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书》所记白蛮语的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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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书》所记白蛮语的源流

汪 锋 杨海潮

提要:本文通过对《蛮书》中记载的白蛮语词汇与构拟的早期白语形式以及白语方言语的

比较,探讨了白蛮语词汇的源流, 同时指出了其中反映的唐代白蛮语音韵系统的一些特点。据此,我们推测南诏王室的族属是白族的祖先之说比较可信。

一、材料及其说明

咸通三年(公元862年)二月,湖南观察使蔡袭出任安南经略使以应付南诏的侵扰,樊绰跟随蔡袭入安南,对南诏的情况作了一定的调查和了解,于是采集前人的著述和访问所得,在咸通四年(公元863年)正月写成《蛮书》(或称《云南志》)十卷。根据方国瑜的考证,《蛮书》中的材料主要来源于袁滋《云南记》,“蛮夷风俗”等章节更是直接转录,其中保存了南诏文臣所纂地方志中的资料,而这些史料的时代应该是“在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稍前”。1

《蛮书》“蛮夷风俗第八”说:“言语音,白蛮最正,蒙舍蛮次之,诸部落不如也,但名物或与汉不同,及四声讹重。大事多不与面言,必使人往来达其词义,以此取定,谓之行诺,才勺反。大虫谓之波罗密(亦名草罗),犀谓之矣(读如咸),带谓之佉苴,饭谓之喻,盐谓之宾,鹿谓之识,牛谓之舍,川谓之赕,谷谓之浪,山谓之和,山顶谓之葱路,舞谓之伽傍。加,富也;阁,高也;诺,深也;苴,俊也。东爨谓城为弄,竹为翦,谓盐为眗,谓地为渘,谓请为数,谓酸为制,言语并与白蛮不同。”

在目前所能见到记录南诏语言的材料中,这一则材料时代较早,而内容最为丰富,但由于它是用汉字记音,历来鲜有能真正辨析清楚其源流者。

用汉字记音是一种粗略的记录方式,但绝不是随意的近似,其中必然遵循的原则至少有两条: 1、不能无中生有,白蛮语中不作区分的音韵类别在记音时所用的汉字中不会有反映。也就是说,如果两个音在白蛮语中是同一个音韵,在用汉字记音时一般不会处理为两类音韵;

2、选择当时的读音与之相同或最近似的汉字,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有更近似的汉字读音而记录者不使用。

从记录者的背景和记录时间来看,《蛮书》中所记录的白蛮语等民族语言的汉字读音应该遵循以《切韵》系统为代表的中古音,而后代的研究者一般认为白族和彝族与南诏国的渊源较深,我们因此用现代白语方言和彝语方言的资料来为这段记音作历史比较研究,希望以此发现它的源流。但由于关于南诏语言的材料太少,无法借以构拟出一个语音系统来做历史研究,因此我们其实只做了“流”的工作而没有做“源”的工作,这是需要专门指出的。

本文列出的汉字的中古音韵和拟音主要根据郭锡良《汉字古音手册》,原始彝语主要根据

2

Bradley(1979),白语方言的材料主要包括维西、大理、邱北、剑川、碧江。

根据白语方言的比较,我们构拟出早期白语的一些情形。早期白语声调系统到现代白语方言的发展过程大致如下:

* 本项研究得到王士元教授主持的香港城市大学项目[#9010001],香港研究基金[CERG#9040781]和台

湾中央研究院研究基金的资助,云南大学木霁弘教授在作者进行语言调查时给予了大力支持,在此谨致谢忱。

12

*

方国瑜《〈云南志〉概说》,参见:木芹(1995)。

白语材料来自于作者在云南的调查,部分白语材料和所有彝语材料引自黄布凡(1991)。

1

早期白语 声母条件 1 2 3 4 清 浊 清, 次浊 全浊 剑川 55 21 33 31 44 42 维西 送气 不送气 35 33 21 42 42 大理 55 35 55 邱北 55 21 33 31 44 42(送气) 碧江 55 21 33 42 44 42 21 33 31 44 42

但是,一些在白语分化之后借入的词汇并不遵循上述发展过程。

二、与白语对应关系清楚的词汇 1、 行诺,才勺反

这里的“才勺反”,并不是对“诺”或“行诺”的记音,而是指“行诺”这个意思的白语发音。白语表示“答应、肯定”时用tsau33,正是“才勺反”的对应。而用汉语“行诺”表示的这个行为,白语音为?ya33ts?21,直译为“说成”,意思是说以使之成。

2、大虫谓之波罗密,亦名草罗

虎在白语大理、剑川、碧江、维西、邱北各方言的发音一致,都是lo21;原始彝语为*k-la。 彝语和白语的方言都可以与这个汉字“罗”l?(来歌开一平果)对应。至于“波”pua(帮戈合一平果),可以与白语中表示“雄性,大的”词缀po55对应,但在今天的白语中“公老虎”的一般说法是lo21po55,二者是顺序是颠倒的。对此有两种可能:一是记音者直接用汉语的结构顺序来改造了白语词;二是白语词顺序本来就是po55lo21,在唐以后发生了变化。

后一种解释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从“修饰语+名词”到“名词+修饰语”的变化很少见,反之,则例子很多,比如汉语中“鸡公”到“公鸡”的变化在很多方言中都有例子。至于有学者(朱,2001)认为“波罗”反映了白语中存在复辅音pla的说法,在没有更多平行例证给出之前,可信性不大。Bradley构拟的原始彝语形式*k-la 也不能说明为什么选用了“波罗”这两个字来记音。

最可能的一种对应材料见于白语邱北方言。在邱北方言中,有一种名词前缀p?55,一般使用名词时,采用“p?55+名词”的形式。比如,“碗”称为p?55??33,“书” 称为p?55su55,而“老虎”则称为p?55lo21。这种形式可以完全与“波罗”对应起来。而且这里p?55也没有“大、雄性”等含义,只是通常的名词性前缀。

向达《蛮书校注》以为“波罗密当因波罗蜜果或佛经之波罗密多而误”,而方国瑜则以为“波罗密,即波罗皮,密与皮古音同”(木芹1995),两说均不知可否。此外,“草罗”之“草”尚不可解。

3、带谓之佉苴

除了《蛮书》的这段记音之外,称“带”为“佉苴”的材料还有一些。例如:

《蛮书》“蛮夷风俗第八”:“谓腰带曰佉苴。”

《新唐书》“南蛮传”:“王亲兵曰朱弩佉苴。佉苴,韦带也。” 白居易《蛮子朝诗》:“清平官持赤金杖,大将军系金呿嗟。”

元稹《贺南诏献地图土贡诗》:“清平官系金呿嵯,求天叩地持双拱。”

2

陈寅恪先生《元白诗笺证》之论《蛮子朝》说“‘呿嗟’,‘呿嵯’皆佉苴之异译,自不待论也。”

按白语大理方言称“带”和带状物的说法有以下几种:

带tsv55/tsv33

衣带i34tsv55/i34tsv55tsv33

衣带khau55tsv33/khau55tsv55tsv33 水沟khau21tsv33(沟一条) 河流kv34tsv33(河一条) 道路thu33tsv33(路一条)

将khau55tsv55/tsv33与“佉苴”的中古拟音kˇi??otsˇi?o比较,声、韵、调的对应都相当恰切。

4、饭谓之喻

3

从先秦以来,古代汉语中“饭”的主要用法是做动词,《说文》:“饭,食也”。 例如:

1)君祭,先饭。(《论语·乡党》)

2)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史记》1518;6)

3)饭讫盥溲已,扪腹方果然。(白居易诗 14/453/05131/03)

4)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白语方言中动词“吃”的发音如下:大理j?44、剑川j?44、碧江ji55、维西j?42、邱北ji44,早期白语可构拟为*j?4。

彝语方言中动词“吃”的发音如下:喜德dz?33、巍山dz?21、南华dzo21、武定dzu33、撒尼ts?11,原始彝语为*dza2;名词“饭”在彝语方言的发音如下:喜德dz?33、巍山dz?55、南华?55me21/dzo33、武定dzu11、撒尼tsa?33。

彝语的动词“吃”和“饭”之间的不同使用了不同的声调来区别(喜德方言以元音的变化区别),这体现了语音构词尤其是声调构词在彝语中的运用。

显然,以早期白语*j?4与中古汉语“喻”ji?u(余遇合三去遇)比较,对应更为齐整。

5、盐谓之宾

彝语方言“盐”的发音如下:喜德tsh?33、巍山tshA21bo33、南华tsho21、武定tshu33、撒尼tsh?11,原始彝语则为*(t)sa2。

白语方言“盐”的发音如下:大理pi35、剑川p~i?55、碧江tsu~i55、维西t?yen55、安宁p i ~55、邱北tsh~o55,早期白语为*pien1。早期白语演变到维西和邱北的形式,是十分规则的音变,更多的例证参见徐琳、赵衍荪(1984:121)。

汉语“盐”的中古音是pˇiˇen(帮真开三平臻),与早期白语十分相合。

“盐”是《蛮书》在分别列举白蛮语和乌蛮语(东爨)的词汇时唯一同时提到的词,这一基本词汇上的不同有力地说明了白蛮语与乌蛮语的差异。目前虽然我们不能肯定“东爨??谓盐为 3

主要参考了崔宰荣(2001)及《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例子1、2、3转引自崔(2001:165);例子4转引自《古汉语常用字字典》。 3

眗”之“眗”与彝语各方言之间有无对应关系,但它与白语之间没有对应关系却似乎是可以肯定的。

6、鹿谓之识 白语方言“鹿”的发音如下:大理ma21lu35、剑川mA31lu55、碧江do33o33、维西mA31lu55、邱北m?31lu55。彝语方言“鹿”的发音如下:喜德tshe33、巍山t?hI33、南华t?he33、武定tshi21,原始彝语为*kye1/(k)-tsatL。从两种语言的各个形式都看不出与《蛮书》记音之间的联系。

根据前文指出的白语声调演变,鹿“lu55”不符合演变规律,很有可能是由于源头是晚近的汉语借词。而白语中原有的形式被替换了,可能保存在某些古老的地名或者名称中。

大理下关金星村原名“马鹿荡”,白语音为m?33ji21tou33,地点在下关团山。团山又称“息龙山”,这里本来是南诏王养鹿的地方,《蛮书》“云南管内物产第七”:“鹿,傍西洱河诸山皆有鹿。龙尾城东北息龙山,南诏养鹿处,要则取之。”这里所谓的“息龙山”,应该就是“息鹿山”。

白语剑川方言“麝香”为ji21?iu35(黄布凡1991),而?iu35意为“香”,那么我们可以肯定ji21就是指“鹿”。(出麝香的鹿又叫麝鹿,与一般的鹿很相似。)

所以,我们拟测白语早期的“鹿”音为*ji21。 如果这一拟测是合理的,则这个音可以与“矣jˇi?(云止开三上止)”相对。因此,在此

4

处很可能有错简发生。 古称雌性犀牛为“兕”,其音正与“识”相近,这一点也许可以更进一步证明有错简。

4 以下是《蛮书》中这段文字的排版(武英殿本):

每出軍征役每蠻各攜米糧一斗五升各攜魚脯此外無 渘謂請爲數謂酸爲制言語並與白蠻不同 深也苴俊也東爨謂城爲弄謂竹爲翦謂鹽爲眗謂地爲 山謂之和山頂謂之蔥路舞謂之伽傍加富也閣高也諾 之喻鹽謂之賓鹿謂之識牛謂之舍川謂之賧谷謂之浪 與漢不同及四聲草亦訛羅名重犀大謂事之反才 多矣 勺 不鹹讀 與如面帶言謂必之使佉人苴往飯來謂 達 大 蟲 謂之波羅密其詞義以此取定謂之行諾言語音白蠻最正蒙舍蠻次之諸部落不如也但名物或 藏之也 盛之深藏別室四時將出祭之其餘家或銅瓶鐵瓶盛耳 4

7、川谓之赕

白语方言“川(平坝)”的发音如下:大理tA21、剑川t~?31、碧江p~?21d?r33、维西de33、邱北ten42ko?55,早期白语为*den42。彝语方言“川(平坝)”的发音如下:喜德d?o21p?55、巍山da21bi21、南华de33、武定nthe11、撒尼d?33。

从韵尾的情况来看,“赕”dAm(定阚开一去咸)与*den42对应更恰当。《蛮书》选择“-m”韵尾与白语的“-n”韵尾对应,原因在于*den在《切韵》中是一个无字的空音节,在此情况下,需要用临近的音节替代,于是“赕”是一个较好的选择。

在关于南诏社会、历史的文献中,“赕”作为“平坝”的意思有时会被记为“甸”,按“甸”字的中古音为*dien(定三霰开四去山),多一个介音*i,也是可能的选择。

8、谷谓之浪

“浪”lA?(来宕开一去宕)有鼻音韵尾, 因此对应的白蛮语一定有韵尾,否则,汉字中没有韵尾可与之对应的字太多了,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不用更近似的反而用有韵尾的汉字。

在云南维西县有一个白族村叫“妥洛”,对应的白语音是tho?33no?35,相隔几百里的安宁县太平镇也有一个白族村叫“妥乐”,对应的白语音同样是tho?33no?35。tho?33no?35在白语中的意思是“水冲刷的地方”,在意义上与汉语的“谷”相当。可见,《蛮书》中所谓“谷谓之浪”记录的就是白语中的no?35。

原始彝语“山谷”*C-kyong1,将之与《切韵》的“浪”比较,声调和声母的变化需要复杂的解释,在可信的音变阐明之前,宣称“谷谓之浪”反映的是彝语词汇是不合理的。

9、山谓之和,山顶谓之葱路

白语方言“山”的发音如下:大理sv43、剑川s~v42、碧江?~?r55、维西?~e55、邱北s~e55。彝语方言“山”的发音如下:喜德bo33、巍山ku55d??21、南华?o21me21、武定b?11、撒尼p?33,原始彝语为*ka?1。

从彝语的五大方言来看,只有南华方言与汉字“和”?u?(匣戈合一平果)有近似的语音形式,如从Bradley的构拟来看就完全不同了。而白语反映的形式是跟汉语密切相关的关系词,但是这个关系词明显是借词,从声调的对应来看,与白语声调的分化规则大相径庭。

因此,我们只好从白语地名等形式中去探寻可能的早期白语词汇的遗存。大理海东有个村子叫uo33x?21,意思是“山中”,当地的写法是在“和”字上加草头,作“艹和”,这个特殊的白语字在《南诏野史》等史籍中曾经出现,倪本《南诏野史》:“(杨)干贞和村人。”胡本《南诏野史》:“(杨)干贞艹和村人。”此外,大理市太和村tau21uo21位于南诏太和城遗址之内,洱滨村tau21uo21khv33位于太和城遗址东面洱海边,元朝郭松年《大理行记》说“诸峰罗列,前后参从,有城在其下,是曰太和,周十有余里。夷语以陂陀为和,和在城中,故谓之太和”,因此这两个村子的名称也应该是保留了白语古音的。

剑川还有地名“小山”sai21o33tshi33khue55。剑川的t?i55o21kui55,直译即为“金山座”,又叫“墨斗山”(见《白汉词典》)。

凡此种种,都表明白语地名中保存着较早时期白语语音。吴安其(2000:7)也指出:白语诸方言的“山”已采用汉借词,白语地名保存着中古的说法。

因此,“山谓之和”所记录的应该是早期白语。

“犀”字和“鹿”字的位置很接近,错简并非没有可能。但即使如此,“读如咸”和“犀谓之识”仍然不可解。

5

按照Bradley(1979)的构拟,彝语的早期共同形式为*ka?1。所以,彝语中唯一保留着类似形式的南华方言?o21me21,就很可能是借自白语,白语中的原有形式被汉语替代之后,在彝语中反倒保存下来了。

那么,既然“山谓之和”,为什么“山顶”却又“谓之葱路”而不是“谓之和路”呢? 从白语大理方言来看,

山顶sv33t?21

山顶的sv33t?21lo33 屋顶xau21t?21

屋顶的xau21t?21lo33 顶t?21

顶上的t?21lo33

lo33表示领属,“路”显然可以对lo33,南诏有字瓦常借汉字记白语,如“买诺”(大理出土)、“田诺”(巍山出土)、“官诺”(姚安出土)等,其含义分别为“买的”、“田(氏)的”(或“田氏所制的”)、“官家的”(或“官制的”),这里的“诺”即用汉自记白语音lo33,表示领属。当然,至今未见南诏有字瓦等材料有以汉字“路”记白语的例子,记为“诺”而非“路”,似乎反映了白语鼻音演变的历史。

“葱”作为一种蔬菜,在大理白语中的发音是tshi55,这个音与uo33、o21或o33相去甚远,但是却接近sv42。“山顶谓之葱路”而不是“谓之和路”,“和”与“葱”在这里的交替,也许表明了即使在南诏时期,“山谓之和”也已经是一个比较古老的白语发音,而“山谓之葱”则是当时比较通行的发音。也就是说,“山”的发音为*sv55的年代应该不晚于南诏时期。

实验语音学告诉我们辅音的音色与长度有很大关系,大致的关系是:擦音〉送气塞擦音〉送气塞音〉不送气塞擦音〉不送气塞音,也就是说,如果将擦音的时长缩短,听起来就像送气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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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此类推。 如果当时的被记录的白蛮语发擦音的时间比较短,很可能被记录者将“山”的声母(擦音)听成“葱”的声母(送气塞擦音)。

10、舞谓之伽傍 白语方言“跳舞”的发音如下:大理ta43kau34、剑川t?42ko33、碧江t?42go33、维西p?44、邱北thio55vu31;“跳”的发音如下:大理tsu44、剑川t?hu?55、碧江 th?44、维西p?44、邱北tia44。

彝语方言“跳舞”的发音如下:喜德pe34t?he33、巍山??33ch?33、南华go33?e33、武定gu2?hi2;“跳”的发音如下:喜德t?he33、巍山pa33、南华pi55、武定?hi2、撒尼d?i11。

按照汉语中古音,“伽”ka(见麻开二平假)“傍”bA?(并唐开一平宕)如果对应于彝语喜德方言的“pe34t?he33”,那么顺序正好颠倒,而且韵尾的对应也无法证实,可以肯定t?he33是“跳”的意思,那么pe34是什么意思?而且其与“傍”的对应也显得勉强。白语维西方言的p?44也缺乏韵尾对应的线索。

一个可以尝试的语源解释与“鞋”有关。在大理白语中,“鞋子”有如下几种:

?e21鞋子(通称) ?e21pa43鞋子(通称) ?e21k?43鞋子(通称) 5 参见:吴宗济等 1989,123页。

6

tshu33k?43草鞋

phiau33k?43布草鞋(碎布条所做,草鞋式样) si34k?43麻草鞋(麻线所做,草鞋式样)

tsv33si34k?43竹丝草鞋(竹丝所做,草鞋式样) t?ia33pa21鞋子(通称,有贬义)

t?ia33pang21现在一般只存在于中老年人的口语中,并且带有贬义(与“脚”kou33pa21类似)。将之与中古汉语“伽傍”比较,在语音上十分工整。当然,语义上的连接不是十分直接,但以“鞋子”以隐喻“跳舞”却并不违背常理。将跳舞记为“伽傍”(鞋子),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记音者指着鞋或脚问跳舞,而发音人却理解为是在问鞋或脚了。

11、加,富也

白语方言“富”的发音为:大理ko21、剑川ko21、碧江ko21、维西go35、邱北sI55ko33,早期白语为*go1。

彝语方言“富”的发音为:喜德suga55、巍山bu33、南华so33、武定ba11/d?u55、撒尼bo33,原始彝语为*m-pup/ukH。

显然,在彝语中找不到合适的对应,而早期白语的形式*ko21大致可以与“加”ka(见麻开二平假)对应。这里的清浊声母对应,有两种可能:1、记音人当时所操的汉语中已经不能区分清浊了。但上文显示的定母的浊音对早期白语的*d,说明这一可能性不大。2、另一种解释就是当时被记录的白蛮语中的形式就是清音,浊音只是在一些边远方言中保留了下来。

12、阁,高也

白语各方言“高”的发音为:大理ka35、剑川k?55、碧江qo55、维西q?55、邱北ka?55,早期白语为*qA?1。

彝语方言“富”的发音为:喜德suga55、巍山bu33、南华so33、武定b?11/d?u55、撒尼bo33,原始彝语为*(?)-mrong3。

中古汉语中没有小舌音,记音人自然就会以舌根音“阁”kAk(见铎开一入宕)来对。早期白语*qA?/kAk这种对应反映了韵尾上的一种交替“?/k”。

至于为什么用-k尾的字来对应白语中-?尾的语音,一个合理的解释是,“阳入对转”的现象在汉语音韵中十分常见,记录者运用了“阳入对转”的规则:同发音部位的鼻音韵尾和塞音韵尾相互通转。

13、诺,深也

白语方言“深”的发音如下:大理si55、剑川s?55、碧江??r55、维西?er55、邱北sen55。 这个例子的情形很类似“山谓之和”的例子,在白语方言中都是对应工整的汉语关系词,是借词还是同源词在新的证据发现之前难以断定。

不过,这个词与彝语却有直接的关联。彝语方言“深”的发音如下:喜德a+33?u33、巍山?nI21、南华ne55、武定na+55、撒尼ne55。

与“山谓之和”的例子不同的是,彝语各个方言的读音基本都可以与汉字“诺”nAk(泥铎开一入宕)对应。这是唯一比较确信与彝语有联系的白蛮语词,但韵尾的对应仍旧是一个疑问。粗略地看,可以说在彝语中保持了白蛮语的成分。

14、苴,俊也

白语中没有与汉语“英俊”这个词意义对当的词汇。白语关于长相好坏的说法有如下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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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a55t?hiou55、a33t?hiou55好看 xa55xu33、a33xu33好看 x?55xu33生得好 x?55t?hiu55生得好

xa55xe33、a33xe33不好看 la21xa55、la21a33难看 x?55xe33生得不好

白语说一般意义上的“好”,也是用t?hiou55或者xu33。

由于“带”和“俊”记音都用到了同一个汉字“苴”,可以想见当时白蛮语中这两个形式几乎完全相同。

“苴”有三个不同的反切(子余切;千余切;钅且加切),但在同一段文字中作为对音词出现,应该使用相同的反切音,否则实在难以理解。所以,我们认为“苴”的发音应该是千余切(精鱼开三平遇tsˇio。比较t?hu55和tsˇio,我们可以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高元音前导致的腭化是联系它们的桥梁。

三、其他词汇

1、犀谓之矣(读如咸)

由于中原和云南都不产犀牛,《蛮书》“云南管内物产第七”又说“犀出越赕、丽水。??寻传川界、壳弄川界亦出犀皮”,那么“犀”只能是外来词,方国瑜因此推测“‘谓之矣,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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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乃高黎贡人语”是有道理的。

所以,“犀谓之矣(读如咸)”应该保留了早于南诏时代的语音,我们应该从更早的时间上来看对应关系,也许“谓之矣”却又“读如咸”就是一个提示。

2、牛谓之舍

我们尚未没有可靠的材料来分析这个例子。

3、六个东爨的词汇 《蛮书》记录的这六个东爨的词汇,与现代白语各方言都没有对应关系,但据朱文旭(2001)的研究,它们都与现代彝语有对应关系。

四、余论

一般以为南诏时期的白蛮和/或乌蛮与今天生活于云南的白族和/或彝族有亲缘关系,但学界对到底谁是谁的亲属则无定论。

从上述对《蛮书》所记录的17个白蛮语词汇的比较可以看出,即使不论“鹿谓之识”是否有错简的问题和方国瑜所说的“‘犀谓之矣,读如咸’,乃高黎贡人语”的问题,也仍然有近90%的白蛮语词汇与今天的白语具有对应关系,再考虑到这些白蛮语词汇中有双元音,现代白语各方言也都有双元音,而现代彝语各方言却都没有双元音,所以,这段白蛮语词汇与白语的关系要比与彝语的关系近很多。

根据上述对应,可以推测早期白语的音韵系统有如下特点:1、早期白语中的*1调和*2调都是以中古汉字的平声来记。这说明在早期白语中,这两个调的调值很近似,十分可能的情况是跟 6 方国瑜《洱海民族的语言与文字》,转引自木芹(1995)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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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方言中的反映形式相差无几,*1调可标为55调,而*2调可标为33调。2、*3调和*4调都以中古的去声字来记。3、阳入可以对转。

基于《蛮书》“蛮夷风俗第八”中记载的大部分白蛮语的词汇在今天的白语中可以找到整齐的对应,可以比较肯定地说,现代白语方言和唐代的白蛮语有亲缘关系,从语源关系上看,我们认为它们就是早期白语。

这一结论可以为学界争论已久的南诏国的族属问题提供一个参考:1、从语言的角度看,《蛮书》“蛮夷风俗第八”中所说的白蛮就是今天的白族的祖先;2、如果《蛮书》“蛮夷风俗第八”记载的白蛮语是南诏王室的语言,那么南诏王室的族属很可能就是白族。

当然,由于《蛮书》“蛮夷风俗第八”所记录的白蛮语词汇仅有17个,上述结论还不是很坚实,值得再寻找其他的材料做进一步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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