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澹·消魔经

更新时间:2023-10-07 20:38:01 阅读量: 综合文库 文档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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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雷神说,你给我这么多,我不再奢求什么。就请你在我称帝登基的那一天,让延令河水流淌一个时辰的红沙。哪怕她不能亲眼看见,也一定会听说。

只是,我相信她一定会看见。

[稚子]

老人家说,早年间寤息村的田野都是战场,堆积的尸体恣意腐烂,造就了肥沃的田地。如今农夫一锄头下去,还会挖到锈蚀的铠甲,而战士的肌骨早已融化成泥,变作养育我们的土壤,无名无姓,无声无息。

唯有每年三月四,村民才向田地祭拜一次,在那天家家户户会做粉蒸肉、甜鸡蛋和米酒圆子。孩子们在红豆糕上摁指印,摁得坑坑洼洼再淌着口水吃下去,喷香。我在这天就会特别高兴,因为这天也是我的生日,人们见我抓着一只大鸡腿坐在门槛上啃,满嘴流油。

常有人会走来拍我一下,故意让我的鸡腿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尘土。[清算]

我们夤夜离船,于长堤踽步。

蓝途身姿修长,妙丽如仙。在他身后远远的,是延令河上花名鼎盛的楼船红鸾禧,萧鼓喧阗,夙夜不休。两相映衬,我只觉面前蓝衣男子的哀怨幽凉。

我心颤如悬旌,欲问又难言。

蓝途忽然垂泪向我道:“我明白现在同你说千秋之功是留不住你的,倒不如放你去吧。好在于情于世,你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故你在朝在野,皆可笑傲青空。我今次先与你见上这一面,哪怕再等上几年,我这颗心也是放下来的,我不争不怨了,天给啥是啥。”

这话还透着几分可怜,我心不忍,但我由衷赞赏他:“蓝途啊,水利万物却不争,想你之善若水,得你相助是我有幸。”

他笑,轻拍我肩,“行了,别夸我,我怕我舍不得你。你看看这百户千灯、人潮如蝗的千犀城,像你这般气宇轩昂,风姿独秀的男人,且能让我真心视为知己的可有一个?!”

哦?我又装傻,或许是童年最擅长的那种表情,随意便能带上一张茫然的面具。

“你呀!”他用手指着我的心,“熟稔的表情能撒谎,可这里不能。”

我低眉不语,他又道:“行了,我不再提我们的事,你心里的话也问我吧。”

“我??”我举起双手,佯作从心里抽出一根丝,凌空打了个结,四指一捻,流光逝过。以此象征一件往事,尤如我的心结,“我想知道子乔离去的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蓝途颔首道:“十年前了,让我往回看看。”

他说罢静默,我在一边守候,见乌船泊岸,船内灯火忽黯碧,剪剔复明,烟缕濛濛水青之色,而子乔尚不知在人间何处,我心中怊怅,无力奈何。

“看到了。”蓝途忽然念了一句,我看他双眸微泛蓝光,知道他的视线已经逾越了时间,“子乔离开你,潜踪急往山野,伏匿丛薄间??不,不对,再之前,你带着两个梅子饭团要上山,她叮嘱你不可贪嘴,那饭团你一口也不能吃,你答应了??你去见华崇??是夜月黑,华崇扎草人施法,化作他中毒之貌,曝尸山岗,而他匍匐草际,等着子乔来访??”

“你是说饭团有毒?子乔要杀华崇?子乔知道我遇上了他?”

“倒不如说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一仙一妖,只有你这个没开窍的稚子不明究里。”蓝途抬手抹了一把脸,眼色变回正常。

“一仙??一妖??”我默然。

“子乔婉媚韶秀,我见犹怜,难怪你钟情于她。”蓝途感叹道。

我平复心情,追问:“为何不看之后的事?”

蓝途摇头,“之后不用看了,子乔岂是华崇的对手,华崇没杀她,她还在寤息村??”

“不能,我回去过,根本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我质疑他。

“听我说完,主子!”蓝途不愿看我为一女子大乱方寸,“山坳里有一座废弃的地窖,子乔就被锁在那里,窖口有铁栅,栅上是华崇的拘妖符文??”

“他关了她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又如何??”蓝途看我神色不对,忙咽下自己后面的话,他往后退几步,冲我挥手,“你走吧。”

我见他躲避我,像是在看一个色令智昏的人,他的失望溢于言表,我内心矛盾困苦也不能言状。师尊、挚爱、知己,这三人竟然水火不融,在我一生不能并存,是爱是恨是仇,如千丝万缕纠葛,欲理还乱。

我怔立原地,见蓝途又摆了摆手,硬是做出一番欢颜,叮嘱我道:“主子,前行路窄,扩阔心胸。”

我强忍愁绪万千激荡,知此一别即是三年。

我从颈上取下一条贴身佩戴的项链,上前交到他手中,他低眸一看,惊叹一声,“战神之骨。”

“师尊说,倘若我找到你后却要和你分离,战神之骨就先交由你看管。想来他是一早料定我会回去寻找子乔,他始终不信任于她,才有此策。”我看着骨链低声道,爹的颅骨后来回缩成这样一块羽片大小,华崇将它穿凿成链,让我贴身带着。所谓战神之力,我还一次未曾得见,华崇说若运用得度,它的威能将有十万大军之猛。

蓝途将它挂在颈上,放入衣襟中,安然处之的模样让我放心,他说他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要去流浪三年,若遇上奇人异士便为我谋留,他将耐性等我回归,即使我一生都不会来。

言尽于此,他再次与我拱手相别。不知为何,我虽见他面露无望之光,却觉得他内心有一团永远扑不灭的红火,与击穿我颅心愚石的红雷一般,那昭示着我永远难逃天命。

我转身离去,走出十步后回头再看,蓝途已经不在了。

[妖魑]

“当天机大泄之时,即是时势所趋,命运如巨轮滚滚,如泄洪开闸,岂有收势之理。没有是非之说,只有早晚之分。沈天华,你是一重大天雷神所指派下凡间的新主,命里是有一道情关要过,这没有什么不好,只当是巨石从山崖滚落,总有一日棱角将被磨灭,稳稳滑入你的命运之槽。那时机缘的合适,才是你的不挣。”华崇未现身,在我梦里只是延绵起伏的一头白发。

“师尊。”

“以你将来在人间称雄的资质,我不敢自居帝师,今后咱俩以同袍之谊相待吧。这样我和你说一些话倒还自然些,你记得我提及湘妃竹剑的事,她殚瘁于玄澹六魔君一役,表面上誓死护宫,可其实是心枯意冷的殉情,你切莫学她那么傻,子乔也不会像她。你记住,世上的湘妃竹剑只有一个,情尽罄竭,切记全身而退。”华崇说罢,白发姌嫋如雾如尘,渐渐消隐。

我睁开眼来,醒了。身边是驿站八铺草席,躺着素不相识各地的旅人。

华崇梦里与我长谈,一番话说得我冷汗淋漓。四更天,我辗转反恻,倒不如起身上路。我先

到店后井边打水洗脸,听见柴房中有噬咬吮吸的声音,我上前探看,不由心惊。柴房里有四个孩童,围着一个刚死的少年,开肠剖肚,掏肝吸髓正吃得欢。

我在门窗上疾书下镇妖符,刚写一半,四个孩童顿时显出真身,乃是四只幼獾,现已被我困在房中不能逃脱,疯狂在屋内上蹿下跳,咿呦乱叫。整座驿馆地裂一般左右摇晃,我知道这些小妖张狂,必有更大的妖孽庇护左右。我从袖袋中抽出符纸,右手一弹,捻出天雷火引燃它往窗内一掷,火舌顿时分为四股,如脱弦之箭射向四只小妖,沾身即爆,四团火球在柴房中熊熊燃烧,蓝白二色的火光如电闪飒,妖孽的焦臭气扑鼻而来。

馆内睡客已纷纷惊醒,朝外探看。

房屋忽又停止摇晃,静得出奇。我抄起倚墙而立的一根竹扁担,在地上疾疾划下七星圈,七道环状圆光冲天而起,撞击空中某物,只听嘶嗷一声痛鸣,随即是阵阵扑翅之声。

吸血蝠人!我顿时明白,柴房中死去的少年是这蝠人所害,扔于那里,被几只小妖拣了便宜。

“喂!你是玄澹的弟子?!”空中人识出我的手段,戾声问我,“要是,你就快滚。我是大泯枯藻岭这一域军营的先锋哨,我的弟兄们马上就要来了,不瞒你说,我们正是出来打野食的,今晚这一馆子贱民全是咱们的夜宵!大泯帝与玄澹宫主协约互不相涉,这里没你的事,快滚!”

众旅客闻言,在房中痛苦呼嚎,“仙人啊!你一定要救我们!”

我则屏息凝神,在听那一支蝠人兵队到来的声音。

海世蝠国为魔族中极强大的一支,当年出兵助大泯帝开国,不少蝠兵便留驻大泯,蝠人离开海底到达人世,得靠吸血维生,大泯帝默许他们害人,荒僻之地的驿站,便成了他们盛宴的餐台。

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

“仙人,不能走哇,救我们!求求你!”旅客哀嚎不停。

我看他们一眼,不应声,不承诺。

蝠兵以为我惧怕,便得意地吼了一声:“还不快滚。”

我手中拿着那条扁担,掌心冲凹槽注满一条长电。

我面上朝它笑,“我确是玄澹门下弟子,学艺不精!”

他一愣,不知我何故谦虚,我刚才使的几招已让他吃过一痛,但他以为我是在求饶,便朝我摆手:“你甭罗嗦了,快滚吧!”

我笑,我话还没说完呢,但我往后退了一步,他以为我要走,却不料我抄起扁担一折为二,

再将两条断竹拦腰一卡,组成十字镰,挥手朝它劈去。竹十字带着暗涌的电光,在空中疾旋生风,当胸砍穿了它。

见它懵头愣脑,从天上摇摇坠下,我这才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我极想与你切磋切磋,只怕你承受不起。”

那一队蝠兵愈发离得近了。

我朝那些在屋里看傻眼的人们道,“身上有铜铁锣钹的,或是嗓门大的,全都弄出响来,声音越嘹嘈越好!”

他们知道我说的事能保命,慌忙照做,一时间整座驿馆在荒野里喧嚷得振聋发馈。

蝠兵为之一惊,虽然不能阻拦它们到来,却能乱它们方寸。

蝠人视短,对不可测之地,不敢贸袭。

我夺时而战,将一桶桶井水浇至房顶,随即一人在楼上伫立,待它们飞近。蝠人俱生一对黑灰色肉翅,翅尖有骨钩倒刺。蝠人在人世久居,魔性不得自控,面目会愈来愈狰狞,貌如枯皮恶鬼。它们见我先是一怔,随即挥舞着刀剑,露出森冷獠牙,朝我啸鸣恐吓。

“你杀了蝠兵!万死难逃!你以为区区一个玄澹弟子,就可以在大泯国域内管我们的闲事了吗?”蝠人怒喝。

我竟觉得有些好笑,楼下的人正全力嚎叫,声音嘈杂得很,蝠人要同我说好还得卯足力气喊,我则用手在耳朵边挥了挥,意指风太大我听不见。

他们知道我促狭,便一心杀我解恨,不再废话,十七蝠人,各持兵器,径直向我袭来。

我迅疾将长衫解下,傲立风中。一身取之不竭的雷电光,如盘龙般绕身而起,电光如注,又从右臂滑落,直泻入屋顶的积水之中,我右掌轻旋,绕紧这条光柱随即扬手一挥,从积水中竟抽出一条蜿蜒数米的光链,沾连起水花四溅,如蛟龙出海。抽击挥舞,电光尤如长蛇出洞,又似荆棘错节,鞭击在蝠人身上,像是烙铁烫过,四野响却焦灼之声,电光又引发滚滚乌云四合,度天欲雨。

以我为中心,方圆三米之内,竟像是铺织成一片电网,蝠人但进难出。

光链将电传入积水,水弹溅射,最细微一滴亦可使人刺痛麻痹。蝠人在电链中闪避不及,惨叫痛嚎,亡魔的绝音在这荒野中听来,无疑是凄厉的断魂曲。但我绝不因此收手,华崇说我天性温良,而此温良是因为善,救天下苍生的至极手段便是先杀生,从妖魔废墟上重建人间朝纲。

雨霾风障,蝠人纷纷暴毙,尸体如焦炭一般坠落,摔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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