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斯图加特21”项目的反思

德国“斯图加特21”项目的反思 2012-11-12 第02版：当代世界

作者：汲立立 来源：学习时报 字数：2721

“斯图加特21”项目是德国有史以来工程最为浩大、投资预算最为庞大的铁路工程项目之一，工程的关键环节是将位于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的斯图加特火车终点站改建为可以连接欧洲高速铁路网的地下贯穿式火车站。工程为期15年，预算耗资将达到60亿欧元，设计时速为每小时250公里，新建隧道66公里，新建铁轨117公里，其中60公里是属于高速铁路轨道，地下贯穿式火车站改造后斯图加特市黄金地段增加100公顷。2012年2月 2日正式启动改造工程，随即遭到当地民众的抗议示威。

反对的声音可以追溯到1980年第一次提出改造斯图加特火车站的计划，直到“斯图加特 21”计划正式推出立刻成为市民热议的话题。理由是“斯图加特 21”项目将对当地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造成破坏，占用大量公共空间和城市绿地，施工还将泵出更多的地下水，危害城市树木生长，特别是对始建于18世纪的宫廷花园造成破坏。宫廷花园不仅具有很强的历史人文价值，同时作为连接斯图加特市中心和内卡河的原生态绿色环保地带，宫廷花园与市内其他花园链接，共同组成斯图加特的 U形绿化地带。“斯图加特21”工程将切断宫廷花园与市内其他绿化设计的联系，破坏花园本身的生态环境，进而影响当地的生态系统。2007年10月，该地环保组织就得到其支持者和当地民众大约两万人的支持，反对斯图加特市引进该项目，要求斯图加特政府举行公投决定是否接受改造工程。根据当地报纸《斯图加特新闻报》的统计，截止到 2008年 11月份的民意调查，反对火车改建项目的比例达到了 64个百分点。到2010年铁路部门进一步公布详细的工程计划，立刻引来当地市民的巨大反弹和强烈争议。

2008年10月11日，斯图加特市民组织了首次示威游行，大约有4000名来自地方民间机构、环保机构、自然保护联盟的反对者参与其中。他们提出，要保护斯图加特极具自然价值的宫廷花园和极具文化价值的旧火车站。从2009年开始，当地市民每周一定期到斯图加特火车总站附近的广场集会示威，抗议当地政府引进修建项目，不仅形成了“星期一理性示威”惯例，每周末还不定期举行示威游行。2010年 2月工程正式启动之后，示威者开始分散到各个施工地点，以静坐的方式组成人链和人体路障阻碍拆迁工作。按照工程计划，修建工程需要砍掉宫廷花园内许多树木，当地花园管理部门和市民便轮流在公园露宿守夜，还有些环保组织的激进人士在树上搭建树屋居住，当年夏天的活动重心主要集中在施工将要破坏的斯图加特宫廷花园附近。2010年7月26日，斯图加特火车站原址聚集的参加反对工程的示威群众，据组织者称有5万多人，在当天晚些时候当地警方出动以非法闯入为名逮捕了其中的 50名示威者。“斯图加特”事件就此全面爆发。到2010年9月30日，示威群众和警方发生激烈冲突，许多守卫宫廷花园树木的静坐民众遭到警方警棍、水炮、催泪弹和胡椒喷雾的大规模驱逐，有400多人不同程度受伤。第二天，斯图加特市举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示威游行，组织方面表示有近10万名市民参加。 2011年11月27日，斯图加特议会决定就久拖不决的“斯图加特 21”火车站改建项目正式进行全民公投，以结束各方对该项目多年来的互不妥协和争论不休。按照法律，需要至少1/3的公民，即约250万人反对修建地下贯通式火车站才能推翻“斯图加特 21”项目。虽然这对于反对者来说面临的困难是相当大的，但反对方也作出承诺会坚决维护全民公投的结果、并用实际行动支持选举结果。两天后的全民公投结果数据表明，赞成改建斯图加特总火车站的公民占58.8%，项目反对者占41.2%，无一人弃权。随后，“斯图加特 21”项目反对联盟组织宣布承认并接受失败。巴登―符腾堡州长也表示：“我们将接受这个投

票结果，因为这是整个州政府共同做的决定。” “斯图加特 21”事件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反思和回应。

第一，类似德铁这类大型企业与市民社会之间传统的力量关系发生了改变。德国历史上从未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即斯图加特市民组织的抗议活动最终迫使政府以全民公投的方式决定“斯图加特 21”这一超级改建工程的命运。公民个人逐渐意识到自己在环保公益领域的诉求主体地位，维护其知情权、提出异议权和环境诉讼等法定权利。有人引用法国《环境宪章》第7条的规定来支持这一理念，即在法律规定的条件和限制下，每一个人都有权获得由政府当局掌握的与环境相关的信息，并参加会对环境产生影响的公共决定的制定。

第二，政府组织展开讨论，进一步论证“斯图加特21”项目的科学性和可行性。德国总理默克尔强调，为了工程建设的推进，德政府必须证明该项目是可靠的。同时，要求“斯图加特21”项目负责人提出具体的物种保护方案和物种迁移物种栖息地的行动计划，并邀请环保专家全程监督有关物种的调研工作和栖息地的施工建设。以蜥蜴种群迁移计划为例，项目发言人沃尔夫冈尀迪特里希表示，为了保护好德国珍贵的蜥蜴物种，他们特别在三个地点建立了占地 1.3公顷的替代性蜥蜴栖息地，里面装设了隐蔽的干石墙、低矮灌木和砾石路面，并用木桩和沙地为产卵中的蜥蜴提供保护，这一理想的蜥蜴栖息地将于2013年竣工。此外，还邀请独立专家和环保人士研究受影响地区的树木人口比例，制定植被保护措施，种植果树，护理果园，建设沿铁路绿化带。

第三，警方开展内部自查工作，反思之前疏散工作不利的原因。德国国内舆论认为，警方没有及时科学舒缓对立情绪，在工程拆迁施工进行中没有制定考虑完备的疏导方案，导致冲突升级，大量示威民众受到不同程度的擦伤、割伤以及韧带损伤，还有人因水炮而失明，其中包括许多儿童和老年人，因而内政部官员需要对疏散过程中示威游行参加者的受伤负责。正是由于批评警方的不当行为使得示威冲突由风险升级为事实，内政部长厄兹戴米尔发表公开道歉。 第四，确认项目相关者的利益诉求，保持各方独立的立场，将双方诉求交予民意基础上的民主决策。项目施工方德国铁路总裁格鲁伯表示，德铁在斯图加特市建设的是一个先进的火车站，而不是一个核反应堆，对旷日持久的示威浪潮表示震惊，认为德铁是按照与政府的合约施工，不存在法律异议，因而不会暂停工程进度。同时他也表示，斯图加特市民有举行示威游行的权利，他呼吁示威者保持和平的抗议，但工程的命运最终由各级议会决定。

总之，正如德国学者费德理乌斯表达的，以环保著称的欧洲时常发生由重大项目引发的环保争议和示威。这迫使各国越来越认识到，应该让民众更多地参与大项目的事前评估。首先，这是民众的一种民主参与，可以激发民众的主人翁精神，集思广益。其次，也可防止政府在一些大项目上的疏忽。最后，民众参与可让政府卸下沉重的包袱：上大项目对政府也是压力，通过广大民众参与，可让部分反对者明白大多数民众的主流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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