加剧 了丈夫的蔑视。她倍受冷落、羞辱的20 年婚姻生 活以她传上并治愈脏病而宣告彻底转折, ", 在毒水

里泡过的司绮纹如同浸润着毒汁的罂粟花在庄家盛开着。( P192) 她不再循规蹈矩, 不再只是无奈

[ 1] ",地宽容, 而是用一个", 乱伦",的行动亵渎并惊吓了 庄老太爷, 用性的手段对整个庄家实行了报复, 表 示了藐视。人到中年的司绮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对20 年无爱的婚姻进行了一次清算。这也促成 了她心理上的畸变, 在丈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岁 月里积蓄着力量、储备着心机, 终于, 在结婚30 年 时以近五十岁的年纪打了丈夫个措手不及", ", ", 离 婚, 以抛弃丈夫来还以颜色。

在她的两任丈夫先后于五十多岁死去之后, 司绮纹与同样婚姻不幸而住娘家的小姑子又产生 了一种纠缠不清、比较暧昧的关系。由于新婚之 日新郎的逃走, 小姑子深受打击, 回娘家后小姑子 从内到外也产生了变态: 她半男不女的妆扮, 自封 的半男不女的名字", ", ", 姑爸, 言谈举止也是半男 不女。姑爸和司绮纹一样也是怨妇。两个深受男 人伤害的半老女人渐渐有了一个共同的欲望", ", ", 掏耳朵, 姑爸掏, 司绮纹被掏, 两人都挺上瘾, 这两 个经常犯着掏耳朵瘾的半老女人近乎是同性恋。 作者把这姑嫂二人的掏耳朵行动描写得既明白又 诡异, 透着一种深长的意味, 从侧面也反映了情爱 性爱缺失给女性心理上带来的伤害和扭曲。 在人生的舞台上, 司绮纹是一个寂寞、空虚的

角色, 她的漂亮、她的高贵气质、她的精明能干、她 的心灵手巧、她的不辞辛劳、她的一切辛勤付出, 在庄家几乎没有得到赏识和肯定", ", ", 无人喝采, 尤其是在异性( 丈夫和公公) 眼里, 这种漠视使得 司绮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倍受煎熬、倍 感压抑, 司绮纹由此而产生的不满、失落、怨恨日 积月累, 心灵逐渐扭曲变态的过程, 被描写得既细 致入微又深入骨髓, 显示了作者对女性隐秘心灵 的探访既幽深又繁复的功力。 第三, 司绮纹的", 恶毒",也是鲜见的

细想起来, 司绮纹", 文革",之前的半百人生还是 蛮可悲又可怜的, 除了童年和少年的幸福生活外, 从 18 岁到50 岁", ", ", 人生最美好的阶段, 她只有两次得 到过男人的真情: 一个是初恋情人华致远, 一个是解 放初期的二婚丈夫朱吉开, 可惜好景不长, 这两次美 好时光都太短暂, 以至于无法弥补中间30 年司绮纹 婚姻生活的屈辱和空白, 这为她的心灵变态似乎找 到了原由。但无论如何, 她中老年时期的所作所为

还是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感到", 恶毒",。之所以让人感到", 恶毒",, 不仅在于事件本身,

更在于她的这些", 毒招",都是使向亲人的。被", 毒 汁泡过",的40 岁的司绮纹为了报复丈夫在性爱方

面给她带来的屈辱和肮脏, 也为了报复公公对她 管理家政才干的坐享其成又恼羞成怒, 用突然袭 击的", 乱伦",来惊吓和亵渎庄老太爷, 这一行动彻 底打击了庄老太爷, 并巩固了司绮纹在庄家理财 的地位; ", 文革",中, 她为了表现自己积极, 竟然编 造谎言出卖诬陷同父异母妹妹, 用些莫须有的罪 名使那个慈眉善目、心地宽厚善良的老太太饱受 摧残; ", 文革",后期, 为了保住自己上街道和居委会 的资格, 她绞尽脑汁、窥视跟踪, 导演了一出", 捉 奸",的好戏, 而这戏的女主角正是她的儿媳竹西, 男主角是街道主任的儿子大旗, 她以牺牲儿媳的 清白名声为代价, 加重了自己上街道的砝码; 更有 甚者, 对于对她毫无妨碍( 顶多就是不听话) 的外 孙女小玮, 她也下得了手, 为了证明自己限制小玮 饭量的正确性, 不惜把这个七八岁孩子的大便在 院里展览。不过, 这次她不仅没达到目的, ", 亮屎", 行为反而以自讨没趣而告终。

也许, 作为家庭妇女的司绮纹, 其人生舞台就 是家庭, 她的生活圈子决定了她活动范围的狭小, 向其他人使坏招她没机会也可能不敢, 所以只能 向亲人下手。但是, 这面向亲人的", 恶毒",更让人 难以容忍。

司绮纹的人生遭际、痛苦挣扎、精明强干, 苟 活得有滋有味, 害人也不见得利己的大小计谋, 她

的", 复杂多面",、", 闺中怨妇",、", 恶毒伪善",的种种, 被作者演绎得顺理成章又触目惊心, 构成了文学 史上鲜见的病态心灵、病态行动, 其心灵的扭曲变 态既令人瞠目又使人痛心。让人不能不感叹命运 的神秘力量: 命运真的能改变人, 命运又多么会捉 弄人哪!

白大省: 永远的女生

同是北京四合院的生活, 同是北京胡同里的

故事, 比起",玫瑰门",的血腥、冷酷、令人窒息, ",永 远有多远",带给人更多的是温暖、明快, 这除了两 部作品的故事主体发生的年代不同, 更主要的是 主人公人品、性格的迥异所致。白大省的仁义、傻

里傻气、宽厚热情与司绮纹的精明、伪善世故、斤斤计较、神经质形成了强大的反差。白大省这个

人物也是文学作品中罕见的, 这个没什么原则的 ", 老好人",形象一经问世就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 爱, 又被寄予了极大的同情。

其实, 白大省的故事也不仅仅是善良人的故 事, 作者在这里并非单纯地呼唤善良, 白大省也是 个具有", 多义性",的形象。

首先, 白大省是老北京精神", ", ", ", 纯洁正派", 的象征

小说一开篇, 作者就直抒胸臆, 把", 胡同里那群 快乐的、多话的、有点缺心少肺的女孩子",与北京紧 紧相联, 说", 要是没有她们, 胡同还能叫胡同么? 北 京还能叫北京么??? 从前那些女孩子, 她们就是说 着这样的一口贫北京话出没在胡同里的。她们头 发干净, 衣着简朴( 却不寒酸) , 神情大方, 小心眼儿 不多, 叫人觉得随时都可能受骗。",她们就是胡同的 代表, 她们就是北京的代表。", 北京若是一片树叶, 胡同便是树叶上蜿蜒密布的叶脉。要是你在阳光 下观察这树叶, 会发现它是那么晶莹透亮, 因为那 些女孩子就在叶脉里穿行, 她们是一座城市的汁 液。胡同为北京城输送着她们, 她们使北京这座精 神的城市肌理清明、面庞润泽, 充满着温暖而可靠 的肉感。她们也使我永远地成为北京一名忠实的 观众, 即使再过一百年。", 作者满怀深情地告诉我 们: 从前胡同里长大的女孩子就是北京精神的象 征。而白大省又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生长在北京胡同里的女孩子白大省从小就

", 仁义",, 吃亏谦让, 是个相貌平平的乖孩子, 脾气 随和, 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不仅任劳而且任怨, 经

常被姥姥数落", 笨",、", 神不守舍",, 却毫无怨言, 仍 尽心竭力地侍候姥姥, 直到姥姥去世前瘫痪在床 3 年, 也多是她壮工似地把姥姥从床上抱上抱下 给她接屎接尿, 而这时也正是姥姥指责呲打白大 省的时候。姥姥一生都没给过白大省好脸子, 可 她却念着姥姥的一万个好。对好吃懒做却又深得 姥姥偏袒的弟弟白大鸣, 她是真心疼爱, 有求必 应。甚至对白大鸣索要她的独立空间", ", ", 房子的 无理要求, 在经过了内心斗争后, 最终还是献了 出去。

白大省人虽长大了, 但她傻里傻气的纯洁和正 派却没变, 仍保持着一颗可贵的纯净善良之心。她 不仅在家是吃亏让人的乖孩子, 在学校是乐于助人 的好学生, 工作后又是业绩不俗、人缘颇好的好员 工。尤其她供职的是星级酒店销售部, 其公关的优 势对相貌一般、身材不佳又疏于打扮的青年女性白 大省来说, 只能用", 仁义",、", 真诚",来解释。 在经济浪潮席卷全球的今天, 在物欲横流的 当今社会, 人们的匆忙、疲惫、浮躁、焦虑、不安等 等现代病往往需要这种传统道德、理想精神的抚 慰。白大省的形象恰恰就满足了人们的这种愿 望。这个人物也因此得到了读者广泛的喜爱, 人

们惟恐这种老北京精神随着胡同的消失而消失, 希望白大省们一直保持下去。白大省带着她一贯 的和善、热情、吃亏让人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儿童、 少年时代。但是, 对已经长大成人的白大省来说, 这些性格和品质还能使她无忧无虑吗? 白大省长 大后的几次", 恋爱",遭遇对此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其次, 白大省", 她是的不是她想是的",, 她一直 想改变自己

白大省是善良的, 但她其实不甘心自己就只 有善良, 而是希望做些改变。一方面, 白大省舍己 为人的仁义温暖着周围的人; 另一方面, 这一以贯 之的热情、善良、委屈求全又令成年以后的白大省 屡受挫折和伤害。尤其就恋爱而言, 她的过分热 情和痴心, 她的一开始就订下的忘我的、为他人付 出的、让人有点心酸的低标准, 为她的恋爱悲剧埋 下了伏笔。无论是她的男同学, 还是比她学历低 的男同事, 甚至一事无成、连养活自己都还费点劲 儿的男房客, 都对这么善良的她产生不了真正的 爱意, 面对她的满腔热望, 一一离去。他们有的把 她当作留在北京的跳板( 一旦能去日本就一走了 之) , 有的被娇蛮的表妹抢走( 说明还是恋爱的基 础不够牢固) , 有的把她当作哥儿们。他们除了赞

赏她的", 善良",外, 没有其他的评价, 这更令青年女 性白大省失落, 她想成为她从小就羡慕的西单小 六那样的女人, 她想让自己也具有女性魅力, 从而 得到男人的爱与关怀。

西单小六是漂亮、妖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 到男性青睐的女人, 她", 天生一副媚入骨髓的形 态, 天生一股招引男人的风情",, 不受道德、传统的 约束, 不顾什么尊严、面子, 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和 不屑, 充分利用自身的最大资本", ", ", 女性魅力, 对 男人呼风唤雨, 享受男人的关爱追逐, 享受男人心 甘情愿的付出, 她活得酣畅, 活得自在。直到四十 多岁时, 依然美艳自信, 活得滋润又满足, 并拥有 一位至少小她十岁的丈夫。

西单小六这个谜一样不败的女人, 这个风骚、 骄傲、人到中年依然有男人围着转的女人, 是白大 省从小最崇拜的人, 她从小就巴望自己能变成那 样的女人, 甚至私下里摹仿人家的举手投足, 但白 大省终究还是她自己。她的老实本分、仁义善良, 她的痴心和热情、纯洁和正派, 不仅没有增加在男 性眼中的分量, 反而使她在恋爱上屡屡失败; 而并 不那么纯洁和正派的西单小六, 居然要风得风要 雨得雨, 对男人呼来唤去, 风流快活。

作为白大省这个形象的反衬, 西单小六非常 出彩儿。在以往的文艺作品中, 西单小六的种种 作派往往是", 坏女人",的象征, 但作者在此对她这 种女人存在的合理性给予了一定的宽容的阐释, 这个为传统道德观念所唾弃的女人, 我们读来却 读不出太多贬意, 甚至还读出了某种赏识, 抛开她 的种种荒唐, 至少, 她的女性魅力, 是大多数女性 内心都向往的。

作者对白大省内心深处对西单小六的羡慕的 描写, 增加了白大省形象的层次感, 使她的形象更 丰满, 也使这个形象的意义更丰富。这个形象让 我们思考: 作为当代女性, 对男人无条件的崇拜和 信任是否太轻率和幼稚? 贤妻良母式的一味付出 就能换来男人的爱意吗? 无原则地追求并履行 ", 真善美",就一定能获得幸福吗? 对这些平时见惯 不惊的观念进行重新审视, 恐怕也正是作者的创 作初衷。在恋爱上多次受挫的白大省对这些问题 似乎意识到了, 但她能否在为人处事上增加些分 寸感, 在对待两性关系上讲究些必要的技巧, 能否 注意仪态仪表的适当修饰以增加女性魅力呢? 总 之, 在当今这个注重效率、物欲、利益关系的年代, 她能否少冒点傻气而精明些呢? 以白大省的性

格, 要想真正实现这些转变也难, 毕竟",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她基本上会保持一种纯正善良的女 生形象, 不会有大的改变。

细读铁凝近作, 无论她讲故事的技巧、塑造人 物的功力, 还是透过故事、人物所传达出的内涵、意 蕴, 都在不断地突破自我, 走向更高的境界。她曾 在创作谈中写道: ", 当我写作短篇小说时, 我想到最 多的两个字是景象; 当我写作中篇小说时, 我想到 最多的两个字是故事; 当我写作长篇小说时, 我想 到最多的两个字是命运。",[ 1] ( P3) 确实, 我们在这两 部小说中看到, 无论是深深纠缠着司绮纹的跌宕起

伏的", 命运",, 还_______是逐渐改变着白大省的貌似平淡的 ", 故事",, 都与人物的性格、人品、行为方式息息相 关, 都对人物形象的塑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 者藉此而塑造出的阅历丰富、性格复杂多面的司绮 纹和不谙世事、善良又心有不甘的白大省, 都是新 时期文学形象中散放着奇光异彩和独特魅力的人 物形象, 都是令人过目难忘的人物形象, 同时, 她们 也是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文学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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