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赋》的叙述模式与中国传统文化思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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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 2卷第 4期【 0 4年第 4期 ) 20

湖北民族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J u n lo b iIsi t o t n l e o r a fHu e n tu efrNai ai s t o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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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赋》叙述模式与中国传统文化思维的关系赤的邓莹辉(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建福州 44 2 )福福 300

摘要：苏轼被贬黄州时期所写的《赤壁赋》堪称中国古代散文创作的新境界和文赋一体新高度的代表性作品。本文拟从《赤壁赋》与老庄、宗等的关系的角度，讨其思维方式和叙述模式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机联系。禅探 关键词：苏轼；赤壁赋》庄子；宗《;禅中图分类号：16 I0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0 4—9 ( 0 4 0 10 41 2 0 )4一O 6 4 O O一0

元丰二年 (公元 17 0 9年 ),一代文豪苏轼因一首小诗④,被朝中小人构陷，由堂堂知州突然被捕入狱，了阶下囚犯，成出狱后贬官黄州。黄州四年既是苏轼生活、想发生巨大转变的时期，思也是他创作上的一个丰收阶段。在这四年中，留下的卷帙浩繁他

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为空言；不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日：吾昔有见于中，,‘口不能言；见今《子》得吾心矣。乃出《庄，’中庸论》其言微妙皆古，人所未喻。 l由此可见老庄尤其是庄子在他心中”1的地位。

的作品，既是他艺术人生的真实记录，也是我国古代文学宝库中最珍贵的财富。其中写于元丰五年 (0 2年)天的《赤壁赋》同年冬天的《 18秋前和后赤壁赋》既表明他思想境界的转化，反映了他创作也风格的新变，堪称代表中国古代散文创作的新境界

那么，在纷繁复杂的道家人生哲学中，苏轼影对

响最大的是什么？他的一首诗回答了这一问题： “清诗健笔何足数，逍遥齐物追庄周”《文与可出 (送守陵州》。需要注意的是，然人们习惯于老、 )虽庄并称，但二人的思想是很有些区别的。嵇康在《卜 疑集》中说：宁如老聃之清静微妙，“

守玄抱一乎？将如庄周之齐物变化，达而放逸乎？这明确指出洞”老子和庄子的不同特点。老子讲权术，重理智，很少动真情；庄子表面上似乎很超脱甚至无情，但骨子里

和文赋一体新高度的重要作品。关于此二赋在内容和艺术方面的创新，前人已经作了相当充分的研究。 本文试图从该作品的叙述模式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

系的角度，讨一下前、《壁赋》表现的深刻探后赤所思想和结构原型。一

却透露出对人生、生命、感性的眷恋和爱护。而在对待人生和宇宙的态度上，区别也十分明显：老子其“是积极问世的政治哲学，庄子则是要求超脱的形而

、

前、赤壁赋》后《与道家思想的关系

苏轼的世界观比较复杂，简单地说，他在思想上

是“据于儒，依于老，逃于禅”。进入仕途之初，家儒的忠君爱民思想占据统治地位，随着他“君尧但致舜”理想的破灭，尤其是“台诗案”乌的沉重打击，道家的因任自然，同生死、去就思想，轻以及佛教的自 我解脱思想逐渐成为其思想的主导方面。而老庄思

上学。‘”老子主张‘虚极，致守静笃’静默有余而，放浪不足，人感到缺少了一些盎然的生气。相比使之下，子不蕲畜乎樊中，志以游无穷，求高度庄立追的个性解放和精神自由，尤其是对大自然寄予一份深深的眷恋。人在与自然关合中达到萧散高远的人格境界，与山林自然往还时表现出一种最真切的人情怀和一无挂碍的人生态度，而更具有一种活泼 因

想对他的影响尤为深刻。苏辙对此作了明白无误的叙述：公之于文，之于天。少与辙皆师先君。初“得

收稿日期：0 4— 3—2 20 0 0作者简介：邓莹辉 (9 4,, 16一)男在读博士生，教授，副现主要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①即<山村>,诗因其中有“赢得儿童语音好，年强半在城中”“一、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等诗句，监察御史里行舒直弹劾认为被,

是讥刺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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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机和圆融无碍的灵性。这说明苏轼对道家”

然也在作品中多次发出诸如“事到头都是梦”万

思想的吸收并非生吞活剥，而是有所取舍。一方面他摈弃了道家人生哲

学中的虚无颓废、绝圣弃知、无

(南乡子》、休言万事转头空，转头时是梦”《 )“未 (西江月》的感喟，《 )但他对现实人生却是肯定的， 关键在于能否“超然”“于物之外”地游。正是黄州赤壁的江水、明月使他领悟了人生的真谛，乐其日“月之常，出尘寰之外。他也因此成为既善于深入脱”人生，善于超越人生的文人典范。又

为守柔等消极成分，一方面又吸收了其轻视功名另

富贵、注重自我独立人格的价值观念，以及超越世俗、摆脱物欲、苦乐由之的处世精神，而形成自己从 独特的“乐其日月之常，出尘寰之外”“脱的超然”人生哲学。可以说，苏轼主要接受了道家哲学中庄子的思想。他在《前赤壁赋》中所描写的“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受，正是

二、、赤壁赋》前后《与禅宗的关系对于苏轼前、《后赤壁赋》是否接受了禅宗思想的影响，般都是以较为含糊的提法回答这一问题。一 如游国恩先生认为：《“赤壁赋》以诗一样的语言抒写江山风月的清奇和作者对历史英雄人物的感慨。

庄子《逍遥游》列子御风而行”“的逍遥境界；从英雄不能常在、寄蜉蝣于天地，沧海之一粟。哀吾生“渺

又通过客与主的对答，水与月的譬喻，探讨宇宙与人生的哲理，现作者政治上受到挫折时的苦闷心情表和当他从庄子、家思想出发观察宇宙人生时的洒佛脱态度。而大多数论者也基本上持类似的观点。” 其实，与禅既有联系，庄又有区别。对此，张伯伟先

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伤感，“的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责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 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的解脱，又显然受到《物论》天地与我并生，齐“而万物与我为一”想思

的影响。就连他的叙述方式也与《充符》自其异德“者视之，胆楚越也；肝自其同者视之，物皆一也”万 相似。但苏轼的价值不在于他消极地接受庄子的解脱哲学，而在于有所创新。后人把他的这种创新概括为“然”超的人生哲学。

生在《与诗学》书中作了详细阐述。他

认为，禅一禅宗思想与老庄思想在许多方面有相通之处，但是，我

们绝不能因为禅宗使用《子》庄中的语言，以及彼此在对某些问题处理上的相通，将二者混为一谈。就 仅就“”“”言和意的处理关系来看，、至少有以庄禅下两点区别：一，其以意象来喻佛性。《子》然庄虽也认为“”不可闻见、可言说的，言文字只道是不语

苏轼曾经写过一篇《然台记》超。此篇短文集中阐述了他的“然”:超观

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哺糟啜醴，可以醉；蔬草皆果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安往而不乐？吾

不过是借以言道的手段，因此要求“意而忘言”得，但这里的“”言”象和“还是可以把握的；而禅宗则强调抛弃一切语言、文字、辨，思凭借空灵的意象来喻示不可思议、可言说的“自性”不。其二，二道相“

人生的苦难和缺陷不可避免，关键是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它。只要以虚静的心态面对，发掘生去活中的美，就会“无往而不乐”。那么如何才能“往而不乐”无？他说：余之无“往而不乐者，游于物之外也。盖”所谓“于物之游

因”的思维方式。禅宗最基本的思维方式是不住一边，即先立一义，随后又破此义。这种思维方式要求从多方面去把握“自性”而不是沾滞于一个方面，, 做到“超凡越圣”。这种“堕凡圣”不的思维方式使它的“不立文字”与庄学的“不立文字”区别开来。 J

外”即游心于物外，,摆脱世俗事物对人的主观精神的束缚。正是这种“然”超的处世态度，他能从使“乌台诗案”的重创中解脱出来，情地享受造物主尽赐予人们的“之不尽，之不竭”江上之清风”取用的“ 与“山间之明月”去追求人生的真正意义与各种乐，趣。

应该说，、《前后赤壁赋》一定相当程度上受到

表面上看，苏轼在《壁赋》赤中所表现出的“超

然”观点只不过庄子《遥游》《逍和齐物论》的翻版， 是“应而不藏”“物而不物于物”、物论调的重复，其实不然。其区别主要在于，子主张的是精神上的庄逍遥游，而对现实人生则完全加以否定。因此，当他

不得不面对世俗社会时，只能抱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时而处顺”、安的消极态度。苏轼虽

了禅宗思想的影响，后赤壁赋》道士顾笑，亦如《“予惊悟，开户视之，不见其处”的飘渺禅意。笔者以为在前、《后赤壁赋》中的禅宗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思想意识上的人生空漠之感；二是思维方式上的“二道相因”式，模而这两个方面既有区别，又彼此有密切联系。禅宗有所谓的“句”三之说。佛教义理强调圆融无碍，故教语往往三句蝉联。所谓“三句”实际上代表学人参禅的三个阶段，又称，故“关”指初关 (三，由凡人圣 )重关 (圣返凡 )牢、由、关 (堕凡圣 ),称空关、关、不或有中关。“旬”基三的

本思路是先立一义，破此义，又立一义，继复以对前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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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义加以涵摄，层层深入，主旨在于不沾滞、并其不执著于一边。它把从执著现实欲望到认识到万物变化无常再到明心见性、顿悟成佛的人生解脱过程，形象地概括为“山是山”“山不是山”“山还是见、见、见

观照现实人生，而脱离了苦与乐的矛盾处境，到从达了精神上的超越：苏子日：客亦知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

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则自其不变

山”三个阶段。苏轼的《壁赋》表现的“赤所乐一悲一

乐”的情感体验，以及“定一否定一否定之否肯《前赤壁赋》的开头为读者描绘了一幅朗月疏

而观之，则物与我皆元尽也，又何羡乎？且夫而

定”的运思模式，正契合了禅宗悟道的三个过程。星、风宜人的宁静画面：清

天地之间，各有主，物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山问之明月，与耳得之而 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无尽藏也，吾与子之所共适。而”

壬戌之秋，月既望，七苏子与客泛舟，于游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

这一段实际阐述了彼此相关联的两个问题，一是观察事物的方法，应该从“”“变与不变”反两方正面看问题；二是对待外物的态度：苟非吾

之所有，“ 虽一毫而莫取。作者以辨证的观点看待事物，似”类融佛道于一体的禅宗“界一相”法的宇宙时空观念： 实界万物皆为心灵之幻化，不同角度看一件事情，从 会给人以不同的感受，因此，万物本无常态。人们如果执著于这种虚幻不实的事物，会永远陷于痛苦 就

明月之诗，窈窕之章。少焉，出于东山之歌月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

苇之所如，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 凌

风，不知其所止；飘乎如遗世独立，化而而飘羽登仙。

这一段环境清幽、不类人境的描写，透露出作者那种飘然于物外的出世之感。这时的心情是快乐惬意的。但这种由外物的触发而引起的快乐是短暂而肤浅的，建立在对人生不全面甚至虚幻的认识上是的，于禅宗悟道之初的见山是山的“明”界。属无境

而难以自拔。明白了这个道理，能超脱尘世间的就忧乐，尽享大自然所提供的人生盛筵。据《教平三

心论》卷下记载，当宋代理学家张载批评“氏诬天释地为虚妄”,家曾把苏轼的《时禅前赤壁赋》为反作驳的依据：何不观《“赤壁赋》‘日：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则天地之终穷，出于苏东，固坡之说也，岂独释氏有是言也。[ (’”】这也从侧面 证实了此赋具有浓厚的禅宗意味。三、圆形思维与圆形结构所谓“圆形思维是一种融合着理性和非理性的

《前赤壁赋》的第二部分，苏轼先重笔描写来渲染自己由乐到悲的情绪变化之后，客人之口表达借自己对人生的困惑与理解。“日”段用三层对客一

比写出世俗人生的没有意义。第一层是古之英雄和“吾与子”的对比。想当年曹操何等英武威风：方“其破荆州，江陵，舻千里，下舳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一世之雄也。然而，兴废劳人事，固”“山

川空地形”刘禹锡诗 )千古风流人物早已被历史 (,洪流所淹没。作为一世之雄的曹操尚且不能永存， 而像我们这些如“天地之蜉蝣”“、沧海之一粟”的普通人，岂能超越有限的生命？第二层是人生与宇又宙的对比：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既然人”

悟性

直觉，它总揽万象又超越万象，以逍遥自在的精神状态，直指万物的根源” _它是中国古代人民对， 7

宇宙、社会、生命以及文化艺术的独特的、刻的理深解和阐释。人类先祖从自然界、会和人类生活许社多事物周而复始的循环表现中，出了宇宙万物永得恒地循着周而复始环周而运动的认识结论。因此圆

生苦短，那就“挟飞仙以遨游，明月而长终”及时抱，享乐现实人生吧，而“然知不可乎骤得”这是第三，层对比：想和现实的反差。这三层对比，是三种理就

型思维也随之积淀成形，成为中国最古老、主要的最思维方式之一。先秦典籍《道德经》《和易经》中道行和易行都是圆形轨迹。《道德经》中道的运行是“独立不改，周行不殆”《 ,易系辞下》中道的运行是“变动不居，周流六虚”《,庄子 齐物论》强调“枢

无法解决的矛盾，无法摆脱的人生忧患。在此，苏轼蹈人了释家“生本苦”“人、诸行无常”的境界：望美“

人兮天一方”苦，寄蜉蝣于天地”是“是苦，生之须“臾”是苦，成了生命的本质特征。苏轼虽然已经苦认识到万物变化无常，没有质的规定性和主宰性，但还停留在苦乐矛盾的相对，还执著于虚幻的声名永恒、生命长久，还处于“山不是山”见的境界，有获没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物方式，可以说是对中应这国文化中的圆形思维的一种原型描述。这种思维方

式渗透到中国文人的诗性智慧之中，大地影响了极

传统文学圆形结构模式的形成。 苏轼生活的北宋中期，是理学走向全面成熟正的时期。理学家的思维方式都是运用对立统一的观

《前赤壁赋》的第三部分，苏轼运用禅宗理论来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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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如张载认为“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 l(整个宇宙是一个万， 8’ J聚散交替的永恒循环。程颐则云：动静无端，阳“阴无始，知道者，能识之！】非孰”㈣啷’强调自然的也

州以后，苏轼无论是宇宙观念，还是思维方式都因受到庄、禅思想的影响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而在作品的结构上也形成了新的特点。在中

国历史上无数文人士大夫中，苏轼无疑是最杰出、最具人格魅力的

造化是一个无休止的流行过程。这种时代思潮必然影响到苏轼的思想以及观物方式。他于传统文化多

人之一，以其高雅而又亲切的生活情趣、他积极进取而又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赢得了当时和后世人们

有发明，尤其是先秦典籍中的《易经》庄子》力和《用

最勤，曾作《东坡易传》其宇宙观和人生观对苏轼，产生了深刻而巨大的影响。通过对《赤壁赋》的分析可以发现，对人生的由“”“”到“”他乐到悲再乐 的感受过程，正好形成一个独立自足的环周运动，而他在这篇文章中所采用的从肯定到否定、到否定再之否定的架构模式，显然也是一个自成系统的圆很形结构。对苏轼来说，这种思维方式和结构形态有着范式的意义，一方面，圆形思维方式使他把人生视为长久的延续，一个祸福相倚的过程，一个永恒变化的运动，因此能对人生采取一种达观的态度，在历站史和人生之外来观照人生现象；另一方面，圆形结构形态又使他在艺术创构上能协调诸如“”“”质与绮、

的歆羡仰慕。他的《赤壁赋》圆融旷达的方式来以表达积极健康的感情，种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艺这术手段成为苏轼创作上的重要特征之一，后世产对生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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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腴”癯与“的矛盾，从而构成“发纤裱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的审美境界。从上面三个方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自从被贬黄

[]正蒙 8太和篇 .载集[ .张 M] []经说( 1. 9卷 )二程集[] Z.

责任编辑：亚平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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